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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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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寒公子] 論抽卡,我從來沒輸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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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1 16:34:45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五十章 時勢

  回到滄海城以後,葉爭流先去見了裴松泉。

  自從瞬移功能暴露以後,葉爭流每次離開利用地圖系統離開的時候,都會先跟黃三娘等人闡明情況,然後再請裴先生代班。

  大部分的公務都會留到葉爭流回來再處理,重要而不緊急的匯報也先被放到一邊。裴松泉的代理工作並不忙碌。

  往往葉爭流在外浪了一圈回來,裴松泉也只判定了幾樁突發事件。

  雖然如此,每次出行之前,葉爭流仍然會請來裴松泉坐鎮。

  不為別的,她就怕巧合:假如當真遇到什麼事急從權的緊急情況,少不了要半神頂上,臨陣充當一回指揮官。

  ……

  這次回來,葉爭流邁進書房,她抬頭看到裴松泉的表情,就知道治內平安無事。

  裴松泉神色恬淡,正在給葉爭流整理書桌上的匯報。

  葉爭流離開三天,送到這裡待處理的公文已經攢了一堆,裴松泉把它們分成四摞,邊角都碼得整整齊齊。

  分作四類原本只是葉爭流的個人習慣,後來則在她的治下,作為一種新型的辦公方式推廣開來——公文的題頭一共有四種顏色,分別代表著緊急不重要、重要不緊急、既緊急又重要,以及既不緊急也不重要四個等級。

  葉爭流的目光先是在「緊急又重要」的紅色公文上懸停了一下,發覺厚度不高,這才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跟裴松泉打了個招呼。

  葉爭流笑眯眯地對半神示意:「有勞先生辛苦,我回來了。」

  裴松泉將最後一本綠色封皮的公文放在「不緊急不重要」的奏報上面,從桌上的新紙堆裡抬起了自己溫和的眉目。

  他沖著葉爭流笑了一下,那溫柔和藹的神色,彷彿能將歸人一路上的風塵僕僕盡數掃平。

  「我並不覺得辛苦,你看起來卻很勞累了。」

  裴松泉站起身,為葉爭流讓出主座的椅子,又跨出書房門,請托簷下的侍女替他們泡一壺茶來。

  做完了這所有的一切,他才重新落座,目光關切。

  「是行動不順利嗎?」

  裴松泉一眼就看到,葉爭流右邊的髮頂下塌了一大塊。

  出於自身的體貼,裴松泉並未問及那處的頭髮是怎麼缺的。

  但頂門乃要害之地,葉爭流既然在外出時損失了頭髮,想必當時情況極險,可能距離腦袋被摘,也只有一步之遙罷了。

  想到此處,裴松泉臉上隱隱浮現出憂慮神色。

  然而下一秒鐘,他卻看到葉爭流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葉爭流笑得相當快活,就差沒在臉上寫滿「我搞了票大事」。

  她沖著裴先生傾過上半身,也不故意賣官司,直截了當地告知他:

  「先生,我這次出門運氣不錯,直接闖進瘋狂之神神域裡了。」

  裴松泉聞言,當即臉色微變。盡管知道葉爭流已經平安歸來,他仍然為這個訊息感到絲絲後怕。

  「你出門前曾經說過,你這回只想拿到和瘋狂相關的東西而已啊。」

  葉爭流深沉地點了點頭:「本來是這麼計劃的。可是先生啊,您說誰能想到瘋狂之神平時在家都不鎖門呢?您說他連門都不鎖,我看了要是能忍得住,我還是個人嗎?」

  「……」

  裴松泉花了一秒鐘的時間,用以理解葉爭流的奇妙比喻。

  下一刻,他輕輕地抽了一口涼氣。

  「迷夢神竟然把神域直接敞開?他瘋了嗎?」

  「可能是吧,這事兒不太好說,他那副尊容,本來就很像瘋了。」

  葉爭流平靜答道:「我看他家大門開著,就衝進去查了個水表——先生不必擔心,我已將瘋狂之神牢牢封印。從此以後,大陸上便又少了一位邪神了。」

  裴松泉:「……」

  裴松泉上一刻還在構想葉爭流是如何血戰瘋狂——她該經歷了怎樣的困苦艱難,才能換來現在全身而退的結果啊?

  下一秒鐘,他忽然被葉爭流當頭砸了個這麼大的好訊息,頓時整個人都哽住了。

  前後落差感實在太大,前任和平之神恍惚間感覺自己腳下騰空,差點以為自己又原地飛升了一次。

  ……上一次讓裴松泉有這種感覺的,還是葉爭流告訴他自己不止有一個神域,而且所有神域都是行動式的。

  裴松泉愣神之間,葉爭流已經非常俐落地掏出了物證。

  她把一捆粗粗捆紮的頭髮豪邁地撂在桌上,朝裴松泉的方向推了推。

  葉爭流用一種現殺現點、保證新鮮的推銷語氣興沖沖道:

  「先生看看,您拿這個有用嗎?若是還需要別的,您只管跟我說,瘋狂之神那裡什麼都多。」

  裴松泉:「……」

  裴松泉沒有回答。

  他抬起手來,反覆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桌面上的那捆物體裡,獨屬於神明的氣息撲面而來。

  在某些髮梢的末端,裴松泉甚至還看到了一小塊頭皮,足以令人聯想到獲取此物時的暴力場面。

  裴松泉的腦海裡又浮現出了那副浴血奮戰的英勇影像。

  不同的是,這一次攻守易位。那個用盡渾身解數也沒能逃出自家後院兒的小可憐,儼然變成了蜈蚣般的瘋狂之神。

  裴松泉:「……」

  裴松泉僵硬地說道:「據我所知,瘋狂之神的手段極其奇詭……」

  葉爭流頭也不抬地又往桌上丟了四五摞頭髮。

  每當桌上的頭髮多上一捆,裴松泉的眼角就不自覺地抽上一下。

  「極其奇詭、冷酷……怪誕……嗯,怪誕……」

  葉爭流連連點頭,聲音裡浮現出絲絲委屈:「可不是嘛先生,您不知道,瘋狂之神不講武德,竟然一上手就薅我頭髮!」

  裴松泉:「……」

  兩相比較,他覺得還是瘋狂更慘一點。

  半神有生以來,第一次應對如此硬核的告狀方式。

  他自覺實在無話可說,只好生硬地改變了話題。

  「……瘋狂和色欲互為盟友,你封印了瘋狂,不知色欲多久能得到訊息。」

  幸好葉爭流並未在上個話題上過多糾纏,不然裴松泉真的沒法接她的話。

  葉爭流停止了往外扔頭髮的手,正色點頭道:

  「我留了人手在芳華城,應該能糊弄一陣。瘋狂手段確實詭奇莫測,這回的封印其實有點冒昧了,但機會難得……只希望不要觸發其他邪神的防備吧。」

  無奈地聳了聳肩,葉爭流按住眉角,低聲道:「先生您知道,我本來沒想……」

  若是按照葉爭流本來的計劃,現在正該是她韜光養晦之時。

  這也是裴松泉一直以來的觀點。

  等到葉爭流攢齊卡牌和相應的意境以後,才是她登上封神舞台的良機。

  葉爭流會趁其不備將他們一網打盡,不給他們反應時間——這才是葉爭流原本的思路。

  但時勢不等人啊。

  就和如今已經宣告開戰的楚國一樣——葉爭流本來也沒想立刻和楚國開戰。

  距離鄧西國落入葉爭流囊中還不足一個季度。

  此時她正該休養生息、集聚民心、厲兵秣馬,而不是好大喜功地全軍出擊。

  對楚國發起的戰爭,在計劃裡至少也是兩三年以後的事。

  別的不說:單是新糧種的春耕尚未推行、接受過培訓的基礎幹部數額短缺、打下鄧西國以後,財庫已經不似往日豐盈這三件事,就是制約葉爭流的軟肋。

  然而神戰來得太快,慕搖光也來得太快。那些稍縱即逝的機會太過難得,葉爭流只能拚命加快步調,把良機縱身抓住。

  現在還不是最成熟的時候。

  但若是等到最成熟的時候,一切或許就晚了。

  「事已至此,我只能做好準備,隨時迎戰歡喜尊了。」葉爭流安慰地看了裴松泉一眼,「先生不要擔心,我心裡大概有數。」

  《漁父》證明了,只要找到弱點,神明也可以被完全封印。

  那麼,色欲之神的弱點,會是什麼呢?

  葉爭流的心裡,隱隱浮現出了一張卡片的名字。

  ……

  裴松泉有些憂慮地看著葉爭流,顯然也體會到了她此時的艱難。

  從明面上看,葉爭流是意氣風發的一國之主,再年輕不過的繼位之君。

  除此之外,她還是當世聞名的強大卡者,此時此刻,彷彿天下無人能觸其纓芒。

  然而,比起葉爭流要擔負的沉重責任來,她就像背負巨大包裹的旅人,正踩在一絲細細懸線上那樣,腳下便是深不見底的漆黑森淵。

  如果她的封印能力被人知道,葉爭流和她營造出的這片淨土,眨眼間便會淪為眾矢之的。

  若是往常,神明之間訊息幾十年也不會互通一回。葉爭流就是悄悄把某個神封印了,被其他神明知道的可能性也不大。

  ——比如說嫉妒。至今也沒神想起過多問一句,嫉妒到底哪兒去了。

  但現在剛剛打過一場神戰,諸神之間更加注重訊息的流通。

  而瘋狂,他偏偏又是許多神明裡,唯二擁有盟友的一位。

  「應時而動吧。」葉爭流斷然沖著裴松泉點了點頭:「我會做好備戰歡喜尊的準備。」

  假如等到葉爭流都備戰完了,歡喜尊還沒發現事情的真相,那葉爭流就會主動找上門去了。

  而作為準備的前提條件,她當然是要——

  抽卡!

  要知道,封印瘋狂以後,系統破天荒地給葉爭流發放了5000詩文箋呢。

  算上之前做周常任務時攢下來的詩文箋,還有以前留著沒抽的,葉爭流這回足足能夠抽上好幾十連。

  嗯,我應該不會這麼非吧。葉爭流在心裡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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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1 16:35:01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五十一章 劉禹錫

  說實話,對於自己的手氣如何,葉爭流心裡有些沒底。

  但是只要一想起歡喜尊的變態程度,葉爭流哪怕心知自己已經黑雲罩頂,也非要強逆天命,把自己改成當世幸運星不可。

  此事說來話長、一言難盡。

  一切都要從葉爭流45級以後,覺醒的副本系統說起。

  在單人副本系統裡,地階副本可以換來地階卡碎片,天階副本則可以換來天階卡碎片。

  只不過,地階副本的對手是當世強者,天階副本裡的對手,則是世上的諸位邪神。

  迄今為止,葉爭流在天階系統裡刷過的邪神共有四位,分別是殺戮、憤怒、嫉妒還有色欲。

  至於瘋狂和貪婪,她來回挑戰天階副本也有上百餘次,卻一次也沒有碰到過。

  葉爭流猜測,自己可能沒有滿足副本開啟的隱形條件。

  但總而言之,即使只是副本模擬,葉爭流也和色欲之神實打實地對戰過。

  ……當然,戰鬥結果讓葉爭流不忍回顧就是。

  歡喜尊,祂真的就是那種非常特別的、讓人想像不到的、「我知道神的性癖是自由的,但老兄你的性癖好TM怪,真的應該去看醫生」的神明。

  葉爭流對他的全部印象,一言一概之,便是口口口口口口口。

  ——此處由於言辭過激,為了符合國家或者當地相關規定,特此予以遮蔽,不作顯示。

  剛開始的時候,葉爭流曾經設想過用柳宗元卡的「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技能來對戰歡喜尊。

  她錯了,她錯得離譜。

  還記得當年單挑歡喜觀以後,坐鎮歡喜觀的紫衣人發表過一番對於角色扮演的高談闊論嗎?

  歡喜尊,他的級別顯然不是區區紫衣人可比。

  冰天雪地的環境,固然可以冰凍住一切肉體之上的雜念,卻無法塵封一顆躁動的、火熱的心靈。

  倘若葉爭流真有那份不幸,將自己和歡喜尊的對戰過程掛在某些不符合政策規定的某些網站上,那兩人對決的影片標題必然會多出「老人」、「漁翁」、「情趣蓑衣」、「角色扮演」、「小船」、「水戰」等關鍵詞。

  葉爭流:「……」

  重金求一雙從來沒有見過歡喜尊的眼睛。

  或者沒被歡喜尊污染過的腦子也行。

  柳宗元卡惜敗於歡喜尊以後,葉爭流對自己進行了深刻反思。

  她覺得自己雖然輸了,但只是輸在前期準備不足,專業不對口的緣故。所以下一次,她重振旗鼓,派出了專業非常對口的白行簡卡,與歡喜尊一決高下。

  ……然後葉爭流又輸了。

  和歡喜尊相比起來,白行簡卡實在是過於小清新。

  體質的上限,決定了行為的下限。

  神明那異化的體態和能力,使得他們能幹出的事情,遠遠超過普通古人的想像。

  色欲之神,他以一己之力、一技之長讓葉爭流從此明白:雖然他和他透明的海兔下半身長得無比驚絕,但他玩得比長得更花。

  那一日,就連葉爭流這個現代人都覺得瞠目結舌,精神受到一萬點暴擊。可想而知,副本中的歡喜尊給葉爭流帶來了何等難忘的傷害。

  扛著高鐵從副本中逃出來後,葉爭流便儼然發覺,在自己丹田的卡冊裡,白行簡卡無聲自閉了。

  就連白居易卡和元稹卡雙雙跑到白行簡卡的周圍,也沒能讓白行簡卡好轉起來。

  葉爭流嘗試著把萬能的乾隆卡調到白行簡卡的旁邊,陪他做個鄰居。

  第二天早晨醒來,白行簡卡的卡面上寫了一個大大的「神」字。而白行簡卡猶然處於自閉,寸步未挪,對這一切置若罔聞。

  葉爭流:「……」

  算了,她相信時間是最好的療愈良藥。

  葉爭流也在副本歡喜尊的身上試驗過許多其他卡牌。比如說李清照小姐姐的「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

  ……然後,被削成一條的歡喜尊,好像把這個當成了拘禁、訓誡、窒息,play。

  葉爭流:「……」

  這並不是我的本意。

  再比如說,用元稹卡複製了雲渺之的劍法。

  ……更不妙了,場面迅速跌落到R18G。

  最後,葉爭流意識恍惚地跌出副本。

  她感覺歡喜尊需要的,並不是關押他的意境,他需要的是個鐵打的雞籠。

  總而言之,在經過多次嘗試以後,歡喜尊在葉爭流心中的等級,迅速被調動到了「難以撼動」的級別。

  如果不是後來見識過了他基友瘋狂之神的尊容,葉爭流差點以為,歡喜尊就是這個世界上所能培養出來的頂格變態了。

  ……

  後來,在經過徹夜難眠,輾轉反側的思考和構想後,葉爭流覺得,唯一拯救世界的希望,就在詩佛王維身上了。

  假如連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同時詩句亦有深遠禪意的摩詰居士都對歡喜尊無能為力,那,歡喜尊他可能真的無敵了吧。

  ——————————————

  以往的每次抽卡,葉爭流都會進行冗雜而漫長的玄學儀式。

  這些儀式大致包括:意圖用張籍卡裡的杜甫詩詞技能吸引李白、意圖用岑參卡裝作高適卡,以此來召出李白(真的不會被打嗎?)、以及用女神李清照卡的賭神光環籠罩己身,歐氣附體,抽出李白卡……等等。

  一言以蔽之:金簪雪裡埋,葉爭流要李白。

  現如今,抽卡前心裡默念的名字不是詩仙,而是詩佛,這還是葉爭流抽卡以來的頭一回。

  按照慣例,十連之前,葉爭流反覆洗過雙手和臉蛋,還在臉上撲了一層顯白的香粉。

  做完了一切前置工作,葉爭流這才深吸一口氣。

  她像是第一次接觸抽卡游戲的萌新玩家那樣,帶著忐忑而激動的心情,將手指伸向了系統上的那個抽卡按鈕。

  ——【請問是否確定進行十連抽?】

  ——【確定】

  下一霎,十道華麗的光柱特效拔地而起,將葉爭流團團圍繞。

  葉爭流嘴唇微抿,冷靜地點向了離自己最近的那道光柱。

  這是今天的第一次十連。

  沒事兒,她現在存貨充足,還能經得起好幾次十連呢。

  像是感應到了葉爭流自我安慰的心聲,一連串高潔清雅的水墨色將葉爭流團團包圍。

  那些懸浮在空中的墨滴,每一顆看起來都無比獨立,特別像是葉爭流因為抽卡墜機而流淌下的悔恨之淚。

  如此一連九次,最後一次抽卡結果,拖曳著漆黑如墨的尾巴,像是某個著名的掃把彗星那樣,一頭扎向了葉爭流的胸懷。

  啊,玄階卡那漆黑如墨的顏色,和葉爭流非酋的臉色是多麼相像啊!

  葉爭流:「……」

  本日第一次十連抽卡,葉爭流獲得了九個三星卡裝,以及一張保底的玄階卡牌。

  悻悻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葉爭流安慰自己不要著急,畢竟好飯不怕晚。

  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葉爭流就將自己投入了第二次十連的不懈鬥爭中。

  然後嘛……

  emmmmmm……

  古時的男女,相互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而現在的葉爭流和抽卡系統,則是投之以詩文箋和一片丹心,報之以三星卡裝和無盡的臉黑。

  第二次十連的結果,基本就是對第一次十連結果的復刻。

  要說有什麼不同的地方,那大概就是:保底的玄階卡一下子就被葉爭流抽出來了呢。

  葉爭流:「……」

  葉爭流的心律開始隱隱失常。

  閉上眼睛反覆做了幾個深呼吸,葉爭流握緊拳頭,再次十連。

  沒關係,葉爭流還有許多詩文箋,扶她起來,她還能抽!

  要是這把的手氣依然不好,那就說明今天黃曆不對。葉爭流收拾收拾,抽卡的事等明天再說吧= =

  像是感應到了葉爭流的這股破釜沉舟之氣,第三次十連的抽卡結果很是給力。

  葉爭流一連翻動五次:水墨色,三星卡裝、水墨色,三星卡裝、水墨色,三星卡裝……

  就在葉爭流以為,本次抽卡也要宣告墜機之時,一道金光如同日輪一樣從升騰的光柱中迸發出來。

  那金光燦燦的耀眼卡牌,帶著無盡的希望和歐氣,照亮了葉爭流微微沮喪的神色。

  葉爭流:「!!!」

  不知是不是葉爭流的錯覺,她總覺得,那張卡牌的金光,遠比之前抽中的每一次都要活躍和豁達。

  在葉爭流飽含期冀的目光中,金色的光芒圍著葉爭流環繞一圈,穩穩地落入她的掌心。

  葉爭流屏住呼吸將其揭開,隨即很是意外地發出了一個輕聲。

  啊,竟然是這張卡牌……

  要知道,卡冊裡的某一張卡牌,已經對它的到來等待許久了。

  是的,這張天階卡不是別的,正是劉禹錫卡。

  【名稱:劉禹錫

  技能1: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技能2: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技能3:耦耕若便遺身老,黃髮相看萬事休。】

  劉禹錫卡的技能一是《陋室銘》中的名句,技能二,則和劉禹錫貶謫起復的經歷息息相關。

  至於技能三……

  當年劉柳二人一同遭貶,兩人在衡陽分別,曾經以詩文三次相合。

  在第二次作詩相合的時候,柳宗元吟出了「皇恩若許歸田去,晚歲當為鄰舍翁」的名句——也是柳宗元卡的第三技能。

  而劉禹錫對此的應答,便是「耦耕若便遺身老,黃髮相看萬事休」。

  毫無疑問,這又是兩張卡牌之間的互動技能。

  看著卡牌上的技能,葉爭流只覺頗為喟嘆。她鄭重地將劉禹錫卡挨著柳宗元卡收好,想想歷史上原本的結局,心中不由升起了一段感懷之意。

  ——時至今日,二蘇、元白,以及劉柳。詩家史上的三段超越時空的摯交厚誼,終於被葉爭流集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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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1 16:35:16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五十二章 王維

  像是察覺了劉禹錫卡被放入卡冊的動靜,白居易卡很快就緊隨其後,趕到了劉禹錫卡旁邊的頁面。

  葉爭流感應著自己丹田裡的動靜,心裡隱隱升起了幾分好笑之意。

  歷史上,在元稹和柳宗元亡故以後,作為中唐時期的詩人,白居易和劉禹錫的交情愈發密切。

  其中代表作「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一詩,還被選上過語文課本。

  回憶起那張密密麻麻、拉滿不同關係線的唐朝詩人關係圖,葉爭流笑著搖了搖頭,合攏了自己的卡冊,不再關注其中的動靜。

  也不知道要何時何日,葉爭流才能集齊所有自己喜愛的詩人,在卡冊裡一展泱泱盛唐的恢弘氣象。

  那一天,或許很近,或許很遠吧。

  收回自己發散的思緒,葉爭流重新把注意力投入抽卡大業中。

  她可以的,她還沒有抽完自己所有的詩文箋!

  剛剛抽出了天階卡劉禹錫,想必就是她非氣轉歐的標志!

  餘光在抽卡頁面上的「剩餘詩文箋」上掃過一遍,葉爭流確定,自己接下來還有二十三次抽卡機會。

  也就是說,葉爭流還能再來兩次十連。

  其實,如果葉爭流選擇用成就點兌換詩文箋的話,今天就是抽個上百次也不在話下。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葉爭流,儲備了相當多的成就點呢。

  ——在拿下鄧西國以後,葉爭流自立為王,改國號為滄。

  像是認可了她如今的身份一樣,系統裡儲存的成就點一路暴漲,上升到了一個堪稱夢幻的數字。

  相應的,系統商城裡,也開放了一個嶄新的貨架:意境覺醒寶石福袋。

  該商品售價100成就點,每週限定購買兩次,初次購買享受半價折扣(p.s:半價福利僅限一次)。

  寶石福袋裡共有五塊寶石。其中包括一塊保底的意境覺醒寶石,和若干技能升級寶石。

  簡而言之,福袋這種東西呢,就是看手氣。

  如果手氣好的話,可能五塊寶石都是意境覺醒藍寶石。

  但要是手氣不好,葉爭流就只能獲得一塊意境藍寶,剩下的都是技能升級的紅寶。

  葉爭流:「……」

  這可真是熟悉的套路、熟悉的氪金恐懼、熟悉的官方不做人。

  反正游戲官方要想掏空你的錢包,總能想出一萬種不同的理由,難道玩家還能跟策劃講理嗎?

  ——別的不說,策劃這種存在自從出現的那一天起,為的就不是跟玩家講理啊!

  考慮到意境覺醒寶石對自己的重要性,葉爭流當即留下了所有成就點,準備用來分批購買福袋。

  迄今為止,葉爭流拆過的福袋也將近二十來個。對於自己的福袋運,她只有一句話想說——

  這世上真的存在含兩塊藍寶石以上的福袋嗎?

  …………

  重新將目光轉移回抽卡介面,葉爭流思考了一下,飛快地從卡冊裡點出了幾張卡牌。

  要想抽出王維卡,最好的召喚物當然是詩人裴迪,其次則是孟浩然以及張九齡。

  這三位都是王維史書蓋章的好友。

  尤其是裴迪,裴秀才雖然在歷史上聲名不顯,卻是備受王維認可的「詩交」。

  裴迪此人在史書上記載不多,生卒年和字號也都不詳。但作為一名唐朝詩人,他流傳到後世的詩詞裡,最出名的幾首都是對王維詩詞的應和。

  可惜的是,葉爭流手裡雖然已經攢起了一沓卡牌,卻始終沒有抽出這幾位王摩詰的知交故人來。

  這也沒辦法,五千年浩浩史冊如雲如浪,其中翻湧的詩人著實太多。

  葉爭流甚至懷疑過,以玄階卡的卡池厚度,自己可能終其一生都抽不完所有的玄階卡。

  不過,葉爭流手上雖然沒有以上三位,卻還有幾個曾經和王維相交唱和過的朋友。

  像是王昌齡卡、岑參卡,還有杜甫卡……哦,杜甫卡她沒有,那就把張籍卡放上去湊數吧。

  張籍卡:「……」

  虔誠地將兩張半卡牌平攤在桌上,葉爭流語調誠摯地勸說道:「祝願我能抽出詩佛。」

  想了想,她又飛快地補上了一句:「我這裡可清淨了,簡直修禪聖地。整本冊子裡都只有一個小姐姐,平時還只喜歡打馬吊,都不管外面的事的。」

  「……」

  像是被葉爭流喚醒了和尚一般的生活記憶,曹操卡和黃階卡「男人是泥做的骨肉」,當即富有節奏感地撞擊起整本卡冊來。

  做好了以上的萬全準備以後,葉爭流這才伸出自己剛剛抽出天階卡的小紅手,點上了代表抽卡選項的按鈕。

  【請問是否選擇十連抽?】

  【確定】

  今天裡的第四次,十根光柱整齊地出現在葉爭流的臥房。

  遵循著歐氣凝聚不易散原則,葉爭流特意挑選了之前抽出劉禹錫卡的那根光柱,期待地看著裡面的動靜。

  ……水墨色,三星卡裝。

  好叭。

  葉爭流嘆了口氣,又隨之撥動了相鄰的那根光柱,臉色卻已經不自覺地垮了下去。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葉爭流心中清楚,抽出指定卡牌的機率,不一定那麼容易撞見。

  不過,就像是要故意和葉爭流唱反調一般,幾乎在葉爭流剛剛蹦出這個念頭的下一秒鐘,一道燦爛的金光便破柱而出。

  沒錯,那是代表天階卡的金色,而不是意味著黃階卡的黃色。

  璀璨流麗的金光自臥房鋪陳的地毯上蒸騰而起,最初的光芒形狀,看起來就像是一卷經書。

  可能是之前經過劉禹錫卡對比的緣故,葉爭流總覺得這次的天階卡顯得格外從容——這或許是它的速度比其他卡牌都要慢上一些的緣故。

  這張卡牌看起來……好像很安靜。

  在葉爭流砰砰作響的心跳聲裡,金色的卡牌終於朝她飛來,懸停在葉爭流的掌心上空。

  葉爭流眼睛一眨不眨,下意識屏住呼吸,捏起了卡牌一角,將它翻轉過來。

  就在卡牌翻轉、看清人名的瞬間,葉爭流便當場嗷嗚一聲蹦了起來。

  好耶!

  她抽到了王維!

  如此心想事成,她葉爭流也能被稱作一聲歐皇了吧!

  葉爭流喜氣洋洋地將王維卡放到桌面上,旁邊則躺著岑參卡、王昌齡卡以及張籍卡——又名半張杜甫卡。

  她欣慰地說道:「從今天起,你們四個就可以以大唐F4的名義出道,組團去吟三句半了。」

  話音剛落,只見王維卡無風自動,憑空浮起。

  它看起來很想重新回歸光柱,讓自己怎麼被抽出來的,就怎麼回到卡池裡去。

  葉爭流:「……不不不詩佛大大你不要這樣,我是開玩笑的!」

  好一番手忙腳亂的安撫,葉爭流才重新把王維卡拽在手裡。這回她學乖了,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定睛打量王維卡的卡面。

  【名稱:王維

  技能1: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

  技能2: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技能3: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技能4:薄暮空潭曲,安禪制毒龍。】

  作為一張天階卡,王維卡儼然有著四個技能。

  前三個技能都是上過語文課本的名句,而且都和景物有關。

  葉爭流見此並不覺得意外。詩句如畫,沉靜論禪,本來就是王維詩詞中的一大特點。

  實際上,葉爭流在模擬跟歡喜尊的戰鬥過程時,就已經推想過王維卡的內容。

  她覺得王維卡會對歡喜尊有用,正是覺得,如果將王維的詩句覺醒為意境,那意境必將沉靜悠遠,渺然空空。

  前三個技能的選句都不出乎葉爭流所料,只有最後一個技能,給了葉爭流一個意外之喜。

  技能四,「薄暮空潭曲,安禪制毒龍」,引自王維《過香積寺》一詩。

  全詩一共四句,其中描寫古木、泉聲、青松、潭水,卻無一句著實來寫香積寺,足以見得香積寺的隱秘幽深。

  特別是最後「毒龍」一句。

  「安禪」是個佛家術語,用以描寫沉靜打坐的樣子。至於毒龍,顯然就是在指代世俗的欲望。

  ——此處應該配上一個表情包,[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jpg.]

  葉爭流一連將技能四連讀幾遍,怎麼讀都感覺,這代表了自己即將鎮壓歡喜尊的美好願景。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葉爭流深覺自己了卻一樁心事。

  正好此時兩次十連都抽出了天階卡,葉爭流深覺鴻運當頭,便想著順便把剩下的那次十連機會抽了,權當慶祝。

  ——別問為什麼明明都抽出王維了,葉爭流還要繼續抽卡。

  ——要知道,古人早就云過:「最是人間留不住,十連抽取卡池處」。

  上頭的滋味,誰抽過誰知道。

  ……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葉爭流又一次對著抽卡卡池伸出了自己罪惡的手指。

  【請問是否選擇進行十連抽?】

  【確定】

  然後,理所當然的,這次十連抽沒能將金色傳說的運氣繼續下去。

  除了一堆水墨色的三星卡裝,還有一個銀色的四星卡裝之外,就只出現了一張保底的玄階卡。

  葉爭流不甚在意地將玄階卡翻轉過來,一看卡面,當即就樂了出來。

  「哎呦,好巧是你!」

  ——玄階卡,裴迪。

  這實在讓人很難判斷,葉爭流的抽卡上頭,究竟是不是王維卡在暗中黑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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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1 16:35:31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五十三章 群體副本

  ……結果隨機輪盤不甚給力,出現的對手並不是歡喜尊,而是憤怒。葉爭流被憤怒胖揍一頓,扔出副本。

  葉爭流:「……」

  好叭。

  她又連續進入副本幾次。

  然而,不知是不是有心栽花花不開, 無心插柳柳成蔭的緣故。在這個晚上,葉爭流甚至一連碰上了三次瘋狂,然而硬是沒有摸到歡喜尊的邊兒。

  最後,葉爭流在副本裡一直待到夕陽西沉,星子漫天。

  葉爭流一邊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肩頸,一邊推開窗戶,感受著夏日裡微風徐徐的良夜,耳邊彷彿能夠聽到若有若無的系統通報聲。

  ——您今日的歐氣已用完,目前還有點倒欠。

  算了,作為對手,歡喜尊雖然棘手,卻也不是非得今天就解決。

  倒是王維卡的意境覺醒,已經可以提上日程了。

  當即,葉爭流就沉下心來,開始計算起自己剩下的紅、藍二色寶石,心中預想著它們的支配方式。

  作為一張天階卡,王維卡備受葉爭流的歡迎,不止是因為摩詰素有「詩佛」美名。

  這事兒說起來挺實際的、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小學生加減題:王維卡覺醒意境,非常省紅寶石。

  紅寶石,也就是技能提升寶石。這東西看起來不起眼,平時任務都會送,而且也不如藍寶石那麼重要。

  但是不用不知道,一用嚇一跳:意境覺醒相當耗費紅寶石。

  畢竟,覺醒意境的前提,就是先用紅寶石肝出全文。技能每增加一句話,就需要耗費一塊技能提升寶石。

  一言以蔽之,就是技能出處的全文越長,需要耗費的紅寶石就越多。

  之前對陣瘋狂的時候,葉爭流覺醒了《漁父》一文,便足足花費了十三塊技能提升寶石。

  以此計算,假如葉爭流想要覺醒《長恨歌》的意境,就需要五十九塊紅寶石;倘若她抽到了蔡文姬,想要覺醒《胡笳十八拍》的意境,那更要先準備好七十九塊紅寶石才行。

  葉爭流:「……」

  你們好費啊。

  相比之下,意境覺醒需要耗費的藍寶石,反而因為數目固定而令人安心。

  所以說,兩廂比較,果然還是王維的詩歌又短又好。

  在拿到王維卡以後,葉爭流當即眼也不眨地把四個技能全部開滿,一共也只用去了六個紅寶石,甚至還不如《漁父》一篇文章的一半。

  可以說是相當劃算了。

  如此,將王維卡該升級的升級,該覺醒的覺醒,葉爭流深感了卻一樁心事。

  自從見過慕搖光以後,難得有一個晚上可以如此放空。葉爭流享受著這個靜謐的晚上,像是每一個在睡覺前隨便玩玩手游的玩家一樣,漫不經心地撥弄了副本系統幾下。

  得益於這兩下瞎劃拉,葉爭流忽然注意到,一直封鎖著的群體副本,如今竟然解鎖了。

  她定睛望去,果然在解鎖的群體副本下面找到了一行小字:[備註:真正意義上封印一位神明後,群體副本開放第一階]。

  葉爭流:「!!!」

  見到此情此景,葉爭流當即精神一振。她忙不迭地點進群體副本裡面,檢視其中提供的任務內容。

  系統選單的說明很是詳細。群體副本共有兩類,分別是戰場模擬,還有兵種訓練。

  以葉爭流如今的一階許可權,每天可以開啟萬人以下戰爭模擬一次,也可以開啟千人以下的兵種訓練一次。

  一階許可權下,副本對於兵種的劃分方式還很簡略,僅僅分為步兵、騎兵、弓兵三種。

  對於兵種訓練,葉爭流目前只能從五張地圖裡隨即挑選,不可更改。

  但萬人以下的戰爭模擬,葉爭流不但可以指定戰場位置,而且還能在「敵軍」一欄裡,輸入五萬以內的敵軍數字,設定不同兵種。

  雖然比起真正的戰爭來,這樣的佈局猶顯簡陋。

  但對於此時的葉爭流來說,已經很夠用了。

  手指不自覺地在案几上來回敲打,葉爭流腦海裡一瞬間閃過許多雜亂的念頭。

  不得不說,在理智之外,葉爭流最先浮現出的感情是一陣狂喜。

  群體副本此時覺醒,真可算是雪中送炭。

  特別是它模擬出了普通士兵的戰場這一點……對於葉爭流來說,這簡直比給她三個點選就送的高階卡者都有用。

  如今天下,不同的勢力已經完成前期的分化,各自鼎力在這片大陸上。

  無論當權者是誰,只要還有霸主之心,還想開闢一片宏圖偉業,那最重要的兩件事,一者是糧,一者是兵。

  為了維護自己的地盤不被侵略,也為了能夠得到更多的城池和土地,大家都會源源不斷地征兵,也有更多流離失所的流民,為了一口吃的,甘願入營為兵。

  這種流民兵來得倉促,用得也倉促。通常,他們只是經過一些簡單的訓練,下發一些劣等的兵器,就會作為先鋒被趕上戰場。

  一場大戰下來,這等流民兵常常十去四五。

  簡而言之,他們都是戰爭的炮灰。

  一支最劣等的流民兵,往往要被放到戰場上三四次,才能算作真正鍛煉出來,可以當成一個正兵用了——但用這種生死之間的手法催化出來的士兵,消耗率可想而知。

  葉爭流不想打這種純用人命磨出來的仗。

  但最擅練兵的向烽,此時已經奔赴前線。至於新一批收攏來的流民兵,早晚會隨著局勢投入戰局,時機所迫,葉爭流即使明知這種方式損耗很大,也只能不得已而為之。

  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葉爭流望著「多人副本」的標記,黝黑的眼睛閃動過一絲純粹的欣喜。

  這不僅能讓更多的士兵活下來,還能讓葉爭流以極其微小的代價,得到一支身經百戰的強兵。

  若說這其中有什麼限制條件,那就是葉爭流必須親臨兵營,對新兵們進行訓練。

  但相比於她可以得到的豐厚收益,這簡直不能算作一個問題。

  普天之下,有哪個開國帝王的土地城池,不是親身陷陣,披堅執銳,帶領將士從馬上得來?

  守成之君或許仁厚即可。

  至於開國之君嘛,他們各個都能打得很。

  ————————————————

  第二天一早,葉爭流就把自己要上前線的事跟裴松泉說了。

  她今天會把積壓的各類重要事項都處理一下。要是晚上就能批覆完畢,葉爭流今晚連夜就走。

  這個決定不算倉促。

  裴松泉知道,和楚國開戰一時事關根本,葉爭流作為己方的主要戰力,遲早都會親臨前線。

  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也並不驚愕。

  倒是葉爭流笑著沖裴松泉拱了拱手,玩笑道:「又得勞煩先生替我看家了。」

  裴松泉含笑搖頭,不置可否。

  「你自管去。」

  提起看家一事,葉爭流心中升起一分感嘆:「也不知道師父何時能醒……」

  在這個她一個人恨不得劈成七八分的節骨眼上,葉爭流強烈地懷念起了解鳳惜。

  雖然解鳳惜平時也不太做事,每每充當甩手掌櫃,但他顯然是很有經驗的。

  只可惜,殺戮之神的詛咒至今都沒有拔除完畢。

  不然葉爭流一個屈原卡技能甩手下去,當場集齊解鳳惜的魂魄,讓解鳳惜原地復活。

  從此,許多活兒除了裴松泉外,還能托給工具師父去做,豈不美哉?

  裴松泉雪白的眼睫抖動一下,神色微妙地朝葉爭流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看破了她的這份心思。

  「我的鵝子還好嗎?中午還得騎著它回臨海城的糧食培育中心看看。」葉爭流喃喃自語道,「明如釉那裡,最近都是看報告和示意圖。我也有一陣沒親自巡視了……」

  除了這些零零散散的小問題外,葉爭流還有一個大問題要管。

  那個大問題是關於慕搖光的。

  從懷中摸出一份昨晚看完的報告,順著折起的記號,葉爭流一翻就翻到了正頁上。

  她把那份報告遞給裴松泉,輕聲嘆道:「先生先看看這個吧。」

  裴松泉將其接過。他見葉爭流臉色凝重,當即一字一句地細細閱讀起來。

  慢慢的,裴松泉的眉心也漸漸聚集起來。

  ——這份報告裡講述的不是別的,正是慕搖光搞起來的那個參星教。

  這幾年來,葉爭流一直心懷防備,對於各種邪神教派的問題尤其神經過敏,將臨海城把持得密不透風。

  鄧西國算是邊陲之地,慕搖光當時有心無力,參星教的勢力滲透的也不太厲害。

  但楚國就不一樣了。

  楚國內部不但有著參星教、歡喜觀還有迷夢教,慕搖光的那隻手甚至都已經伸到了楚國國都。

  葉爭流但凡拿下楚國的一池一城,除了百姓的生計問題,還要考慮到他們的信仰問題。

  迷夢教和歡喜觀都暫時放到一邊,唯有參星教……

  參星教信奉神明「北斗」,而「北斗」自古以來又都是紫微帝星的護衛之星。

  慕搖光在這一點上大做文章。

  葉爭流懷疑,慕搖光早在決定以「北斗仙人」作為先天神名的時候,就已經設計好了一切。

  藉著「北斗護衛紫微星」的風氣,加上慕搖光自己的種種手段,他取得了當今楚王的信任——或者是信奉。

  葉爭流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非常聰明的做法。

  不動聲色之間,慕搖光讓自己的教派成為某種被帝王接受的正統教派,和皇權繫結。

  新任楚王沒有多少猶豫,就接受了慕搖光的這套理論。

  他弒父上位,得位不正,迫切地需要這樣的輿論支援。

  畢竟,受「北斗」拱衛的紫微,自然就是當今的真命天子,眾望所歸。

  但楚王忽略了另一件事——拱衛和被拱衛之間的關係,完全是可以相互轉換的。

  當參星教成長到一定地步的時候,慕搖光足以自立門戶的時候,他便可以公然宣稱:只有被「北斗仙人」親自承認的帝君,才是真正的紫微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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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1 16:35:48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五十四章 農研所

  窗外傳來了一聲奇特的粗嘎叫聲,聽起來彷彿是某種禽鳥的鳴叫。

  緊接著,便是翅膀有力的撲扇的聲、腳掌的落地聲,還有一些細碎的人聲,交織著在窗外出現。

  明如釉側耳一聽,便暫時停止了自己的講解。他對身邊的幾個徒弟打個手勢,自己則快步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能跟隨明如釉學習的徒弟並不多,一共只有五個,其中三男兩女。

  除了一個十餘歲的小姑娘外,另外四人都是三十多歲的年紀,正當壯齡。

  見到明如釉決定暫時下課,五人互相對視一眼,目光中忍不住流露出幾分「得救了」、「終於下課了」的神色,一時間竟然如釋重負一般。

  直到明如釉邁出溫室大門,身影消失在草裹門簾之後, 五個人這才湊近了些,小小聲地低聲私語起來。

  「老弟老妹兒,你們剛剛聽懂明先生說什麼了嗎?」

  「這、這,我天資愚鈍,明先生的教誨,著實令人費解啊。」

  「……其實明先生也沒有說什麼吧。」

  要知道,明如釉對他們的教導,從來都是:

  ——「子甲肯定要和丑乙配對,這個看一眼就能明白,因為老天就是這麼安排的。」

  ——「看一眼不能明白嗎?那我等你們一盞茶,你們多看幾眼。」

  ——「還不明白?做個標記,你們課後自己復習吧,我們講下一株了。」

  到頭來,他們隨身攜帶的石墨炭筆,以及訂成軟冊、在正反面的封皮上襯以硬紙板的草稿本上,都密密麻麻地畫上了各種植株,做好了數不盡的標注。

  只等著晚上反覆溫習,尋找要點,挑燈夜戰。

  幾個徒弟互相嘀嘀咕咕幾下,最後還是那個年紀最小的女孩舉起了一隻手來。

  「我我我,我大概能理解一點先生的意思?」

  「是什麼?」

  另外四個人瞬間朝女孩投去了火熱的眼神。

  女孩抬手撓了撓臉頰,小聲說道:「就和先生說的一樣,是一種感覺。比如這個……我看著它們兩個,就知道把丑甲株配給辰丁株或者亥戊株更好。」

  「……」

  聽到這個答案,其餘四人只有苦笑:「小妹兒,你的感覺或許不會出錯,但我們既不是明先生也不是你,我們可不是卡者啊!」

  除了年齡最小的女孩外,剩下的四人雖然年齡相似,但從面容、膚色以及手掌上看,身份卻相差殊異。

  其中一個男人才年過三十,就已經面膛黝黑、額際浮現深深的紋路。

  他的手掌粗糙如樹皮,是個在地裡忙活了二十多年,才會走路就能插秧的天生莊稼把子。

  另一對男女則是志向相投,專研農學的夫妻。在幾本筆記裡,只有他們二人繪出的禾苗圖栩栩如生,對要點抓得最為分明。

  夫婦兩人家中貯藏農書二百,然而在見到了明如釉以後,他們才知道,什麼叫做「行走的農書……答案」。

  是的,明如釉根本沒有解題過程,他就是一本兒活著的答案……

  至於最後一個面相斯文的青衫書生,則是城中義學堂的數學老師,特別擅長統計學方面的知識。

  從這五個人的職業搭配就足以看出來,葉爭流為了能讓農學早日成為一門獨立的、可延續的科學,究竟廢了多大的功夫。

  「鵝子」落地之前,高亢地引頸長叫一聲,顯然對於這場短途旅行很是滿意。

  葉爭流從明月鴻鵠的背上滑下,順手在它修長的脖頸上撫摸了一下。

  手掌之下的天鵝羽毛潔白細密,光滑柔順,一瞬間竟然讓葉爭流想起了殺魂的頭髮。

  ……也是,連「鵝子」都是殺魂送的,怎麼能不令人升起睹物思人的情思呢?

  自嘲般地搖了搖頭,葉爭流朝著溫室的方向走了兩步,對著迎來的明如釉點頭微笑。

  「我早就收到了新培育出的黏黍,可惜一直事忙,直到現在才有空來親自看看。」

  明如釉的肌膚透淨如同上好的白瓷,氣質就好像天山上縹緲的雲霧。

  然而他甫一開口,那股濃烈的農業氣氛,就把所有雲華似的仙氣撕碎個乾淨。

  「那個黏黍只是暫時給主公看看。」明如釉對葉爭流強調道,「它沒生好,現在還不能發給鄉親們種。」

  葉爭流聞言有些好奇:「沒有生好的意思是?」

  怎麼著,難道植物還能塞回娘胎重生一遍的嗎?

  明如釉做了一個牽引紅線的動作:

  「只有第一代黏黍,才有飽籽效果。它的孩子都是癟籽的畸形,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可能是先前配給的母株的『禾相公』不對。」

  「我近來在想,如果用『床頭婆婆』多照顧幾次,不知後面的黏黍能不能改善一些。」

  葉爭流:「……」

  這種專業性極強的問題,她實在不便插話。

  說起來,葉爭流明明也是個學習過孟德爾雜交的先進青年,但每次跟明如釉討論農學問題,她都會陷入一種「科學vs神學」的怪圈。

  以葉爭流貧瘠的生物知識來看:黏黍的後代無法穩定遺傳,也許是因為基因變異,也許是顯示出了隱性性狀。

  但讓明如釉來判斷的話……

  基因是什麼?形狀是什麼?他給植物牽紅線,關孟德爾什麼事?

  盡管明如釉連甜豌豆、面豌豆、圓豌豆和皺豌豆的雜交結果都不知道,但他嘴巴一張,能叭叭地把植物家譜背到八代以上。

  「——很有可能是第三次配種的時候,丑丙三和午辛十八的牽線有問題。」

  明如釉遺憾地說道:「我早就覺得,丑丙三並不是午辛十八的良配。但當時手邊確實沒有更過得去的植株了。」

  要是只聽明如釉那扼腕的語氣,別人多半會以為,有個十八歲的黃花大閨女,被迫下嫁給了瘸腿的老鰥夫。

  葉爭流:「……」

  美人你這個話題,我實在沒法接啊。

  握拳攏在唇邊咳嗽了一聲,葉爭流強行改變了話題的方向。

  「那五個學生,你帶著感覺怎麼樣?」

  明如釉隨意點了點頭。只這一個簡單的動作,葉爭流便恍惚感覺一陣沁人心脾的水汽撲面而來。

  美人如雲似霧,哪怕只是眨眨眼睛,也硬是比旁人眨得更好看些。

  明如釉:「他們幾個還挺好的,不會對著我的臉發呆。」

  「……我讓人特意稽核過的,其中一個還是臉盲呢。」葉爭流低聲嘟囔了一句,「咳,我是問他們學得怎麼樣。」

  「學的嘛……」明如釉拖長了腔調,很勉強地答道,「都、挺勤奮的?」

  這個答案,真是完全不出乎葉爭流的意料。

  在這個連「格物致知」理論都未被提出的年代,想要跨過卡牌黑科技,培養一套出普通人也能使用的科學理論,果真路漫漫系其修遠兮。

  但無論如何,仔細觀察和大膽假設,都是科學萌芽的第一步。

  「如釉,這兩年財力吃緊,要辛苦你一陣子了。」

  葉爭流似安慰似安撫地看了明如釉一眼,很鄭重地對他許諾道:

  「等到接受基礎教育的前幾批孩子陸續畢業,我給你再配幾個實驗室,另外專門建一所為農學設立的高階公學。」

  明如釉警惕地看向葉爭流:「……等等,主公最近是不是又要給我塞人?」

  葉爭流微笑道:「多給你配幾個實驗助手嘛。」

  明如釉對葉爭流這套話術實在太熟悉了。

  他硬是給氣笑了,又是無奈又是不平地朝著葉爭流嗔了一眼,「您就是在提前給那所『公學』攢老師呢。」

  葉爭流自然笑而不語。

  看破不說破,還是好朋友。

  不過,葉爭流也跟明如釉保證:「這回我會好好挑人的,不會打擾到你的實驗。像是上次那種心思不純之輩,我不會把他們放進農研所。」

  葉爭流話裡指代的,是半年前的舊事。

  一般進入農研所的工作人員,第一眼看中的明如釉的臉。

  但那位奇葩的目標格外清晰些,他沒有看中明如釉的臉,卻看中了明如釉的位置。

  那人覺得明如釉既無身份,也無學識。雖然是個卡者,卻操持著「工匠」一般的賤業,如何配在農研所掌握大權?

  難道就憑一張能夠把人迷得神魂顛倒的美麗臉孔嗎?

  於是乎,他在入所的第二個月,開始積極地拉幫結派,搞起了政鬥。

  ……然後在第三個月,此人還不等對明如釉做些小動作,他就被葉爭流清出去了農研所的大門。

  開玩笑,在葉爭流這裡,頂用的技術人員比普通的文職人員重要多了,何況那可是明如釉!

  聽到葉爭流的保證,明如釉這才勉強點了點頭。

  「全憑主公費心了。」

  葉爭流擺擺手,隨著明如釉一起往基地深處走去。

  「溫室開到第十八號了?」

  「是,楚國當中橫攬一條蘇紫江,水土又和鄧西、臨海兩域別有不同。十六到十八號的溫室都是為了江流兩側的平原特意開闢……」

  說到這裡,明如釉的聲音恍然低了下去。

  葉爭流下意識側頭看他,卻只見美人如雲,在紗攏的水汽之後,沖著自己微微一笑。

  明如釉對著葉爭流行了個拱手禮,溫聲道:「說起來,主公快要奔赴前線了吧。我還沒有祝過主公,武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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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1 16:36:19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五十五章 來歷

  ……武運昌隆嗎?

  聽到這句祝福,葉爭流下意識地報之一笑,隨口感謝道:「好啊,蒙你吉言。」

  鑑於明如釉那張臉明顯比普通人白出好幾倍、在月光照映下簡直皎皎生光, 根本就是一個天生的歐皇。

  那麼,來自於他的祝福,大概也會有些常人難以企及的奇效。

  思及此處,盡管知道可能沒什麼作用,葉爭流還是誠摯地看向了明如釉。

  「你能不能再補充一句祝福送給我?」

  明如釉迷惑地眨了眨眼:「可以,主公想聽我說什麼?」

  葉爭流不假思索道:「你就說……『祝慕搖光早登極樂,早死早托生』就好。」

  「……」

  明美人聞言,眼角登時為之一抽。

  他注視著葉爭流的目光裡閃過一絲復雜意味,彷彿在說「原來你是這樣的葉爭流」。

  語氣微妙地把那句「祝福」重復了一遍,明如釉忍不住問道:「這個叫慕搖光的人,是不是欠你很多錢啊?」

  「他不欠我一分錢。」葉爭流冷笑著給出了答案,同時把自己的手指關節按得嘎嘣嘎嘣響,「他只是欠了很多很多揍。」

  ————————————

  一天以後,「慕搖光」這個名字,再次於葉爭流口中重復了一遍。

  只不過,這一次,她已經離開了位於臨海城的農業基地,乘著鵝子來到了楚國交戰的最前線。

  ……

  「在參星教之前,我從未聽過這個名字。」向烽坦然地回答道。

  見面的第一眼,葉爭流就注意到,向烽眉骨上橫過了一道新鮮的銳器劃傷。

  只差絲毫,那道傷口就會落在眼皮上。

  盡管傷口只有寸長,已經結痂,但這短短的一道傷痕,愈發襯托出大師兄氣質裡難以接近的冷悍。

  戰爭是殘酷而未知的。即使強大如同戰神臨世的向烽,仍然會受這種險而又險的傷。

  他昨日就收到了傳書通報,因此見到葉爭流親自前來,並不覺得意外。

  前線的條件比較簡陋,向烽把桌面再往外清理開一塊地方,又親自給葉爭流倒了一杯白開水,便自覺對於上司的照顧已經非常到位了。

  對於大師兄的做派,葉爭流自然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心裡竟然還有點驚訝——水竟然是溫的,大師兄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了嗎?

  這簡直令人感動。

  無論何人對著向烽,都可以坦然拋開社交技能,省去見面時所有不必要的寒暄。

  所以,葉爭流和向烽甫一見面,她便對向烽說了三件事。

  第一件,她最近會留在營中。

  第二件,她剛剛覺醒了一個技能。關於軍中收納的那批新的流民兵的訓練,葉爭流可以接手。

  第三件,就是慕搖光的出身。

  前兩件事都和向烽的本職工作十分對口,大師兄二話不說就做出了相應的安排。

  至於第三件事……

  向烽先是簡潔地給出了答案,才出言相問道:「師妹為什麼要打聽這個?」

  葉爭流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這段時間裡,一直在思考關於慕搖光的事。」

  准確地說,葉爭流一直在思考,該怎麼對付慕搖光。

  假如慕搖光日後成神,葉爭流可以直接丟擲若干意境,封死他的神域,讓這位欺騙之神從此不見天日。

  假如他沒有成神,一直都是人類之身,雖然那手詭奇莫測的卡牌技能不好對付,但人類就是會老、會死、會流血,日久天長,葉爭流總能找出對付他的辦法。

  但,慕搖光已經在世上留下了他的痕跡,他給人間的影響已經造成。

  倘若某一日,慕搖光當真被葉爭流親手了結,那麼關於參星教傳播開來的一切,也同樣得葉爭流來收拾乾淨。

  葉爭流設想過數種打擊參星教的方法,針對不同層級、不同級別的教眾,予以各個擊破。

  除此之外,她也需要在精神上摧毀「北斗仙人」這一信仰。

  無數前輩的經驗都在告訴葉爭流,若想打擊某種信仰,最直白的方式就是讓信徒心中的幻象破滅掉。

  ……一言以蔽之,用比較通俗易懂的話語來說,就是散播和對方相關的黑料。

  倘若想要揭發某個和尚的劣跡,最乾脆的方法,就是揭開他在背地裡蒙騙眾多女信徒,為一己私慾給她們「開光」的黑幕。

  假如要打擊某個兩袖清風的高士,最好用的辦法,就是在市井中散佈他的謠言,讓世人相信,砸開他家的牆壁,牆芯裡塞著滿滿一面牆的金子。

  那慕搖光呢?葉爭流該怎麼打擊慕搖光的聲譽?

  葉爭流對著「北斗」和「參星教」相關的資料研究了好幾日。

  然後,她忽然意識到一件自己從前沒有關注過的問題。

  ——慕搖光的來歷,究竟是什麼?

  但凡走過之處,就會留下痕跡。

  一個人成長的經歷,和這個人的性格與未來道路息息相關。這個人的過去,也不可能被完全抹除。

  慕搖光年紀輕輕,就已經知曉眾多關於神明的辛秘。他連續欺騙數位神明,將邪神和他一同拉入一局博弈。

  那麼,最早的時候,慕搖光究竟是怎麼知道足夠他入局的所有資訊?

  他總不可能一生下來,就是浮生島上玩弄心術,把滿島上下都玩弄於鼓掌之間的那副模樣。

  所以說,慕搖光的身世到底是什麼,他曾經有過怎樣的過往,又是怎麼成為葉爭流遇見的慕搖光?

  葉爭流圍繞著自己的疑惑,命人展開詳細調查。

  調查結果簡直能讓葉爭流發笑。

  按照參星教內部的版本,他們的神明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天生具有前瞻後溯的天目智慧。他不日就將回歸星君之位,成為天幕上皎皎發光,永遠指引方向的北斗仙人。

  ——這說法一聽就是編的,誰信誰就被忽悠瘸了。

  第二種調查結果比較靠譜:沒人知道慕搖光是怎麼出現的。

  他好像在某一天,突然於此世現身。當他走入人間的時候,就已經是那個摺扇輕搖、翩翩有禮的慕公子。

  他詭詐到沒有心腹,也乾淨到毫無過去,或許連「慕搖光」這個名字,都是被捏造出來的一個化名。

  誰也不知道他關於神明和卡牌的一切知識,究竟從哪裡得來。

  正因如此,慕搖光便越發顯得神秘莫測。

  「連師兄你也沒有聽說過他?」

  葉爭流想了想,又補充道:「他可能會起一些化名,比如貪狼、開陽、慕二傻之類的。師兄你再想想,早年有沒有他這種風格的卡者?」

  向烽沉思片刻,緩緩搖頭。

  「和他有相似感的人呢,一個也沒有?」葉爭流追問道。

  向烽的眼睛閉上又睜開,他的將漠然無波的目光投向葉爭流,薄唇輕啟,緩緩道:「有一個。」

  「是誰?」葉爭流當即追問道。

  「你。」向烽淡淡道。

  「……」

  望著坐在對面,目露訝然的葉爭流,向烽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地說道:「一身本領、來歷不詳、神秘莫測、所知甚廣……師妹,你好像在描述你自己。」

  「……」

  葉爭流默然。

  這個答案實在過於震撼、過於驚悚,幾乎超出葉爭流的接受底線。一時之間,葉爭流僵坐原地,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過了半晌,葉爭流艱難開口,說話時,她感覺嘴唇和舌頭都隱隱發麻。

  「不可能。」

  慕搖光不知道杜牧,不知道屈原,也只把葉爭流理想中的一切當成普通的權貴心術。至少,他絕不可能跟葉爭流有著相同的來歷。

  說完這句話,葉爭流的理智終於緩緩回籠。

  她慢慢分析道:「我可能跟慕搖光有些相似之處,但我們相差更多。」

  慕搖光對神明之間的內幕和成神方式都如數家珍。

  但在卡牌之外,對於普通人能夠做到的事情,他卻視若不見。

  百姓在他眼裡只分為信徒和未來的信徒,天下人對於慕搖光來說,都不過是可利用的物件。

  在剛剛呆愣的一瞬間裡,葉爭流腦海裡劃過數種猜測:穿越、重生……

  但最後,這些想法都被葉爭流一一抹去。

  慕搖光的來歷可能很神秘,或許還牽扯到某些無法言說的秘辛,但葉爭流還是更傾向於慕搖光是本土居民。

  退上一萬步,即使慕搖光不是這個世界的原生所在,手中掌握了許多葉爭流不知道的資訊,難道葉爭流就甘心退讓一步,將自己的所有心血和理想都拱手讓人嗎?

  葉爭流從前就知道慕搖光擁有許多資訊渠道,她現在也仍然知道,慕搖光擁有許多資訊渠道。

  一切都和過去沒什麼差別,她只需要做好自己要做的每一件事。

  深深吸了一口氣,葉爭流當即站起。向烽抬起眼睛看向葉爭流,意識到自己這位師妹……不,主公的身上忽然迸發了濃厚的戰意。

  「謝謝師兄,我知道了。若不是你說,我可能還意識不到呢。」葉爭流對著向烽點了點頭,甚至還附送了一個笑容。

  那笑意和往常沒什麼區別,個中卻帶著一種令人心驚的鋒利。

  向烽主動開口道:「你要做什麼?」

  「去訓兵。」葉爭流平靜地說道:「做我該做的事,做一個主公該做的事,也……」

  也做一個立志封神之人,該做的事。

  葉爭流一字一頓,彷彿在回答向烽的問題,也像是在對著某個冥冥中的對手立誓。

  「如今事已至此,引弦將發,我會盡我所能,沒什麼能讓我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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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1 16:36:47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五十六章 模擬戰

  晨鼓剛剛敲過三聲,所有人就急急忙忙地從連鋪上爬了起來。

  入營數月,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無處不在的鼓聲。鼓點就是他們的傳令官,日復一日,流民兵們在鼓聲中訓練,也在鼓聲裡休息。

  在尚未亮起的暮靄天光中,大家有條不紊的把衣服穿好,同時把被子按照規矩疊得板正。用上頭的話說,這種被子叫做豆腐塊兒。

  隨身的兵器自然要佩戴上,腰間也得掛上統一發放的竹製的旋口水杯。

  穿戴整齊以後,在相同標準的軍裝和軍備之下,他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家人。

  當晨鼓敲到第四通的時候。這群生澀的新兵已經在校場上排排站好,佇列整齊。

  自被招募至今,新兵們已經完全習慣了這種略顯緊張的,同時也嚴密有序的日常。

  但凡有偷懶耍滑、不服命令者,第一次記過,第二次軍杖痛責,第三次會在刺字以後,被逐出營去。

  沒有人想被趕出軍營。

  即使知道要上戰場,大家也不想離開這裡。畢竟在這個世道裡,哪兒還能過上一天可以吃三頓飽飯的日子?

  校場當中,上級長官還未現身,但大家仍然屏氣凝神,身體如同標槍一般站得筆直。

  如此等待了好一會兒,大概一刻鐘左右,千夫長才大步流星地走來,身邊還跟著一個傳令兵。

  當千夫長出現的那一刻,許多感覺敏銳的士卒已經心有所動。

  他們說不好是因為什麼:或許是看到了上級的眼神,或許是領悟到了上級的氣場,亦或被與往日不同的目光掃過一眼,微妙的氣氛漸漸如晨露般浮起,讓眾人都感覺到了一股非同尋常的氣息。

  霎時間,許多人的心頭都浮上了一個念頭——

  莫非,他們這些雜兵要上場打仗了嗎?

  在這片營地裡的大家夥兒都是流民出身,入營只圖一口吃的,想要一條活路。上戰場是眾人的共識,畢竟誰那麼好心,願意費著糧食養著一大幫人。

  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許多人的眼中仍然忍不住浮現出復雜之意。

  不過,在過去的兩個月裡,令行禁止的軍規幾乎像是鋼釘一樣敲進了士兵們的每一條骨頭縫裡。在千夫長開口說話之前。即使大家心中有所預感,也依然一聲不吭,甚至連目光也不多轉動一下。

  看著手下的表現,千夫長的臉上不由露出了些許滿意。

  他大聲對於手下的士兵說道:「迄今為止,我們已經學習過基本刀法,在過去的一個月裡,常用的長蛇陣也已經讓你們操練了上百遍。都說是騾子是馬出來溜溜,今天正該是你們亮相的時候了!」

  「報告!」佇列裡忽然有士兵響亮地叫了一聲。

  千夫長點了那個人一下:「你說。」

  「是要輪到我們上戰場了嗎?」士兵直白地問道。

  千夫長哈哈大笑:「上戰場,」他說,「我倒是想送你們去。可你們這些新兵蛋子,一場大仗打下來,也不知道能活著多少。」

  說完這話,千夫長的語氣忽然一變。

  他緊盯著手下這群新兵的神色,非常清楚地說道:「軍中一日三頓地養著你們,不是為了把你們趕到戰場上送死。所以在今日,主公特意為你們親臨軍營,來給你們做一場……模擬訓練。」

  很少有人注意到,在提到「模擬訓練」四個字的時候,千夫長露出了有些牙疼的神色,就像是曾經被同類活動日過許多遍。

  「什麼?」

  「模擬什麼?」

  這個生詞實在超乎在場這些大老粗的理解能力,佇列裡不由響起了輕微的嗡嗡聲,同時也有許多人在交換眼色。

  「啥是模擬訓練?」

  「主公竟然會親自來我們這兒嗎?」

  「聽說我們的主公是個女人。」

  「滄王是女人,這還有誰不知道嗎。」

  這陣騷動自然沒能逃過千夫長的眼睛。他嚴厲地拍了拍手,喝令一聲肅靜,全場瞬間鴉雀無聲。

  「還沒到你們自由活動的時候。」千夫長冷淡地訓斥道。

  「現在,全體都有,列跑步隊型!在進行完你們今天的晨操以後,我會親自把你們這些新疙瘩送上『戰場』的。」

  條件反射已經教會士兵們該如何服從命令,熟悉的晨操氛圍也令人感到安心。肌肉和韌帶漸漸在跑動中被活動開,終於,在結束了十里地的晨操以後,他們回到校場,親眼見到了那位如傳說般聲名貫耳的主公。

  劍光如電,美人似虹,百聞不如一見。

  一道冷厲的寒芒如同龍吟,自遠方襲來,瞬間將廣場上那座三人高的巨石劈得粉碎。在劍影之後,一身紅衣的勁裝女人才躍入眼簾。

  即使士兵們早就知道主公是個女人。但那當道修長而矯健的身影躍入場中時,許多人還是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不少人都在暗暗思考:倘若這一劍沒有碰上石碑,而是落在亂軍之中,不知地上會瞬間滾落幾個腦袋?

  紅衣女子手中倒提著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她的容貌豔麗颯爽、大氣乾脆。

  和街頭巷尾流傳的小道訊息不一樣,女人並沒有妖精似的禍水臉龐,她也沒有像傳聞裡那樣,同時長著四五條手臂、七八個腦袋。

  然而不知怎的,這個年輕的女人身上,就是有一種揮斥方遒的斷然之氣。

  她身後明明還跟著四五個將領,以及那個很愛說話的白面政委,可所有人都不自覺地把目光落在這位主公的身上。

  是的,這當然就是傳說中的滄王,也是他們如今效力的主公。除了她之外,當世還有何人堪配那個稱呼?

  葉爭流不必多說,親眼所見遠勝過千言萬語,她腳下的塊塊碎石便是最好的威懾。

  沐浴在新兵們驚嘆的眼神中,葉爭流沉聲問道:「你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大聲一些,我聽不到!」

  「準!備!好!了!」

  「好。」葉爭流滿意頷首,「那麼,兒郎們,到你們殺敵揚名的時候了!」

  話音剛落,眾人眼前便閃過一道強烈的白光。

  下一秒鐘,原本晴朗的天色忽然變得昏沉,夕陽已經被拉扯到樹梢尖兒上。眾士卒驚愕地發現,他們已然置身於黃昏時的戰場。

  在戰場的另一端,黑壓壓的對手們早已擺好陣勢,只等一聲令下,便可衝鋒而上。

  在一片茫然和慌亂之間,眾人的耳畔,忽然響起了清晰的鼓聲。

  是了,是這個鼓聲。

  兩個月來,流民兵們在鼓聲中適應了所有的規定作息。

  他們在晨鼓中起床,於暮鼓中睡去,在休息的鼓聲裡,拿著飯碗排成整齊的佇列,也在一次又一次衝鋒的鼓聲和號角中,擺出演練好的陣列。

  不等思維給出反應,肌肉記憶就已經先行完成了對戰鼓的回應。

  按照之前訓練的那樣,士兵們機械地移動自己的位置,擺開長蛇陣的同時,每個人都握緊了手中的軍刀。

  對面的士卒朝著他們發起了進攻,己方的同袍也悍勇的迎面而上。

  很快,四面八方的殺喊聲、前後左右的刀槍聲、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屬於戰場的一切把大腦中除廝殺外的所有事情全部清空。

  此時此刻,沒有人再有餘力分心它顧。

  他們如何出現在這片戰場上已經不重要了,為何天色黑得這麼快,也不再是任何人關注的重點。

  ——活下來、殺掉敵人、衝出去。這就是大家僅剩的念頭。

  …………

  葉爭流並未親自參與這場戰鬥。

  畢竟,她要是下場了,還有底下這群新兵什麼事啊。

  她和秦西樓,以及若干將領一起,正站在模擬戰場附近的一座小高坡上,自上而下地俯覽著新兵們的初戰。

  「雖然一開始顯得猶豫,但鼓聲一響,眾士卒便令行禁止,悍勇當先,這表現已經可圈可點了。」葉爭流微笑著同眾人誇讚道。

  聽到這句誇獎,秦西樓不由露出了幾分苦笑神色:「主公要是這麼說,那可太抬舉他們了。若是大將軍在此……」

  葉爭流大笑起來:「這自然不能跟黑甲營比。那是傾盡大師兄和我的心血,還有三娘的錢袋,才培養出的精銳之師,無論放到這片大陸的任何地方,都足以稱得上王牌。」

  至於下面這支速成的軍隊……

  能在第一戰中不慌亂、聽號令、衝上去還能握穩刀,跟五千敵軍砍殺得有模有樣,就已經表現很好了。

  底下的戰局如火如荼,山坡上,葉爭流和眾將的交談,倒也興高采烈。

  「誰能想到在兩個月前,他們中有挺多人連左右手都分不清呢。」

  秦西樓自己說著都覺得有些好笑,不由得搖了搖頭。

  「兩個月的時間,還是太短了,只教會了他們該如何服從。」

  葉爭流倒是老神在在地搖了搖頭。

  「不急,這還只是個開始。黃沙百戰穿金甲……總有一日,他們也會成長為新的肱骨之師。」

  在葉爭流和秦西樓說話的時候,劉將軍的眼睛一直在往四周瞟。

  他嗅著底下飄上來的那股血腥味,打量著山間的一草一木,只覺此處和真實的戰場沒有絲毫差別。

  眼饞地往山坡底下看了一眼,劉將軍先一步懇求道:

  「主公,這些新兵蛋子該練,我不和他們搶。但等這些新人輪完,咱老劉能不能……嘿嘿,請主公親自來指點一回?」

  葉爭流微微一笑道:「自然可以。」

  剩下幾位將領聽到還有這種好事兒,紛紛恨自己嘴不夠快。

  下一秒鐘,大家一個個全都「主公英明神武」、「主公卡技通神」地紛紛大拍起馬屁來。

  對於將領們的反應,葉爭流早有預料。

  群體副本可以模擬日戰、夜戰、峽谷戰、攻城戰……這麼好的訓練機會,大家怎麼會甘心放過?

  秦西樓看著將領們圍著葉爭流求懇的一幕,暗自搖了搖頭,無聲無息地往後面退去。

  等到幾個將軍為了排號兒爭執起來,想要找政委評評理的的時候,卻發現這小子太過奸猾,早不知道溜到了什麼地方。

  顧不上去找悄聲跑路的秦政委了,將軍們圍著葉爭流,恨不得把嘴皮磨薄在當場。

  他們一個個雙眼精光大作,遙遙望去,簡直宛如一片狼眼手電的聚集地。

  這個說「老劉你上次就搶了我三百匹馬」,那個又說「老胡你便宜是佔不夠啊,平時啥好事都你先,這回也得讓我一次了吧。」

  大家都在軍中過了小半輩子,怎麼會不知曉這個「模擬戰場」的意義?

  按照這種方式,即使讓士兵們戰一休一,只需半年時間,就足以打造出一支真真正正的百戰之師!

  這意味著什麼?

  那些在過去需要大量人命來填補出的經驗、不知多少次飲血才能培養出的精兵,在葉爭流麾下,完全是可以速成的!

  哪怕葉爭流沒有時間日日泡在軍營裡,但她只要事先模擬幾次南方士兵不熟悉的平原戰、沙漠戰、或者雪戰,也足以令人受益匪淺。

  這是簡單的一場模擬戰嗎?

  不!這就是老天爺捧著飯碗,追在身後要給他們黑甲營餵飯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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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3 10:37:19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五十七章 出龍將單槍

  葉爭流在軍營中逗留了很長一段時間。

  這些日子裡,她每天帶兵、處理公務、巡視大營、透過鏡子瞭解茹娘的近況。閒下來的時候就打一圈天階單人副本,每週還能去瘋狂和嫉妒的神域裡,刷上兩次周常BOSS。

  此外,當敵軍破釜沉舟,派出己方的卡者高手時,葉爭流還能主動去活動一下筋骨。

  雖然有時候,葉爭流和雲渺之會出現搶人頭的局面——兩人分別從原地動手,誰手快誰就能摘下刺客的人頭。

  迄今為止,葉爭流和雲渺之的戰績比差不多為一比一。

  倒黴刺客究竟會被了結在誰手裡,主要看他們當時離誰的站位比較近。

  ……

  還有一次,黑甲營兵臨冀西城下時,被調往前線的楚國名將,同時也是一位聲名赫赫卡者的侯飛平主動請纓,提出要和黑甲營的將領單槍匹馬地對戰一回。

  ——這種話本式的「雙方各自點一員大將,在兩軍之前兵戈相交。兩人大戰三百回合,昏天地暗,不分勝負」作戰方式,在葉爭流前世的歷史上幾乎不曾存在。

  不過,在這個充斥著奇妙卡牌的世界裡,卡者之戰確實是一種廣有記載的交戰方式。

  史書上為了形容這種對決,甚至還專門有個名詞,叫做「出龍將單槍」。

  向烽本想應聲出戰,然而葉爭流只是朝那個將領望去一眼,心中便升起幾分興味,當即把自己的大師兄果斷按住。

  冀西城的士卒在黑甲營外叫陣半晌,只見軍中殺出一騎身著紅袍的明豔美人來。

  無知之輩還在哈哈大笑,嘲諷黑甲營無人,竟然派出個女人來。但那笑聲在兩軍陣前顯得單薄無比——因為更多的人忽然意識到,這位紅衣女子,便是位於流言中心的那位滄王。

  葉爭流將侯飛平毆打至昏迷,單手生擒,總共只用了一盞茶的時間。

  三分之一盞茶的時候,侯飛平人馬合一的卡牌功體被破。

  三分之二盞茶的時候,侯飛平從骨骼裡翻面生出的軟金毒蝟甲,被葉爭流看都不看地直接趟平了。

  等到一盞茶整之際,葉爭流果斷地拽起侯飛平向下一掄,直接把他磕暈在他自己下一秒鐘製作出的地刺上面。

  可憐侯飛平,在楚國也是封侯拜相的堂堂龍威大將,在葉爭流手上沒能撐過喝杯茶水的時間不說,全程還極其憋屈地被壓著打。

  在額際淌滿鮮血,即將暈眩之前,侯將軍嗓子裡發出不甘的咯咯聲。他斷斷續續地問道:「你、你為何……」

  你為何就像未卜先知一樣,如此熟悉我的所有殺招?

  葉爭流憐憫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但熟悉你的殺招,我還知道把你抓回去之後,你就能被勸降呢。」

  這位侯將軍疑惑什麼不好,非得疑惑葉爭流對於湊齊卡牌碎片的熱情?

  要知道,為了獲得天階副本的入場券,葉爭流已經刷過「侯飛平」的地階副本七八回了。

  不過,這一仗也證實了葉爭流的模擬副本確實有用。

  如果地階副本裡的對手,和現實裡並無差別。那麼她在天階副本裡刷過的色欲、殺戮、以及憤怒,都可以在實戰中照著演戲打了。

  副本系統,方便的不止是黑甲營名下的士卒,也同時方便了葉爭流的封神行動啊。

  ——————————

  就這樣,葉爭流的戰時生活逐漸步入正軌,作息日常也漸漸趨於穩定,隨著大軍攻城略地,日子也過得美滋滋……才怪。

  葉爭流幾乎忙成狗,根本沒有美滋滋的時間。

  打下一城後,黑甲軍便得穩定當地民心、留下守衛的士兵、收編整合俘虜,以及流民來補充兵力。

  之前培養出的儲備幹部已經不夠用了。

  所以,通常情況下,葉爭流還會收編本地投降的官員。

  她會綜合這些人的本土風評、人才系統列表上的顏色,還有本地聲望等一系列因素,決定究竟是把狗官拉到菜市口砍了,還是讓昔日棟樑以降臣的身份,繼續在自己的職位上發光發熱。

  當然,相比之下,葉爭流還是幸福的。

  起碼她日益增加的工作量,是因為兼併的地盤越來越大。

  而同樣面對工作量增加的楚王,只能面對一堆兵荒馬亂的爛攤子,看著前方屢戰屢敗的戰報,讓嘴角上的黃色大火泡一天天地變得潰爛不堪。

  如此日復一日,月拱一城,滄國大軍距離楚國國都的位置越來越近。楚王屁股下的王位,也愈發顯得岌岌可危。

  要知道,楚國之前先後經歷淳州、鄭朝、燕國的三重胖揍,單是割地就割去了三分之一的國土面積,正是衰弱不堪的時候。

  在那之後撲出來的滄國,究竟對楚國抱著怎樣的狼子野心,即使過路人也沒有不清楚的。

  它甚至不同楚國和談,也不要楚國割讓的城池。

  年輕的滄王就像是惡狼那樣,打算一口咬斷楚國的喉管,佔據楚國的城池,捋奪楚國的名號,然後腳踏著楚國的屍首,建立一個屬於她自己的王朝。

  無計可施的楚王只能卜問於神。

  他虔誠地求教自己的國師:莫非楚國百年基業,當真要敗在寡人手裡?

  國師登臨奉星台,在高台之上做法一夜。

  第二天,國師大人的死訊,就像是生了飛毛腿一樣,在流淌的風聲中,傳入了都城上下的耳朵。

  ——據說,國師大人天樞君(葉爭流聽到這個名字後點了個踩)連夜向神明起了三卦。

  沒人知道這三卦的結果究竟是什麼。

  他們只知道,國師無力的哀嚎聲,在那一晚響徹了整個高台。

  隨即,在晨曦亮起,北斗星隱之前,國師刺瞎了自己的雙目,縱身從奉星台上一躍而下,摔死在這座建成不到三年的樓宇底部。

  所有人:「!!!」

  你他媽玩真的?!

  國師沒有宣佈這一卦的結果究竟是吉是凶——但看看他的死相,這結果還需要宣佈嗎?

  如果不是凶到不能再凶,誰會在大好年華裡果斷放棄自己的生命啊!

  彷彿一夜之間,楚國上下,大大小小的參星教,便齊刷刷地轉動了風向。他們將國師之死傳得風雨滿城,並且一口咬定,這都是因為楚王已經失去了紫微星的輝光。

  教徒們的口吻是那樣一致,就好像早就接到過許多暗示,事前經歷過排練一樣。

  死去的國師天樞君被暴怒的楚王棄屍荒野,活著的(未來)神明慕搖光,則優哉游哉地跑到葉爭流的大本營打了個卡。

  葉爭流很客氣地親自給慕搖光倒了一杯茶,慕搖光看了一眼,臉上閃過一絲比較微妙的神色,並沒有端起來喝。

  很好,終於輪到他不敢喝葉爭流的茶了。

  慕搖光一折一折地合上扇子。許久不見,他手裡的摺扇雖然換了一柄,但仍然素白一片,並無任何字畫紋飾。

  他笑著問葉爭流:「這樣的開場,不知王上可滿意否?」

  葉爭流也微笑著回應道:「誠意十足,我實在不能再滿意了。」

  聽聞此言,慕搖光憂鬱地眨了眨眼:

  「既然如此,我為何會在近來聽說一些……挑撥你我友誼的傳言呢?」

  葉爭流大驚過望:「什麼,還有這事?我和慕公子的友誼命中注定、地久天長、綿綿不絕,是什麼樣的小人會來挑撥咱們兩個之間的關係?」

  慕搖光提醒她:「楚國……啊,現在應該叫滄國了,滄國境內,似乎有一些關於我的、不好的傳聞。」

  葉爭流斷然保證道:「慕公子放心,既然我已經知道,此事我就絕不會置之不理。當然,在我處理掉它們之前,你也不要過於擔憂……畢竟身正不懼影子斜嘛。」

  慕搖光再度提醒葉爭流:「據說在投降的城池之中,當地會頒發下一種免稅政策……」

  凡是符合「貼補條件」的民戶,都可在未來三年裡免除一成的地稅。

  那麼,什麼人才符合「貼補條件」呢?

  反正,信仰參星教的家庭肯定是不符合的。

  這種手段,用後世的話來講,就叫做變相加稅。

  ——你的稅務其實沒有增加,但既然身邊人的稅務都減少了,那你的稅也基本等於增加了。

  葉爭流淡定自若地喝了口茶:「底下人執行不到位吧。唉,都是懶政啊,這我可得好好管管。」

  「……」慕搖光頓了一下,忽然念出了一個名字,「對了,葉姑娘知不知道,有一個叫做貪狼的女人?」

  哦,那麼久之前的事,慕搖光是終於發現了?還是終於發作了?

  葉爭流誠摯地反問道:「什麼是貪狼?」

  她提醒慕搖光道:「慕公子,你跟我說話得說明白一點。『滄國葉女』可是名揚八方的文盲主上——我連報告都更愛看簡體字的呢。」

  聽到這樣完全甩鍋式的回答,慕搖光竟然也不生氣。

  他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就像是對葉爭流的推諉早有預料。

  「那麼,只有最後一件事了。」

  慕搖光溫文爾雅地對葉爭流一笑,「這位……不知名的兄弟,剛剛不知怎地,我在營外一見到他,心中就覺得親切極了。」

  他終於把話題引到了營帳中的第三人身上。

  一直屏氣凝神,裝做自己是個蘑菇的呂厚德,終於無法再掩飾自己的存在感。

  他抹了抹臉上的絡腮鬍子,對著慕搖光和葉爭流憨厚靦腆的一笑。

  作為「宣傳部-第二分部部長-兼慕搖光特別對戰小組組長」,呂厚德的心理素質真可謂不動如鐘。

  他被(自己曾經傳言懷了八胎、流了十胎、和五個神明產生過非法關係、吃喝嫖賭、九世惡人的)慕搖光逮個正著,親自請進了葉爭流的主帳裡,竟然也能面不改色地坐著。

  慕搖光和藹可親地朝他展開扇子,溫聲問候道:「這位朋友……」

  當慕搖光的扇子距離呂厚德只有一寸遠時,呂厚德忽然尖叫一聲。

  他像是一個剛剛被玷污的黃花大閨女一樣,抱住自己魁梧的上身,連連扭動著身子,掐著嗓兒羞澀地尖叫起來。

  「呀啊——你要對人家幹什麼呀!」

  慕搖光:「……」

  葉爭流:「……」

  呂厚德,他真不愧是解鳳惜親口指定的、比葉爭流還要無恥的師兄。

  葉爭流沉默了一秒鐘,還是頂著來自良心的譴責,幽幽責怪道:

  「慕公子,我本來信了你的真心,可你怎麼能當著我的面……」

  慕搖光:「……」

  慕搖光有生之年,還是第一次蒙受過這樣的千古奇冤。

  他深吸了一口氣,眼睜睜地看著呂厚德雙手掩面,嚶嚶嚶地發出心碎的哭泣,埋著臉嗚嗚嗚跑了出去。

  慕搖光:「……」

  隨著呂厚德的離開,世界足足安靜了半分鐘。

  半分鐘以後,慕搖光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哽了一下,還是直接跳過了呂厚德的話題,轉而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箋,放在葉爭流的桌案上。

  「我相信王上同我合作的誠意,也相信,王上願意解決我此前的所有疑惑。」

  「自然,為王者行舉之間多有不易,我也不是不體諒葉姑娘。」

  慕搖光以兩指按在信箋上,把信封推給葉爭流,像一個真正溫文儒雅的大家公子那樣緩緩笑彎了眉眼。

  「所以這個訊息,是我送給葉姑娘的。」

  葉爭流沉吟片刻,還是當著慕搖光的面拆開了它。

  在讀完其中訊息以後,即使明知道眼前坐著慕搖光,她的臉色仍然隱約變了。

  「王上也該知道,我對姑娘,如今只有一片熱忱真心……慕某不求其他,只願你也真心待我一回。」

  慕搖光憂鬱地閉上眼睛,這個人連威脅的語氣都溫柔到近乎多情。

  他呵聲道:「世人都說紅顏薄命。昔日凌霜傲雪的雲劍君,險些永被關押在神域之中。不日以後,天香國色的梁國公主,也會重蹈劍君的覆轍。」

  「我傾心姑娘久矣,只願葉姑娘永遠和今日一樣,凜然不可侵犯,做一個可以對我橫眉立目的王上……而不要和雲渺之與梁國公主一樣,先後陷於神域,落個潦倒收場。」

  白摺扇一寸寸展開,慕搖光無奈笑道:「畢竟,很難再有個『貪狼』不求回報地挺身而出,只圖救走王上,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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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3 10:37:33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分頭行事

  「多謝慕公子提醒。」葉爭流一字一頓地說道,「不過現在……」

  只要不涉及到關鍵問題,只要還沒到需要翻臉的時機,慕搖光就會永遠撐起一副姣好妍麗的畫皮,可謂是個溫文有禮、事事替人考慮在前的濁世佳公子。

  不等葉爭流出言逐客,慕搖光就先善解人意地主動告辭:「慕某此次前來,只為了告訴葉姑娘這個訊息。既然你現在已經知曉,那慕某就先行一步,王上不必送了。」

  葉爭流沉默著沖著慕搖光點了點頭,嘴唇微微抿起。

  直到慕搖光挑開門簾走出主帳,規律的腳步聲逐漸消失,葉爭流才揣起了那封信件,快步前往雲渺之的住所。

  慕搖光的這個訊息來得正好,對於天香公主來說,謂之雪中送炭也不為過。

  雖然他的居心未必很優良——大概是想分薄葉爭流的勢力和精神,趁機找找她的麻煩。

  事關天香公主,葉爭流是一定要第一時間跟雲渺之商量的。

  而雲渺之在得知這個訊息以後,無論是出自她的本心,還是依照葉爭流的關切,都一定會讓她前往救援。

  是的,天香公主出事了。

  三日之前,梁國國主夫婦昏迷不醒,太子臨危受命,臨朝監政。

  而太子監政以後做下的第一個決定,就是將妹妹天香公主封為「歡喜聖女」,並且加以「至歡喜冕惠柔溫冠」、「順和昭孝靜姝女冠」等稱號。

  除此之外,他還把兩國邊緣的避暑行宮改了個「歡喜喜樂觀」的牌匾,並且將趙玉濃火速送往梁國行宮,就此獻給歡喜尊大人。

  慕搖光的訊息來得正好。因為在三日以後,行宮那裡就會為天香公主舉行一場盛大的帶髮落冠典禮。

  好一個賣妹求榮的太子。動作銜接得如此乾淨俐落,說他之前一點計劃沒有,葉爭流是不信的。

  最要命的是,慕搖光還貼心地在信箋裡附贈上了幾句他的推測。

  ——以慕搖光的性格,這兩句故意添上的小話,多半是在明著煽風點火。

  ——但他既然敢說,還敢留下黑紙白字的字句,那就說明這個猜測十之九九是是真的。

  慕搖光告訴葉爭流:自從上次歡喜尊和吞天君以本體交戰以後,雙方雖未分出勝負,卻都受了些傷。

  如今的歡喜尊迫切希望能夠提升實力,所以他想要一個天下最美的女人,作為他的採補的物件。

  ……哦,當然,歡喜尊葷素不忌,一點不挑,天下最美的男人他也吃得下。聽說葉爭流大本營裡有一個高山雲霧般的絕色美人,她最好也把那個男人給藏好的。

  真夠厲害的,慕搖光。

  他寫這句話時改採用的口吻,竟然在表達關懷之餘,還惟妙惟肖地突出了一絲酸溜溜之氣。

  讀到此處的葉爭流:「……」

  葉爭流二話不說,把紙條一合,起身就去找雲渺之。

  半路上,葉爭流又碰到了去而復返的呂厚德。

  呂厚德顯然有話想說,一見葉爭流就黏了上來。

  葉爭流心中有事,無暇他顧,只好快速問了一句:「你剛剛怎麼被他給逮著了?」

  「屬下有要事同您稟報。」呂厚德頂著自己憨厚的面孔,非常可靠地回答道:「您看……」

  葉爭流催他:「說吧,快點。」

  看出葉爭流心情急躁,呂厚德迅速將訊息簡化在一句話以內:「臨海城傳來訊息,說是師父快出關了。」

  「!!!」

  這個訊息當真出乎葉爭流的意料。

  強烈的驚喜和錯愕短暫地擊穿了憂慮之情,令葉爭流原本聚緊的眉頭豁然一鬆。

  呂厚德傳來的訊息是:「師父快出關了」。

  但在葉爭流、向烽、黃三娘這些知情人耳中,這句話代表的意思是,「解鳳惜身上的詛咒,已經被那枚銅錢拔除乾淨了。小師妹你什麼時候回來一趟,好把咱們師父的魂魄聚起?」

  這是葉爭流半年來聽到的最好的訊息。

  在這個得知天香公主受難的關鍵時刻,這道音訊也順便將葉爭流心頭的烏雲吹開了些。

  「好,我知道了。」

  ————————————————

  帳篷裡,雲渺之手握書信,當場起立。

  在得知梁國訊息以後,她冰霜似的素雪臉孔再維持不住,隱隱浮現出一道驚怒交加的裂紋。

  「我現在就去梁國。」

  雲渺之緊咬牙根,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嚴寒天地裡凍結的玄冰:

  「人類無法承受神明……如果她被帶進神域,同神祇之身行採補之事,那她會死。」

  而歡喜尊會在乎區區天香公主的死活嗎?

  顯然是不會在意的。

  葉爭流眸光閃爍,呼吸之間心中已經做定了計較。

  她刻意穩住聲線,對雲渺之說道:「渺之你放心,玉濃的事我亦不會袖手旁觀。但現在梁國情況不清,我們得事先做好多種準備。」

  比如說,趙玉濃如今在哪兒?神域還是行宮?

  如果是行宮,只需雲渺之徑直打將進去,把公主帶走就是。

  但如果她已經被擄入神域,外人沒有鑰匙是決計無法進入的。

  巧了,葉爭流正好就有一把色欲神域的鑰匙,只不過,那東西跟葉爭流繫結,只能限定她一人使用。

  只是,葉爭流進入的落點不定,無法保證第一時間就找到天香公主。

  而且,趙玉濃的技能全是控制迷惑類,如果葉爭流和歡喜尊「打成一片」,她不敢保證趙玉濃的安危。

  這樣的話,就得有個人在神域外面照應。保證葉爭流找到趙玉濃,把她送出神域時,能夠第一時間接應。

  而且,除了趙玉濃的安危之外,葉爭流還得考慮到自己的領地。

  假如慕搖光特意上門告知訊息,是為了使一著調虎離山之計的話,那這道陽策可真是成功極了。

  ……不過,即使是慕搖光也料不到,解鳳惜竟然會在此時恢復吧。

  葉爭流心底閃過一絲冷哼,手上則俐落地掏出了一個東西,交給了雲渺之。

  「一切照我們剛剛商量的辦。你拿著日行八千里的靈器,立刻趕往梁國,我先回臨海城一趟,隨後速速就到。如果到的時候,發現天香已經被帶入神域,那你就用這個和歡喜尊溝通一番。」

  沒錯,溝通。

  葉爭流遞給雲渺之的東西不是別的,正好就是那個顏色騷粉騷粉的手機殼,別名「色欲之神傳呼器」。

  這是當初葉爭流用那個巨大的歡喜尊臥像,在煉器系統中煉製出的小玩意。

  持有此物之人,能夠瞬間吸引色欲之神的全部注意力,和他隔空對話十秒鐘。

  假如天香公主被提前帶入神域,雲渺之至少在歡喜尊行事之前,還有個吸引他興趣、跟他談判的機會。

  雲渺之接過空蕩蕩的手機殼,順手握住了葉爭流的手。

  那一握短暫有力,千言萬語也道不盡的謝意,已經盡數融於簡單的雙手交握之中。

  這一次,她沒有再說什麼「願意許你十年光陰,出生入死」之類的話。

  從鶴鳴山到寒劍宮,再到如今的歡喜神域,以她和葉爭流的交情,再提到什麼交情云云,反而輕薄。此恩唯有化劍以報,何須多加言語。

  能夠日行八千里的靈器是城主府府庫的珍藏,世上僅此一對兒,屬於一次性物品。葉爭流也只帶出來一隻,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竟然是給雲渺之用上。

  當下,葉爭流和雲渺之分頭出門,各自往兩邊而去。

  雲渺之帶著靈器,轉眼消失在黑甲軍中;葉爭流則跳上鵝子的後背,催動明月鴻鵠,調轉鳥頭,速往臨海城的方向飛去。

  瞬移功能一天只能用一次,葉爭流選擇用它來跨越通往梁國的距離。

  在前去營救天香公主之前,她得先把解鳳惜喚醒,為所有人上好一道新的保險絲。

  即將醒來的解鳳惜、遠方等待救援的天香……事情樁樁件件湧上葉爭流心頭。

  在雙重焦急的催促之下,葉爭流坐在白玉般的天鵝背上,聽著耳邊的呼呼風聲,一時間竟然歸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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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3 10:37:51 |只看該作者
卷八 也無風雨也無晴 第二百五十九章 甦醒

  葉爭流匆匆從鵝子身上跳下的時候,黃三娘已經立在城主府的大門口。

  她站立的姿態有些僵硬,顯然已經保持著這個姿勢,遙望多時。

  一見葉爭流露面,黃三娘當即迎了上去。正巧葉爭流趕時間,兩人挽起手來往裡面走,葉爭流趁機低聲問道:「是誰發現……師父快出關的?」

  「我發現的。」黃三娘同樣壓低聲音回答道。

  「之前裴先生說過,如果那枚銅錢顏色再無變化,就是師父那裡快要了結。我這次探望師父,感覺銅錢顏色和上次來時一樣,就請動裴先生前去鑑別。然後裴先生便說,可以叫你回來了,現在就只差……」

  在光天化日之下,無論是葉爭流還是黃三娘,都沒有把話說得太透。

  畢竟在臨海城的官方說法裡,解鳳惜一直都在閉關修煉。什麼中毒、昏迷、軟禁、被葉爭流心狠手辣直接暗殺掉的離奇猜測,他們是一個也沒承認過。

  當然,其他人究竟怎麼解讀此事,葉爭流就管不著了。

  一聽裴先生已經親口認定過了,葉爭流當即長籲口氣。

  若解鳳惜真能在這個緊要關頭甦醒,無論是出於葉爭流本人的感情和理智,還是針對於當前混亂的局勢,都是個再好不過的訊息。

  從府門口到密室的這條道,葉爭流已經走得熟門熟路。

  密室大門剛剛敞開一道縫隙,綺華富麗的璨璨寶光,就從門縫裡流水般瀉滿一地。

  葉爭流快步走進密室,守在此處的裴松泉聞聲回過頭來,對兩人點了點頭,神態妥貼而溫柔。

  「你們來了。」

  在和裴松泉四目相對的瞬間,葉爭流一路緊繃的肩膀驟然一鬆。

  ——如果說,醒來的解鳳惜是第二道保險絲的話,那裴松泉無疑就是葉爭流心中的第一道保險了。

  「一直都多勞先生辛苦。」

  葉爭流真心實意地道了聲謝,她三步並作兩步,越過裴松泉的位置,站在了解鳳惜面前。

  和她上次探望時一樣,解鳳惜雙眸緊閉,薄唇間甚至隱隱含笑。

  他無聲地躺在織金溢彩的錦緞簾帷之中,顏色面目全都宛如生時,安然並且安靜著。

  倘若有不知情的人見了,大概真會以為解鳳惜僅僅是欣然赴醉,大夢一場。

  葉爭流垂眼看著一動不動的解鳳惜,腦海裡卻閃過五年以前,這人交代遺言,手指鬆開,煙槍滾落的模樣。

  現在,那柄紅玉煙槍仍然端正地擺在解鳳惜床前矮幾上。

  然而滄海桑田的歲月輪轉,物是人非的個中滋味,不知解鳳惜醒來後,又能度量至幾分幾寸?

  搖頭一笑,葉爭流收起全部思緒,當即施用了屈原卡的第二技能。

  ——魂歸來兮!去君之恆干,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

  歸來吧,遠行已久的魂魄,不要在浩大天地之中忘記了你的來處。快快離開那些不祥和凶險之地,回到你真正的樂園。

  葉爭流的技能剛剛落下,身邊的黃三娘便脫口「咦」了一聲。葉爭流側目望去,只聽她低聲解釋道:「師父的唇色……好像更紅潤了些。」

  確實,解鳳惜原本的嘴唇泛白到完全失去血色,所以哪怕只湧起一絲生意,看起來都分外地鮮明。

  隨著時間的流逝,溫度一絲一毫地回到解鳳惜身上。他胸膛漸漸漫出微弱的起伏,好像正在緩慢地恢復著呼吸。

  屈原卡的二技能消耗的卡力並不算多,只是見效的時間顯得尤為漫長。

  就拿黃三娘的反應為例:她一開始屏氣凝神,恭恭敬敬地站在解鳳惜床前。

  過了一會兒,黃三娘的站姿稍稍鬆弛了些。

  又過了一會兒,她轉身離開密室,給大家端來了一壺茶水,若干糕點。

  ……直到現在,黃三娘終於忍不住問葉爭流:「師妹,師父還要多久能醒?」

  要知道,解鳳惜已經保持著這個「看起來似乎下一秒就會睜開眼睛,但是他偏偏至今不醒」的狀態許久了。

  葉爭流仔細感受著技能的反饋:「還得一會兒。」

  假如收集游魂的難度和距離相關,那解鳳惜絕對跑得足夠遠。

  葉爭流甚至懷疑,他的魂魄是不是早都飄到南半球去了。

  只能說,解鳳惜真不愧是滄海城的前任城主,浪起來簡直沒個邊兒。

  到了最後,三個人甚至一人搬了一張椅子坐下,好讓「守著解鳳惜甦醒」這個行為,看起來不要顯得太傻。

  終於,解鳳惜長捲的鴉睫顫動了一下,食指也不太明顯地動了動。

  謔啦一聲,葉爭流三人同時站起,朝著解鳳惜探過頭去。

  於是乎,當解鳳惜張開雙目,從一場若干年的死寂中甦醒的第一時刻,看到的便是一張宛如「西遊記師徒組‧你醒啦表情包」的名場面。

  解鳳惜:「……」

  散亂的意識緩緩回籠。

  解鳳惜定睛望去,只看見黃三娘的眼角已現細紋、葉爭流的個頭變化得像是有人把她當成樹苗種過,還有一個一臉關切、怎麼想都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裴半神。

  解鳳惜:「……」

  怎麼回事?他沉睡的這些年裡,都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

  太不容易了,自甦醒的第一秒鐘起,那股熟悉的頭痛感,已經在解鳳惜的腦殼之下若隱若現。

  那對瑰麗的鳳眼眨了眨,眸底漸漸透出了一如往昔的神采。解鳳惜的目光流動,定格,然後微笑起來。

  誰也沒想到,解鳳惜醒來後的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這樣。

  不是感慨自己竟然真有重見天日的一刻,不是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也沒有問裴松泉為何在此,更不問如今的情況如何。

  解鳳惜含笑朝著葉爭流的袖底睨去一眼,輕易地辨認出那抹來自於煙鳳翎的流光。

  「這麼久過去,還是這個?」

  只是短短九個字,往日的熟悉便並著光陰的落差一起,穿過那些遺落的時空,紛紛揚揚地朝葉爭流當頭灑落。

  那一刻,葉爭流心中感慨萬千,簡直不能想像解鳳惜之前竟沉睡了整整五年。

  「那些全都沒有這把順手。」

  聽到這個答案,解鳳惜自然而然地挑起眉毛,像是對這個回答感到理所當然。

  說來也是,他確實不曾薄待過葉爭流一絲。

  身處於久別重逢的氣氛最中心,解鳳惜仍未問出那些一個睡了五年的人應該問出的問題。

  他也不追問葉爭流將滄海城經營到了哪一步,彷彿早就篤定葉爭流必然會做出一番成就一般。

  因為他不必問。

  ——解鳳惜贈予的劍,便是世上最順手的劍。那麼他親自點出的關門弟子,也理應是所有弟子中最驕傲的鳳凰兒。

  倒是葉爭流關心解鳳惜的身體:「之前的事都記得嗎?」

  解鳳惜想了想,笑道:「你是說半神域裡,還是更早之前?」

  「這五年間的事呢?你有感覺嗎?」

  「無知無覺。」解鳳惜似笑非笑道,「原來我這一去,竟然已經過了五年。」

  「是啊。」葉爭流有些憐憫地看著他,「師父,這五年裡,無論是局勢還是事態,都發生了很多變化。有些可能會讓你感到吃驚,但你都需要開始習慣了。」

  「……唔。」

  解鳳惜像是覺得這件事——無論是一睜眼就已經是五年之後也好,還是昔日個頭矮矮的小弟子,如今已經能有模有樣地交代事情也罷——都很有意思一般,當即擺出了一副願聞其詳的態度。

  「哦?這怎麼說呢?」

  「比如我現在十萬火急,必須馬上就走。師父您能這時醒來,真是太好了。」

  葉爭流沉穩地、像是一個無比可靠的關門大弟子那樣,對著解鳳惜點了點頭:「所以現在活兒都交給您了。師父您支棱起來,千萬撐住啊。」

  解鳳惜:「……」

  解鳳惜:「…………」

  解鳳惜感覺,自己的頭痛之症好像加重了。

  饒是解鳳惜自詡已經見遍天下奇事,他也萬萬無法料到,世上真有人喪心病狂到給一個睡了五年的病號當頭扔來一堆工作?!

  這他媽就離譜!

  話說這人誰啊,這麼沒人性。

  哦,原來是我一眼就看中收進門牆裡的關門弟子,那沒事兒了。

  出於為人師表的良心,解鳳惜還是叫住了葉爭流。

  他剛剛起身,骨頭裡似乎都封印著一段積年的慵懶,然而手指卻已經摸索上了床頭小几上的流彩煙槍。

  當解鳳惜拿起他的煙桿時,整個人便如同一段行走的戰力值。

  解鳳惜輕聲細語地問葉爭流道:「是什麼事這麼難為你?」

  ——然後讓你這麼難為我?

  ——如果輩分沒算錯的話,他好像還是個師父吧。

  葉爭流看出了解鳳惜寧願用戰鬥力替換的政務力的決心。

  但他的一切掙扎都是沒有用的。

  因為……

  「哦,梁國那邊,色欲之神欠揍了,我打算和雲渺之聯手去毆打他一頓,要是氣氛好的話,就順便把歡喜尊給一舉封印了……師父您要想加入的話,那也行。」

  「……」

  解鳳惜一雙瀲灩鳳目閉上又睜開。直到現在,他才總算升起些許物是人非之感。

  ……人間的變化竟然發展得如此之快嗎?一覺醒來,小徒弟忽然宣佈自己要封神了?

  解鳳惜將目光轉向裴松泉,隨即得到了這位半神一個無聲的點頭作為證明。

  解鳳惜:「……」

  獲取了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以後,解鳳惜沉吟了足足十秒才再次開口,表情肅穆又凝重。

  葉爭流不由得全神貫注,靜待解鳳惜究竟有何叮囑告誡,或者什麼壓箱底的招數。

  然後她只聽解鳳惜說道:「……需要我暫代的工作在哪裡?」

  葉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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