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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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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心亂

  張真人想了想還是低聲道:「洪大人信任您,才讓您過去說話,是不放心廣平侯吧!」
  
  宋成暄道:「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廣平侯病入膏肓,再經此一戰,必然馬革裹屍,朝廷命他回到西北,卻將趙太夫人接來了京城,有母親、兒女做質,廣平侯又能做什麼,洪大人是擔憂廣平侯的身子穩不住西北。
  
  就算西北的戰局能夠穩住,廣平侯死後,西北要交給誰?
  
  洪大人不想西北落入張氏手中,這次趁著廣平侯在京中,想要廣平侯勸說安義侯統兵。」
  
  否則兵部怎麼會拉著安義侯過問西北戰局。
  
  張真人道:「安義侯若是答應,豈不是因此得利,可如果安義侯不接手西北,是不是代表這些年他的確無心朝堂。」
  
  宋成暄臉上無波無瀾,只是目光看起來更加深沉。
  
  安義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提及,這不在他謀算之中,他想要的也從來不是殺掉一個人來洩憤而是掌控整個大局,父親避世而居,也難逃一死,唯有真正強大才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當年若無先皇帝的授意,他們也不會被誅殺滿門,所以只有他真正取得足夠的權柄,凌駕於那皇位之上,才會讓一切倒轉,不再做那俎上魚肉。
  
  在東南這些年,他一直照此行事。
  
  至於安義侯……
  
  無論他是那個與父親喝茶下棋,偶爾指點他拳腳的安義侯,還是那個苦口婆心將父親請出山,又變臉帶兵剿殺他們的安義侯,他現在都不會費盡心思去對付,更不想要提起。
  
  他不會讓那些恩怨、仇恨成為他的絆腳石。
  
  雖然已經思量的很清楚。
  
  但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始偏離了他的預想。
  
  明知不該與當年的人和事有過多的糾葛,因為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被人發現他的真正身份,到來的將是滅頂之災。
  
  他好不容易在東南培養的人手和家業都會毀於一旦,他的努力都會白費,又會回到十三年前的那個晚上。
  
  當面臨生死的時候,所有的拋棄都會變得理所當然。
  
  他不會怨恨當年那些袖手旁觀的人,每個人都有想要活下來的權利。
  
  但他也不會對這些人性命相托,更不會待以真心。
  
  那天晚上,又是什麼原因,他在徐清歡面前說出那樣的話。
  
  難不成期望她知曉真相之後,還會與他聯手?
  
  她聰明,做事果決,但也更加冷靜,應該比她父親更懂得取捨,說不定轉頭就會邀功來取他項上人頭。
  
  「公子,」張真人道,「您是不是想要試探安義侯,如果安義侯沒有趁機拿下兵權,就是真的無心於朝堂,也許當年他剿殺王爺也並非為了仕途邀功。」
  
  公子這是準備找到理由,減少對安義侯的恨意嗎?
  
  越是被親近之人拋棄,心中越是難過,魏王爺隱居之時與朝堂中人幾乎斷絕了往來,唯有安義侯時常進出王府。
  
  先皇要誅殺魏王,任誰都可以明哲保身,安義侯自然也可以選擇冷眼旁觀。
  
  但至少不要親自帶兵殺戮,此事過後,先帝對安義侯大為褒獎,誇讚安義侯果然是忠義之人,為大周清除了禍患。
  
  或許這其中有些他們不知曉的隱情,可想要找到理由一笑泯恩仇,談何容易。
  
  「公子,東西都收拾好了。」永夜進來稟告。
  
  張真人道:「公子您先回泉州,這裡的事交給我來辦。」
  
  孫二老爺的案子,表露出來的線索都指向魏王後人,不管是有人想要利用當年魏王的案子來殺人,還有背地裡針對公子,公子離開都比在京中更加安全。
  
  回到泉州之後,即便朝廷有任何舉動都尚有一搏之力,他們必須小心,不能給那藏在暗中的人任何的機會。
  
  宋成暄起身走到院子裡,只要他點頭,很快他們就能離開這裡,再進京時,他已經有實力與那些人周旋。
  
  就算他覺得孫二老爺的案子背後有人在針對他,他隱入暗中查案,也會更加方便。
  
  這麼看離開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宋成暄道:「我去吏部衙門,你們收拾好東西,這兩天就啟程。」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等到宋成暄出了門,張真人拍了拍永夜的肩膀:「道人料事如神否?當真是世上活神仙。」
  
  宋成暄一路去了吏部拿到文書,對他來說京中的事已了。
  
  登上茶樓,宋成暄一邊飲茶一邊看向窗外。
  
  正好瞧見兩騎馳過,這兩個人恰好他都認識。
  
  李煦和周玥。
  
  這兩人去查王允辦過的舊案,如今一路趕回,想來是有了結果急於去刑部查證,李煦是個聰明人,這步棋走的又準又穩。
  
  王允被下了大牢,刑部要收集證據為其定罪,李煦這樣的做法無疑會引起刑部的好感,加之他之前救下蘇懷,蘇懷必然會舉薦他入仕,很容易就能在六部之內謀個差事。
  
  宋成暄正在思量。
  
  旁邊傳來一陣說話聲。
  
  「我說你啊,現在後悔有什麼用,我早就勸你,多麼好的一樁婚事,你再不下手,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將來你後悔也來不及,果然被我料中,好姑娘都是千家求,人家已經訂了親,你再哭又有什麼用啊。」
  
  「求您再去跑一趟,我……我真的……沒想到。」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之前放不下臉面,現在就是跪在人家面前求也沒用了。」
  
  「您再去說說,這次不管成不成,我都不會再麻煩您。」
  
  「我是做媒又不是搶親,我勸你還是收收心,下次遇見更好的,我便說給你,唉……」
  
  那人哭著不肯應,兩個人撕扯了一番,媒婆無奈還是答應。
  
  旁邊總算安靜了,宋成暄也準備起身離開。
  
  「呦,這麼巧,這不是宋大人。」
  
  周玥剛上樓,就看到宋成暄。
  
  「宋大人。」李煦聽到周玥的聲音也抬起頭來。
  
  李煦身後是李長琰和徐長廷。
  
  宋成暄看向李煦,剛剛還匆匆忙忙去往刑部的人,何以現在到茶樓裡喝茶。
  
  「宋大人,這位是安義侯爺的弟弟,徐五老爺,這位是家父。」李煦熟絡地介紹。
  
  宋成暄點點頭,就算打了招呼,正要離開。
  
  李煦卻上前一步:「宋大人,正好遇見你,我們不如尋個地方說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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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對手

  李煦整個人如一塊璞玉,臉上的神情都顯得十分溫潤。
  
  相比較而言,宋成暄目光凌厲,渾身上下都有一種讓人無法接近的冰冷。
  
  徐長廷從前沒有見過李煦和宋成暄,如今倆人站在眼前,一冷一熱對比起來,倒是有種親疏立分的感覺。
  
  李煦說的已經夠客氣了,周玥卻還是覺得宋成暄會拒絕,他們與這位雖然早就相識,可這位從來不給任何人面子。
  
  可讓他沒料到的是,宋成暄轉身看向旁邊的隔間:「那就去此處吧!」
  
  這是答應了的意思。
  
  周玥頓感意外。
  
  幾個人相繼走進了隔間坐下。
  
  夥計送上熱茶之後,將隔間門關上。
  
  李長琰道:「這位宋大人在何處任職?」
  
  李煦知曉宋成暄不愛說話,微微一笑接話道:「宋大人是泉州招討使。」
  
  李長琰立即道:「年紀輕輕,可真是了不得。」
  
  宋成暄無意寒暄,看向李煦:「李公子想要與宋某說什麼?」
  
  李長琰不禁皺了皺眉,這位宋大人果然和表面上看起來一樣不好相處。
  
  本來是父子相逢,現在多了一個人屋子裡的氣氛就有些尷尬,李長琰看向李煦,下人帶回消息說煦哥兒今天進京,他和徐五老爺立即趕過來,就是想要攔下李煦問問那些案子查驗的如何,生怕煦哥兒年輕魯莽,若是在刑部丟了臉面,將來要如何入仕,誰知道話還沒來得及說……
  
  「宋大人,我有樣東西想要您幫忙看看。」李煦拿出一塊黑色的東西遞給宋成暄。
  
  宋成暄接在手中,放在鼻端一聞,眸光一動。
  
  李煦道:「王允曾在黃州任職,我去查王允從前辦過的案子,詢問了當地不少百姓,百姓們都王允無不交 口稱讚,王允這些年為自己積攢了不小的名聲,凡是府衙記錄在案的案卷,其中都沒有什麼紕漏。
  
  直到有一日一個老婦人登門尋我,請我幫忙找她的兒子,她的兒子出去砍柴,再也沒有回來,這樁案子報到王允那裡,王允也派人在左近找過都一無所獲,這家老婦人的兒子常常出去做腳夫,一出去就是一個月,衙門的人以為是那兒子出去忘記與老婦人說,可這件事已經過去一年,那兒子還沒有蹤影,總之這樁案子最終不了了之。」
  
  李煦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接著道:「一個大活人如何沒了,總不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正百思不得其解時,有人送了一樣東西給我,就是這個。」
  
  李長琰不明白兒子到底在說些什麼:「這是什麼物件兒?」
  
  李煦看著宋成暄。
  
  宋成暄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是銀子,經過海水浸泡的銀子。」
  
  李煦點點頭:「宋大人在泉州應該對著東西見怪不怪了,我是想了許久才得到這樣的答案。」
  
  「為什麼要將銀子放在海水中浸泡,」徐長廷說到這裡忽然想到,「難不成是走私白銀?」
  
  白銀是朝廷禁止買賣之物,倭國等地白銀價低,許多商賈私帶銀子上岸,造成大周白銀市價一時的混亂,朝廷也由此開始推行海禁。
  
  大周對於走私定罪頗重,有些商賈見勢不好,寧願將銀子沉入海底,所以這泡過海水的銀子,讓人立即就想到了私運。
  
  宋成暄道:「你可在王允處置過的案子中,發現了與私運相關的案件?」
  
  李煦頜首:「惠州查到了一個以私運為生的商賈,這商賈逃回祖籍黃州,被王允帶人抓捕入獄,王允將人捉到之後本欲送回惠州,似這類要案卻要將犯人押送刑部大牢送審,避免來回折騰浪費時間,惠州府衙的人確認了商賈身份之後,就由王允派人押解入京,誰知就在動身前往京城的前一日,那人在大牢中自絕了。」
  
  宋成暄道:「那犯人的身形是否與那老婦人的兒子相似?」
  
  這就是李煦要說的:「相似,我懷疑王允用了移花接木的手段,將那商賈收為己用,所以我才急著回京查問此案。」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王允被抓,那商賈又在何處。
  
  李煦思量道:「這人若果然逍遙法外,不知這些年都在為王允做什麼事。」
  
  李煦說完這些道:「聽宋大人這樣一說,我愈發覺得自己的思量沒錯。」
  
  「這些本就是李公子查出,與宋某無關,」宋成暄站起身來,像是就要告辭離去,「那商賈被捉拿,為何要逃回祖籍?豈不是自投羅網?」
  
  李煦道:「我也覺得甚是奇怪。」
  
  宋成暄目光銳利地從李煦臉上掃過:「李公子心中已有答案,如今在宋某面前提起這些,是想要宋某為你在前披荊斬棘嗎?」
  
  李煦臉上仍舊是和煦的神情:「宋大人怎會這樣認為。」
  
  宋成暄彷彿才想起來:「我忘記了,李公子並無官職在身,若是將方才的猜測報上刑部,不止是論罪王允,也是質疑刑部失察,因此得罪了刑部尚書,將來只怕仕途不順。」
  
  宋成暄的目光在李煦身上停了停,臉上神情冷若冰霜:「謀算固然是好事,算計太多只怕最終會一無所獲,不是所有事都能萬無一失。」
  
  「你,」周玥道,「我們好好與你說話,你卻這樣咄咄逼人……」
  
  周玥話還沒說完,宋成暄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眾人面前。
  
  李長琰皺起眉頭:「你與他有何恩怨不成?」
  
  李煦搖搖頭:「不過他說得對,我無官無職,說起話來沒有任何的分量,我本昨日就到了京外,一直沒有進京就是思量這些,方才也是遣人打探,才知道宋大人在這裡,特意前來相會。」
  
  李長琰沒想到兒子是這樣的思量:「你這是為了什麼?」
  
  李煦搖頭:「我人微言輕,宋成暄卻不同,若是他能查案,這案子也會破的快一些,安義侯府也就少一分危險。」
  
  這次換做徐長廷驚訝:「這與侯府有什麼干係?」
  
  「有關,」李煦道,「我怕當年那沒死的商賈,為了給王允報仇,會向安義侯府下手,我昨日已經聽說,徐大小姐查問了孫二老爺的案子,徐大小姐在外面是否會給那兇徒可乘之機。
  
  這些雖然是我猜測,可也要多加防範。
  
  只要能早些破案,其他的都不重要。」
  
  徐長廷不禁心中一動:「你與清歡相熟?」
  
  李煦思量半晌才道:「徐世叔不要誤會,我與徐大小姐只是一同查過案子,並無私下來往。」
  
  望著李煦,徐長廷心中生出更多的好感。
  
  這樣一個出色的子弟,當真是讓人喜歡。
  
  徐長廷道:「沒有官職又能如何,你想要查案,我盡量幫你就是。」
  
  ……
  
  宋成暄回到落腳的小院子。
  
  張真人正與永夜在吵鬧,宋成暄腳下不停徑直走進了書房。
  
  李煦來找他說那番話是什麼意思,他心中再清楚不過,李煦是料定他會插手這樁案子。
  
  孫二老爺從湖廣而來,黃州就在湖廣,殺孫二老爺的人,可與李煦說的人有什麼關係?
  
  兇徒殺孫二老爺,下一個想殺之人彷彿就是孫二太太,萬一這是聲東擊西之舉……
  
  徐清歡是否為抓那兇徒有所安排。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可這又與他何干。
  
  宋成暄撿起一本書來看,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彷彿已經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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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7: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二章 不尋常

  早晨,太陽還沒升起來,徐清歡就已經起了床。
  
  穿戴好了去給母親請了安,然後帶著鳳雛去大廚房。
  
  莊子上剛送來新鮮的果蔬。
  
  蘿蔔洗得乾乾淨淨,看著十分新鮮就像剛剛從地裡挖的一樣。
  
  「小姐您看,這真不像是從窖裡拿出來的。」鳳雛看著就愛惜地不得了,捧在手裡,一口就咬了上去。
  
  廚娘見狀立即喊出聲:「哎呦,鳳雛姑娘,生吃可要肚子疼的,可別帶壞了大小姐。」
  
  鳳雛怕廚娘將蘿蔔要回去,又是咬了一大口,胡亂嚼了兩下,一伸脖兒全都咽了下去,伸手又去將香椿拿起來。
  
  「鳳雛姑娘,這東西不能生吃。」
  
  「我就聞聞,」鳳雛湊在鼻端,點點頭,「挺鮮靈。」
  
  眼看著那隻胖手將香椿放回去,廚娘的一顆心才算落回肚子裡。
  
  這邊還沒有鬧騰完,那邊又喊起來。
  
  「哎呦,我的天啊,這賊鳥又來偷吃東西了。」
  
  隨著另一個廚娘的聲音,像母雞般的肥鳥,邊跳邊飛地從廚房裡衝出來,然後當著眾人的面,堂而皇之地飛上了徐清歡肩頭,趾高氣昂地向眾人「咯咯咯」叫了兩聲,逗得角落裡的蘆花雞也跟著打鳴。
  
  徐清歡伸出手點了點肥鳥的腦門兒,肥鳥才將頭蹭在她的鬢角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彷彿受了多大的委屈。
  
  管事媽媽哭笑不得。
  
  徐清歡道:「祖母一會兒就要進京了,」說著將肥鳥遞給鳳雛,「我現在就做桂花糕,做好了就用水溫著,祖母進門要歇一會兒才能開飯,正好用它來墊補墊補。」
  
  銀桂忙上前幫清歡挽起袖子。
  
  廚娘笑著道:「太夫人要巳時末才能到,大小姐晚起一會兒也來得及。」
  
  徐清歡已經歡歡喜喜地動手做起來:「做完點心,我再跟著你們做素齋。」祖母茹素多年,只要祖母回家,裡裡外外都會跟著吃素齋。
  
  她小時候突然生了一場大病,什麼都吃不下,差點因此丟了命,祖母將自己關在佛堂裡,才求來了神佛保佑,她的病情才慢慢好轉,這自然沒有什麼神佛的功勞,大約都是因為親人的關懷,她才能渡過難關。
  
  前世病在榻上,她還常常想起這些過往,如果祖母、父親、母親尚在世,也許她心中好受些,還有機會病癒。
  
  廚娘邊打下手邊與清歡閑聊:「還好太夫人經常吃素齋,我們府中有專做素齋的廚娘,似別人家突然擺素宴,恐怕都請不到合適的人手去幫忙。」
  
  徐清歡轉頭道:「是因為孫家治喪?排場也不會那麼大吧!」
  
  廚娘道:「前些日子只說孫家要人手,現在聽說丁家、張家都要茹素,孫家還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
  
  徐清歡的手微微一頓:「還真的鬧大了。」她只聽說孫二太太鬧著要搬去張家住,但是她有熱孝在身,張家不肯鬆口,現在她有鬧騰讓兩府陪著茹素,真是好大的臉面。
  
  「孫二太太真是嚇瘋了,」廚娘道,「殺人的是兇徒又不是……那些不乾凈的東西,做法事能有什麼用處。」
  
  徐清歡道:「那是你的看法,或許孫二太太覺得有用。」
  
  廚娘點點頭:「也是,她都能求大小姐幫忙查案,自然是腦子不清楚了,」說到這裡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奴婢不是說大小姐不會查案,只是……只是……」
  
  徐清歡看著一臉驚嚇的廚娘,不禁一笑:「你的意思我知道,京中那麼多衙門、捕快,她來求我一個內宅的小姐,的確有些奇怪,就算鳳翔的案子我對府衙有些幫助,畢竟是發生在我身邊的事,徐家和曹家又都是姻親。
  
  要說破案的名聲,順天府的黃清和大人站在那裡,哪有我說話的份兒。」
  
  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她現在還不清楚這「妖」在哪裡。
  
  徐清歡做好了桂花糕,吩咐管事媽媽:「最近京中事多,進出府裡的東西都要看管好,尤其是吃食,盡量就用自家莊子上的。」
  
  管事媽媽應了一聲:「大小姐放心吧!」
  
  從廚房出來換了衣服,雷叔已經等在門口。
  
  雷叔低聲道:「孫二太太搬去張家的莊子住下了。」
  
  徐清歡道:「孫二老爺的棺木還停在孫家,孫二太太卻搬去了妹妹夫家的莊子,這好像有些不合規矩。」
  
  雷叔道:「孫二太太昨晚犯了心疾,請了郎中和道士過去,都說『人挪活,樹挪死』讓孫二太太挪挪地方,興許能好得快些,孫家在京中的莊子都比較偏遠,張家正好有處莊子,平日裡沒有人住,就讓孫二太太先住過去養病。」
  
  「雷叔,」徐清歡抬起頭,「若是有人要害我,您覺得我是留在家中好,還是搬去別人家的莊子上好。」
  
  這話乍聽過去讓雷叔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就鬆了口氣,大小姐只不過是打個比方。
  
  雷叔幾乎不用思量:「自然留在家中好,自家的地方裡裡外外都很熟悉,莊子地處偏僻,進出的閒雜人等又多,不好防範。
  
  別人家的莊子自然就更不行了,上上下下都是外人,難不成信任外人要多過自家人?」
  
  徐清歡道:「這就是奇怪之處。」
  
  雷叔道:「除非是被嚇得不敢住在家中,所以寧願搬去別人家,照這樣看孫二太太真是嚇得不輕。」
  
  在家中做法事,又搬去別人家的莊子,孫二太太難不成真的將那兇徒當成了鬼。
  
  「大小姐,那位宋大人準備要走了。」
  
  雷叔的聲音打斷了徐清歡的思量。
  
  宋成暄要離京了,前世他就是這樣回去了東南,這都在她預料之中。
  
  那麼聰明的人,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抽身。
  
  雷叔退了下去。
  
  徐清歡很快就舒展開眉眼,那些想不通的事可以慢慢查,何必被它們擾亂心神。
  
  ……
  
  徐太夫人的馬車進了城。
  
  還沒到徐家門前,馬車就停下來,緊接著簾子掀開,有人踏上車來。
  
  「祖母。」徐清歡進了車廂,跪拜在徐太夫人面前。
  
  「快起來,」徐太夫人慈祥地笑著,「你這孩子,怎麼倒趕過來。」
  
  徐清悅上前攙扶徐清歡,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徐清歡一番才道:「聽說鳳翔族中的事,祖母還憂心,生怕姐姐這樣一折騰壞了身子,如今看到姐姐好端端地在這裡,祖母晚上也能歇的安穩了。」
  
  徐清悅清秀的臉上滿是笑容。
  
  「再不行走遠路了,」徐太夫人拉著徐清歡道,「讓人憂心。」
  
  徐清悅吐吐舌頭:「我倒是覺得姐姐偶爾出去走走也不錯,從前在家中有些似病西施,如今是真正的美人兒了。」
  
  徐清歡伸出手在徐清悅身上呵癢,兩個人笑成一團。
  
  「噓,」徐清歡在嘴邊比了一下,「五叔就在馬車外。」
  
  聽說父親也來了,徐清悅臉上立即露出嚴肅的神情。
  
  徐清歡「噗嗤」一笑,徐清悅才知上了當:「姐姐真壞。」
  
  徐太夫人望著兩個孫女,面容說不出的慈祥,可是想想馬車後還有個累贅不禁又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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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相聚

  望著祖母的神情,徐清歡低聲道:「祖母在憂心什麼?」
  
  徐太夫人拍了拍徐清歡的手:「不關你們的事,只不過我這一趟出去,在常州遇見了譚家人,她們又跟過來了。」
  
  那個譚家啊。
  
  當年祖父在戰場上受傷,譚家祖上拼著命將祖父帶了出來,祖父活下來,譚家祖上卻不治身亡,留下一雙年幼的兒女,譚家本來門庭不高,經歷這種事如同天塌一般,祖父和祖母不忍心,多年一直對譚家多有照拂。
  
  譚家兄妹也是本分,妹妹嫁了當地的縣丞,可惜夫妻兩個年壽都不高,早早都去了,沒有留下一個半女。
  
  那個哥哥,也就是譚家大老爺,知道自己沒有做官的本事,做些生意養家,家業雖然不厚但也過得如心,生下兩個兒子也算是後繼有人,譚大老爺身子骨也不太好,幾年前撒手人寰,只剩下譚大太太帶著兩個兒子度日。
  
  譚大老爺去世之後,譚大太太倒是將家裡打點的很好。
  
  前些年這位譚大太太突然愛上了串親戚,走著走著就溜達進京,住進了安義侯府。
  
  本來祖母對譚家人能來很是歡喜,譚大太太卻不是個省油的燈,打著安義侯府的名號四處攀交,被祖母發現之後攆了出去。
  
  以為從此兩家就要斷絕往來了,沒想到今年譚家人又跟了過來。
  
  前世父親和哥哥出了事,安義侯府一落千丈,鳳翔的案子了結之後,她回到京城,彷彿譚大太太也來拜見,不過就是在祖母跟前磕了頭,和她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徐太夫人皺眉道:「我不肯讓她跟著,她硬是每日都來拜見,這一路我走的很慢,她也真有耐心……唉……這樣大費周章,也不知道要圖些什麼。」
  
  徐太夫人說完這話,卻看到徐清歡笑起來。
  
  「你還能笑出聲。」徐太夫人搖頭。
  
  「找上門也是好事,」徐清歡道,「孫女一直覺得,最大的麻煩永遠不是眼前的,而是那些躲在背後我們看不到的。
  
  有人找上門,我們只要小心應對,解決了一件事,就少些後顧之憂,那不是好事嗎?」
  
  「你這孩子,」徐太夫人伸手刮了刮徐清歡的鼻子,「就是會說話討人歡心。」
  
  徐清歡挽起徐太夫人的手臂:「祖母風塵僕僕,先回去歇著,有什麼事慢慢解決,我給祖母準備了桂花糕。」
  
  「那我呢?」徐清悅一雙晶亮亮的眼睛看過來。
  
  「沒有你的份兒。」
  
  「那我就將你的搶來吃了。」
  
  隨著兩人嘰嘰喳喳的聲音,馬車停在了安義侯府門口。
  
  安義侯、徐長廷、兩位夫人及徐青安立即上前迎接徐太夫人。
  
  「母親一路辛苦了。」
  
  大家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譚大太太就急忙前來拜見。
  
  見到譚大太太,安義侯夫人微微一怔,不過立即反應過來,笑著招呼所有人進門。
  
  徐太夫人前行,然後是徐家女眷,譚大太太走在最後,她的臉上掛著笑容,就在所有人沒有注意的時候,她抬起頭望了一眼「安義侯府」四個字。
  
  「大太太,我們進去吧!」
  
  少女的聲音傳來,譚大太太轉過頭,不知什麼時候,徐清歡走到了她身邊。
  
  「好,進去,進去。」譚大太太用笑容掩蓋了一切。
  
  ……
  
  徐太夫人出京的時候沒想到家中會發生那麼多事。
  
  還好鳳翔族中的事處置好了,青安也乖乖地跟了回來。
  
  「青安最近怎麼樣?可有長進嗎?」徐太夫人坐下來,抿了口茶,就看向孫兒。
  
  安義侯端坐在那裡,身姿筆挺,咳嗽了一句道:「跟你祖母好好說說。」
  
  徐青安看了一眼板著臉的父親,沒有說話。
  
  安義侯目光凌厲:「倒是說話啊,拳腳……騎射……讀書……都說說有沒有長進。」他這些日子對兒早晚操練,就連自己都覺得身上結實了許多,如今母親回來,他也該在眾人面前長長臉面。
  
  這樣手把手的教導,總該被稱一句「慈父」了吧。
  
  徐青安望著父親那雙晶亮的眼睛,覺得自己還是要謙虛些:「沒有……太大的……長進。」
  
  安義侯的眼睛頓時豎起來。
  
  「好了,好了,」徐太夫人見勢不對,立即開口道,「慢慢來,只要回來就好,看你們一個個都笑容滿面,我也就放心了,大家平平安安的還求些什麼呢。」
  
  安義侯夫人起身道:「媳婦先扶娘去歇一會兒。」
  
  幾個人母慈子孝地走了。
  
  安義侯也只能獨自嘆息,這兒也許是他從外面撿回來的,竟然半點不明白他的心思,還是女兒好。
  
  「兄長,」徐長廷走過來道,「我們去書房裡吧!」
  
  五弟這是有話與他說,兩個人進了書房,徐長廷從李煦那裡聽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說給兄長聽:「我覺得李煦說的沒錯,那些跑私船的個個心狠手辣,我們不可不防。」
  
  王允竟然還做了這樣的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徐長廷憤憤地道,「大周不知道還有多少這樣的官員。」
  
  提起這些,徐長廷道:「兄長,兵部尚書洪大人不是對私運之事一直深惡痛絕,我想將李煦引薦給洪大人。」
  
  安義侯微微皺起眉頭,清歡上次的話在他耳邊,他對李家父子心生防備。
  
  「長廷,」安義侯喚弟弟,「那李長琰到底是如何救下的你?」
  
  「都是湊巧遇見,」徐長廷知道兄長的意思,「大哥,我與李家父子相處時間還短,但是我總覺得他們不是壞人,日久見人心,不管是李長琰還是李煦做的都是好事,再怎麼想也非奸邪之輩,若是兄長信不過,大可以再看他們一陣子,若兩人果然有蹊蹺,我立即與他們斷絕往來。
  
  李煦如何兄長見了就能知曉。」
  
  兄弟兩個人都無法勸說對方,這話題只好作罷。
  
  徐長廷也不明白,為何兄長的態度會這樣堅定。
  
  ……
  
  徐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頓團圓飯。
  
  徐清歡和徐清悅姐妹陪著徐太夫人說話,直到太夫人輕輕的鼾聲回蕩在屋子裡,兩個人才悄悄退下。
  
  徐清悅想要留在侯府與姐姐徹夜交談,可是剛剛歸家自然要先陪著母親住幾日。
  
  「等明日我再來。」
  
  姐妹兩個依依不捨地在垂花門分別。
  
  回到屋子裡,孟凌雲已經在一旁候著。
  
  「怎麼樣了?」徐清歡問過去。
  
  孟凌雲道:「衙門的人在那道觀周圍詢問了好多戶人家,都說這兩個道姑平日裡很守規矩,有個老婦人常在道觀裡居住,她也為兩個道姑訴冤,她帶著兩個善人每日都要去順天府,聽說那兩個善人見過道姑洗刷地面,那是因為有孩童弄髒了凈地,看樣子道姑很快就會放出來。」
  
  兩個道姑才在道觀裡住不久,竟然這麼多人為她們說話。
  
  徐清歡道:「明日我們去見見那老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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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7: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四章 誰在幫忙

  黃清和沉下臉:「審案是本官的事,用不著你們來插手。」
  
  張家管事眼睛一挑,眼睛中傲慢的神情一變,立即笑容滿面:「黃大人,您也得體諒我們不是,孫家老爺與我們家老爺是連襟,如今孫二老爺沒了,孫家太太受了驚嚇,我們張府也跟著受牽連。
  
  這府中上上下下那麼多人,萬一誰再出差錯……可怎麼得了,別說我們國舅爺,就算是小少爺受了傷,太后怪罪下來,我們都要性命不保的啊。」
  
  黃清和自然知曉,張家管事這是在向他施壓。張家不單單是皇親國戚,而且張家兄弟個個朝中身居要職,這些年只要與張家對立的官員哪個又能落得好下場。
  
  張家「幫忙」查案,若是他多加阻攔,將來張家人若是有個損傷,不要說他定然會丟官,只怕一家人的性命也是難保。
  
  張家管事料定黃清和必然不敢再阻攔,看了看旁邊的下人,兩個下人立即將那老婦人從地上捉起來,還沒等婦人站穩,張家管事一腳踹在老婦人肚腹之上。
  
  老婦人被踹倒在地發出一聲慘叫。
  
  張家管事走向那老婦人,抬起腳就要向她臉上踩去,要說折磨人,對他來說可是熟門熟路,大牢裡的刑訊頂多讓人受些苦,要想讓人老老實實,必須再加以淩辱。
  
  「住手。」
  
  張家管事的腳即將落下,卻被人拽住了胳膊。
  
  張家管事有些驚訝,不禁看過去,只見黃清和一臉的官威:「這老婦人不過就是個人證,連疑犯都算不上,怎可這樣虐打她,這樣威逼就算說出什麼口供來,也做不得真。」
  
  黃清和說完上前將老婦人攙扶起來。
  
  張家管事面色一變,他倒是沒想到,黃清和這樣個芝麻大的小官,竟然也敢公然頂撞張家。
  
  「來人,」黃清和看向衙差,「將閒雜人等都清逐出去。」
  
  張家管事聽到這話,臉上露出兇狠的神情,張家其他下人都上前走了兩步。
  
  「黃大人您可要想好了,誰是閒雜人等?」
  
  黃清和帶來的衙差,見到此景互相看看誰都不敢動手。
  
  「大人。」
  
  其中一個衙差小聲喚黃清和,好幾日了大人都沒能查出有用的線索,張家早就等的不耐煩,若是現在與張家有什麼衝突,黃大人只怕會吃大虧。
  
  黃清和只覺得這老婦人與他母親年紀差不多,難不成他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受如此毆打。
  
  「大娘,我扶你去看看郎中。」黃清和說著就要扶老婦人走出去。
  
  「黃大人,您可是來問案的,怎好與這疑犯攪在一起。」張家管事攔在黃清和面前,張家的隨從見狀也將道觀的大門關起來。
  
  老婦人身體一抖,戰戰兢兢地道:「大人,您走吧,老婆子身上無事,不用看郎中。」
  
  黃清和聽到這話心中不禁發酸,今天發生在這裡的事,張家人可以隨意出去說,跟他來的衙差也不敢辯駁,就算真的鬧起來,張家人也可以說管事失禮。
  
  所以張家進退都有餘地,只有他無從選擇。
  
  他寒窗苦讀多年,也有一腔熱血想要做番成就,都說科舉入仕難,在他看來做官更難,看來今天他這個官就算做到頭了,即便如此也沒什麼好感傷的,至少他沒有違背自己的良知。
  
  黃清和抬起手就要去推張家管事,外面卻傳來一聲慘叫。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有賊,有賊……快抓住這賊……」
  
  周圍立即被這尖銳的喊叫聲驚醒,開始有嘈雜的腳步聲傳來。
  
  張家管事微微揚起眉,正要命人出去查看,道觀的大門已經被推開,接著有人進來稟告:「管事,外面……外面……」
  
  他的話還沒說完,外面的喊聲又傳來:「將他弄下來,送官……」
  
  然後隱約有火把閃動。
  
  這種地方就是這樣,附近住的人太多,誰家有了事,就會將周圍的人都驚動起來,吵吵鬧鬧的一群人擠上前,好像天塌下來般。
  
  「不用理睬他們。」張家管事吩咐了一聲。
  
  話音剛落,前來報信的下人卻道:「管事,他們抓的是我們的人,我跟丁三在外面守著,丁三說聽到了響動去周圍看看,然後就沒回來,方才聽到有人叫喊,我走過去看,就看到丁三……丁三趴在別人家牆頭上。」
  
  「什麼?」管事額頭青筋暴跳,立即走到外面去查看。
  
  人群聚集在一處院子前,這戶人家的男子正帶著人拖拽牆頭上趴著的一個人。此人的衣衫彷彿被院子裡的樹枝勾住了,一時半刻竟然無法脫身,隨著眾人的拉扯,那人發出慘叫聲。
  
  站在前面的人用火把一照才算看清楚,原來是他的手臂卡在枝杈中。
  
  「你這小賊真是活該。」
  
  眾人見狀,開始有人用手中的木棍去捅那賊人的身體。
  
  「我……我不是……賊……我沒有……偷東西……」丁三掙扎著。
  
  「沒要偷東西,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丁三竟然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像他的腿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他就去周圍查看,然後……眼前黑影一閃,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醒過來時,已經在牆頭上,而且驚動了這家的男人,男人用一雙兇狠的眼睛在看他。
  
  接著他就被當做了賊。
  
  丁三驚慌中轉頭向周圍看去,他只希望張家人知曉了,快來將他救下,目光所及處,他果然看到了匆匆前來的張家管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丁三立即喊出來:「管事……快救命……」
  
  所有人順著那人的叫聲看去,只見一群人凶神惡煞般地走上來。
  
  「原來還有同夥。」前來捉賊的百姓喊一聲。
  
  「難不成京中還鬧匪患。」
  
  「這些人手中有棍棒,惹不起。」
  
  「快報官吧,讓官府來抓人……」
  
  看到牆頭的丁三,張家管事臉色說不出的陰沉:「還愣著做什麼,快將人弄下來帶走。」
  
  「等等,」有人攔在丁三面前,「你們是誰,要將人帶去哪裡。」
  
  張家管事冷哼一聲:「他不會偷你們東西,這必然是誤會。」
  
  「誤會?」
  
  「人現在還趴在牆頭上,怎麼能是誤會,若不是他不小心困住了,說不得已經偷了東西溜走。」
  
  「見官,必須見官。」
  
  吵鬧聲中,張家下人道:「你可知我們是誰嗎?」
  
  「不管是誰,都要遵守大周律法,」黃清和的聲音響起,「本官是順天府通判黃清和。」
  
  聽到這話人群讓開。
  
  黃清和慢慢走上前,看到牆上的丁三:「此人有翻牆入室之嫌,應當送往衙門審問,這家的苦主可在?」
  
  這戶人家的男子立即上前:「在這裡。」
  
  「苦主、賊人與人證一同去往衙門,是非曲直自然會有論斷。」
  
  黃清和說完轉身看向張管事:「有什麼話,我們順天府說吧!」
  
  就算爬了牆頭也沒有入室,不過是個小罪名,黃清和卻正好以此為藉口壓他們一頭,今天晚上的事也只能如此,他們算是出師不利,而且……若是黃清和以他沒有約束住手下為由,反告他一狀,恐怕下次他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前來審問那老婦人。
  
  當著這麼多百姓的面,張家管事也只能吞下這口氣,頗有深意地看了黃清和一眼。
  
  丁三被弄下牆頭,一群人向順天府衙走去。
  
  黃清和看看張家管事的背影若有所思。
  
  定然有人在暗中幫他,到底是誰呢?
  
  「大人,」老婦人上前道,「您急著走嗎?不急的話,讓老婆子給您倒杯熱茶吧!」
  
  黃清和剛要拒絕。
  
  老婦人嘆口氣:「大人,您可知道這裡曾經著過一場大火嗎?燒死了不少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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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8: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五章 慘劇

  黃清和知道這件事。
  
  但也是他到了順天府之後,利用閒暇時間翻閱這些年的案宗時偶然看到的,而且對這樁案子也是一帶而過。
  
  因為跟那一年發生的案情相比,這場大火併不起眼。
  
  那年正好是魏王謀反之後,京中四處抓捕魏王一黨,抄家、死人都是尋常事,每天幾乎都會有案宗報到順天府、刑部、大理寺,大量繁重的案宗積壓下來,能夠將文書整理清楚已是不易,其中的證詞只是敷衍了事,反正一切都與謀反有關,也不會有苦主來上告……
  
  現在這位婦人提起來,說不定其中有隱情。
  
  黃清和道:「老婆婆,您知曉此事嗎?」
  
  「當然了,」老婦人道,「我是親眼看著那大火燒起來的。」
  
  老婦人的眼睛中彷彿冒出了火光。
  
  「好大的火啊,」老婦人伸出手來,「燒的天都紅了,火就從那道觀中燒起來的,將周圍的房子都燒沒了。」
  
  黃清和想起道觀外的牆垛:「可我看到牆垛上燒灼的痕跡,那場火應該不大啊。」
  
  老婦人笑起來:「能燒死十幾個人的,您說是不是大火。」
  
  黃清和道:「我看過卷宗,道觀旁住的好像是個郎中,郎中一家人都沒有逃出來。」
  
  老婦人笑道:「是呀,那郎中從前很有名的,樂善好施,經常去養濟院給傷兵和流民治病,他有一個妻室,一雙兒女,一個徒弟,三個下人,全都燒死了,屍體從郎中家裡抬出來的時候我去看了,好慘的……我還給燒紙錢……每人燒一堆,燒了十幾堆。」
  
  黃清和算了算:「這只是八個人,難道郎中家中還有別人在?」
  
  老婦人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半晌拍了拍頭:「人老了,什麼都記不住了,大人您莫怪罪……」她佝僂著身子向前走去。
  
  黃清和追上老婦人:「老婆婆,既然您都已經說了,不如就說的清楚些,那道觀裡也燒死了人,你還不是記錯了,有些屍體是從道觀裡抬出來的。」
  
  老婦人終於停下腳步,只不過這次她用手指在嘴邊比了比:「噓,這件事不能說,道觀裡死的是謀反的人,他們走投無路到道觀裡躲藏,結果被道姑發現,那些人一不做二不休,將道姑都殺死了,聽說衙門的人過來搜查,就點了一把火,將自己燒死在裡面,唉……冤孽啊,都是那些反賊的錯。」
  
  兩個人走到了道觀前,老婦人回過頭:「大人啊,快進來坐坐吧!」
  
  黃清和望著道觀牆面被灼燒的痕跡,一時出神,那老婦人也不催他,彷彿要給他時間好好思量。
  
  「我不進去了,衙門還有事等著我處置,」黃清和看向老婦人,「您多保重吧!」
  
  黃清和轉身離開,老婦人慢慢地將道觀的兩扇門合上,她那混沌的眼睛也消失在門後。
  
  栓好了門,老婦人淨了手,點了一炷香插在香爐之中,自己緩緩跪在蒲團上:「你們為什麼不保佑我們呢,那些壞人這些年活的越來越好,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一次機會,可能……又做不成事了。」
  
  說到這裡,老婦人想到將她攙扶起來的黃大人。
  
  「黃大人看起來是個好人,可他……唉,這世上哪裡來的青天大老爺,」老婦人說著捂住肚子,被張家管事踹中的地方隱隱疼痛,「不管怎麼樣,只要有機會,我都要試一試,希望能夠通過他將知憶那孩子救回來,那可是個好孩子,這些年她扮作道姑,也吃了不少的苦。」
  
  老婦人看著那裊裊青煙,目光愈發的堅定。
  
  ……
  
  所有人都離開,孟凌雲才從黑暗中走出來,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大小姐命他在這裡盯著道觀裡的老婦人一舉一動,方才他聽見道觀裡吵鬧的聲音,就知道張家人在裡面作惡,張家將道觀的門關起來,在裡面為所欲為,只有鬧出些動靜,才能幫道觀裡的人解圍。
  
  他想到一個法子,準備裝作賊人陷入旁邊的院子裡,然後故意被人發現,這樣就能將人引出來「捉賊」,只要周圍亂起來,張家人必然受打擾。
  
  可他剛剛蒙了臉,也不知道從哪裡傳來冷哼聲,彷彿對他的作為很是厭棄和不屑。
  
  他慌張地轉過頭,只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從他面前閃過,緊接著張家的下人就上了牆。
  
  是誰啊。
  
  那人重新跑回來,將蒙在臉上的布巾拿下,露出了徐青安的臉。
  
  徐青安眨了眨眼睛。
  
  「世子爺真厲害。」孟凌雲立即誇讚。
  
  徐青安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惹禍的事,誰能比他厲害。
  
  徐青安和孟凌雲小心翼翼躲在哪裡看情形,最終所有人都走了,他們才鬆了口氣。
  
  「走吧,」徐青安道,「今晚想必不會有什麼事發生了。」
  
  兩個人一起往前走。
  
  徐青安咂咂嘴:「還是妹妹的眼光好,那黃清和看著就像豆芽般,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勇氣,當真不錯。」
  
  孟凌雲回到安義侯府,發現徐清歡屋子裡的燈還沒有滅。
  
  徐青安進門將張家的事說了:「真的被你料中,張家人果然去了道觀,張家插手這樁案子應該是想要趕緊破案吧!」
  
  徐清歡點點頭:「我想也是,不過……他們好像料定那兩個道姑就是兇手,否則為何要在這道觀上費這麼多心力。」
  
  孟凌雲道:「那老婦人與黃大人說了半天的話,黃大人站在道觀外,看了一會兒道觀的外牆才離開。」
  
  徐清歡聽到這裡,將手中的書合上,抬起頭來看徐青安:「哥哥早些歇著吧。」
  
  徐青安有些驚訝:「我們不做什麼嗎?」
  
  徐清歡道:「明天一早哥哥去打聽一下,那道觀什麼時候失火,有沒有死人,死了的人埋在哪裡,越詳細越好。」
  
  她記得道觀的外牆還有被火熏過的痕跡,老婦人與黃清和提及的也許與那場大火有關。
  
  或許這裡能查到些蛛絲馬跡。
  
  等到徐青安帶著孟凌雲離開,徐清歡看向院子裡,也不知譚大太太今晚睡的怎麼樣,她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
  
  張家。
  
  張家管事站在屋子裡,冷汗不停地從他額頭上淌下來。
  
  什麼都沒問出來,而且還差點被黃清和握住把柄,這趟差事他辦砸了。
  
  「身上怎麼了?」張玉琮抬起頭看向管事,管事身上的衣衫濕透了。
  
  「落……落水了……」張管事道,「我……我從道觀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掉進了水中。」
  
  廢物。
  
  張玉琮冷眼看過去:「是有人害你?」
  
  「沒,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腿一軟就……」
  
  想到這件事管事還覺得奇怪,他怎麼好端端地就落水了。
  
  「老爺,」管事跪下來,「都是小的辦事不利……您……您饒了小的這次,下次,下次,小的一定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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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8: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六章 全都要死

  管事落水狗的模樣,讓張玉琮心生厭惡,這分明是丟盡了張家的臉面。
  
  張玉琮揮了揮手,管事彷彿身上的力氣都被抽乾,整個人就歪在了那裡。
  
  張家下人上前拖人,很快外面傳來擊打的聲音,管事趴在地上,緊緊地咬著木棍,不敢發出半點慘叫聲。
  
  張玉琮站在窗前看向外看去,他還記得多年前那天晚上的情形,碧水河邊的大火,烤得他臉頰發燙。
  
  其實他本不該記得這件事,因為這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渺小,他之所以能時時想起,是因為那該死的婦人和她的一雙孩子,讓他著實廢了一番力氣,張玉琮想到這裡,手指忍不住一抽。
  
  他抬起手來看,迎著月光,他右手的小拇指赫然少了一節。
  
  張玉琮眼睛裡流露出一股的戾氣,更讓他生氣的是,現在居然還有人敢舊事重提,這分明是在冒犯他的威嚴。
  
  所以不管他們是誰,只要敢與他作對,他都不會讓他們落得什麼好下場。
  
  他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一切都握在他手中,他想讓誰活誰就能活,他想讓誰死誰也必須去死。
  
  外面的板子聲停下來,張玉琮卻覺得還沒舒坦,冷冷地吩咐:「再打。」
  
  將這樣一件小事都辦不好的人,留著也沒有用處,最終竟然還要他來操心。
  
  終於院子裡沒有了動靜。
  
  張忠進門稟告:「人已經昏死了過去。」
  
  張玉琮的怒氣彷彿才算消散了些。
  
  「老爺,」張忠輕聲道,「這樁事要怎麼辦?那道姑在大牢裡什麼都不肯說,從那老婦人嘴中也審不出話來,或許……或許真的都是巧合,她們與孫二老爺的事無關。」
  
  張玉琮瞇起眼睛:「你真的這樣想?」
  
  張忠立即改口:「不,小的意思是,要不然再去想個別的法子……讓順天府先將人放出來……然後我們……」
  
  張忠比了一個殺掉的手勢:「不管她們是什麼人,殺了一了百了。」
  
  張玉琮半晌才看向張忠:「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該去莊子上養老了。」
  
  張忠立即道:「老爺……小的……小的。」
  
  張玉琮道:「你真以為我會在乎那兩條賤命嗎?死了兩個道姑就能萬事大吉?今天死了兩個道姑,明日也許還有別人出現,這次我不會再留後患,乾脆將所有的人都找出來,一次全都解決的乾乾淨淨。
  
  我不想這樁事再來煩我,你明白嗎?」
  
  張忠道:「明白,小的明白了。」
  
  張玉琮說到這裡,整個人反而變得平靜許多:「至於順天府,我沒什麼好隱瞞的,當年是叛軍作亂,即便現在有人想要報復,他們也都是叛黨的人,只要是叛黨就該死,那個通判不是想要查嗎?就讓他去查。」
  
  張忠應了一聲。
  
  退出書房,管事媽媽如鵪鶉一樣垂著脖子走上前稟告:「孫二太太那邊還不安生,吵吵鬧鬧要見您。」
  
  張玉琮皺起眉頭:「已經照她的意思搬去了莊子,她還想要什麼?」
  
  管事媽媽道:「吃的、喝的也都是照孫二太太的意思辦的,我們都圍在邊上侍奉,可二太太還說害怕,非要讓您過去,好好說說這樁事。」
  
  張玉琮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你告訴她,如果她再鬧,就讓她搬出張家,無論她再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再管了。」
  
  管事媽媽應了一聲:「二太太覺得莊子上太過冷清,想要些擺件,莊子上好久不住人,有些黴氣,還想用龍涎香熏一熏。」
  
  「都給她,」張玉琮冷冷地道,「一樣不差的都給她。」
  
  ……
  
  宋家在京城的小院子裡。
  
  宋成暄已經回到了書房看書。
  
  永夜垂頭喪氣地站在外面,他的心情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沉重。
  
  「怎麼了?」張真人將手中的酒壺遞給永夜。
  
  奇怪的是永夜竟然將酒壺接了過去,仰頭吞了好幾大口。
  
  張真人睜大了眼睛,平日裡永夜都不會理睬他,這次卻……顯然有不尋常的事發生。
  
  永夜這小子,是他佩服的人,跟著公子的時間最久,也最懂得公子的心思,公子不需要多說什麼,永夜就能將事情辦妥當,而且這小子幾乎沒有任何的缺點,不好色,不好賭,雖然不太像個男人,不過……
  
  張真人咂了咂嘴,不過正是這樣,有永夜在公子身邊,他們才會放心。
  
  張真人道:「到底怎麼了?」
  
  永夜垂下頭:「公子明天就走了,京中再發生什麼事都與我們無關了。」
  
  張真人點點頭:「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永夜的頭微微抬起:「我做錯事了。」
  
  今晚公子去碧水河邊上的道觀查看情形,定是發現了什麼蹊蹺,不過公子沒有在他們面前提及,定然是因為明日就回東南,這裡的事公子不會插手。
  
  張家在道觀裡審人著實可氣,好在安義侯世子爺出現,將張家下人掛在了牆上,算是幫順天府的官員穩住了局勢。
  
  可就在張家管事準備乘船離開的時候,公子忽然看了他一眼,多年的默契,讓他下意識地扣動手指,用一塊小小的石子,將張家管事打下了河。
  
  這樣才對,不痛打落水狗,也不會讓張家丟了顏面,安義侯世子爺只是起了個頭,並沒有將事情做到最好,他補這一下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一個人受了挫,才會更積極地去做事,這是公子教他的。
  
  張家今晚栽了跟頭,明日才會有其他舉動,這樣才能有更多線索浮現出來。
  
  可是轉念他就覺得不對,公子只是來看看,並不會插手此案,這案子會怎麼樣,與他們有什麼關係?他這樣豈不是……多此一舉,他方才定是理解錯了公子的用意。
  
  他轉頭看向公子,公子雖然沒有說什麼卻瞇了瞇眼睛。
  
  分明是嫌棄他多事。
  
  張真人不禁著急:「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啊。」
  
  永夜卻走到一旁,縮縮肩膀,以後他絕不能犯糊塗,要更加努力磨練自己才行。
  
  ……
  
  黃清和一晚上沒有睡好,第二天天剛亮,他就吩咐衙差:「讓人準備些東西。」
  
  衙差沒有聽明白:「大人,我們準備什麼啊。」
  
  黃清和道:「鋤頭、鏟子,能夠挖土的東西。」
  
  衙差道:「咱們去做什麼啊?」
  
  「挖墳,」黃清和抿了抿嘴唇,「我們去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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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挖墳

  城外向西不遠是一處荒山,魏王謀反案之後,被朝廷斬殺的反賊,多數都被埋在這裡。
  
  站在站腳下,就能感覺到森然的寒意。
  
  衙差上前道:「大人,按照文書上所說,大約就在這裡,可……這地方也太大了,我們真要挖嗎?」
  
  黃清和篤定地點頭:「挖。」
  
  衙差有些擔憂,大人這樣不查案來挖反賊的屍首,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抓住把柄責問,而且這裡死人那麼多,如何能挖的完。
  
  「就挖十幾個人埋在一起的墳塚,被火燒過的屍身也很好辨認,」黃清和說完看向身邊的老仵作,「辛苦您了。」
  
  老仵作十分淡然:「做這些事就是我們的本分,」說著看向旁邊的常娘子,「更何況我還有幫手咧。」
  
  「好,」黃清和更添了幾分的信心,「大家趁著天亮快些動手。」
  
  不遠處徐青安陪著妹妹站在那裡。
  
  徐青安道:「黃大人還真是難得的好官,張家昨天那般要挾他,他還帶著人來查案,真是不一般。」
  
  徐青安越看黃清和越順眼:「下次找機會,還請他吃炸小魚。」
  
  徐清歡不禁莞爾,沒想到只是一頓飯的功夫,哥哥就如此瞭解黃清和的口味:「哥哥不是覺得黃大人好,是怕將來惹了禍鬧到順天府,黃大人剛正不阿,公私分明,不肯顧念半點私情……」
  
  徐青安尷尬地笑著討好:「妹妹你口渴不?哥哥給你弄些水來,這裡有我盯著就好了,你非要跑來做什麼?多麼的辛苦。」
  
  徐清歡還沒說話,她肩膀的肥鳥忽然打了個機靈,渾身的毛全都豎起來,一雙眼睛望著徐青安,然後張開鳥嘴,一副噁心的神情。
  
  「哥哥,你說到底能找到幾具屍身呢?」
  
  天色漸晚。
  
  黃清和帶著人挖到了不少的屍骨,但是沒有一具屍身看起來是被大火燒灼後的。
  
  衙差低聲道:「會不會過了許多年都爛沒了?」
  
  「不會,」仵作搖頭,「如果似黃大人所說,一共有十幾具屍身,不可能沒留下任何的痕跡。」
  
  「那會是什麼原因,埋屍的地點都是義莊記錄在案。」黃清和向周圍看去,不禁皺起眉頭,他到底是哪裡弄錯了。
  
  「這裡有一截還沒有爛光的草席,」常娘子小心翼翼地將草席從土坑中拿出,「挖出的其他幾具屍身,上面也有這樣的草席。」
  
  黃清和走過去查看,果然如此:「義莊多用這種草席裹屍,可這裡又沒有留下任何屍骨,到底是為什麼呢?難不成是義莊記錯了。」
  
  道觀燒死的反賊身份不明,沒有任何人前來收斂,反賊的屍體到底哪裡去了。
  
  黃清和坐在那裡思量,衙差繼續查看周圍是否還有義塚。
  
  「不用找了。」黃清和站起身來。
  
  衙差紛紛鬆了口氣,大人終於想開了,我們可以收工回家。
  
  「去那郎中一家的埋骨之處,」黃清和道,「這裡找不到,那些也許能有蛛絲馬跡。」
  
  他不想打擾死者,尤其是當年無辜的郎中一家,所以才會先從那些被燒死的反賊下手,可現在找不到反賊的屍身,也佐證了他的猜測或許是對的,多年前的那樁案子真的有蹊蹺。
  
  「還要去……挖墳啊?」衙差喊了一聲。
  
  黃清和道:「挖,再去挖。」這次也許會給他一個答案。
  
  常娘子淨了手,讓孟凌雲引著到了徐清歡面前:「沒有找到屍身,不過……我覺得黃大人帶著人找的地方沒有錯。」
  
  徐清歡點點頭:「義莊每次掩埋都會記錄在案,如果能與衙門裡的文書對應得上,就證明那些屍骨確然被拉到了這裡。
  
  至於為什麼會沒有了,也許郎中一家的墳塚能夠給個明確的答案,或許很有可能也是眼前這樣的情形。」
  
  常娘子眼睛一亮:「大小姐的意思是,郎中一家的墳塚裡也沒有屍身?」
  
  事實證明徐清歡的猜對了。
  
  郎中一家下葬時的棺木尚存,只不過屍身卻沒有了蹤跡。
  
  衙差們都愣在那裡,難不成還有人偷屍。
  
  「大人,這是為何?」衙差道,「難不成他們都沒有入葬?」
  
  老仵作否認了這個說法:「棺木裡還留有一些黑色的東西,像是從屍身上落下來的,可見這棺木裡的確裝過屍骨。」
  
  黃清和道:「主持喪儀的人不可能下葬幾具空棺木。」
  
  「這裡有屍身。」衙差喊了一聲,所有人走過去看。
  
  棺木中的確放著一具黑色的屍骨,屍體雖然被火灼燒後蜷縮起來,但是依舊能看出這人身前身材高大,應該是個男子。
  
  衙差道:「這是郎中的徒弟的墳塚。」
  
  「奇怪,」黃清和皺眉,「為何這具屍體尚在此處。」這其中到底透露了什麼秘密。
  
  「將被燒死的下人墳塚也挖開,看看屍體還在不在。」
  
  衙差看看已經黑下來的天空,念了幾句「阿彌陀佛」,轉身去找墳塚。
  
  黃清和乾脆坐在山石上皺眉思量起來。
  
  常娘子和老仵作將郎中徒弟的屍體查驗完,確認此人是被燒死,屍身燒灼過又被掩埋多年,骨頭上雖然還有很多傷痕,但一時半刻都無法確定,這傷到底是死者生前留下,還是死後形成的。
  
  衙差又挖出一具屍身,是郎中家的下人。
  
  黃清和命人將屍骨運去義莊,明日一早仵作和常娘子再行查驗。
  
  雖然整樁案子還撲所迷離,但是黃清和卻覺得自己查對了方向,解開眼前的謎題,也許就能查清孫二老爺的案子。
  
  黃清和下衙回到家中,但是很快他就坐立難安,案子查不清楚,他心如火灼,閉上眼睛腦海中全是那燒焦的屍骨和老婦人頗有深意的神情。
  
  會不會是一樁十幾年前的冤案。
  
  黃清和彷彿想到了什麼,慌忙穿上外袍出門向義莊而去。
  
  ……
  
  義莊中,常娘子還在整理文書,只不過這次她身邊多了一個人。
  
  徐清歡喬裝打扮跟著常娘子前來查看兩具屍體,看過之後兩個人正要離開,卻不想門口傳來孟凌雲的聲音。
  
  「小的來接常娘子回去。」
  
  黃清和點點頭,推開門果然看到常娘子已經收拾好了驗屍的器具。
  
  「大人此時怎麼來了?」常娘子看起來如平日難冷靜和淡漠。
  
  黃清和嘆口氣:「反正睡不著,再來看看,天色不早了,娘子回去吧!」
  
  常娘子應了一聲,帶著身邊的小廝一起離開。
  
  常娘子走出了義莊,黃清和忽然皺起眉頭,常娘子一直獨來獨往,從來沒見過有人來接應她回去,而且身邊還跟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小廝。
  
  想到這裡,黃清和大步追了出去。
  
  「等一等,」黃清和叫住常娘子,「敢問娘子身邊的人是誰?」
  
  本來要上馬車的常娘子停下來。
  
  黃清和快跑幾步到了馬車前。
  
  「大人,」常娘子乾脆下了車,擋住了黃清和看望馬車的視線,「您是不是覺得奇怪,為何只找到了兩具屍身?」
  
  這話無疑引起了黃清和的注意,黃清和臉上露出疑問:「為什麼?」
  
  常娘子道:「也許因為這兩具屍身都是沒用的。」
  
  黃清和皺眉。
  
  常娘子接著道:「屍身不會不翼而飛,顯然是被人挖出帶走了,之所以這兩具屍身被剩下,那是因為這兩具屍身他們不想要。
  
  這兩具屍身看起來身材高大,骨骼相對粗壯,一看便是男子。
  
  丟了的屍身其中有郎中、郎中的妻子和兩個孩子、一個侍奉的婆子,這樣推斷,被帶走的屍骨,應該是身材相對嬌小,他們看起來或是女子,或是孩童。」
  
  黃清和道:「可是,郎中也是男子。」
  
  常娘子道:「所以大人應該讓人打聽一下,看看那郎中的身形如何,若郎中個子不高,普通人自然不能分辨出這具屍身是男是女。
  
  如果我方才說的這些都能對得上,那麼就透露了幾個有用的線索。
  
  第一,當年死去的人屍骨恐怕都混在一處,難以分辨他們的身份。
  
  第二,那些死去的人當中,還有熟悉他們的人活下來,或是親朋好友,或是關切他們的人,當年的事過去之後,他們將屍骨挖出重新安葬。
  
  第三,有人引大人發現這些線索,那就說明此事與大人正在查的案子有關。
  
  我說的這些只是猜測,到底是不是真相,就要看大人查問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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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8: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章 來客

  常娘子說完話,向怔愣在那裡的黃清和行禮:「大人,那我就先離去了。」
  
  黃清和嘴唇蠕動,似是想要說些什麼。
  
  馬車裡忽然傳來了手指敲擊的聲音。
  
  常娘子彷彿被提醒,立即道:「大人,還有一件事我忘記說了。」
  
  黃清和點點頭:「你是不是想說,挖走屍身的人,定然和某個被燒死的女子或者孩童有關。
  
  而且那些反賊,恐怕也都是身材嬌小之人,否則他們的屍身也不會被一併帶走。」
  
  「正是,」常娘子點點頭,「既然大人都想到了,妾身也不必再多嘴。」
  
  常娘子說完話俐落地登上馬車,馬車靜靜地向前馳去。
  
  黃清和想要問那馬車裡的人到底是誰,很顯然方才常娘子推測案情時有所遺漏,馬車中的人輕輕敲擊車廂就是在提醒常娘子。
  
  黃清和不由地哂笑,他覺得自己很傻,其實他已經猜到了那人是誰,常娘子是安義侯府大小姐身邊的人。
  
  那麼方才那個人自然就是安義侯府的大小姐徐清歡。
  
  「大人,」義莊的人見黃清和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上來道,「您是不是要查驗今日送來的屍身。」
  
  黃清和搖搖頭:「不用查了。」他已經得到了答案。
  
  下一步應該確認被人挖走的那些屍身,都是些什麼人。
  
  或者說,他必須弄清楚當年除了郎中一家被燒死之外,還有什麼人也死於那場大火。
  
  而且那些一起被燒死的人,可能並不是朝廷所說的反賊。
  
  黃清和敲了敲頭,這恐怕真的是一樁大案子,可能會牽扯甚多,但是他並不害怕,既然心中有明燈,身處之地再黑又能如何。
  
  ……
  
  徐家的馬車裡,常娘子看向旁邊裝扮成小廝的徐清歡:「大小姐,這樣看來的確像是當年有人受了冤枉,現在回來復仇。」
  
  常娘子說到這裡目光一沉,一下子安靜下來。
  
  徐清歡問過去:「怎麼了?」
  
  常娘子道:「那兩具屍身的臂骨都有損傷,不過時間太久遠,即便驗出傷痕也無法作為證據。」
  
  徐清歡道:「你想說,那些人被燒死時都被綁縛住了。」
  
  常娘子抬起頭:「屍骨損傷太過嚴重,作為仵作我不能這樣說,但是若是讓我以經驗判斷,應該是如此。」
  
  徐清歡嘆口氣:「有人利用魏王謀反案,不知害死了多少無辜之人。」
  
  常娘子這樣一個平日裡十分冷靜的人也不禁道:「善惡到頭終有報。」
  
  一家人被人害的這樣慘,好像無論怎麼報復都不為過。
  
  徐清歡望著車外掛著的那隻燈籠,難不成這就是真相,這樁案子和鳳翔的案子不同,並非是有人在背後主使。
  
  ……
  
  黃清和一路回到家中,望著屋子裡亮起的一盞燈,他不禁心中一顫,他走的時候母親已經歇下了,如今燈亮起來,是母親醒來了。
  
  黑夜裡,母親醒來不見他,定然要心中焦急。
  
  黃清和想著立即推開門進了屋子。
  
  迎面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黃清和驚訝地道:「你是……」
  
  那人生得俊雅,目光清亮,站在那裡給人一種風光霽月的感覺。
  
  「兒啊,是不是你回來了。」
  
  屋子裡傳來母親的喊聲,黃清和擔憂母親的安危,慌忙快步走了進去。
  
  黃氏坐在炕上,一雙眼睛緊緊地望著門口,見到了黃清和立即笑起來:「兒啊,你果然回來了。」
  
  黃氏早些年生了病,時常會犯糊塗,所以黃清和出去上衙總會擔憂家中母親的安危。
  
  「兒啊,你可將母親嚇壞了,你這一去就是三天啊,雨都停了你還不回來,你不該去啊,你年紀還小幫不上忙。」
  
  黃清和知道母親又糊塗了,母親所說的是好些年前的事,那時候下了幾天的大雨,村子可能會有水患,他和村子裡男人們一起出去加固河岸,母親站在門前日日盼著他歸家。
  
  黃清和道:「兒現在回來了。」
  
  「回來就好,」黃氏看向李煦,「娘在門口走得遠了些,差點找不到家,多虧你的朋友將娘扶進屋。」
  
  黃清和轉頭看向那人,眼睛中滿是感激。
  
  黃氏道:「留人在家吃個飯吧,娘去準備。」
  
  那人上前道:「大娘安心,飯菜已經備好了。」
  
  黃氏微微一笑:「那好,那好,你們去吃吧,不用管我,對了,東屋我已經收拾出來了,天晚了,你就留客人在家安歇……」
  
  黃氏的聲音漸輕,黃清和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慢慢地合上黃氏的屋門,黃清和才道:「多謝這位兄台幫忙,敢問兄台是何人。」
  
  李煦上前道:「我奉老師之命前來感謝黃兄,老師入獄的時候,黃兄曾去大牢探望,鳳翔百姓入京,黃兄還幫忙整理萬言書。」
  
  黃清和先是一怔,但是立即明白過來:「我記得了,你是李煦,我聽蘇大人和百姓都提起你,只是一直素未謀面。」
  
  兩人說著話走進了內室。
  
  黃清和想起要倒茶給李煦,李煦卻已經端來了茶壺,倒出兩杯熱茶來。
  
  黃清和有些怔愣,他從衙門裡匆匆歸家,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又去了義莊,還沒時間燒水,這茶顯然是李煦在他沒回來之前自己動手……
  
  黃清和臉上一紅:「李兄本是客,倒要讓你自己勞累,實在不應該。」
  
  李煦笑道:「黃兄不要責怪就好。」說著坐在了黃清和旁邊,端起茶來請黃清和同飲。
  
  黃清和抿了一口:「蘇大人可好?鳳翔那邊交接的順利否?」說著想到王允之事,不禁唏噓,誰也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李煦點點頭:「老師的案子總算有驚無險,」說到這裡他向黃老太太的房間看去,「倒是黃兄你,伯母病成這樣,家中沒有個人照應可不行,白天還好,天黑下來,伯母看起來更為恐慌。」
  
  黃清和道:「都怪我,最近衙門裡太忙,疏忽了母親,往後我會再仔細些。」
  
  李煦道:「這麼晚了,黃兄是去了衙門?」
  
  黃清和道:「衙門裡有樁案子,我突然推及案情,就想著過去查看一番。」
  
  李煦思量片刻道:「黃兄所說是孫二老爺的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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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9: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九章 出乎意料

  孫二老爺的案子鬧得沸沸揚揚,李煦會知道也不足為奇。
  
  黃清和道:「這案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查清。」涉及到當年的謀反案,雖然對方是蘇大人學生李煦,他也不想提及太多,不光是因為不能隨隨便便透露案情與旁人,而且萬一他猜錯了,豈不是也要牽連旁人獲罪。
  
  上次能夠與安義侯世子爺坐下來說案子,那是因為他也想向世子爺探聽消息,世子爺扭送賊人上衙門,他必須要弄清楚安義侯府的用意,到底是不是故意弄出幾個賊人來混淆視聽。
  
  據他幾天的觀察,安義侯府並不像有歹意。
  
  不管是常娘子還是她背後的徐大小姐,都是在仔細地分析案情,說話都是有理有據,他反反覆覆想過許多次,安義侯府的人並沒有故意誤導他的意思。
  
  李煦看著黃清和陷入深思,顯然是因為他提起了孫二老爺的案子。
  
  黃清和在想些什麼?
  
  方才黃清和的話已經很明顯,不想與他過多的提及案情,這說明黃清和查案已經到了關鍵之處,就此查下去可能就是真相。
  
  這本來該是好事,黃清和眼睛中卻滿是顧慮,可見案情可能推向一個誰也無法預料的方向。
  
  李煦沒有打斷黃清和的思量,而是拿起桌子上的剪子,將燈火撥得更亮了些。
  
  「對不住李兄。」黃清和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失禮。
  
  「不礙事,」李煦笑道,「查案之人,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有思量。」
  
  李煦真是個聰明人,那雙眼睛清澈的彷彿能將所有一切都收入眼底,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陷入迷茫之中。
  
  不像他,經常想破了腦袋還沒有路數。
  
  如果今晚他沒有受過徐大小姐的點撥,他可能會將案情講給李煦聽。
  
  黃清和道:「李兄說的沒錯,此案想要查清不易,我現在只是有些猜測,需要一點點地核實,聽說李兄在鳳翔案也多有幫襯,若是假以時日小弟一籌莫展,定然要向李兄請教。」
  
  「好,」李煦答應下來,「黃兄若有所求,煦自然知無不言。」
  
  兩個人坐了一會兒,黃清和將李煦送走。
  
  黃家的門關起來,李煦徑直向前走去,他如同在閒散的漫步,臉上的表情尋常而自然,只是那狹長的眼睛中含著的一抹笑意漸漸地淡了。
  
  「九郎,」周玥一直等在外面,看到李煦追上來道,「怎麼樣,黃清和可說了些什麼?」
  
  「沒有,」李煦道,「大約他不需要我們幫忙。」
  
  黃清和的反應讓李煦稍稍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黃清和此時一頭霧水,正需要別人幫忙,他上門來問案情,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周玥一怔,九郎的判斷從來沒有錯過,他覺得黃清和恐怕很難查此案才會來訪,可轉頭卻是這樣的話:「為何?」
  
  李煦道:「已經有人插手了。」
  
  「誰?」周玥忍不住又問。
  
  李煦微微抬起頭,是她。
  
  王允案看起來是刑部和兵部一起破了案,仔細查一下才知冼輕塵之所以能夠康復,都是因為徐大小姐的計策。
  
  廣平侯夫人詐死,她定然知曉,表面上與宋成暄並沒有什麼來往,其實此案少了他們一個人都不會這樣順利的查清。
  
  若無宋成暄不會請動兵部,抓到朵甘思的奸細,若無徐大小姐很難看出冼大人的病情之所在。
  
  兩個人不聲不響就將王允擺了一道。
  
  李煦嘴角上揚,目光微深。
  
  到底是誰將王允送入大牢,本與他無關,對他來說也並不重要,他只要按自己的做法行事就好。
  
  就像此次他明知有人對王允之案勢在必得,他不必去與人爭鋒,只要去查看王允審理過的所有案子。
  
  將那些案子按照時間和地點整理清楚,其中的疑點也一一列舉就足夠了,等到王允被送入大牢之後,他做的事也就變得更有意義。
  
  查出案子疑點,他並沒有繼續將案子查下去,只是將案宗遞給刑部,因為重查舊案是刑部之責,他雖有老師舉薦不過白衣,絕不能越俎代庖。
  
  刑部接下來調閱案宗時會發現十分方便,自然也就清楚他的付出。
  
  王允是大周的清官,受百姓擁護,此案對於吏部、刑部都有失察之責,只有在短時間將王允之事處理的俐落、乾淨,才能堵住悠悠眾口,也只有趁著這個機會才能查明王允辦過的所有冤案,他做的是兩全其美的好事,無論何時都能擺在人前。
  
  可不知為什麼,他腦海裡時常浮現出徐大小姐頗有深意的目光。
  
  李煦看向周玥:「你先回去歇著吧。」
  
  周玥一怔,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點頭離開。
  
  李煦推開李家的大門。
  
  父親新置辦下來的小院子,院落不大,但是也算應有盡有,父親的意思很明顯,讓他在京中為官時住在此處,有個落腳的宅子,自然還要說為他一門親事。
  
  可他現在並沒有思量過這些。
  
  「回來了。」李長琰從後院走出來。
  
  李煦上前行禮:「父親還沒歇著。」
  
  「沒有,」李長琰笑道,「我去看看後院還要添置些什麼。」
  
  「父親不用這樣勞累,」李煦道,「差不多就好了,就算我順利入仕,也不會在京中時間太長。」
  
  「這是什麼話,」李長琰沉下臉,「蘇大人好不容易才找了個機會將你舉薦去吏部,你不好好把握機會,卻想著離開是什麼道理?有一個好前程,將來才能在人前抬頭。」
  
  李煦望著父親眼中那升騰而起的情緒:「父親是遇見什麼事了嗎?」
  
  他進京之後,只在父親面前提起了王允的案子,就連父親如何遇見徐長廷的事都沒有細談。
  
  李長琰想了想長嘆口氣:「我們去書房說吧。」
  
  父子兩個在書房坐下,李長琰抬起頭:「你說,在鳳翔就與安義侯府的徐大小姐有往來,那我問你幾句話,你要如實回答。」
  
  李煦神情自然,彷彿徐大小姐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能牽動他心緒的人。
  
  李長琰看到兒子這般,心中稍安,口氣也就不如方才嚴肅:「你與那徐清歡可有私情?」
  
  李煦淡淡地道:「沒有。」
  
  李長琰接著道:「你可對她有過什麼舉動?」
  
  這裡的舉動指的是什麼,李煦自然明白:「徐大小姐是很聰明,但是兒子不曾對她動心。」
  
  李長琰點點頭,彷彿已經將最壞的事排除在外:「那你可有得罪她?」
  
  李煦接著道:「我們不過就是就案情說過幾句話,沒有交情更談不上得罪。」
  
  李長琰的目光一變,神情也變得茫然:「那就奇怪了,為何我與她第一次見面,她就用劍來殺我。」
  
  李煦聽到這裡不禁目光微變,雖然很快恢復如常,一雙眼睛卻已經比方才看起來更加幽深:「父親所說當真?」
  
  李長琰道:「我還騙你不成,那丫頭像是與我有滔天之恨,當真是令人費解。」
  
  李長琰將當日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又道:「以後無論是查案,還是其他,你都不要與她有什麼來往,我不想你與這種女子有任何的關係。」
  
  李煦抬起頭,整個人沉靜而自然:「父親放心,她對父親如此,我自然不會心悅於她,若無必要更不會再相見。」
  
  李長琰這才放心揮揮手:「你去歇著吧!」
  
  李煦從屋子裡退出來,走到院子當中,他抬起頭望向天空,那一閃閃的星星彷彿是少女明亮的眼睛。
  
  為什麼。
  
  不想與他有任何往來也就罷了,竟然還會去殺父親,他和李家到底哪裡得罪了她,就算她是安義侯府的大小姐,也不會這樣隨意折辱旁人。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隱情。
  
  ……
  
  徐家。
  
  譚大太太剛剛入眠,耳邊就傳來一陣急促的喊叫聲:「大太太不好了,出事了,這次可真的出事了。」
  
  譚大太太睜開眼睛,好不容易才看清管事媽媽的臉:「怎麼了?」
  
  「大太太,您快去看看吧,大少爺回來了……他……他滿身是血……也不知能不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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