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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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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寒公子] 論抽卡,我從來沒輸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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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16:14:03 |只看該作者
卷二 滄海城 第四十章 升級

  傍晚的時候,由於過度的飢餓和寒冷,葉爭流終於從昏迷中緩緩甦醒。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視野裡第一眼出現的,是殺魂靠近放大的一張大臉。

  一見葉爭流醒來,殺魂當即露出驚喜過望的表情。此時,他嘴裡還含著什麼東西,說話也嗚嗚地說不出,只好一通狂嚼亂咽。

  葉爭流眼睜睜地看著殺魂的腮邊鼓起一塊,緊接著,他的嘴裡就發出咯吱咯吱的滲人聲響。

  葉爭流:「!!!」

  朋友,你嘴裡正在嚼的,是個什麼東西?

  這聲音聽起來,怎麼那麼像是一塊粗壯的骨頭呢?

  各種靈異恐怖片的結尾迅速在葉爭流腦海裡閃過,同時配以《走近科學》和《法治在線》欄目的男性畫外音,以及關鍵情節的緊促bgm——

  「少女以為,既然她已經離開了浮生島,從此以後,她便可以脫離組織殘酷的控制。」

  「然而,事實會那麼簡單嗎?」

  「命運沒有眷顧於她,僅僅在一天以後的深夜,她的室友便突然換出一副截然不同的嘴臉。」

  「她才睜開眼,就看到……」

  死死盯住了殺魂鼓鼓囊囊的腮幫子,葉爭流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在吃什麼。」

  殺魂張開嘴。

  在說出「雞蛋」二字的同時,他非常淡定地噴出了兩三片沾著蛋黃的雞蛋殼。

  葉爭流:「……」

  好的,破案了,咯吱咯吱響的是雞蛋殼。

  食譜範圍這麼廣泛,殺魂肯定不缺鈣。

  葉爭流勉強支撐著自己綿軟無力、痠痛沉重的身體坐起來。

  胸前的刀傷被扯動,朝她的神經中樞傳遞了一段令人惱火的隱痛。葉爭流無聲地皺起眉頭:依照她豐富的流民經驗,這種感覺,多半是傷口發炎了。

  伸手一探額頭——果不其然,她在發燒,而且是高燒。

  明明都已經逃出了浮生島,結果卻被慕搖光暗算補刀。

  這個癟犢子如果沒死,那他最好這輩子別給葉爭流看見。下次看到慕搖光,她絕對學著殺魂的模樣,直接開幹就對了。

  只可惜「牧童遙指杏花村」技能無法精準尋人。要是能找到本人的話,她現在帶著殺魂過去補刀都來得及啊。葉爭流痛心疾首地想道。

  收回紛亂的思緒,葉爭流揉了揉滾燙的額角,不知不覺之間,目光便朝自己身旁的方向偏了偏。

  嗯?怎麼回事?

  誰能給她解釋一下,為什麼在她的身邊,竟然整整齊齊地排列了一個方陣的煮雞蛋?

  看起來還挺有儀式感。

  就是這場面……怎麼總感覺缺點兒什麼東西呢。

  葉爭流試著在心裡復盤了一下:按照她剛剛那個安詳的沉睡方式,這些雞蛋儼然就和貢品一般,要說缺點兒什麼東西……

  草(一種植物),有遺體,有貢品,如此場面,就缺一副「永垂不朽」的挽聯啊。

  不客氣地伸手拿了一個雞蛋磕破吃了,葉爭流表揚殺魂:「你家大狼把你教得可真好啊。」

  殺魂聽不出這話裡的玩笑意味,當即就驕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葉爭流:「……」

  葉爭流一邊嘴裡嚼嚼嚼,一邊點開天命系統,盤點自己的卡牌情況。

  和慕搖光的這場短兵相接,沒讓葉爭流的卡牌發生變化。

  目前為止,她手裡有四張卡牌,分別是:杜牧卡、練子寧卡、乾隆卡以及李賀卡。

  杜牧卡的三個技能中,有兩個技能的級別都是Lv2。這三個技能分別是:整首的《清明》、《遣懷》,以及單句的「臣實有長策,彼可徐鞭笞。」

  其餘三張卡片,都未經過任何升級。

  乾隆卡的「神」字不知道有什麼用,暫時不管它。倒是「平生結習最於詩,老杜真堪作我師」這個技能,簡直堪稱讓對手喪失自我認知的神兵利器。

  連慕搖光都能降智,絕對是有口皆碑的好用。

  練子寧卡都是普通攻擊,沒什麼好說的。

  普普通通的輕功,我們普普通通的飛。普普通通的長箭攻擊,普普通通的往上堆。普普通通地射中自己,普普通通的一聲呸。

  摸了摸自己右肩那個被釘透的傷口,葉爭流眼中閃過一絲心有餘悸。

  慕搖光的卡牌到底是什麼?他那種可以把旁人對他的攻擊禍水東引的技能,簡直邪了門了。

  最後的一張李賀卡,可以說是壓箱底的殺器。它除了讀條時間太長,每次都要十天半個月起步之外,再沒有其他缺點。

  葉爭流把李賀卡拿出來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這個技能,又陷入了漫長的冷卻期。

  至於黃階卡「大炮開兮轟他娘」,一共只有三次使用機會。

  作為被隨機抽取的幸運對手,叢影成為了吃全三發意大利炮的第一人。如此特殊的待遇,想必他就是站在閻王殿裡,也該含笑九泉了。

  在三次使用次數都用光以後,這張卡片自動分解,如今已經不在葉爭流的卡冊中了。

  查看過自己的卡牌以後,葉爭流把卡冊妥帖地收好。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自己似乎還有一個名為「逃離浮生島」的系統主線任務。

  葉爭流點開系統,果不其然,在她眼前彈出的第一個頁面,赫然就是任務完成的告示。

  【主線任務:逃離浮生島——已完成√

  任務描述:毫無疑問,您顯然經過了一次慘戰。

  雖然最終目的只是逃離,不過,您在探索浮生島的過程中,無意之間被捲入兩個神明的戰鬥,同時也觸及到了島嶼裡最深的秘密。

  神祇的鬥爭之中,個人的力量便如螢火一樣渺小。但您卻利用自己的天賦、頭腦、卡牌以及心計,成功地帶著自己的室友從島嶼上逃離。

  當然,您受的最重的兩道傷口,竟然是在已經逃離島嶼以後留下的,這真是不知道讓人該怎麼說你。

  總而言之,在經歷了叢影背刺、慕搖光面刺以及技能自刺後,您終於重新將自由掌握於您的手裡。籠中鳥的經歷,必能令您更加深刻地思考關於人生和世界的真諦。

  願您朝著您意欲前進的方向一路挺進吧,在抵達最終的結果之前,請勿忘記自己許諾的誓言。

  ——世界和星辰,今夜一同鋪開在您的眼前。

  任務獎勵(已發放):詩文箋×2500、技能提升寶石×1、銅幣×200000、沙船×1、殺魂×1】

  葉爭流:「???」

  在看清任務獎勵的那一刻,迷茫的問號漸漸地浮上了葉爭流的腦門。

  這個系統在發放獎勵時慣於投機取巧,葉爭流對此是早有體會的。

  但即使如此,它也不能如此敷衍吧。

  ……在那一長串的任務獎勵裡,是不是混進來了一個什麼奇怪的東西?

  葉爭流無語地抬起頭來:不遠處,身為任務獎勵之一的殺魂此時正蹲在船頭,一臉苦大仇深地和堅硬的乾餅做著鬥爭。

  他用牙齒撕扯乾餅的模樣十分凶狠,臉上的肌肉都暴起出猙獰的紋路,看起來還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葉爭流:「……」

  啊,頭痛,眼睛疼,好想失憶,好想換一個新的任務獎勵。

  除了沙船和殺魂之外,其他的三樣任務獎勵,倒是值得斟酌一番。

  天命系統中,300詩文箋可以換得一次抽卡機會。她現在有2500的詩文箋,也就是說,葉爭流只要再湊夠500詩文箋,就夠她再抽一個十連。

  至於技能提升寶石……

  即使不看物品說明也能猜出來,它的作用應該是給技能升級。

  葉爭流盯著物品欄裡的技能提升寶石看了幾眼,欣慰的淚水頓時從嘴角流了出來。

  要知道,「牧童遙指杏花村」這個技能從Lv1升級到Lv2,可用的技能範圍直接擴展到了全詩。

  倘若葉爭流以後抽到了白居易卡、屈原卡、蔡文姬卡,這些人物卡裡再有幾句長恨歌、離騷或者胡笳十八拍的詩句作為技能……

  到時候,她只要給卡牌拿這個技能寶石升一下級,上百句詩詞任她選用,那感覺,豈不是美滋滋?

  這個任務獎勵,她就直接笑納啦!

  至於另一項獎勵,銅幣200000。葉爭流毫不意外地發現,這是一種只能在天命系統裡使用的虛擬貨幣。

  對於這一點,葉爭流心裡是很理解的。

  畢竟,每個抽卡游戲後期的貨幣體系都崩得不成樣子。一個玩家手裡掌握著幾百萬、幾千萬的代幣,都是很正常的事。

  倘若銅幣能夠拿到現實中來,葉爭流只要在游戲系統裡攢一攢錢,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沖垮一個國家的經濟。

  ……或者再離譜些,有了這麼多錢,葉爭流還需要什麼技能啊。

  守規矩一點,誰得罪葉爭流,她就買凶殺人。不守規矩一點,誰得罪葉爭流,她就直接把游戲幣兌換到現實裡——幾百萬的銅幣,砸能也把人砸死了吧!

  這種使用方式足以移山填海,可謂要素過多。天命系統顯然是不會允許這麼bug的行為出現的。

  關閉了獎勵頁面後,葉爭流便發現,頁面左上角的玩家頭像,正在一閃一閃地冒著紅光。

  葉爭流點開自己頭像看了一眼。

  【姓名:葉爭流

   性別:女

   種族:人類(無附加天賦)

   身份:自由的黑戶

   卡牌數目:4

   級別:Lv15

   狀態:虛弱(發燒debuff)(中毒debuff)】

  葉爭流:「???」

  等等,自己在發燒,她心裡還是有數的。但是除此之外,她居然還中了毒?

  什麼時候?在島上嗎,還是慕搖光捅自己的那一刀?

  腦海裡迅速閃過一個念頭,葉爭流讓殺魂背過身去,自己解開胸口的繃帶一看:果不其然,胸前的傷口已經開始隱隱發黑。

  葉爭流:「……」

  她‧殺‧慕‧搖‧光。

  就在葉爭流思考自己身上的這個毒應該怎麼解決的時候,系統又一次通報了一條消息。

  【恭喜謀主級別突破10級,商城系統開啟!】

  【恭喜謀主級別突破15級,公會系統開啟!】

  【支線任務:解決身上的遺毒

   任務描述:一言以概之,慕搖光今天死了沒?

   任務提示:對於如何給自己解毒,我們為什麼不看看神奇的公會系統呢?

   任務獎勵:詩文箋×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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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16:14:19 |只看該作者
卷二 滄海城 第四十一章 解鳳惜

  接收到了任務提示後,葉爭流便按照彈窗上面的指引,點開了面板上突然出現的公會系統。

  工會界面的顏色比系統界面要更深一些,暗金色的花紋也更為古樸。

  作為一個僅有一人的公會,葉爭流的名字毫無異議地掛在「會長」的職稱之下。

  【新手引導-公會篇:恭喜謀主開啟了屬於自己的公會,接下來,請您為自己的公會起一個好聽的名字吧!】

  【支線任務:為自己的公會起名

   任務描述: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一個美好的明天,就從一個美好的名字開始!請為自己的公會起一個動聽的名字,對公會的建設貢獻出第一份珍貴的力量!

   p.s:口口、**、██等詞匯會被和諧,請在命名時注意社會影響。

   任務獎勵:銅幣×5000】

  葉爭流早就不是會為了一個網名糾結半天的菜鳥了。基本上,她在各大游戲裡所有的ID,都是利用系統的自動起名系統隨機出來的。

  所以,對於給公會命名的任務,她相當敷衍地在文字框裡輸入了「未名」兩個字。

  【——您的公會名稱為「未名公會」,請問是否確定?】

  葉爭流點擊「確定」。

  【新手引導-公會篇:公會命名成功!已為您下發任務獎勵。】

  【您已經建立了未名公會,這是一個光明的開始。作為一級公會,您的公會裡可以容納包含您在內的十名會員。作為一個合格的會長,請您努力招納會員,壯大您的公會!】

  【支線任務:招納一名公會會員

   任務描述:世上沒有一個人的國度,當然也不能有一個人的工會。招納一個會員,不但讓您不必做一個光桿會長,還可以支使會員去替你打下手,這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任務獎勵:銅幣×5000】

  葉爭流把任務面板上彈出的任務內容閱讀完畢,不做聲地沉默了一秒。

  她發現了,這個系統有些時候特別愛說實話,嘖,這個品質不好、很不好……

  在招攬欄上,已經給葉爭流預備了兩個小小的人物頭像,每個頭像的腦袋後面,都帶著一個代表性的「+」號。

  雖然頭像只是簡筆畫,卻也相當準確地抓住了人物臉孔的精髓。

  至少葉爭流一眼就看出,第一個頭像是呲著牙的殺魂,至於第二個頭像,看起來是一個溫柔的小姐姐,名叫白露。

  小姐姐的模樣軟綿綿,白生生的,像是一顆羞澀的棉花糖。葉爭流應該從來沒見過她,不然不會對這麼可愛的妹子沒有印象。

  葉爭流想了想,試探性地點了一下殺魂腦後的「+」號。

  她想檢驗一下,這個公會系統究竟是怎麼運作的。

  【您已向殺魂提交公會申請!】

  葉爭流不做聲響,卻全程用餘光瞟著船頭的殺魂背影,想看看他接下來會有什麼反應。

  殺魂原本懶洋洋地臥在月光之下,他伸直胳膊,把下巴擱在一邊肩膀上,用一種灰狼假寐的姿勢休息,看神色簡直要愜意地搖尾巴。

  但,就在葉爭流發出公會申請的下一秒,他的雙耳突然警醒地一動。

  接下來,殺魂朝著葉爭流的方向迷茫地看了一眼。他很快就站起來,走到葉爭流身邊,學著她之前照顧自己的模樣,動作有些笨拙地探了探葉爭流的額頭。

  【殺魂已同意您的公會申請!】

  葉爭流好奇地問他:「你過來幹什麼,剛剛有人在你心裡說話嗎?」

  殺魂的表情也有些迷茫:「我不知道,只是感覺自己需要往這個方向來一趟。」

  他回憶了一下剛剛那個有些奇妙的感受,十分擔心地看著葉爭流:

  「你怎麼樣了?」是不是要死了?

  有時候,狼群裡的老狼要死去之前,他們其他的狼都會隱隱有些感覺。

  他在白天的時候,眼睜睜地看見過葉爭流衰弱的模樣。

  「我挺好的,沒問題。」

  葉爭流不知道殺魂心裡的擔心,她隨手塞給了殺魂一個雞蛋,把他重新打發回船頭看月亮。

  按照殺魂描述,招攬入會不會出現「心靈溝通」這種bug技能,這就好辦了。

  從殺魂的描述來推斷,達成入會條件的前提,應該是需要會員親身來看她一眼。

  嘿,要是這個推測成功,那名為「白露」的可招攬對象,多半是個溫柔的醫師小姐姐啊。

  想到自己終於能見到奶媽了,葉爭流簡直要熱淚盈眶。她二話不說,點擊了白露腦袋後面的「+」號,期待著小姐姐腳踏祥雲,從天而降,對自己展開救援。

  在研究公會系統的的時候,葉爭流無意中發現,原來點擊殺魂和白露的頭像,就可以查看他們的資料。

  出於新鮮感,葉爭流挨個點擊了一遍。

  旁人的資料只有寥寥數語,比葉爭流自己的資料簡略多了。但是,這還是不妨礙葉爭流從中放下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說白露的資料就是這樣的:

  【姓名:白露

   性別:女

   職業:醫師】

  居然還真是個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

  葉爭流眨眨眼,想通了為什麼解毒任務的提醒,是讓自己來看工會。

  突然之間,葉爭流的腦海裡電光石火地劃過了一個念頭。

  ——如果加入工會的前提條件,是在會員心裡產生一種來探望自己的感覺。

  那麼,她能不能把這個條件反向利用一下呢?

  比如說……用在現在不知道死沒死成的慕搖光身上?

  說辦就辦,葉爭流陰笑幾聲,在會員搜索欄裡,敲下了慕搖光的名字。

  很快,她就在人物欄裡,看到了慕搖光那個熟悉的、花裡胡哨的頭像。

  葉爭流冷笑著點下了慕搖光腦後的「+」號。

  系統迅速地處理了葉爭流的入會邀請。

  【提示:您與人物之間的仇恨值超過70,您無法邀請仇恨對象加入工會。】

  葉爭流:「……」

  咳,仇恨值太過外露,被檢測出來了嗎?

  葉爭流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十分誠懇地在心裡默念:我不恨慕搖光、我不恨慕搖光、我不恨慕搖光……

  如此反復數遍以後,葉爭流面帶微笑,頭頂金光,大慈大悲,大徹大悟,幾乎成聖。她一臉釋然地再次點擊了慕搖光腦後的「+」號——

  【提示:您與人物之間的仇恨值超過90,您無法邀請仇恨對象加入工會。】

  葉爭流:「……」

  哎呀,她明明沒想將慕搖光直接拽過來,也沒想先把他用李賀卡反復犁兩遍,再讓殺魂把他串成靶子不讓跑,更沒想帶他見識一下意大利最浪漫的的炮火,隨即共同探索華夏五千年的文明魅力……她明明沒想的啊!

  這仇恨值怎麼還漲了呢?!

  葉爭流嘆了口氣,認為系統對自己有所誤解,收錄自己的印象時太過偏頗。她十分委屈地點開了慕搖光的頭像,意欲查看一下此人的基本資料。

  一眼之下,葉爭流登時噴了。

  只見,慕搖光的資料卡上赫然寫著:

  【姓名:慕搖光

   性別:男

   職業:老陰比】

  葉爭流:「……」

  草(一種植物),好準啊。

  ————————————

  葉爭流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身下,正墊著十分柔軟的被縟。

  畫舫的彩頂用明黃和豔紅繪就一幅張揚的彩鳳飛天圖,葉爭流對著那把華麗的鳳尾,愣愣地盯著看了兩秒鐘,終於慢慢地找回了自己的記憶。

  她記得……昨晚,在漫長的等待中,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沉,胸口越來越痛。大概是毒性催心的緣故,她最後還是堅持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而現在,她出現在一個和沙船明顯不同的環境裡。這是不是就說明……她得救了?

  葉爭流打開自己的系統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系統給她發來了這樣一條短消息。

  【白露已同意您的公會申請!】

  而在她的個人面板上,虛弱的debuff狀態已經減輕不少,中毒的狀態更是快要消失了。

  吱呀一聲,有人輕輕地推開了房門。

  葉爭流目光炯炯地朝聲音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白霜花露般的少女亭亭玉立,正對著自己淺淺地笑。

  她身段玲瓏,氣質柔軟,約有十七八歲的年紀,整個人出落得如一盞通透白瓷一般,肩上還挎著一個小小的藥囊。

  發覺葉爭流正看著自己,少女便輕輕驚呼一聲:「呀,你醒了。」

  葉爭流剛剛張口,少女便捧出了一盞溫熱的蔥白湯,舀一勺遞到了葉爭流的唇邊。

  像是知道葉爭流在想什麼似的,她極其善解人意地說道:「不要急,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我叫白露,是滄海城主座下弟子。昨天我和師父一起出海,突然心裡隱隱有些波動,讓船工向西行駛,便遇到了你和你的……朋友。」

  「師尊大人寬宏,允我將你接上福船醫治。姑娘,深更夜冷,你怎麼會孤舟飄在海上,受了傷還中了毒啊?」

  見葉爭流不答話,白露便抿起嘴角輕輕一笑。

  「行走江湖,遇到風浪也稀鬆平常,姑娘不要往心裡去。你很幸運的,受傷的位置巧妙,恰好避開了所有內臟。也幸好如此,不然我也未必醫得好你了。」

  葉爭流忙道:「白露姑娘客氣了,這是哪裡話,是我要多謝您的救命之恩。」

  白露側身避過葉爭流的禮數,有些羞怯地搖了搖頭:

  「哪裡,你要謝的話,不如去謝師尊大人吧。是師尊他允我接你上船,還為你和你的朋友安排了房間。」

  想到「自己的朋友」殺魂,葉爭流心裡不由得微微一緊。

  「冒昧了,白露姑娘,請問你知不知道我那個朋友……」

  以她對殺魂的瞭解,他恐怕不會任由自己被這麼輕易地救走。

  說真的,白露可能有船、白露或許會涉海而來,這都在葉爭流的預料之中。

  但是中間居然還搭進來了一個「滄海城主」,這可就讓葉爭流意外了。

  她以前聽過一些零碎的閒言,據說臨海三城富得流油,別看這三座城市以「城」自居,然而論及地盤、財產、物力以及兵力,只怕等閒小國也不敢比肩。

  這個滄海城……聽起來就挺像臨海三城中的一個啊。

  她不就是收個工會會員嗎?怎麼扯出來一位這樣大的人物?

  聽到葉爭流提及殺魂,白露明顯地怔忪了一下,緊接著,她眉眼間浮現出少許的為難神色,雪白的貝齒細細地抵住了自己的下唇。

  「葉姑娘,你那朋友……他、他昨夜對師父有些不敬——別怕!他人沒事!

  只是師父不悅,命人把他在廂房中暫時關押。我剛剛去看了,一日三餐供給都是好的,船上之人不敢慢待。」

  葉爭流頓了頓,對這個結果倒不是很意外。

  「他從小在狼群裡長大,不識得人間的規矩。多謝白露姑娘照顧我們二人,不知我能否有幸面見城主,感謝他的救命之恩,順便為我的朋友求情一二?」

  「師父他正在甲板,姑娘出艙就能看到了。」

  白露一邊說著,臉上的難色又增添了幾分:「只是……葉姑娘,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葉爭流當即笑道:「救命之恩,還有什麼問不得的?姑娘請說。」

  白露偷偷瞄了葉爭流一眼,幾縷淡紅的顏色緩緩浮上她的臉頰。隨即,像是在說什麼難以啟齒的問題一樣,她聲音細若蚊蠅地問道:

  「葉姑娘,你可有師承?」

  這個問題……有點奇怪啊。

  師父這個物種……在葉爭流心裡基本等於行走的人形炸彈。

  誰叫應鸞星這個人過於變態,在外面提他的名字,葉爭流都怕被人打死。

  要是按照葉爭流的本意,她是很想讓應鸞星上一回瀕危物種實錄的。

  葉爭流心裡警惕,含含糊糊地答道:「算是有吧,怎麼了?」

  沒想到,白露當即大鬆一口氣,也不往下追問:「這就好,有師承就好,我這就帶你去面見師尊大人。」

  葉爭流:「???」

  怎麼回事,這話聽著古怪。難道想見你的師父,自己也要提前找個師父的嗎?

  抱著幾分疑惑,葉爭流默不作聲,任白露把自己領上甲板。

  此時,朝陽正從東方噴薄出壯麗的雲霞,浩浩蕩蕩地染紅了半面碧海,海面上還氤氳著未曾散去的淡霧,如金紅的薄紗一般,隱隱地籠罩著那個男人的影子。

  滄海城主在甲板盡頭的躺椅上悠然而臥。他大幅赤紅織錦的衣袍下擺沿著躺椅邊緣自然垂下,富有光澤的衣料上,一隻金絲繡就的鳳凰傲然昂首。在朝陽的照映下,鳳凰的每一片羽毛,都折射出璀璨的流光,彷彿隨時都能飛出男人的袍角。

  男人沒有束髮,那頭濃黑的墨髮被晨霧沾濕,綢緞一般地傾瀉而下,散落在他的肩頭、榻上、以及明紅的衣擺上。滄海城主單手支頜,美玉一般骨節分明的手上,握著一桿修長的白銀煙槍。

  對著爬上甲板的兩個姑娘,他幽幽地撥出一縷雪白的煙氣,直到那煙薄了、淡了、散了,葉爭流才看清煙霧後一雙迷濛的鳳眼。

  解鳳惜對白露笑道:「怎麼清早就來甲板玩?」

  白露對著解鳳惜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這才輕聲道:「師父,這是昨夜救下來的葉姑娘,她有感師父的照料,特意來向師父道謝。」

  葉爭流適時地上前一步,對著滄海城主深深一禮:「在下葉爭流,代朋友殺魂,多謝城主昨夜的搭救之情。」

  她剛剛想說幾句請別計較殺魂冒犯之類的話,餘光便看見,滄海城主的嘴角,極其興味地向上一挑。

  「葉爭流……」男人輕輕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應鸞星那個據說要大辦一場收徒宴,後來又突然沒影兒的徒弟,看來就是你了?」

  「!!!」

  在聽到此人說什麼的瞬間,一句「臥槽」當即在葉爭流心裡破土而出。

  ——她太知道了,扯上「應鸞星」三個字,絕對不會有好事。

  如果是應鸞星的身邊人,見到自己估計要清理門戶;如果是應鸞星的仇人,只怕也會因為他的緣故把自己剮來吃。

  剎那之間,葉爭流純粹是憑藉著本能反應,打開了「願借長風到日邊」技能,她一氣衝到船舷邊上翻身欲跳——

  一聲冰冷的咯噠聲,在葉爭流耳邊響起。

  她被幾道輕雲般的煙霧牢牢纏住了手腳,硬生生給拖回了滄海城主的面前。

  葉爭流大腦一片空白,過了一小會,她才反應過來,剛剛的「咯噠」聲,是滄海城主在磕他的那支煙槍。

  解鳳惜鳳眸半合,又抽了一口煙槍,方才赤腳下榻。男人緩緩噴出一口白雪似的煙氣,不疾不徐地笑道:「傻姑娘,你跑什麼。」

  葉爭流:「……」

  換了你你也跑!

  應鸞星的拉仇恨本事天下一流,如果認識他的人不想把他燉了,那葉爭流認為,這人倘若不是個變態,那就準是個聖人。

  「應鸞星和你說過我們之間的關係嗎?我是他的死對頭。」

  解鳳惜含笑道:「我這一生收徒不少,不過直到見了你,我才發現,原來我還缺一個死對頭的徒兒做弟子——唔,主要是他從前也沒收過弟子……」

  不等葉爭流做出反應,卻是她身邊的白露噗通一聲,臉色慘白地跪了下去。

  白露大驚失色道:「師父萬萬不可!葉姑娘她是有師承的人啊!」

  「嗯哼,她若沒有這個師承,我還不收她呢。」

  幾道煙氣溫柔地纏上白露的手腳,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解鳳惜一手捏著冰冷的白銀煙桿,一手撩起自己幾乎垂地的長髮。他低下頭來,一雙鳳眼裡瀲灩地閃爍著波光:

  「好徒兒,還不快快拜見師父?」

  「……」

  察覺到葉爭流的僵硬遲疑,男人也不惱怒,他只是輕輕拍了拍葉爭流的肩膀,像是安慰也像是誘惑:

  「你喜歡白露嗎?你若是喜歡她,只要拜我為師,她從此往後就是你七百六十四師姐。怎麼樣,你覺得好不好?」

  葉爭流:「……」

  一時之間,葉爭流瞳孔地震,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活了這麼大,她很少有啞口無言得這樣徹底的時候。

  ……葉爭流上輩子閱讀武俠小說無數,但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說,師姐這種生物,竟然是能論百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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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16:14:3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滄海城 第四十二章 新師父

  也不怪白露在聽瞭解鳳惜的話以後,會表現得如此大驚失色。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這個師父離經叛道,沒事就愛收個徒弟。

  但即使是白露,也萬萬想不到,解鳳惜竟然能離經叛道到這種地步。

  在這個世界裡,師者為父,師父的地位是相當高的。

  基本上,對一個已經有師承的徒弟說出「改換師門」這四個字,約等於對著一個高堂在座的正常人建議「你要不要換一個爹」。

  ——爹是能隨便換的嗎?

  當然不能啊!

  所以師父也不能隨便換啊!

  白露相信,如果在聽了這句話後,葉姑娘沒衝上去把自己的師父打死,那不是因為她涵養好,只能說明葉姑娘打不過。

  讓白露沒想到的是,在聽了來自師父的建議後,葉姑娘只是微微一愣,眉宇間甚至沒有露出為難的神色。

  她很快就試探道:「倘若在下不呢?」

  這位葉姑娘,真是好一副養氣功夫。白露在心中暗暗讚許道。

  解鳳惜眉頭一挑,語氣吃驚地真心實意:「這世上竟然還有人寧願不拜我為師,而要去做他應鸞星的徒弟?」

  葉爭流:「……」

  「那可是應鸞星的徒弟啊,應鸞星啊。」解鳳惜十分惋惜地搖了搖頭,連續把應鸞星的名字強調了兩遍:「你當真確定嗎?」

  葉爭流:「……」她不確定。

  幾句閒談之間,解鳳惜甚至沒有流露出一點威脅的意思。

  但葉爭流聽著話縫兒,還是品出一點「既然你不做我徒弟,那就是應鸞星的徒弟。應鸞星是我的死對頭,你自己看著辦」的意味深長來。

  一回生,兩回熟,連著兩次都遇到上趕著當人師父的男人,葉爭流自認倒黴。

  反正她前世作為沙雕網友就沒什麼節操,在游戲裡碰到個大神都能高喊「爸爸帶我」,再認個師父父,那也不是難事啊。

  白露看著葉爭流發怔的神色,在心裡暗暗地想道:葉姑娘此時必然十分不好過。

  改換門庭是何等大事,然而師父他卻……不行!師父他若這麼做,和霸佔民田,強奪人妻又有何區別呢?

  想到此處,白露當即漲紅了臉,正欲第二次朝解鳳惜端正跪下,為葉爭流仗義執言。

  然而,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下一秒鐘,葉爭流只是愣了一下,緊接著比她跪得還快!

  葉爭流笑容滿面地說道:「是!應鸞星此人,包藏禍心,豺狼心性,罪大惡極,天地不容。徒兒早想大義滅親,只是苦於沒有機會。

  多謝師父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渡悲渡厄,點化徒兒遁出苦海。徒兒如今心境空明,大徹大悟,在此拜見師父了!」

  看她這副喜慶的模樣,不知道的人哪能猜得出這是在換師父,還以為這是在拜年呢。

  解鳳惜:「……」

  一口氣堵到嗓子眼裡的白露:「……」

  解鳳惜驚奇地眨了眨眼睛,他親手扶葉爭流起身,上上下下打量了葉爭流一番,這才感嘆道:

  「好一塊通靈美玉,真是個可塑之才!只可惜還是不夠獨一無二。唉,說來不巧,為師先前不知道你要來,已經給你收過一個比你還要無恥的師兄了。」

  葉爭流:「……」

  她覺得吧,這話聽起來不太像是在誇她。

  解鳳惜含笑拍了拍葉爭流的手:「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師門九百八十一弟子,暫居關門弟子之位。唔,先陪你七百六十四師姐下去吧,若是有什麼疑難問題,盡可以來請教為師。」

  說罷,解鳳惜長長的絳袖一擺,偏頭含住煙桿處碧綠的翡翠噙口,他半眯著眼睛吞吐了一口雲煙之氣,整個人飄飄如仙地重新躍回榻上,沖著葉爭流二人擺了擺手。

  金紅交映的朝陽光下,解鳳惜的手掌幾乎白得透明。

  葉爭流抓緊時間,試探性地問道:「不知我的那個朋友……」

  「那個少年人嗎?」解鳳惜沉吟著想了想:

  「倒是好資質……只可惜,天生劍骨的徒弟我有了,像他性情這麼野又這麼文盲的徒弟,我也有了。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留在船上招待幾日。等回了滄海城,你找你師兄師姐,給他自去尋個營生吧。」

  葉爭流當下迅速應是,並且在心裡暗暗決定,決不能讓解鳳惜知道,殺魂自幼是在狼群裡長大的。

  冰冷的白銀煙桿在解鳳惜的掌心裡轉了轉,他面朝泛浪碧海,聽著背後兩個女弟子窸窣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似乎還在他身後拉扯了幾番。

  其中一個傻徒弟說:「葉姑娘,你這又是何苦……」

  而另一個徒弟則在偷偷瞟了自己背影一眼後,義正辭嚴地說:「師姐不必客氣,還是叫我葉師妹吧!」

  解鳳惜的嘴角輕輕彎了一下,隨即又很快放平。

  ——————————

  在聽說白露排行七百六十四的時候,葉爭流心裡已經有了預感。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新師父,竟然會是這麼一個人。

  滄海城主解鳳惜,五年前突然帶領一百二十一名玄衣人出現在滄海城,從老城主手裡奪得了城主之位。

  自那以後,他就……

  過上了沒事收收徒弟,有事也收收徒弟,每天自由自在快樂浪的生活?

  據說,他五年之前抵達滄海城的時候,身邊僅僅帶著一個徒弟。

  然而在五年之後的今天,作為解鳳惜(暫時)的關門弟子,葉爭流的名次已經排到了九百八十一。

  葉爭流:「……」

  就是每天收一個,這位解城主都得連著收個兩三年時間,才能攢齊這麼多的徒弟吧。

  不過事實證明,葉爭流還是想得太簡單了,據說解鳳惜最多的時候,曾經一天收了六十九個弟子,創下本世界吉尼斯收徒記錄。

  葉爭流:「……」對不起,是我輸了。

  作為一個合格的師父,解鳳惜自詡有教無類,但按照葉爭流的觀點來看,他其實就是在集郵。

  這個人的口味很是清奇:男的徒弟他收,女的徒弟他也收;比他年長的徒弟他收,比他年紀小的徒弟他還是收;有卡牌的徒弟他收,沒有卡牌的徒弟他依然照收;長得美的徒弟他收,長得醜到慘絕人寰的……解鳳惜只瞟了一眼,當即拍板收下了!

  總而言之,收徒這種事,在他心裡似乎自成一派標準,看天氣、看緣分,也看心情。

  就連別人的小老婆,只要解鳳惜看中了,也會當場收為徒弟的。

  他的徒弟當中,有一個乃是歌姬出身。

  當年解鳳惜去赴主人家的宴席,醉酒後無意間路過後台,只看見一群女人鬥得二五眼一般。他信眼一掃,便見一個歌姬雖然小小年紀,但論及婊裡婊氣、盛世白蓮以及綠茶功夫,簡直當世莫及。

  一炷香的功夫裡,她極其熟練地把在場的四十七個女人全都得罪了個遍,被其他歌姬團團按在地上,挽起袖子臭揍。

  解鳳惜難得淪為背景。他負手立在一旁,對眼前的這一幕獨自欣賞了一會兒,很是嘆為觀止。

  隨即,解鳳惜便想到,自己的徒兒之中,顯然還缺少一個這種類型的奇才。

  於是,他便撩開帷幔,緩步而入,當場把小歌姬收為徒弟。

  據說,在之後的三四年裡,此事一直都是歌姬之間廣為流傳的「鳳傲天爽文」。

  「那位是三百八十二師姐。」白露木著一張臉告訴葉爭流。

  葉爭流:「……」

  可以說,在遇到葉爭流之前,解鳳惜收徒時的唯一規律,就是已有師門的不收。

  說到這裡時,白露看了一眼葉爭流,眼神很是沉鬱——現在解鳳惜連這條定律都打破了,看來從此以後,世上再沒有他不收的徒弟了!

  葉爭流:「……」

  這個,應該不是她的錯吧。

  總而言之,解鳳惜近兩年來其實已經很少收徒。在收下了上一位九百八十師兄後,他更是足足安分了半年。

  ——半年!整整半年啊!

  雖然葉爭流的第一任師父應鸞星等了三十二年,才收下一個徒弟,等待的時間不知道比這半年要長多少。

  但鑑於收徒的人是解鳳惜,他能安分半個時辰,都算是積德了。

  在今天之前,滄海城的所有人都以為城主已經金盆洗手。

  沒想到葉爭流太過有特色,解鳳惜蠢蠢欲動的收徒之心,還是重出江湖。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葉爭流都和白露待在一起,讓這位溫柔的新師姐給自己換藥,同時聽她絮絮叨叨地講其他師兄師姐的事。

  比如說,以無恥入了解鳳惜眼的師兄、因為學驢叫學得格外像,所以被解鳳惜收下的師姐,還有翻白眼翻得格外推陳出新,解鳳惜認為是個人才,所以親自收下的徒弟……

  聽著聽著,葉爭流心裡逐漸出現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她總覺得……解鳳惜的某個特徵,怎麼讓人這麼熟悉啊。

  夜半時分,葉爭流推開被子猛然坐起,終於想到了解鳳惜給自己帶來的熟悉之處在哪兒。

  宅男啊!這不就是在攢手辦的宅男嗎?

  ——這個配件有特色,要拿到。

  ——這個人的無恥是世上絕版,也要拿到。

  ——哇,這個這個,她居然是死對頭唯一的弟子,必須拿到啊,這都是周邊裡的海景房了吧!

  葉爭流:「……」

  葉爭流一臉麻木地摀住了自己的胸口。

  很好,她終於見識了一番,什麼才是真的壕無人性。

  有錢人玩個娃娃,玩個手辦,玩個鋼鐵俠等身比例裝甲,甚至大手筆一點,玩個成千上萬的兵馬俑,你以為這就是真正的花哨了嗎?

  不是啊。

  真正的富人,比如說滄海城主,他的手辦一向都是拿來當徒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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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 12:36:10 |只看該作者
卷二 滄海城 第四十三章 分離

  按照白露所說,殺魂就被關在第右數第三間的屋子裡。

  據說在白露找到他們的那天夜裡,殺魂曾經手持短匕,意欲行刺解鳳惜。可惜,他攻擊不成,卻反被解鳳惜當場制住,摔在甲板上。

  解鳳惜原本以為他們兩個是旁人派來的刺客,但是見葉爭流是真的命都要沒了,而殺魂看起來似乎智力不太好的亞子,就只是把殺魂暫時關押,甚至還按一日三餐照應著,把殺魂養得活蹦亂跳。

  葉爭流走到看管著殺魂的門前,剛剛一路走來,她甚至不用眼睛看,只憑聽的,就能聽出來,在這間屋裡的人必然是殺魂無疑。

  除了他之外,應該也不會有人把動靜鬧得這麼大了。

  想想白露之前的形容詞吧……活蹦亂跳啊……

  那可是一匹狼的活蹦亂跳啊……

  果不其然,葉爭流從袖袋裡拿出鑰匙。在她剛剛把鑰匙插進鎖眼裡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人用重物兇猛地連擊房門。殺魂力氣極大,即使隔著一扇門板,葉爭流貼在門上的手掌也隱隱發麻。

  葉爭流嘆了口氣:「別砸了,殺魂,是我。」

  驟然之間,大門的另一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嗷?」下一秒鐘,一聲帶著些不確定的低沉呼喚,在門板那頭響起。

  發音短促,這是狼語當中,大家見面時互相問候的方式。

  葉爭流笑了一下,也回了一句短短的「嗷」。

  她推開房門,不出所料,屋裡已經是一片狼藉。凳子和桌子變成了一地散碎的木塊,窗幔和床紗也被撕成片片碎布。地上散落著碗筷的殘骸,但細細一看,並未看到飯粒和菜羹的痕跡。

  葉爭流……葉爭流真是一點也不意外。

  殺魂拆桌子拆椅子,是因為他從來都用不著桌子椅子。同樣都是屋裡的擺件,怎麼不見他把床給拆了呢,還不是因為他要在上面睡覺嘛。

  地上沒有菜湯和飯粒,顯然是因為那些東西早就進了殺魂的肚子。他真不愧是實用主義的優秀踐行者,簡直把「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砸鍋」的精神發揮到了極致。

  殺魂一見葉爭流,當即高興起來。

  生活已經把這隻淳樸天真小狼,造就成了一個富有經驗的逃跑流老狗。殺魂拉起葉爭流的手,很認真地對她說:「我聞到岸上的味道了,我們上岸以後,繼續跑。」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趁那個男人睡覺的時候。」

  再想了想,殺魂用盡畢生的智力,絞盡腦汁地提供了一個法子:「我們也讓船上的人打起來。」

  說完這番話後,他便眼睛一眨不眨,期盼地看著葉爭流。

  一秒鐘過去了,葉爭流沒有說話。

  十秒鐘過去了,葉爭流依然沒有說話。

  在她無聲的沉默中,殺魂的眼神終於慢慢地從信任轉變成疑惑,最後只剩下後知後覺的茫然。

  「你……你不和我走嗎?」

  「……」葉爭流看著殺魂從興奮到失落,全程都默然不語。

  第二次沉默是默認,而第一次沉默則是拒絕。

  殺魂的眼睛睜大了。

  他和葉爭流吃過同一碗飯,走過同一段路,也一起殺過人。葉爭流替他裹了身上的傷口,還在閒暇時教他學人類說話,中途兩人雖然被小白花分開,可她還是折回來找他。

  當年教殺魂說人話的書生就告訴過殺魂,能這麼做的人叫朋友。

  而狼群裡的經歷又告訴殺魂,遇到這樣的狼,以後就可以作為同一個族群裡的同伴,在一起生活了。

  殺魂已經想好,他要帶著一把鋒利的新劍,也帶著新認識的葉爭流,他們一起回到草原上。殺魂要把葉爭流介紹給黑寶石一樣的母狼們,也把她介紹給冷峻挺拔的銀狼父親。

  簌簌木叢裡結著一種血滴一樣的小果子,能在皮膚上印出水洗不掉的蒼赭顏色。葉爭流的手很巧,殺魂曾見識過。所以,他想讓葉爭流替他在後背上繪一個狼頭的形狀。

  這樣一來,殺魂從此就是草原上最雄壯、最威風、長了有兩個腦袋的大狼,每天從草原的這一頭,跑到草原的那一頭。

  草原裡還有一條六曲的水灣,從雪山的盡頭蜿蜒到天邊,終年不凍,水質清澈甘甜,他們都說那從是祖山泉眼流淌下來的水,水裡有無窮無盡的祝福力量。

  葉爭流的頭髮太長了,還會打結。她可以沾著水灣裡的清水梳頭,春天的時候,只要她在水灣裡打一個滾,等到來年的深秋,那一頭長長的毛髮就會變得又黑又亮。

  以殺魂簡單的頭腦,在草原春秋冬夏的畫面裡,都加進去一個葉爭流的影子,就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極致。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該怎麼教葉爭流掏兔子的窩。可他卻想不到,為什麼……為什麼葉爭流竟然會不和他一起走呢?

  在殺魂不可置信地看著葉爭流的同時,葉爭流同樣一動不動地看著殺魂。

  這個過於簡單的少年,他把所有心事都寫在臉上。葉爭流曾經在他的眼睛裡見到過鮮明的狡猾,也看到不加遮掩的殺意,同時更是讀懂他空白人生裡所有的不解和迷茫。

  他既然生在狼群,就不該來到人類社會。他既然注定要見識人心的險惡,那當初就不該生於狼群。

  如果不是這樣,殺魂也不會長成今天這副四不像的模樣。

  「回去吧。」葉爭流緩緩嘆氣:「上岸以後,我會讓滄海城主把你放了。你便回你的森林,回你的草原,回去你遮天的雪山。你是狼人不是嗎?一直在沒有人類的地方長大……」

  殺魂不解似的眨了眨眼睛,過了半晌,他的眼睛又緩緩地眨了眨,這一次,他已經有點明白了。

  「我是狼人。」殺魂喃喃自語:「而你是女人……」

  為什麼葉爭流不能和他一起走?

  因為這就是全部的答案。

  他不是狼,也不是人,是注定生活在狼群裡的人。

  但葉爭流是女人啊,她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是人類,能和小白花談笑自若,也能拔出劍來,把欲行不軌的男人都直接殺了。

  是殺魂自以為是地把她當成草原遺落在人群裡的靈魂,可事實上,她和殺魂見到過的所有人類,其實並沒有分別。

  在狼語裡,對於身份親密的同伴,只有兩種稱呼,一個是「伴侶」,另一個就是「同胞」。

  可人類的稱呼太多了,也只有人類的稱呼需要那麼多。他們鮮明地把親近的情感劃成無數等份,再根據感情的多少和大小,給身邊的人按上一個個名頭:家人、知交、朋友、故舊、同窗……

  殺魂終於明白過來:「原來你不是我的恩拿,也不是我的阿爾渦。」

  那兩句擬聲詞,分別代指狼語裡的伴侶和同胞。

  葉爭流嘆了口氣:「按照你們狼群的定義,我確實不是。」

  ——她自己也承認不是。

  那她又該是什麼呢?狼語裡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定義,人類語裡,「朋友」兩個字的音節,對於殺魂來說又太過生疏。

  殺魂突然鬆開了葉爭流的手。

  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原來正在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殺魂想要拿到他的劍,可那個薄薄的鐵片已經被他丟進海裡,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變成一種陌生的旋律,眼眶滾燙,像是迷了碎土,就像是……像是當年第一次聽說生他的那個母人的故事。

  「我好痛,我好難受。」殺魂一字一句地對葉爭流說:「我想把小白花砍成六段,想撕碎兔子和狐狸,想讓風流淌進我的胸懷……好奇怪,是不是他們在我的飯裡拌了米爾栝?」

  葉爭流,他認識的第一個女人,她就站在三步遠的地方,神色洞明而憂傷。她總是什麼都知道,知道要怎麼包紮傷口,也知道要怎麼弄到一艘船,還知道該如何弄到房間的鑰匙,以及不用獠牙和劍,就能讓殺魂團團轉的方法。

  「沒有人給你吃米爾栝。」葉爭流很難過地說道:「你只是……覺得悵然。」

  「……悵然?」

  「悵然。」

  今天還是教學日,殺魂又學會了一個新的人類詞語。

  人類好精準,他們有那麼多種詞語,那麼多種身份,那麼多種不同的生活。

  人類精準地分割他們的每一分感情。

  ————————————

  因為葉爭流想要把殺魂盡早放生,解鳳惜直接命令福船轉向。

  福船掉過頭去,繞過接壤的臨海三城,最後在鄧西國把殺魂放下。

  鄧西國潮濕,多樹,多山,多雨,也多密林。這裡不是殺魂出身的草原,但這已經是葉爭流能夠找到的,最接近草原的地方。

  她不知道當初殺戮之神的手下究竟是從什麼地方把殺魂擄來,太遠了,連她的「牧童遙指杏花村」技能,都指不出那樣遠的方向。

  葉爭流只有按照解鳳惜的指點告訴殺魂,如果他一路往東走,也許就能抵達草原的方向。

  殺魂離開的時候,只有葉爭流下船送他。

  她帶著殺魂走出魚龍混雜的港口,即使走出了很遠很遠,似乎也能感受到甲板上解鳳惜的目光,如芒刺在背,時時警醒在葉爭流的心上。

  「我就送你到這裡了。」葉爭流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什麼麻煩……我會努力去找你的。」

  她的公會等級還是太低,因此尚未開通公會頻道,只能觀察公會成員的狀態。

  公會成員的狀態一共分成「健康」、「危機」以及「死亡」三種,假如有一天,看到殺魂命懸一線,葉爭流會盡力去尋找他的。

  殺魂點點頭,他問葉爭流:「你們人類告別的時候,一般怎麼辦?」

  他的口吻和還在牢房裡,請教葉爭流某個詞語該怎麼說時一樣。

  葉爭流猶豫了一下,還是對這隻不通人情世故的小狼張開了雙臂:「好朋友可以抱一下。」

  殺魂就學著葉爭流的模樣,非常生澀地給了葉爭流一個擁抱。

  「謝謝你,你教我女人和悵然怎麼說,還帶我一起逃跑。」

  殺魂連連點頭,下巴一下下地磕在葉爭流的肩膀上。他為狼群創造了一個新的詞匯,專門用來描述葉爭流這樣的人。

  「你是我的好阿爾渦。」

  同胞前面加個好字,成為一個新的名詞,也成為形容葉爭流的專屬。

  殺魂沒能拿著他的劍,也沒帶著葉爭流,他回到草原時雙手空空,只帶回了一個新的詞語。

  從此以後,狼群在「伴侶」和「同胞」之外,還有了「朋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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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3 12:36:41
卷二 滄海城 第四十四章 來歷

  葉爭流回到船上的時候,解鳳惜披著一件淡紅的絲袍,袍角曳地,閒適地倚在貴妃榻上。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聲音裡還帶著笑。

  「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葉爭流背後一緊,臉上的笑容卻很尋常:「我對師父的一片感激之心,天地昭昭,怎麼會做出偷偷跑路這種事來呢。」

  「三個月前,你對應鸞星也是這麼說的嗎?」解鳳惜不緊不慢地抽了一口煙,他甚至還有閒心用煙袋在榻邊輕輕一磕:「不必那麼嚴肅,坐吧。」

  「……」

  葉爭流非常安靜地,挑了一張離解鳳惜最遠的鼓凳坐了下去。

  解鳳惜剛剛問她,她之前對應鸞星是不是……

  她當然也是這麼跟應鸞星說的!

  跟殺人犯在共處一室,不說點嘴甜的話,難道是等著殺人犯來搞自己嗎?

  要知道,當年震驚全國的「智能木馬」殺人案中,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受害者,就是跟案犯說「求求你放了我,我給你當兒子,給你養老」的男孩啊。

  不過解鳳惜既然抱怨這個了,葉爭流倒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應該給解鳳惜編一套新的、量身定做的彩虹屁。

  畢竟是滄海城主,她的新任師父,這個牌面還是當得的。

  在葉爭流坐穩以後,解鳳惜這才懶洋洋地揚起一隻手來,對著半空做了一個手勢。

  在他打下手勢的幾秒鐘以後,福船拔錨、啟航、轉向……諸多動作有條不紊,一氣呵成。大船在海面上悠悠地蕩了一個半圓,離開了鄧西國,重新駛回滄海城的方向。

  「再有一天時間,我們便可回到滄海城了。」解鳳惜淡笑著告知葉爭流。

  葉爭流亦是微笑以對,頻率穩定地點了點自己的頭。

  解鳳惜剛剛問葉爭流,她怎麼不趁著送別殺魂的工夫,借機逃跑。

  好問題。

  問題的關鍵在於……她能跑嗎?

  葉爭流根本沒法跑,這件事她早在三四天前就想明白了。

  新師父是個集郵癖,而她則是解鳳惜新入手的,周邊裡的海景房。

  你什麼時候見過宅男願意把海景房出手了?

  海景房這種東西,不都是有價無市,只有等到上一個得主退坑,才會被拿到市場上來高價轉賣嗎。

  葉爭流能做的,只有趁著解鳳惜一開始還很好說話的時候,把殺魂盡快地送出去罷了。

  雖然按照解鳳惜的意思,葉爭流可以把殺魂帶到滄海城招待一番,給他收拾好包裹,打點好行李,再拿著收拾好的盤纏走人。

  但……葉爭流實在不敢冒這個風險。

  要知道,解鳳惜他可是應鸞星的死對頭啊。

  能和應鸞星那種人成為死對頭,光靠集郵的小愛好恐怕是不行的。起碼在武力值、勢力範圍以及變態程度上,他得有一項能比過應鸞星才行。

  葉爭流曾經把自己的帶入解鳳惜的視角來觀察她自己,最後得出的結論,讓葉爭流自己都覺得可疑。

  ——葉爭流,死對頭的徒弟。

  ——據說毀壞了應鸞星的卡冊,然而她不但從應鸞星手底下活下來了,而且還沒缺胳膊沒斷腿,活得好好的。

  ——見面的時候在海上,已經覺醒了卡牌,而且非常巧合地和解鳳惜碰了面。

  ——她的同伴天生劍骨,第一次照面就對解鳳惜展開行刺。

  ——見面的瞬間納頭便拜,連改換師門這種行為,都做得無比順暢自然。

  太可疑了吧,簡直渾身都是疑點啊。

  葉爭流反省了一下,如果她不是事件裡的當事人物,只怕她自己都覺得,這是應鸞星和徒弟聯手唱了一個雙簧苦肉計,把她扔到解鳳惜這裡做棋子。

  解鳳惜能忍她到現在,而不是把葉爭流當成細作拉下去砍了,已經表現出了這個世界裡難得的容人之量。

  當然,葉爭流比較傾向於另一種觀點,那就是解鳳惜另有安排。

  解鳳惜含著笑,又沖著葉爭流招了招手:「坐過來一些。」

  「……」

  葉爭流默默地往解鳳惜身邊挪動了幾個身位,這下子,她整個人都被籠罩在解鳳惜吐出的,叢雲一般的煙霧中。

  因為上輩子的病房經歷,葉爭流本人很不喜歡抽煙的味道,直到現在,她不得不坐進一捧煙霧裡,才意識到,解鳳惜的煙桿,竟然沒有一點煙味。

  按理來說,古代的煙草不能像現代煙草那樣精加工處理,氣味只會比現代的香煙更大。然而,解鳳惜抽的這種東西,不但沒有絲毫嗆鼻的乾燥氣味,反而還帶著一種山林間的淡淡水汽,更像是一層薄薄的霧。

  葉爭流下意識地往解鳳惜的煙袋裡看了一眼。在那裡面填著的似乎不是某種煙葉,而是淡藍色的、水晶碎片一樣的東西……

  「我原以為,你並未覺醒卡牌。」

  解鳳惜的態度很是和煦,甚至還給葉爭流展示了一下自己手掌裡某塊淡金色的礦石:

  「我本想親自給你點靈,不過剛剛白露同我說……你飛起來的身法很好看。」

  慢條斯理地一笑,解鳳惜葉爭流的語氣近乎溫柔:「是應鸞星給你點了靈嗎?」

  葉爭流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對著解鳳惜這副想要長談的架勢,她真是絲毫也不意外。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解鳳惜當然不是要給她點靈,他只是想借著點靈這件事,問清楚應鸞星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要是他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那葉爭流反而要懷疑,這人究竟是怎麼當上應鸞星死對頭的。

  不過這件事沒什麼好隱瞞的,葉爭流自然也就一五一十地說了。

  從她是怎麼被帶到浮生島,再到慕搖光給她點靈一節。

  至於後來發生的神明的爭鬥……葉爭流不確定解鳳惜對此瞭解多少,所以也就含糊著用「我和朋友僥幸逃脫」一語帶過。

  「浮生島是神祭之地,你知道嗎?」解鳳惜冷不丁地拋出這樣一句話,徹底打亂了葉爭流的所有念頭。

  「……大概,知道一點?」葉爭流乾咳了一聲。

  「那……」解鳳惜說到這裡,不知怎地,眉間目裡,突然就染上了幾分深深的笑意:

  「既然應鸞星把你發配到浮生島,就說明他已經在神明的見證下,把你正式收做徒弟——這事你知道嗎?」

  葉爭流:「……」

  葉爭流:「???」

  葉爭流:「!!!」

  不啊!她不知道!

  這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她光是聽就覺得,連毛都要嚇飛了!

  什麼叫做「神明的見證下」,被一個邪神惦記上了,這難道是什麼好事嗎?

  只看一眼葉爭流的表情,解鳳惜就確定了:「你不知道。」

  「是,師父救我。」葉爭流喃喃道,下一刻,她直接納頭便拜……沒拜下去。

  是解鳳惜輕輕巧巧地將自己手裡的紅玉煙桿調轉了一個方向。剎那之間,一口寒氣撲面而來,帶著山林中的水澤之氣,直接把葉爭流拍回了鼓凳上。

  「你慌什麼。」解鳳惜笑道:「難道為師不管你嗎?」

  葉爭流捂著自己的鼻子。

  剛剛那一下子,差點把她的鼻血撞出來,可見解鳳惜還是有很用力地管著她的。

  「你對應鸞星都知道些什麼,不妨說說看?」

  葉爭流仔細回憶了一下應鸞星。

  然後,葉爭流發現,她對應鸞星,可能真的不知道什麼。

  畢竟那個狗比師父嘴實在太緊了,直到她被發配到浮生島,此人連關於卡牌的半個字都沒和自己說過。

  她替應鸞星照料傷勢的那段時間,倒是知道了一些他的生活習慣,不過這種東西只要一說出口,那簡直是在當面勾引解鳳惜的猜忌。

  因此,愣了半天,葉爭流也只能苦笑道:「他有一張蜂子卡牌,屬下人都叫他冥路殿主……」

  而他的個性比較中二,差點給我起了一個「奉球蠱女」的花名。

  這個回答,可真是有點出乎解鳳惜的預料。

  他狹長的鳳眼輕輕眨動兩下:「就這些?」

  葉爭流鹹魚躺平,放棄掙扎:「真的就這些。」

  解鳳惜和葉爭流對視三秒,像是在確定葉爭流話裡的真偽。

  下一刻,像是確認了葉爭流說得都是真的,解鳳惜突然把手裡的紅玉煙桿丟到一旁,單手掩在自己的額頭上,相當大聲地笑了起來。

  他笑得前仰後合,一頭鴉羽一樣的青絲簌簌從肩頭滑落。過了好半天,解鳳惜才收住自己的笑聲,仔細地抹去眼角笑出來的幾滴眼淚。

  「好徒兒,遇上你,倒也算是應鸞星命裡該著。」

  「沒關係,他沒告訴你的事,為師全都都告訴你——信奉殺戮之神的教派,名為『玄衣司』,應鸞星乃是玄衣司座下的『冥路殿主』。應鸞星這個人,是殺戮之神的狂信徒,別說收徒了,就連娶妻生子的大事,他只怕都要先敬告神明一番。」

  說到這裡,解鳳惜的臉上已經浮現出洞察而瞭然的微笑:

  「他會把你送去浮生島,想必就是因為在收你為徒之前,已經將此事稟告神明,從此你就成了殺戮之神的人。沒有神諭,他不能殺你,所以只好把你送往神祭之地當個祭品……」

  葉爭流輕聲問道:「師父,不知我……」

  解鳳惜很是平淡地搖了搖頭,渾不在意:

  「殺戮之神算是神明裡比較缺心眼的那種……唉,畢竟本身也沒長什麼腦子。應鸞星即使把你在他面前掛了個號,也沒什麼值得擔心的,因為殺戮之神不可能記得住你。你看,你這不就是完完整整地從浮生島上逃了出來嗎?」

  講到此處,解鳳惜很是惋惜地看著葉爭流:

  「說起來,當初應鸞星把收徒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據說不日還要舉辦一個收徒大典。然而不過三日,這個消息就安靜得像是從未出現過……我一直很好奇啊,那三天裡,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葉爭流對應鸞星做了什麼?

  也沒做什麼,就是把那一堆蜂屍蠱病給泡了熱水。

  現在……葉爭流似乎有點能明白,應鸞星在抓住意欲出逃的她以後,為什麼臉色難看得像是得了肺癆。

  ——收徒的消息都傳到外面去了,結果千防萬算,沒料到徒弟居然窩裡反了!

  這誰遭得住啊?

  要不是今天聽了解鳳惜的解說,葉爭流還真不知道,應鸞星這人居然還挺悶騷?

  別看他連一個字都沒對葉爭流說,然而背地裡的小準備竟然一套一套的。

  可他不說話,葉爭流怎麼知道這人心裡是什麼盤算?

  應鸞星是不是有病啊!

  他不會還指望著哪天直接抓著葉爭流帶到收徒現場,然後誇張地對她喊一聲「surprise」?

  葉爭流臉上露出了鮮明的懷疑人生之色,過了片刻,她才默默地把自己的眼睛轉向解鳳惜。

  「師父,您究竟是何方神聖?」

  能做應鸞星的死對頭,對於神明之事都敢大放厥詞,而且聽他話裡的意思,居然還相當熟悉應鸞星的做事風格。

  解鳳惜又重新拿了起那桿紅玉的煙槍,他偏頭吸了一口冷煙,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為師……唔,在叛出玄衣司以前,我是應鸞星的上司。」

  說罷,他微笑了一下,近乎惡趣味地欣賞著葉爭流臉上每一寸的表情變化:「應鸞星現在的那個位置,五年前曾是我的寶座。我是玄衣司上一任的……驚魂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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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3 12:37:03
卷二 滄海城 第四十五章 三個徒弟

  驚魂殿主這個稱謂,實在是不可謂不妥貼。

  至少葉爭流在聽瞭解鳳惜的這番話後,當即驚得魂魄一震。

  搞什麼?解鳳惜之前居然也是給殺戮之神打工的?!

  她為什麼總是跳進一個坑裡……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葉爭流的臉色紅白之間來回變幻的樣子,顯然很好地取悅了解鳳惜。

  解鳳惜撫掌大笑,笑聲如碎玉濺珠,聲線優美華麗,然而他的笑聲每落下一次,葉爭流的心裡就是一個哆嗦。

  她回憶了片刻前解鳳惜的說法,試探著問道:「師父剛剛提到,您『叛出玄衣司』,不知這是如何作講啊?」

  解鳳惜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覺得呢?」

  葉爭流覺得,解鳳惜準是被獵頭公司給挖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神明看中他的工作能力,於是把人給拐出來當了高管。

  她衷心希望,解鳳惜能夠信個智慧女神、光明女神、豐收女神之類的善良神明。

  當然,在嘴上,葉爭流十分義正辭嚴地說道:「師父慧眼,必是棄暗投明了!」

  「哦?」

  意味深長地朝葉爭流投去一眼,解鳳惜微笑著緩緩搖頭。

  見他否認,葉爭流的小臉當即一綠。

  解鳳惜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新徒弟的表情,心裡很是好奇:若是他再激幾句,不知葉爭流能否變出個藍臉或者黃臉來。

  「在你心裡,為師就是那種……非要依附一方勢力,才能站直腰桿的人物嗎?」

  這句話的尾調被解鳳惜拖得極長,他吐出一口冰冷的煙氣,把面目都模糊在了白雲似的煙霧後面。

  「下次見到應鸞星,我應該找他說一說。他收新徒弟的時候,至少應該好好科普一下我的事跡才行。」

  紅玉的煙槍在貴妃榻邊緣咚地磕了一下。通體明淨的美玉,就這麼被隨意地往上等黃花梨的木料上一敲,葉爭流在一旁看了,都替解鳳惜覺得肉疼。

  她在心裡很惡趣味地想道:也不知道如果那桿煙槍真的砸碎了,解鳳惜會是個什麼表情。

  結合解鳳惜的回答,葉爭流透過隱約的淡霧看瞭解鳳惜一眼:「所以您現在這是,棄暗投己,出來單幹了?」

  飄霧似的薄煙漸漸散去,解鳳惜給了葉爭流一個讚賞的笑容。

  葉爭流稍稍鬆了一口氣,這可太好了。

  「師父英明!」

  怪不得國家要大力扶持自主創業,自主創業就是好啊,沒有上頭的大老闆盤剝抽成,買家少花錢,賣家多掙錢,放心!

  有了浮生島上的經歷,葉爭流覺得,起碼在一年半載裡,自己都不想和殺戮之神、瘋狂之神之類的神明打交道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無論是哪種神明,葉爭流都不希望和他們產生交集。

  現在,葉爭流唯一擔心的事,就只剩下應鸞星的反應了。

  ——以葉爭流對應鸞星的瞭解,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徒弟改投師門,別說派人追殺,就是親自過來清理門戶的事,只怕此人都做得出。

  思考片刻以後,葉爭流小心翼翼地套解鳳惜的話。

  「我之前從未想到,應鸞星之前竟然曾是您的屬下,更沒想到,您剛剛離開,他竟然就取您而代之。」

  解鳳惜托著掌心的煙槍抖了一抖,隱約地吐出了一個「唔」字。

  「他能坐上我的位置,倒也正常。畢竟,當初我叛出玄衣司,還是他告的密。」

  葉爭流:「!!!」

  啊哈?她聽到了什麼?

  這次,葉爭流是真的驚了。

  真是看不出來啊,應鸞星那種沉默死板、不善言辭,只差沒在背影裡都寫上「我有很多秘密」的冷淡酷哥,居然還會告密呢?

  緩緩地嚥下一口唾沫,葉爭流當機立斷地譴責道:「這可真是太過分了,您信任於他,連這種大事都予以告知,沒想到應鸞星他竟然……」

  解鳳惜輕飄飄地瞥了葉爭流一眼,打斷了她正處於生產製作中的彩虹屁。

  「誰說我告訴他了?」

  「……」葉爭流覺得自己有很多話要說。

  那些話在肚子裡經過一番化學反應,最後只化作一個大大的問號。

  「您不是想帶著他叛出玄衣司嗎?」

  聽到這個問題,解鳳惜長嘆一聲,順手摸了摸葉爭流的腦袋,語氣聽起來很發愁的樣子。

  「見面的時候,看起來也是個良才美質。怎麼和應鸞星相處一段時間,就開始變成榆木腦袋了?」

  葉爭流:「???」

  她感覺解鳳惜正在對自己展開人身攻擊。

  解鳳惜悠悠道:「應鸞星那種一根筋的狂信徒,我告知他自己要叛出玄衣司,豈不成自找麻煩?是他不肯從容就死,硬是提前探知了我的計劃,把我的行蹤告知神明……」

  葉爭流很想清洗一下自己的耳朵。

  她覺得,或者是自己的聽覺,或者是解鳳惜的用詞,兩者之間肯定有一個出現了問題。

  「敢問……什麼叫做『從容就死』?」

  解鳳惜的眼神變得十分奇異,像是不懂葉爭流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想不明白。

  「應鸞星是我的直屬下屬,我既然叛出玄衣司,那他得給我背鍋啊。」

  葉爭流:「!!!」

  啊?你他媽的還真敢說啊!

  她不是想不明白總有人要背黑鍋這個簡單的道理,但她原本以為,自己的師父應該有點基本的廉恥,這種找人背鍋之事,起碼不用這麼輕描淡寫地就說出來吧。

  即使坑的人是應鸞星……

  好吧,考慮到那個人是應鸞星,葉爭流決定不發表任何看法。

  解鳳惜撣了撣煙槍,語氣裡飽浸遺憾。

  「當天夜裡,應鸞星帶隊截殺於我……呵呵,夜黑風急,我匆匆帶人殺出教去,竟然沒來得及摘下應鸞星的人頭,當真是平生一大憾事。」

  葉爭流心驚肉跳,覺得自己似乎勾勒出了一個高懸的冷月之下,連天的殺聲裡,一個充滿動亂和不安定的血腥夜晚。

  盡管解鳳惜只對此提及三言兩語,但相當殘酷的未盡之意,卻依舊從他的眉梢眼角、薄情神色,乃至於清涼冷峭的煙氣裡蔓延出來。

  整件事情裡,只有一處邏輯,葉爭流怎麼推想也想不明白。

  「您和應鸞星……是什麼時候成為死對頭的?」

  聽解鳳惜的語氣,似乎在叛教之前,這兩個人並無什麼欲殺之而後快的仇恨?

  解鳳惜眉眼不動,很平靜地說道:「當然是從叛教的那一夜起。我和他共處十多年的同袍情誼,他竟然一翻臉就要我死,這可真是令人悵然。」

  葉爭流:「???」

  真的,要不是時機不合適,她簡直想把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掛上迷惑行為大賞。

  大哥你搞搞清楚,不是應鸞星要你死,是你先打算讓人家拿命背鍋的啊!

  你能不能別侮辱「悵然」這兩個字了,這兩個字她剛給殺魂科普過,現在居然給解鳳惜用了,這合適嗎?

  應鸞星就是知道你性格這麼狗比,所以才發動奇襲來搞你的叭?

  解鳳惜終於心滿意足地看到葉爭流臉色發藍。

  他溫和地拍了拍葉爭流的肩膀,算是給自己這個今天一天飽受驚嚇、刷新了世界觀的小徒弟一點安慰。

  「其他下屬,我能帶走的都帶走了。只有應鸞星……他的性格已經注定,他不可能有第三條路能走。」

  要麼應鸞星去死,要麼應鸞星讓他解鳳惜死。

  一個狂信徒,面前從來就不會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選擇。

  「傳言裡說你背叛了應鸞星。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必然要取你項上人頭——因為他的個性素來如此。縱觀當今天下,願意在他面前庇護於你的……大概只有為師一人了。」

  葉爭流在聽到這番話的瞬間,就立刻把腦海裡成排刷過的「這也是個狗比」一秒替換成了滿屏的「師父真好」。

  她當即熱淚盈眶地抬頭,飽含真情地叫道:「師父!」

  解鳳惜眼睜睜地看著,少女臉上懷疑人生的隱隱藍色,迅速被一顆感恩的心取代。

  「哎,徒弟。」解鳳惜含笑在葉爭流髮心上揉了一把:「真是個好苗子,都是應鸞星不會教啊。」

  ————————————

  福船轉向以後,僅僅行駛了一天,就抵達了滄海城的碼頭。

  早在數十海浬之外,葉爭流就發現,來往的船隻變多了。

  等到福船駛入碼頭的範圍,各種沙船、廣船、福船、樓船、舢板,更是來來往往,交織如梭。

  在碼頭下面,光著膀子,只在胯間圍一塊麻布的運貨工比比皆是。賣涼粉的、賣小麵的、擔夫招攬生意,和掮客的自誇聲混雜在一起,交織出一副人間煙火的盛景。

  就是這樣祥和的盛世景象,葉爭流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了。

  做流民的時候,城裡多半不讓他們這些人進去。等到被抓進浮生島,天天過得都是提心吊膽的日子。

  如今,她眼前這個世俗、嘈雜、喧囂的滄海城,落在葉爭流眼裡,竟然不亞於一處世外桃源。

  解鳳惜是個甩手不管的大爺,樓船剛剛靠岸,他就從一桿青玉煙斗裡噴出彩霞一般的雲氣,自己站在雲頭上,飄飄如仙,連腳步都不挪地下了船。

  白露挽著葉爭流,給她收拾好這些日子在船上多出來的行囊。

  「師父讓你住在城主府裡,這真是太好了!」

  從她的語氣和表情上看,白露是真心實意地在為葉爭流高興。

  葉爭流聽她這麼說,下意識地揚起了眉毛。

  「咦,師父的弟子們,不是該住在一處嗎?」

  白露聞言嘆了口氣:「話雖如此,但師父畢竟有那麼多的徒弟……」

  所以很多師兄弟,師姐妹,都是被安排在城西的。

  只有格外受解鳳惜看重的弟子,才能住進城主府裡,享用更好的待遇,更佳的方便,以及更多的月例。

  像是白露,她也在城主府裡居住。

  一邊挽著葉爭流的手,白露一邊絮絮地對葉爭流交代一些需要她注意的細節。

  「葉師妹你初來乍到,城主府裡師兄弟又多,一時不認識也是正常的。但是有三個人,師妹你需得記住。」

  「第一個就是咱們大師兄向烽,他是師父駕臨滄海城以來,就一直帶在身邊的弟子,城裡的兵多半歸給他管。」

  「第二個,就是……咳,就是葉師妹你入門以前,師父所收的九百八十師弟,馬登元師弟是風海城城主家的少公子,我們有時候閒談時說,師父沒有子嗣,風海城主可能有意暗示師父把馬師弟培養成接班人。」

  「至於第三個。」在說到這個人的時候,白露很明顯地繃起了臉:「黃三娘師姐不喜歡我們以師門排名稱呼,師妹你叫她『三娘』就是。」

  「在城主府裡生活,師妹你萬萬記住一點——可以見了大師兄認不出來,也可以見了馬師弟不作奉承,但是無論如何,你都不要得罪三娘。」

  「等到了城主府,我便帶師妹你去拜三娘的山頭。」

  葉爭流見此,忙請教道:「不知這位三娘她……」

  白露一字一頓道:「三娘是滄海城的總賬房——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她管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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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3 12:37:35
卷二 滄海城 第四十六章 黃三娘

  除了城主府裡三大不能招惹的徒弟之外,白露又絮絮叨叨地和葉爭流說了很多新入門弟子的便宜事項。

  比如說,在新徒弟剛剛入門的時候,即使對解鳳惜提一些比較過分的要求,他也多半都會答應的。

  「師父對新弟子尤其好些。像是葉師妹你之前想要調轉船頭,找個合適的地方送你那朋友下船,師父不是眼也不眨地就應下了?」

  白露不太好意思地看了葉爭流一眼,用很委婉的語氣說道:「師父個性慷慨,而在新收徒弟的時候,又尤其地好說話。」

  葉爭流秒懂。

  如果放在她的視角上,這顯然就是新手保護期的福利待遇。

  而站在解鳳惜的角度,那就更容易理解了——哪個娃爸娃媽剛剛入手新的bjd娃娃的時候,不想給娃娃搭配幾身好看的衣服、換上幾個適合拍照的妝面、再買上一沓各種配件呢?

  解鳳惜顯然是不吝惜花這個錢的。

  聽到這裡,葉爭流心裡微微生出一絲的好奇之意,想知道解鳳惜最大方的手筆,究竟能大方到什麼地步。

  白露是不願意說別人壞話的,特別是解鳳惜的壞話,她就更不說了。葉爭流纏著白露問了幾句,白露才有些遲疑地鬆了口。

  「我也只是聽旁人說的……據說咱們有一個擅長琴藝的師姐,她對師父提的要求,是要師父娶她。」

  葉爭流微微一愣:「那他娶了嗎?」

  白露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據說師父聽到這個要求後,笑得格外厲害。之後,這位師姐還是進了師父後院……只是過得不大如意。」

  滄海城的方向很端正,大道都是正南正北,某幾條主幹路還用水磨的青石磚砌地。葉爭流挽著白露的手,「楚腰纖細掌中輕」和「願隨長風到日邊」兩個技能疊加,沒過一會兒,就到了城主府。

  如果這是一個游戲的話,那城主府無疑是一個重要的劇情點。

  在葉爭流踏入城主府的瞬間,她就一連收到了來自系統的好幾條彈窗消息。

  【日常任務:拜見師父。

   任務描述:作為徒弟,想要請教師父是刻在天性裡的本能。別說什麼錢不錢、禮不禮,送不送高級卡裝和藥劑的,見外。

   您只需記住一個宗旨:世上沒有我們薅不禿的羊毛,也沒有我們拔不禿的鳳凰。

   任務獎勵:經驗×200,銅錢×1000】

  【日常任務:造訪同門

   任務描述:骨骼清奇的諸位同門,顯然各個都身懷十八般絕技。去其糟粕,取其精華,顯然是一位成功謀主的必備技能。因此,多多地拜訪同門,觀察他們的長處秉性,在此刻就顯得尤為重要。

   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角挖不倒。

   任務獎勵:經驗×100,銅錢×500】

  【日常任務:進行一場戰鬥

   任務描述:曾經身為鬥者的野性經歷,一直都留存在你的記憶裡,成為你至今為止不菲的財富。不要忘記力量在這個世界上代表什麼。

   熟悉自己的力量,並且掌控它。最關鍵的是,戰勝你自己。

  任務獎勵:經驗×100,銅錢×500】

  ……

  看著彈出的幾個任務彈窗,葉爭流的眼睛不甚鮮明地亮了亮。

  在浮生島的時候,她就好奇過,既然已經有了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那又怎麼會沒有日常任務這種升級神器呢?

  現在看來,系統並不是沒有日常任務,而是之前的地點不對,因此不便於發放任務啊。

  目光在第二個任務「造訪同門」上停了停,葉爭流主動詢問白露:「那位管錢的三娘,不知好不好見?」

  白露愣了愣,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色:「這個時辰,三娘多半在賬房。只是,師妹你剛從船上下來,不用先隨我回去歇息一下嗎?」

  「不用,直接去拜這位三娘師姐的山頭就好了。」葉爭流愉快地笑了起來:「一會兒我還要去看看師父他老人家呢。」

  在沒有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的時候,她可就指著日常任務帶她升級了。

  白露轉念一想,覺得葉爭流說得很對:「那我就帶你去見三娘,正好讓她給師妹你撥一處居住的院子,再領了安家的份例。」

  ——————————

  賬房是個三進的院子,第一進僕役正在灑掃,第二進坐著幾個先生算賬,算盤被打得劈啪作響。偶爾有丫鬟小廝端茶倒水,腳步聲也很安靜,茶水會特意放在手邊一個單獨隔出來的小檯子上。

  步入第三進的內室,葉爭流終於見到了黃三娘。

  這個女人手裡握著整個滄海城最大的錢袋子,打扮上卻不算富貴華麗,僅僅得體而已。她挽著婦人髮髻,穿一件水綠色的衫子,頭上斜插著一根赤金的喜鵲扁方簪子。

  盛夏的天氣,賬房裡不但不設冰鑑,而且黃三娘身上還披著一件錦緞的披風。葉爭流注意到,她明明已經搽了脂粉,然而臉色裡依舊透著一股蒼白,用《紅樓夢》裡的話講,這叫做「一見便知有不足之症」。

  管錢這麼忙的事……讓一個病人來,這不好吧。

  莫非黃三娘的卡牌比較稀有,所以解鳳惜才堅持要用她?

  當黃三娘抬起頭來的時候,葉爭流尚未收回自己亂七八糟的心緒,於是一眼就碰上她鋒利而精明的目光。

  那種冥冥之中的感覺實在很難解釋,卻又極其玄妙地存在著。只需這麼一個照面,兩個人同時就意識到,對方絕不是什麼容易相與的對象。

  葉爭流在心中暗暗驚嘆:這位黃三娘不可小覷,當真是個病羅剎啊。

  隨著兩人的目光相交,葉爭流的任務面板便是一震,代表著拜訪同門的任務已經完成。

  黃三娘把手裡的賬本放在膝上,朱筆往硯台上輕輕一擱,碰出一聲淡淡的脆響。

  「白露師妹,不知這位是……?」

  白露連忙介紹:「三娘,這是師父新收的徒弟,咱們的九百八十一師妹。」

  「哦?原來是城主又收了徒弟。」

  聞言,黃三娘當即揚起一個明快的笑容,語氣熱情大方,連珠炮一般:

  「妹子快坐。這半年來,城主一直不收徒,我心反而懸著,如今看城主終於再收了徒弟,一顆心總算是落下了。妹子住城主府還是城西?有卡牌還是沒有?一會兒我讓紙鳶拿個表來,妹子你挨個添了,我也好按著情況,給妹子你安排日常起居的地方。」

  這一串招呼堪稱熱情洋溢。

  只是從始到終,她甚至沒有問一句葉爭流的名字。

  不待葉爭流回答,一個梳雙丫髻的婢女就走過來,對著葉爭流屈膝一禮,引著兩個人去了旁邊的一間側室。

  這個叫紙鳶的丫頭,臉上帶著和黃三娘如出一轍的、虛假繁榮的客氣。她把一張抄好的表單鋪在桌上,笑意盈盈地請教葉爭流。

  「是我讀給姑娘聽,還是姑娘自己填?」

  葉爭流選擇自己填。

  等把毛筆握在手裡,葉爭流才注意到:眼前的這張表單,字跡抄得又大又清楚。上面盡是些「是男是女」、「有沒有卡牌」、「南人還是北人」「口味甜還是鹹」之類的基礎問題。

  這些問題的言語簡單易懂,收集起信息來,又快又方便,還省了寒暄。

  葉爭流毫不懷疑,黃三娘絕對是流程辦公的一把好手,她從這個表格上,看到了現代問卷的影子。

  不僅如此,在這張紙上,連答案都是事先寫好的,葉爭流全程甚至不用寫一個字,只需用筆在自己的答案上畫一個圈就行。

  等她把這一份問卷做完,那小丫頭又上前來屈膝一禮,替葉爭流在左首標了個「玖捌壹」。

  這回,從小丫頭手裡接過表格的時候,黃三娘終於把手裡的狼毫掛回了筆架。

  她看著手裡的表單,語氣熱情而公事公辦:

  「師妹住在城主府裡,月例是三兩銀子、一季兩套新衫、膳食三等。除此之外,師妹是女子,又識字,每月的脂粉錢額外多出一兩,再加一兩公中的紙筆費。另,師妹既然有卡牌,每月可多領五兩銀子的卡牌補貼,膳食升等。共計月例十兩銀子,膳食二等——敢問師妹貴姓?」

  「免貴姓葉,葉爭流。」

  「好,紙鳶,你給葉師妹把九百八十一的牌子拿來。」

  那是一塊雞翅木的小小木牌,木牌底下挖著五個留置小孔。黃三娘拉開自己身旁的抽屜,動作乾脆地往小孔裡按進去了兩顆打磨光滑的白銀珠子。

  「師妹收好,每月憑此牌來領份例即可。補一次牌子八錢銀子,不便宜。所以師妹若是弄丟了牌子,不妨先自己私下裡找一找。」

  葉爭流有些新奇地接過那個木牌看了看。

  這木牌打磨得極其乾淨光滑,正面印了城主府的名諱和祥雲紋,牌子背後又刻了描金的「玖捌壹」字樣,上下兩頭都鑽了小孔,可以配個絡子,結在腰上。

  只這一個領份例的手牌,就能看出黃三娘的心思細巧。

  黃三娘繼續低頭審視著手裡的這份表單:「師妹是北人,口味好鹹,不怕蟲。我便把師妹安置在梨香園。園子裡有兩個灑掃的小丫頭,師妹若是不中意了,換人這等小事,只需找紙鳶就行。」

  交代完這些,黃三娘便彎下腰,從櫃子的最下面取出一個厚厚的大本子,在葉爭流那一頁上落了印,將她的資料夾在了本子的最後一頁。

  親手收好了葉爭流的資料,黃三娘一個眼色,紙鳶就捧來了一個托盤。

  托盤上盛著十兩紋銀,以及一沓事先訂好的白紙。

  「諸位師弟師妹剛入門時,都有些不大懂的問題,例如任務在哪裡領、平日的課在哪裡上,我這裡都給師妹記出來一份。此外,師妹初來乍到,這十兩銀子是安置用的,還請師妹收下。」

  此時此刻,距離葉爭流見到黃三娘第一眼,還不足一盞茶的時間。

  短短的五分鐘裡,黃三娘已經給她安排好了日常生活和食宿,而有意無意地,葉爭流也深刻地瞭解到了黃三娘的脾氣。

  所有的事情,黃三娘都做得有條不紊,快而不亂,處理事情章程儼然。

  葉爭流不由在心裡叫了一聲好。

  她上輩子的時候,哪怕去個銀行窗口辦事,都會被拉著問一堆辦不辦卡、開不開戶、存不存某個理財保險之類的問題。

  而黃三娘這裡,顯然沒有什麼官僚主義,一切都以辦事效率為先。

  這個速度哪怕放到現代社會,也堪稱乾脆俐落,足以讓辦事的老百姓翹起大拇指誇了。

  看著眼前明明難掩病態,卻不失雷厲風行的黃三娘,葉爭流覺得,自己很饞這女人的腦子。

  她一顆挖牆腳之心蠢蠢欲動,當即就拉開了自己的系統工會面板,搜索到了黃三娘,然後輕輕點擊她頭像後面那個小小的加號。

  【目標人物對您的好感度不足20,無法被加入工會。】

  葉爭流:「……」

  她現在才知道,原來想要加人進工會,還需要對方對自己的好感。

  那麼,問題來了。

  怎麼才能讓黃三娘來給自己貼錢打工……不是,能讓她增加對自己的好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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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3 12:37:59
卷二 滄海城 第四十七章 公會任務

  辦完事以後,黃三娘迅速用一種親切、熱情、大方、典雅的態度,對葉爭流下了逐客令。

  雖然她滿口都是「葉師妹常來喝茶」,「我這裡常年有人,照料不周」,「身邊四個丫鬟,各個能幹,師妹有事找她們都能解決」之類的話。

  但只要長了耳朵,就不難聽出,她的本意是想說:「你還要打擾我到什麼時候」。

  啊,這就是好感度不滿20的殘酷世界,你想試試相處時間能不能兌換好感度,人家都嫌你煩。

  葉爭流很識相地當場告辭,換得黃三娘一個客氣的面子情微笑。

  「師妹走好。」

  在黃三娘的鮮明對比之下,葉爭流深刻地意識到了白露的可貴。

  ——自己還沒有和白露見面的時候,白露就已經對她擁有了高達20的好感。

  一個與葉爭流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不但初始就對她有著20點的好感度,還因為葉爭流一個「邀請加入工會」的騷操作,不惜驅船遙遙趕來,就是為了能給葉爭流治傷、解毒,並且全程都是自掏腰包。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啊?簡直就是國際主義的精神,是醫者大愛無疆的仁愛之心啊。

  葉爭流看了看身旁恬靜微笑的白露師姐,心想,假如連這種近乎絕跡的甜心小天使她都不珍惜,那自己還是個人嗎。

  想到這裡,葉爭流肅穆地握住了身側白露的小手。

  白露迷茫地朝葉爭流望來一眼:「葉師妹?」

  葉爭流:「我接下來要說的事,師姐一定不要怕。」

  白露雖然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身為師姐的責任,讓她下意識地選擇安慰自己新入門的小師妹:「師妹你盡管說,我是大夫,我遇事不會怕。」

  好,既然如此,葉爭流就放心了。

  她十分誠懇地請教白露師姐:「師姐,你知道三娘喜歡什麼樣的師妹嗎?」

  是的,盡管白露小天使非常暖心,但葉爭流還是饞黃三娘的腦子。

  外熱內冷,滿口都是生意,滿眼寫著快滾的病怏怏精明大美人,誰不喜歡呢。

  葉爭流簡直喜歡到不想做人啊!

  白露茫然:「……啊?」

  白露無措:「為、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

  白露十分驚恐:「我也不知道啊。難道我看起來很像是知道這種事的樣子嗎?」

  ——————————————

  對於如何爭取到黃三娘的好感,白露是沒有經驗的。

  畢竟,黃三娘其人,雖然管錢,但是卻不愛金銀玉器,哪怕半個城都要看她臉色,她也沒有驕奢淫逸。

  提起黃三娘,師門上下都知道她是個厲害人物。但要問她喜歡什麼……

  白露也只能含糊地回答一句,三娘大概天生就喜歡管錢吧。

  除了城主解鳳惜之外,甚至沒人聽說過她和師門裡的哪位同門交好——反正無論她和不和別人交好,也只有所有人看黃三娘臉色的份。

  白露確實比其他的師兄弟們和三娘更熟悉一點,但那也只是因為她負責三娘的病情,每隔七天會去給黃三娘診一次脈。

  所以對於葉師妹的這個問題,白露屬實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她給葉爭流提了一個很樸實的建議:「不然,下次我去給三娘診脈的時候,師妹你幫我拿著藥箱?」

  白露在心中暗忖道:多見見面,應該有利於打好關係吧。

  唔,要是沒有其他方法的話,這也是個招數。

  葉爭流謝過白露的好意,同時在心裡打開了三天以前就刷出來的任務框。

  【主線任務1:建立根據地

  任務描述:無需多言,您已經飽嘗過弱小的酸楚。

  您一直把自己歸結為守序陣營的一員。您希望看到亂世被終結,也希望看到有一個穩定的、有力的政府得以建立,更希望世上的大多數人都可以在社會的規則下安穩地生活。然而這世上並無一個存在,足以讓您寄予如此厚望,所以您低下頭,在海面的倒影裡看到您自己。

  您相信,終有一日,任何人都不必擔心自己懷中的孩子於某夜被人偷走,再找到時發現幼童已經被下到了一口湯鍋裡。

  那記憶是您揮之不去的噩夢,也是您為之前進的動力。

  任務獎勵:???】

  【支線任務:交上五個志同道合的朋友(0/5)

  任務描述:世上沒有光桿的霸主,連秦檜都有兩個兄弟呢。

  以您的才華和能力,至少要有五個願意參與您偉大事業的朋友才行啊。

  當然,您完全可以提著一個食籠,在路邊隨機收買五個乞丐,這樣也是可以算您完成任務。

  但是……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告訴我您不會真的那麼做吧?

  任務獎勵:視完成情況而定】

  支線任務的那一串「不會吧」,相當喧囂地吵到了葉爭流的眼睛。在打開任務框的時候,葉爭流下意識地抬手在自己的眉間一遮。

  主線任務暫且不提,葉爭流現在剛剛立穩腳跟,想要完成主線任務,還需要更多的積蘊和底牌。

  至於支線任務……

  如果志同道合的意思是「熱愛和平」,那白露顯然應該算在裡面。

  然而這個任務的完成人數,至今都顯示為0。葉爭流猜,要麼是它對朋友的友誼值有要求,要麼是它對朋友的舉動有要求。

  比如說,志同道合的朋友,要願意幫著葉爭流打天下之類的……

  這個任務可以先放放,但在葉爭流心裡,她就不客氣地先把白露和黃三娘預定上啦!

  關掉主線支線的任務面板,葉爭流又打開了自己的公會頻道。

  作為會長,盡管是一個公會裡只有三個人的會長,葉爭流每天也要勤懇地履行自己作為會長的職責。

  職責一,領取當日的公會任務。

  任務版上每天會隨機刷新二十四個任務,未名公會等級為一,因此一天最多只能領取三個任務。

  在葉爭流領取了任務後,任務牌會懸掛到工會上方,由工會會員共同完成,完成可以得到工會經驗、公會貢獻值以及公會幣等各種東西。

  如果領取的任務牌沒有完成,那就會扣除相應的工會經驗。

  由於殺魂已經被葉爭流親手放生,葉爭流又很難和白露解釋「你其實已經被我加入了一個只有兩人一狼的特殊組織」,所以她每次領取任務時,都盡量挑選自己公會肯定能完成的那種任務。

  例如眼下這個。

  【公會任務: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任務描述:吃掉總量為9碗的口糧。

  任務進度:(9/9)

  任務獎勵:公會經驗 5、公會幣 1(已領取)】

  今天的早飯和午飯,葉爭流是和白露一起在船上吃的。白露飯量小,兩頓加在一起大概吃了一碗。葉爭流正在長身體的時候,每頓吃了一碗半。

  既然她們兩個一共吃了四碗飯,那剩下的五碗飯是誰吃的……就完全不必猜測了。

  葉爭流只能說,在殺魂離開後,還能以這樣一種特殊形式感知到他的溫飽,這真是太好了= =

  雖然不知道殺魂現在的情況,但看他一個上午就吃掉了五碗飯的東西,應該過得還挺不錯的。

  除此之外,身為會長,為了未名公會不被扣除經驗,葉爭流還要完成一些已經領取,但是沒有其他公會成員完成的任務。

  【公會任務:學習沒動力,你別跟我皮

  任務描述:學習部分卡牌知識

  任務進度:0

  任務獎勵:公會經驗 5、公會幣 1】

  這個任務也比較簡單,請教白露就能完成。

  不過,鑑於葉爭流本日還有拜訪師父的日常任務沒做……

  葉爭流翻了翻自己的任務列表,臉上緩緩地揚起了一個無邪的微笑。

  在之後的日子裡,這個微笑被葉爭流命名為:薅鳳凰毛‧起手式。

  她輕聲對白露請教道:「師姐,你知道咱們的師父住哪兒嗎?」

  同一時間,不遠處的解鳳惜,不知為何感覺背後一涼。

  ————————————

  在葉爭流來看,解鳳惜的親傳弟子實在太多,以至於這些弟子的身份,與這個世界裡大部分人概念中的「徒弟」有別。比起「弟子」,反而更像是「門客」。

  她去找解鳳惜的時候,門口打簾的小丫鬟看了她腰間的腰牌一眼,示意葉爭流在此止步,自己則進去通報。

  城主府裡的普通丫鬟都知道,解鳳惜新收的徒弟慣來紅火緊俏,因此等通傳完畢後,那小丫頭湊到葉爭流身邊,悄聲告知葉爭流。

  「姑娘,九百八十公子在裡頭呢。」

  葉爭流反應了一秒鐘,才意識到,這串數字是自己前頭那個、據說很有希望當上少城主的隔壁師兄。

  對於馬登元的性子,白露並未說上太多。

  不過一見面葉爭流就自行領悟了,這人五行欠揍。

  方堂之內,解鳳惜斜倚在主座上,馬登元則陪坐一旁。他是個眉眼陰沉的年輕男人,容貌白皙俊雅,只是目光裡的不善之意沖淡了本應溫文的氣質。

  一見葉爭流,他登時露出一個不屑的諷笑。

  「師父,這就是你給我新收的師妹嗎?她叫什麼?」

  作為一個收徒過多的師父,解鳳惜從來都不在徒弟之間拉偏架,但凡有什麼問題,一向都是讓徒弟自己解決的。

  他漫不經心地回道:「看你師妹願不願告訴你。」

  在葉爭流入門之前,馬登元一直是解鳳惜的關門弟子,半年來無往不利的生涯幾乎讓他忘了形,如今聽到解鳳惜拒絕自己,馬公子的臉色當即一黑。

  他有氣不敢沖著解鳳惜發,當然就只好全照著葉爭流來。馬登元的嘴角擰起了一個奇異的弧度,問道:「師妹貴姓?」

  他問得陰陽怪氣,葉爭流回答的也很敷衍:「葉。」

  「哦,是韓國葉將軍一脈的葉嗎?」

  「不是。」

  「那是太行葉氏的那個葉嗎?」

  「不。」

  「都不是啊,那莫非是趙國皇室的葉姓?」

  「再不濟,也該是天海城四大姓裡的葉姓吧!」

  「……」

  葉爭流乾脆不回答了,她抱起手臂,冷冷地在一旁看著這個精神小夥裝逼。

  既然這麼在乎姓氏,她看這人不應該姓馬,應該姓司馬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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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滄海城 第四十八章 卡力

  市民馬某不知道,自己的戶口本都快被人給改了,一張小嘴還在叭叭地說個不停。葉爭流留心聽了一下,裡面沒有一句是陽間話。

  葉爭流在馬登元的對面坐下,面前之人一點收斂也沒有,依舊在逼逼叨個沒完。

  馬登元滿口都是些家世、門第、師父收你是天大的福氣之類的屁話,語氣裡對自己做不成關門弟子的怨恨酸氣,簡直要從鼻孔裡冒出來。

  只可惜手上少杯氫氧化鈉,不然葉爭流肯定潑過去,給這位馬師兄好好中和一下那股掩蓋不住的酸味兒。

  收不收徒弟的事,說來說去都是解鳳惜的決定。

  馬登元垂涎那個關門弟子的特殊位置,卻不敢往上找解鳳惜問個答案,於是就把一腔子氣撒到葉爭流身上。他是指望用自己的態度先聲奪人地嚇住葉爭流,還是想用自己高貴的身份鎮住她?

  看著眼前的馬登元,葉爭流臉上逐漸浮現出一個憐憫的微笑。

  ——上一個這麼幹的人姓應。

  ——後來他連自己徒弟都變成死對頭家的了。

  葉爭流往上首瞧了瞧,只見解鳳惜垂著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吸著煙槍,對自己和馬登元之間發生的一切視若罔聞。

  看來他沒興趣調停弟子關係。

  那敢情好。

  葉爭流來看解鳳惜,本來是想做完日常任務和公會任務的。

  沒想到,今天竟然還能把每日打卡的戰鬥任務也順便完成,簡直可以稱作意外之喜啊。

  葉爭流簡單過了一下自己手裡的卡牌:其他卡牌都準備完畢,只有李賀卡還在冷卻之中。

  這張卡一擊必殺,千好萬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冷卻時間太長。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緣故,葉爭流早就把技能升級的寶石給李賀卡用上了。

  沒關係,這種小打小鬧,還不必動用李賀卡。

  葉爭流心裡有個小小的、關於卡裝的想法有待實驗,她看馬登元就是個不錯的試驗品。

  而在那之前……

  葉爭流笑容滿面地對馬登元拱了拱手。

  「師兄,師妹此次來,是想請教師父一點關於卡牌的基礎知識。說實話,要為這點小事勞煩師父,我還挺不好意思的。我看師兄出身名門,心嚮往之,幾個問題,難不倒師兄吧?」

  馬登元狐疑地看了葉爭流一眼,不明白她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不過,這是個解鳳惜面前抬高自己、踩低葉爭流好機會。馬登元想了想,覺得不必錯過。

  他裝腔作勢地一咳嗽:「你問吧。」

  不管這個排行九百八十一的村女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難道他還能怕了不成?

  葉爭流倒也沒打什麼主意,她就是想把自己那個學習卡牌知識的公會任務做了,可以說是很樸實了。

  這些基礎問題若拿去請教解鳳惜,解鳳惜甚至可能懶得答。

  但當著解鳳惜的面問馬登元就不一樣了。

  無論是為了在自己面前顯擺,還是為了在解鳳惜面前表現,葉爭流相信,馬登元都會認認真真、舉一反三地教會自己的。

  畢竟,葉爭流也不是什麼魔鬼,上來就把馬登元胖揍一頓,這種事多不好意思啊。

  生活在勤儉節約的社會主義光輝之下,葉爭流從小就知道廢物利用嘛。

  「敢問師兄,卡牌數目什麼時候會變多?」

  一聽這個問題,馬登元當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什麼外行問題。」

  這個丫頭,也不知道是師父從哪裡撿回來的土妞,一張口說出來的話,簡直都往下掉渣子!

  「讓我告訴你吧,卡牌和卡力息息相關。當你覺醒第一張卡牌的時候,自己能夠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充斥著卡力,此時的卡力,就是決定你卡牌強弱的基礎值。」

  卡力?基礎值?

  葉爭流微微一愣。

  她從來沒有感覺到過自己的卡力。

  葉爭流不恥下問:「師兄,卡力是幹什麼的?」

  馬登元幾乎要跳起來:「什麼?連這都不知道,蠢材啊蠢材!難道你沒有覺醒卡牌嗎?你使用卡牌時消耗的力量,當然就是卡力了!」

  葉爭流:「……」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用卡牌的時候,從來都不消耗卡力,一向只注意冷卻時間。

  按照馬登元的說法,卡力是在點靈之時,湧現在葉爭流周身的力量。

  葉爭流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慕搖光給自己的點靈的時候,她渾身上下似乎有種奇妙的感受,與此同時,有一個浮現在她腦海裡的圖案,是個碧藍一片的條狀物體。葉爭流當時沒有在意,但是現在回憶起來,那東西顯然是——

  草(一種植物),那不明顯是個藍條嗎?

  就是打網游的時候,決定能不能釋放技能的法力值啊!

  葉爭流:「……」

  此後,隨著她一直做任務、一直升級,理論上她的藍條也應該一直在加長。

  唉,說來都怪刀○亂舞、食○契約這幾款游戲,它們的游戲模式給葉爭流帶來了某種錯覺。

  葉爭流一直覺得打架的都是卡牌,自己的級別只是一個毫無感情的數字。

  其實不是啊,明明她有提供非常豐沛的藍條支援嘛。

  想通這一點,葉爭流的笑容頓時變得真誠了些。

  「我懂了,師兄繼續講吧。」

  馬登元哼了一聲,決定看在上首解鳳惜的面子上,繼續講講這些小兒科的知識。

  「一般來說,經過一段時間的鍛煉後——這個時間通常是一到兩年不等,你的卡力會提升到基礎卡力的兩至三倍,第二張卡牌也會醞釀成熟。哼哼,當然也有極個別天才,比如說我,僅僅半年就覺醒了第二張卡。」

  「此後,再經過三到五年的訓練,你的卡力提升為基礎卡牌的三到六倍,第三張卡牌也會隨之覺醒。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一生覺醒三張卡牌就已經是極限。第三張卡牌覺醒後,卡力將維持在最高六倍的狀態下,很難再進步了。」

  說到這裡,馬登元挑剔地看了葉爭流一眼,好像在說「你差不多就是這種情況了」。

  葉爭流含笑聽著。她當然不會告訴馬登元,自己現在就有四張卡牌。

  嚇死他了怎麼辦,嚇死了她一會兒打誰去啊。

  她更不會告訴馬登元,自己的系統面板上,已經顯現出【公會任務-學習沒動力,你別和我皮(已完成)】的字樣。

  葉爭流故作天真地問道:「師兄現在有第三張卡嗎?」

  馬登元眼色一厲,手裡描金墜玉的扇子猛然合上:「這也是你能問的問題?」

  葉爭流緩緩眨了眨眼。

  懂了,所以說他還沒有覺醒第三張卡。

  只有兩張卡牌啊,那就更好對付了。

  葉爭流誠心誠意地道了聲謝,繼而問道:「對了,還有一個問題要請教師兄——卡牌要怎麼用?」

  馬登元:「……」

  馬登元匪夷所思地看著葉爭流,從表情上看,他想不通葉爭流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

  「你?你的卡牌怎麼用,你問我?」

  此時此刻,葉爭流已經熟練地掌握了啟動馬登元的三個關鍵詞。

  「師兄出身名門,師兄天資橫溢,我就比較蠢。師兄給我講講吧。」

  講講就講講。

  馬登元隨意道:「比如說……」

  葉爭流非常慇勤:「比如說以師兄的卡牌為例。」

  「嗯,比如說以我的卡牌為例。」馬登元一無所覺地接口。

  他的卡牌內容在師門裡也不是什麼秘密,可能也只有葉爭流這種新入門的小師妹才不知道。

  在上首的主位上,解鳳惜默默地轉開了眼睛,猛吸了一大口煙,才能讓自己不要一不小心笑出聲來。

  馬登元得意洋洋地給自己扇了扇扇子:「我是元素性的卡牌,也是最稀有的一類事物卡。事物卡往往以控制或者輔助為主,可我的卡牌主打攻擊,能讓我踩在水面上破浪而行,也能讓我招來滾滾碧濤……」

  他顯然對自己十分滿意,因此一吹捧起自己來就沒有完。

  葉爭流微笑著聽著他的講解,腦中閃過一連串的(此處省略500字)、(此處省略800字)以及(此處省略1000字)。

  耐心地聽完了馬登元的幾個具體技能,葉爭流放心了。

  白露是個小天使,她對每個人的先天好感值都很高,也一直有種對每個人的保護欲。

  所以在介紹馬登元的時候,她只大致提了一句馬登元的身份,至於這人的秉性和卡牌路數,白露是一句話也沒和葉爭流提。

  不要緊,白露不說的東西,馬登元自己說了。

  養豬千日,殺豬一時。葉爭流認為,現在已經是磨刀的好時候了。

  她彬彬有禮地打斷了馬登元的自吹自擂。

  「師兄,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馬登元被她打斷了對話,一臉不悅,不假思索地問道:「什麼?」

  葉爭流:「我想知道,在哪兒揍您比較方便?」

  「……啊?」

  「或者我再說得通俗一點。」葉爭流的態度相當客氣:「三娘給我的注意事項我看了,咱們師門是允許弟子私下比鬥的,只要有人見證就行——我想和師兄打一場,請師父見證,不知道怎麼樣呢?」

  馬登元目瞪口呆,不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發展到這個地步。

  明明上一刻,這個小毛丫頭還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在和自己請教問題。怎麼一轉眼……

  他也不是全然的傻,愣了一愣便反應過來,之前是葉爭流一直在套自己的話。

  馬登元勃然大怒:「你找死!」

  急怒之下,他手裡的扇子挽了一串相當騷包且流麗的扇花,錦緞的扇面突然崩開,露出其中寒光凜凜的精鋼扇骨。

  葉爭流毫無誠意地小海豹拍手,眼神冷酷的像是一個毫無感情的日常任務打卡機器。

  「太精彩了,這一手傳統非物質文化遺產,完全值得打賞一朵玫瑰花。」

  她上次看到這麼漂亮的耍扇子,還是在慕搖光身上呢。

  只不過,慕搖光耍扇子要命,這位耍扇子要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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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滄海城 第四十九章 鹿鳴

  馬登元一張白皙的俊臉此時已經憋得通紅。

  他和葉爭流這種一看就是土裡刨食的掉渣村妞不一樣,馬家歷任風海城主十二代。他投胎好,是嫡脈裡的嫡脈,貴人中的貴人。

  要不是葉爭流被解鳳惜收做徒弟,此時哪裡有馬登元看她一眼的份兒?

  馬登元惡狠狠地在心裡想著:這種又無知又粗鄙的丫頭,即使家裡分來給我洗腳,我也不要!

  要不是解鳳惜就在身後看著,馬登元此時此刻真恨不得一扇子下去,把葉爭流打成一片外凹裡凸的肉餅餅。

  他本來神情裡就有幾分化不去的陰霾之意,如今啞然受辱,削薄的眉骨裡凸顯出幾分戾氣來,就更是顯得不可親近。馬登元熱騰騰地喘了一口氣,冷笑道:「你要和我動手?」

  看了他這副模樣,葉爭流反倒一笑。

  擺出這副架勢來,是想嚇唬誰呢。若不是為了打一架完成日常任務,誰和你說這麼多話啊。

  「可不是嘛,師兄,你就先別扯閒篇了。趁著師父在這兒見證,咱們快點打?」

  她日常任務的100經驗值和500銅錢還壓在這兒呢。

  馬登元愣愣地瞪著葉爭流,只覺得自己活了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這麼不知死活的東西。

  怒極反笑,他手裡折射著喑啞銀光的鋼骨摺扇猛地一收。馬登元拿扇尖指著堂外的院子,一字一頓道:「好、好、好。我看也不用去別處了,正好師父看著,咱們就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做過一場!」

  葉爭流當即戰術後仰。

  不是她思想太污,也不是她被杜牧大大影響。只是「做過一場」的這個說法……咳,就很有風味啊。

  她這裡表情微妙,馬登元卻已經快人快語地對解鳳惜行了一禮。

  「師父,我要和師妹做過一場,就煩請師父替我做主了!」

  葉爭流:「……」

  朋友,你這個用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和我領個結婚證。

  解鳳惜此前一直倚在椅子上假寐,對他們兩個熱情的師門交流視若無睹,整個人都像是一片美好的貼畫。

  此時此刻,聽葉爭流和馬登元商量好了比鬥的事,他終於睜開雙眼,將煙槍在椅子把手上一磕。

  這一下火星四散,煙雲亂飄,濃厚不一的煙霧在解鳳惜的衣擺上勻成一團,凝結成了個貴妃榻的模樣,穩穩當當地把解鳳惜托在這片煙霧攏成的榻上。

  解鳳惜單手扶著額頭,眼裡露出了些許興味神色。他半眯鳳眸,悠悠吸了一口冷煙,口中卻笑道:「好啊,那為師也給你們一點添頭。」

  他揮了揮手,示意婢女去把東西捧來:「我有一色金剛彩翎孔雀氅,今天你們誰贏了,我就把那件衣裳給誰,怎麼樣?」

  單聽著這個花哨的名字,葉爭流反應不過來。

  不過她一看,自己對面的馬登元,眼中已經冒出了賊子般的亮光,立刻秒懂:明白了!好東西!

  唉,她就喜歡司馬師兄這樣的人物,又送人頭又送經驗,又能順便從解鳳惜身上薅鳳凰毛,還會送來個虛擬的媽……咳。

  兩個人在院子的兩角站定,馬登元一寸一寸地展開扇子,淡淡道:「我這柄密鋼千鍛扇,是用冰雪鋼心回爐千次打造而成,挫筋扒骨,見血不收,是一柄絕代靈器。師妹要有什麼武器,就拿上吧。」

  反正無論是什麼兵器,多半也不夠他一扇子削的。

  葉爭流也不客氣,她腰間有一把長劍,此時已經握在手裡。

  「我這裡有一柄劍,府裡發的。」想了想,葉爭流又好心補充道:「一會兒,如果你足夠幸運的話,這把劍應該用不上。」

  馬登元輕蔑地一笑,一心想用葉爭流的鮮血來洗刷自己的恥辱。

  他根本沒有思考過,葉爭流話裡的「你足夠幸運」是個什麼意思。

  ——其實答案很簡單,葉爭流手裡還有一個比較偏門的卡裝。

  她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嘗試,今天終於有個軟柿子隨便捏。葉爭流想在馬登元身上試試這個。

  【卡裝‧鹿鳴】

  星級:三星

  卡裝描述:呦呦鹿鳴,食野之蘋。請在清新廣袤的曠野上,像一隻小鹿般自由的奔跑吃草吧!

  使用此卡裝,環境類描寫技能加成15%,除此之外,另有5%概率將對手變為自由奔跑的小鹿。

  實話說,從看到這個卡裝描述的第一天,葉爭流就對此好奇已久。

  她真的很想知道,要怎麼才能把對手變成一隻自由奔跑的小鹿……

  假如馬登元足夠幸運,遇上了那5%的概率,那葉爭流就有機會滿足自己的好奇。

  假如他不夠幸運也沒關係,葉爭流一個「十年一覺揚州夢」就足夠讓他定在當場,接下來就是那柄劍出場的時候了。

  馬登元哪裡知道葉爭流心裡的邪惡念頭,他只知道,自己活了這麼大,還沒在別人身上受過這種閒氣呢。

  耳邊,解鳳惜輕磕了一下煙桿作為比賽開始的提醒,馬登元二話不說一揮摺扇,扇子上用密紋篆刻的浪花印,當即配合著馬登元的卡牌洶湧而出。

  【卡牌‧海,技能「滾滾碧濤」發動】

  【卡牌‧弄潮兒,技能「一葦渡洋」發動】

  扇子打開的第一時間,葉爭流腳下鞋底全濕。隨著扇子直揮到底的這一個簡單動作,鹹澀的鹽水便憑空而起,如同畫捲上傳世的浮世繪一般,眨眼就沒過了葉爭流的胸膛。

  而馬登元其人,明明腳上蹬著一雙沉重的八分粉漆小羊皮靴子,然而整個人卻如同踏著舢板沖浪一般,穩穩地站在了浪頭尖上。

  扇子一揮,隨即再是一收。

  【卡牌‧海,技能「排頭浪」發動】

  【卡牌‧海,技能「水旋渦」發動】

  馬登元對自己的技能已經非常熟練,熟練到閉著眼睛也不會出錯的地步。

  「滾滾碧濤」這個技能一出,整個領域就是他的天下。

  排頭浪專打上頭,水旋渦則針對水下。這一長串的技能施展下去,無論葉爭流是不會鳧水隨波逐流也好,會鳧水潛到海面下也罷,乃至於她哪怕能長一對翅膀飛出起來呢……

  她往下有深達數尺,人掙不脫的水旋渦等著,向上則有足足三丈高的排頭浪伺候。

  馬登元嘴角化出一絲冷笑,沒等他的笑意完全展開,便覺鬢邊手上,輕輕一濕。

  是什麼……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發覺原本萬裡無雲的清朗天色下,竟然不知何時下起了細密的、紛亂的、哀怨的、如愁絲一般的斜雨。

  馬登元不屑嗤聲道:「你是不是傻……」

  他在這裡招出了一片海,這個土妞在幹什麼?她在下雨?她還嫌棄水不夠多嗎?

  與此同時,他也聽到葉爭流一聲幽幽的感嘆:「師兄,以後誰說你傻你都別信,你就是缺一點心眼……」

  三星卡裝鹿鳴,被葉爭流放置在了杜牧卡的唯一一句環境描寫「清明時節雨紛紛」上。

  剛才她和馬登元同時動手,她想要放個技能,結果卻施放失敗,反而是馬登元一出手,就氣勢恢宏地變出了一大片海來。

  葉爭流微微一愣,隨即便領悟到,大約是時節不對。

  端午都過完了,現在正值盛夏,來一場清明的雨也不合路數啊。

  心裡知道這個卡裝可能試不成了,葉爭流仍然在心裡順口驅動了一遍「清明時節雨紛紛」的技能。

  這一次,竟然成功了。

  事後,葉爭流分析,可能是因為馬登元先變出了一片海。

  本來今天萬里無雲,又不是清明的節令,沒有人工降雨的條件。

  但馬登元大公無私,馬登元捨己為人,他不要小我,成就大我,特意給葉爭流製造一片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海。

  這精神簡直感動到葉爭流眼淚汪汪。

  既然人家犧牲自我都要為葉爭流創造出這樣良好的先天條件,她當然就直接用啦。

  於是便出現了天降正義的一幕,無數細密的清明之雨源源不斷地從天上落下。那一刻葉爭流使用「願隨長風到日邊」技能破海而出。眼看一座巨大的排頭浪就要砸在她的身上——

  驟然之間,海洋、巨浪、以及天上的細雨都化為烏有,只有兩個人濕透的衣衫,證明剛剛那場比鬥的存在。

  哦,或者說,不是兩個人的衣衫。是葉爭流的衣衫,和馬登元的毛皮。

  葉爭流:「……」

  馬登元:「……」

  一人一鹿面面相覷,馬登元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而葉爭流心裡則很稀奇:哇,這就變鹿了?姓馬的運氣不錯啊。

  難怪他師門排行九百八啊,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不要三千二,不要一千八,只要九百八,活潑小鹿帶回家!

  葉爭流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蹄子蹬著地面動了動,嘴裡「吧呦吧呦」地叫了兩聲,大概是在背自己尊貴無比的豪華族譜。

  看了這麼多年的《人與自然》、《動物世界》,這還是葉爭流第一次在一隻鹿的眼裡,看到如此人性化的、懷疑人生的、萬念俱灰的眼神。

  葉爭流再次小海豹拍手,想給馬登元打賞一個百寶箱。

  這下子,連解鳳惜都有點驚異地從半空中那個煙雲砌就的美人榻上翻身下地。他走上前來,細細地打量了吧呦吧呦的徒弟片刻,再抬起頭來時,表情不知怎地有些復雜。

  他轉向葉爭流:「你師兄這個模樣……我看他像是匹馬鹿啊?」

  葉爭流:「……」

  鹿有那麼多種,可馬登元偏偏就變成了一匹馬鹿……

  這,葉爭流也不知道他究竟對自己的姓氏有多執著。

  想到這裡,葉爭流不由得對著馬鹿兄十分肅穆地一抱拳:「師兄真不愧是人中之馬,連變鹿都不忘變匹馬鹿,佩服佩服。」

  難怪他抓著葉爭流的姓氏就開始嘲呢,看看人家,多不忘本啊。

  一句「人中之馬」差點把馬登元活活氣死。在這一刻,他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奇蹄目的生存方式,一低頭就要頂著鹿角朝葉爭流撞過去。

  然而他的鹿角卻被解鳳惜一把握住。

  這個腦子始終像是長了坑的師父,用一種十分新奇的語氣說道:

  「衣服變作身上毛皮的話,那那把扇子變成了什麼?花紋?骨頭?可我看這前蹄也不像有異的樣子……真是有趣。」

  他用一種飛快的手法檢查過馬登元的兩個前蹄以後,竟然還相當為老不尊地想要掀開馬登元的後腿看看!

  馬登元:「吧呦吧呦!」

  一股欺師滅祖的衝動,從他的肺腑間沖天而起。

  與此同時,還有另一種發自生理的、生物存續的本能,也無聲地劃過了馬登元的喉頭。

  他拚命地甩頭蹬腿兒又搖尾巴,奮力從解鳳惜手上掙扎出去,一頭撞破了小院的大門,直直地跑了出去。

  解鳳惜站直身體,手持修長煙桿。他沒能檢查過馬登元身上的每塊骨頭,眼神到底還是有些遺憾。

  「你覺得,你師兄這是幹什麼去了?」

  葉爭流想起卡裝裡的內容描述,心底隱隱有了個猜測……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野馬愛草原。師兄他……應該是去吃草了吧。」

  畢竟呦呦鹿鳴,食野之蘋。吃草什麼的,沒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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