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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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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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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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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
發表於 2021-12-6 00:23:00 |只看該作者
第350章 邔縣大戰

  三天後,邔縣郊外。
  
  五萬楚軍已經擺開了森嚴的陣列,四千騎兵護住左右兩翼,正前方是虎賁右營的一萬名重甲武卒,再後是府兵出身的飛矛手、弓箭手以及輕兵死士營,最後是輜重兵,一排排的輜重大車牢牢地護住了整個大陣的身後。
  
  荊襄楚軍可以說是傾巢出動了,為了盡可能地集結兵力,高初甚至把江陵的防務都交給了剛剛編成不久的荊襄府兵,荊襄府兵是子車師到任之後募集的,由於荊襄四郡的民心還沒有完全歸服,因而主動應徵的府兵不多,初期只募集了五千多人。
  
  這五千多荊襄兵肯定不能派上戰場,用來守城也是勉勉強強。
  
  整個軍陣的最中心處,便是楚軍的中軍本陣,高初一臉冷漠,正按刀肅立在戰車上,大戰迫在眉睫,他的心裡卻反而不怎麼緊張了,是死是活,是勝是敗,全在這一戰了,楚軍已經沒有退路,今天不是彭越死,就是他高初亡!
  
  勁風烈,蕩起戰車上的中軍大纛,啪啪​​作響。
  
  高初身後,徐姜正手搭涼篷往前張望,倏忽之間,徐姜似有所覺,說道:“將軍,他們來了,梁軍來了。”
  
  高初默默地點了點頭,神情淡漠依舊。
  
  毫無徵兆地,北方曠夜上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號角聲。
  
  遂即,遙遠的地平線上便出現了一條淡淡的黑線,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條黑線正向著兩翼緩緩延伸,同時變得越來越粗,某一刻,一排排的旌旗突然從中跳出,緊接著整個黑線便化成了洶洶人潮,梁軍……到了。
  
    ##########
  
  荒野上,十萬梁軍猶如向南遷徙的野牛郡,正浩浩蕩盪地南下。
  
  萬軍中,彭越手扶車轅,正穩穩地站在他的那輛豪華戰車上,從戰車上居高臨下望去,目力所及,盡是攢動的人頭,盡是洶湧的人流,一股異樣的豪情霎時從彭越心底升騰而起,頃刻間便沿著四肢百脈瀰漫遍了全身。
  
  就是這種感覺,沙場和殺戮的感覺,​​久違了!
  
  右側視野盡頭,忽然出現了一座破敗的城廓,不用想都能知道,那肯定就是邔縣,當下彭越扭頭問彭明道:“城中可曾查探?”
  
  作為一名老兵,彭越可謂身經百戰,他雖然不如韓信會用兵,也不如劉邦會馭人,但他能從反秦大軍中脫疑而出,成為雄霸一方的諸侯王,也不是沒有原因的,至少,戰場上的一些基本要素他還是知道的。
  
  彭明拱手作揖道:“回稟大王,城中沒有伏兵。”
  
  彭越的目光越過熙熙攘攘的梁國大軍,落在了遠處嚴陣以待的楚軍身上,一抹淡淡的殺機忽然從彭越嘴角綻起,語含不屑地說道:“高初小兒,擺的陣形倒是挺像那麼回事,不過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陣形擺再好又有什麼用?”
  
  說罷,彭越又轉身回頭,喝道:“劉寇何在?!”
  
  策馬隨行的劉寇急催馬上前,於馬背上拱手作揖,昂然道:“末將在。”
  
  彭越揚起右手,又伸出食指指著前方列陣的楚軍,說道:“率本部精兵,限兩個時辰之內打垮楚軍,若是辦不到,就不必回來見寡人了。”
  
  “喏!”劉寇轟然應喏,遂即催馬揚長而去。
  
  號角聲起,正洶洶南下的梁國大軍霎時分成了兩股,彭越親率大軍停了下來,劉寇則帶著三萬前鋒大軍繼續南下,直逼楚軍大陣而來。
  
  兩軍相距不足一箭之遙時,梁軍才終於射住了陣腳。
  
  楚軍陣旗開處,早有一騎飛馬出陣,卻是高初帳下悍將鐵旦。
  
  鐵旦飛馬出陣,直至梁軍陣前才勒馬止步,又以手中雙鐵戟狠狠互擊,大喝道:“江東鐵旦在此,誰敢上前與某一戰?!”
  
  話音未落,劉寇身後一員年輕的小將早已經按捺不住,當下飛馬出陣,大喝道:“匹夫休要猖狂,碭郡劉沖在此!”劉沖卻是劉寇的族侄,自幼便追隨在劉寇身邊,一身武藝悉得劉寇真傳,有萬夫不當之勇。
  
  說話間兩馬已然相交,鐵旦雙戟與劉沖大笨來了次毫無花巧的正面撞擊。
  
  只聽鏘的一聲炸響,鐵旦只覺一股狂野無​​匹的力量潮水般倒捲而回,雙手虎口也是驟然間被震得生生裂開,鮮血崩濺下,一對鐵戟竟險些脫手而飛!鐵旦頓時心中大駭,這廝小小年紀,膂力竟強悍如斯? !
  
  當下鐵旦再不敢戀戰,勒轉馬頭直奔本陣而回。
  
  劉沖又豈肯善罷幹休,當下催馬挺槍來追鐵旦。
  
  鐵旦馬快,劉沖眼看追他不上,情急之下綽矛鞍前,然後挽弓搭箭來射鐵旦,陣前楚軍大聲提醒,鐵旦左避右閃,勉強躲過了兩箭,卻被劉沖第三箭射個正著,當下慘叫一聲從馬背上倒栽而下。
  
  劉沖大喜,當下綽弓回鞘,又綽矛在手來殺鐵旦。
  
  眼看鐵旦就要喪命在劉沖矛下時,一騎通體火紅的駿馬已經從楚軍陣中飛馳而出,馬未至,一點寒星便已經帶著刺耳的尖嘯直奔劉沖面門而來,劉沖心頭一凜,急挺矛一擋,只聽鐺的一聲炸響,一枝狼牙重箭已經斷成兩截,掉落在地。
  
  “劉沖小兒,休要傷我部將,大楚番鄉侯高初在此!”只這片刻耽擱,那騎毛色火紅的寶馬便已經風馳電擎般到了鐵旦跟前,馬背上一員楚將,唇上短鬚反捲猶如鋼針,兩眼炯炯有神,如有兩團冷焰在其中幽幽燃燒,令人望之心悸。
  
  “你便是高初?!”劉沖卻是不驚反喜,挺矛便刺。
  
  “豎子找死!”高初勃然大怒,舞動大戟來戰劉沖,當下兩人走馬燈似地在陣前廝殺起來,不到二十回合,劉沖便漸漸力怯,不管怎麼說,劉沖才只十七歲,雖然膂力過人,可身體還沒有完全長成,廝殺經驗更是遠遠不及高初。
  
  高初正欲賣個破綻斬殺劉沖時,又一騎從梁軍陣中飛馬而出。
  
  “高初,休要傷我侄兒!”卻是劉寇擔心侄兒有失,飛馬前來助戰。
  
  高初抖擻精神,手中大戟大開大闔,跟劉寇、劉沖叔侄廝殺起來,頓時間,兩軍將士便山呼海嘯般吶喊起來,瘋狂地替各自主將吶喊助威。
  
  戰了五十多回合,高初漸漸不耐,正欲詐敗射殺劉寇時,陣中卻響起了鳴金聲,當下高初奮力一戟逼退劉沖,然後勒馬回頭直奔本陣而回。
  
  劉沖心有不甘,還想再追時,卻被劉寇勒住了馬韁。
  
  “叔父?!”劉沖伸手一指高初,不甘心道,“為何不讓侄兒殺了他?”
  
  “沖兒,你殺不了他。”劉寇搖了搖頭,又道,“為叔也一樣殺不了他,要殺他,得先滅了他的大軍才行!”說罷,劉寇又揚起大戟往前一引,身後嚴陣以待的三萬梁軍頓時便如發現了獵物的狼群,嗷嗷叫著掩殺了過來。
  
    ##########
  
  漢中郡上庸,小小的縣城裡已經雲集了十萬大軍。
  
  縣衙大堂內,更是雲集了大漢國幾乎所有的名臣名將,蕭何、張良、白墨、陳平、周勃都在,漢王劉邦赫然也在。
  
  這了這一戰,劉邦足足準備了二十萬精兵,其中十萬於上庸集結,另外十萬則在武關一帶集結。
  
  跟楚國不同,漢軍並沒有糧食不足的困窘。
  
  漢國坐擁關中、巴蜀、三川三大糧倉,十年積聚,咸陽太倉裡積攢的糧食足有三百多萬石,九原大戰出兵六十萬,也不過消耗了一百多萬石,換句話說,像九原大戰這種規模的大戰,大漢國至少還能再打兩次!
  
  什麼是實力?這就是實力!
  
  在這方面,楚國也要相形見絀,江東雖然土地肥沃,可其開墾程度終究無法跟關中、巴蜀以及三川比,不僅耕地總面積要少得多,每畝的單產更是沒法比,所以十年積攢下來,楚國也不過只攢下一百萬石糧食,這還是對各國進行巧取豪奪的結果。
  
  也正因為這個,項莊才會冒險遠征巴蜀,因為只有奪取了巴蜀這個大糧倉,楚國才能擺脫糧食短缺的束縛!否則,楚國商業再發達,軍餉再充足,楚軍裝備再是精良,可如果沒有足夠的軍糧,那也得捉瞎。
  
  漢國軍糧充足,之所以只出兵二十萬,卻是不想過度消耗國力。
  
  為了奪回九原,漢國已經徵召五十萬更卒艱苦征戰了好幾個月,如果現在再次徵召關中更卒進行連續大戰,關中百姓肯定會怨聲載道。
  
  更何況,荊襄之戰,根本就不用傾舉國之兵以應對,按照張良的提議,在荊襄大戰的初期,漢軍將按兵不動,直到楚梁分出勝負,漢軍才會伺機而動,那個時候,不管是梁軍勝還是楚軍贏,雙方都已經精疲力竭了,漢軍無需太多兵力便能輕鬆漁利。
  
  若是彭越這頭猛虎勝了,漢軍就會趁機席捲荊襄,首先截斷巴蜀跟江東之間的聯繫,再想辦法奪回巴蜀這個大糧倉,若是高初這頭惡狼贏了,則漢軍就會大舉東出,首先一舉滅掉梁國,從而從中原威脅楚國的江東老巢。
  
  這幾天,劉邦他們一直關注著荊襄的戰局,流星探馬也是晝夜不停地將荊襄的最新情況飛報到上庸。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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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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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巋然不動
  
  懸掛地圖的屏風前,劉邦正和張良等人討論荊襄戰局,說話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大堂外傳了進來,眾人回頭看時,只見周冠夫已經昂然直入,進了大堂,周冠夫衝劉邦揖了一揖,大聲說道:“大王,怪事,楚軍竟主動出擊了!”
  
  “嗯?”劉邦愣了愣,吃聲道,“楚軍主動出擊?!”
  
  周冠夫點頭道:“是的,剛剛探馬回報,楚軍已經到了邔縣!”
  
  “邔縣?”劉邦低語了一聲,白墨早已經從地圖上找到了邔縣的位置,指著地圖對劉邦說道,“大王你看,邔縣在這裡,幾乎是在南陽郡跟南郡的交界處了。”
  
  “龐鈺小兒是不是瘋了?放著江陵這座堅城不守,竟然帶著大軍跑到邔縣跟梁軍打野戰?”說此一頓,劉邦忽又說道,“哦,不對,不是龐鈺,是高初,寡人倒是忘了,項莊小兒已經把他的頭號心腹高初從巴蜀調來荊襄了。”
  
  “高初肯定沒瘋。”白墨沉吟著道,“楚軍應是另有所圖。”
  
  “楚軍另有所圖是當然的。”陳平接著說道,“就是不知道,楚軍究竟有何圖謀?”
  
  張良沉吟了片刻,瞇著眼睛說道:“仔細分析,楚軍的圖謀其實也是有跡可尋的,楚軍放著堅城不守,卻非要跑到邔縣跟梁軍野戰,如此做派,可說是根本沒將彭越和十萬梁軍放在眼裡,以彭越的心高氣傲,必然會氣得暴跳如雷。”
  
  陳平若有所思道:“子房兄是說,楚軍使的是激將計?”
  
  白墨接著分析道:“這麼說起來,楚軍是想誘敵深入?”
  
  周勃看了看劉邦,問道:“大王,要不要派人提醒梁王一二?”
  
  “怕是來不及了。”張良搖了搖頭,喟然道,“上庸到邔縣足有三四百里,快馬跑個來回也要七八個時辰,不出意外的話,邔縣大戰早已經開打了,我們既便派人去,可等信使趕到時那邊的戰事只怕早已經塵埃落定了。”
  
  劉邦想了想,說道:“那就靜觀其變吧。”
  
  週冠夫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張良道:“軍師,您說這仗梁軍會不會輸?”
  
  張良搖了搖頭,說道:“本來,這一仗梁軍的贏面應該是超過楚軍的,可是現在,卻是連我也看不太準了,這個高初,竟能放棄江陵不守跑到邔縣跟梁軍打野戰,足見他還有相當厲害的後著,現在就看高初能否得逞了。”
  
  白墨道:“高初若能得逞,則梁軍必敗。”
  
  陳平道:“那也未必,在真正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將毫無用處,如果楚軍頂不住梁軍的正面進攻,高初的後著未必就能發揮作用。”
  
  張良道:“總之,我軍也應及早做好準備了,無論是兵出中原,還是席捲荊襄,那都是不錯的結果,當然了,若是梁軍能跟楚軍拼個兩敗俱傷,那是再好不過了,這一來,我軍不僅能夠席捲荊襄、奪回巴蜀,中原也將納入囊中。”
  
  劉邦的眸子霎時亮了起來,這才是他最想要的結果。
  
    ##########
  
  邔縣郊外,激戰正酣。
  
  高空之上,大量的箭矢正在交織、穿梭,低空之中,則是一排排的飛矛在掠空飛行,隨著箭雨的灑落,隨著飛矛的攢落,兩軍陣中便必然綻起一朵朵的血花,重甲武卒雖有大盾鐵甲護身,卻也擋不住飛矛的突刺,身披布甲、皮甲的弓箭手、飛矛手更是連箭矢的侵襲都抵禦不了,在一波波的箭雨侵襲下,一片片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過,打得最慘烈,死傷最慘重的卻是頂在最前面的重甲武卒。
  
  “去死!”高初咆哮著,手中橫刀猛然橫斬,竟隱隱帶起了風雷之聲。
  
  “做夢!”劉寇獰笑著,沉重的雙鐵戟毫無花巧地迎上前來,只聽鏘的一聲炸響,竟硬生生地架住了高初的橫刀。
  
  這一記硬拼,兩人竟是半斤八兩。
  
  趁著高初、劉寇刀戟相交,兩人舊力已竭、新力未生之空隙,劉沖的身影突然從劉寇身後鬼魅般閃出,無聲無息之間,劉沖手中的長矛早已毒蛇出洞般刺向了高初咽喉。
  
  “豎子敢爾!”破軍怒吼一聲,扛著大盾猛然踏前兩步,生生擋在了高初跟前,遂即就是錚的一聲清響,劉沖的大笨矛重重地刺在了破軍的大盾上,霎那間,一股滔天的巨力便從大盾上倒捲而回,破軍立足不住,竟雙腳擦地倒滑而回。
  
  “嘿!”六名楚軍銳士見狀,同時沉肩架盾,人疊人擋在了破軍身後,六人合力,再加上破軍才堪堪擋住了劉沖的一矛之威,破軍的大盾若不是以純鐵打造而成,只這一矛,只怕就已經碎裂了。
  
  此時,高初、劉寇終於緩過勁來,當下兩人同時發力,猛然前搡。
  
  一股巨大的猶如實質的氣勁頓時從刀戟相交處猛然綻放而出,塵土飛揚間,高初、劉寇同時立足不住,蹬蹬蹬地往後倒退了好幾步,頂在兩人身後的破軍、劉沖以及各自的親兵頓時便被帶倒了一大片,兩軍陣前頓時人仰馬翻。
  
  高初一連退下了五步才終於重新站穩,凜然道:“不愧是梁軍!”
  
  劉寇卻足足退了七步才勉強站穩腳跟,獰聲道:“楚軍,不過如此!”
  
  短兵相接的最前沿,左右兩側的兩軍將士仍在殊死博殺,每一個呼息轉瞬之間,都有數十上百的將士戰死沙場,可是最中間的戰場上,兩軍將士卻陷入了短暫的對峙,無論是高初還是劉寇,都已經發現,短時間內怕是很難打垮對手了。
  
  高初的指揮風格跟項羽、項莊是一脈相承的,大戰之時,全都身先士卒,衝殺在全軍的最前面,這樣的做法可以極大地激勵全軍的士氣,往往可以以弱勝強、以寡破眾,但是,這對於主將武藝的要求也是極高的,並不是誰都能效仿的。
  
  若換成別人領軍,哪怕是彭越自己領軍,在高初和八百親兵的猛攻下,只怕也已經敗退不支了,可是,這次,高初卻遇到了真正的對手,劉寇不僅武藝與他不相伯仲,打仗的風格也是相差無幾,崇尚的也是身先士卒,摧敵鋒於正銳!
  
  深深地吸了一口滿是血腥的空氣,高初橫刀胸前,沉聲道:“劉寇,十合之內本將軍必取你狗命!”
  
  “哈,好個狂妄的高初小兒,別說十合,便是五十合五百合,本將軍又何懼於你?”劉寇怒極反笑,說話間以雙戟互擊,裸露的胳膊上更是露出了塊塊虯結的肌肉,再輔以鐵塔般的身形,瞬間流露出了野獸般的洪荒狂暴氣息。
  
  “劉寇,死吧!”
  
  “吃老子一戟!”
  
  短暫的對峙過後,高初、劉寇幾乎是同時前撲,就像是兩頭暴怒的獅子,張開了血盤大嘴、並且亮出了鋒利的爪子,狂暴地廝殺在了一起,劉沖掩在劉寇身後,幾次試圖從側翼偷襲高初,卻都被破軍和身後的親兵擋了下來。
  
  梁軍雖然攻勢如潮,楚軍卻是巋然不動。
  
    ##########
  
  數里外,梁軍本陣。
  
  彭越一掌恨恨地拍在護欄上,怒道:“劉寇這個蠢貨,他在幹什麼?”
  
  中軍校尉彭明一向不服劉寇,當下冷笑道:“上將軍看來是真的老了,三萬精銳,猛攻了將近兩個時辰,竟然還打不垮幾萬烏合之眾?!”
  
  護軍校尉申屠嘉心有不憤,大聲反駁道:“沒見那面繡著猛虎的大纛麼,那可是楚國的虎賁營,這可不是什麼烏合之眾,而是真正的楚軍精銳!”
  
  “狗屁精銳!”彭明不屑地道,“扯幾面猛虎旗就成精銳了?”
  
  “那是楚軍虎賁營的大纛!”申屠嘉道,“可不是什麼軍隊都能打的。”
  
  “申屠,你屢屢長大人誌氣,滅自家威風,究竟是何居心?”彭明大怒。
  
  “末將只是陳述事實。”申屠嘉冷然回應,又向彭越道,“大王明鑑,並不是上將軍的攻擊不夠犀利,實在是楚軍的防禦太守堅固!”
  
  “申屠,你還敢胡說八道?”彭越勃然大怒。
  
  “夠了!”彭越大怒,又狠狠地瞪了彭明一眼,彭明這才不吭聲了。
  
  彭越又道:“楚軍虎賁營的戰鬥力也算不弱了,可項莊並不在這裡,劉寇這麼長時間還打不垮他們,卻是丟盡了咱們梁軍的臉面!”說此一頓,彭越又環顧左右,厲聲喝道,“大纛傳令,各軍齊出,一舉打垮楚軍!”
  
    ##########
  
  楚軍本陣。
  
  高初身先士卒去了,坐鎮中軍的重擔卻落在了參軍徐姜身上,但是徐姜不過是個文弱書生,最輝煌的事蹟也不過是十年前參加國考得了個頭甲第十七名,這十年來雖說也跟著高初打了不少仗,可那都是小仗,哪能跟今天比?
  
  這會兒,徐姜早已經是滿頭大汗、兩股戰戰了。
  
  反倒是守在徐姜身邊的青皮顯得鎮定自若,見梁軍大纛向前、各軍齊出,當下扭頭對徐姜說道:“徐參軍,梁軍要拼命了!”
  
  徐姜抹了抹額頭的冷汗,輕輕地嗯了聲。
  
  青皮又道:“梁軍已經上鉤了,咱們是不是應該後撤了?”
  
  “不,現在還不到時候。”徐姜雖然緊張得不行,可腦子卻沒有糊塗,說道,“要是現在就撤退,梁軍立刻就會起勢,那時候咱們很可能抵擋不住,搞不好就會變成潰敗,所以,至少還得再堅持半個時辰,等梁軍心浮氣躁再說。”
  
  “這……”青皮猶豫道,“是不是問問將軍?”
  
  “不用問了。”徐姜稍稍鎮定了些,說道,“這就是將軍的軍令!”
  
  青皮不再多說什麼了,當下回頭大喝道:“傳令,兩翼騎兵跑起來,給老子跑起來,護住大陣兩翼,護住大陣兩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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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紅頂商人
  
  秭陵,楚王宮上書房。
  
  項莊正召開御前會議,議題是怎麼解決糧食短缺的問題,參與會議的除了令尹項他,還有上大夫武涉、衛將軍畢書以及百里賢等人。
  
  糧食短缺的確已經成為困擾楚國的頭號難題了。
  
  看看人家劉邦,剛剛徵發五六十萬大軍跟匈奴人打了一大仗,氣都沒喘,立刻又徵發幾十萬大軍準備攻打荊襄了,再看看楚國,十年積蓄好不容易才贊下了一百萬石糧食,可是巴蜀、淮南兩仗打下來,差不多就見底了。
  
  巴蜀雖說是糧倉,可存糧都運去咸陽了,楚軍並沒有撈到什麼油水。
  
  江陵倒是有糧食,可杜洪那個老匹夫在城破之前竟然一把火燒了倉廩,江陵城內的軍械物資倒是沒什麼損失,可倉廩裡積攢的五六十萬石糧食卻全化成了灰,要不是這樣,荊襄之戰楚國怎麼也能征發十幾二十萬大軍。
  
  項莊沉吟了片刻,說道:“荊襄之戰,最後說不得還是得徵發大軍。”
  
  荊襄之戰,楚軍雖說是以逸待勞,又有堅城可守,還有高初坐鎮,可如果漢國發動幾十萬大軍來攻打,還有彭越的梁國大軍,楚軍能不能守得住還真的難說,一旦江陵告急,項莊當然不能坐視不理,發動大軍前往救援那是必然的。
  
  而且救兵如救火,楚國現在就得做好發兵的準備。
  
  畢書衝項莊一揖,說道:“大王,徵召府兵不是問題,江東五郡的府兵已經補足,只需一紙詔令,半個月內就能召集二十萬大軍!”
  
  “等等,等等等等。”項他急搖手道,“二十萬大軍?!大王,現在太倉裡可就剩下幾萬石糧食了,這都已經是夏季了,這風災可是說來就來,這點糧食還得留著救急呢,這時候徵召二十萬大軍,將士們吃什麼?臣可變不出糧食來。”
  
  項莊苦笑:“寡人也沒說要從太倉支糧啊?再說這幾萬石糧食哪夠啊?”
  
  項他說道:“不從太倉支糧,糧食從哪來?自推行變法以來,江東各大世家、各郡士族跟朝廷的關係就一直很僵,再想從他們那裡借糧恐怕是不可能了,強行徵糧、或者從市場上大量購買的話,則肯定會引發人心動盪以及楚地糧價的飛漲。”
  
  項莊默默點頭,強行徵糧是絕​​對不行的,現在楚國的變法才剛剛有點成果,老百姓也已經慢慢認可了新法,這時候可不能幹殺雞取卵的蠢事,哪怕是向世家、士族徵糧也不行,世家、士族同樣是楚國百姓,而且還是百姓中的精英,豈能隨便得罪?
  
  不過,項他的另外半句話卻提醒了項莊,為什麼不從民間購糧?
  
  單單從秭陵糧市上購糧肯定不行,秭陵糧市不大,每天的交易量也就幾千石,你一傢伙全買走了,秭陵城內的官員、士紳、家屬還有手工業者可就沒飯吃了,這樣一來,肯定會導致糧市扭曲,糧價出現飛漲,這是肯定不行的。
  
  但是,從整個江東乃至整個楚國購買糧食卻是完全可以的。
  
  楚國的稅率是十稅一,換句話說,百姓上繳國庫的糧食僅僅只是收成的十分之一,所以國庫雖然拮據,可百姓家裡卻有餘糧,雖說每家每戶手中的餘糧都不多,三五幾石的,可要是攏到了一塊,那總量就相當可觀了!
  
  不僅江東,荊襄四郡、巴蜀兩郡的百姓恐怕也有不少​​餘糧。
  
  當然,百姓手裡有餘糧是一回事,他們願不願意賣又是另一回事。
  
  在古代華夏,主體經濟模式是小農經濟,所謂小農經濟,就是每家每戶都能生產幾乎所有的生活必需品,他們自己種地、自己織布,自己養雞養鴨,他們幾乎不需要從市場上購買商品來改善生活,這種情形之下,他們是不會出賣多餘口糧的。
  
  譬如現在的漢國、齊國、趙國、梁國、燕國等等,都是小農經濟,在這些國家,政府要想從百姓手裡買糧食,基本就是癡心妄想!
  
  此前項莊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也是基於這樣的慣性思維。
  
  但是事實上,楚國卻是個例外,楚國從變法之初便大力獎勵工商,經過十年的發展,楚國的工商業已經相當發達,不僅商品式樣、種類、品質有了長足發展,而且隨著大型手工業作坊的出現,商品價格也出現了大幅度的下降。
  
  在楚國,百姓自己種麻織布,遠不如從市場上直接購買,自己種糧釀酒,也遠不如直接購買酒坊的白酒便宜,而且味道純正,其餘諸如農具、紙張、書藉、餐具等,更是只能從市場上購買,可這些都需要貨幣,易貨貿易已經消亡了。
  
  所以,楚國百姓出賣多餘口糧的意願就要強烈得多,他們只有將多餘的口糧變賣成為貨幣,才能從市場上購買商品改善生活。
  
  也就是說,楚國並不是沒有糧食,只是分散在民間,而且老百姓也願意賣糧。
  
  不過,從百姓手中收購餘糧,這是個龐大而且繁雜的工作,讓郡、縣、鄉、亭等政府機構去幹這事,效率低下不說,各級官員肯定還會趁機中飽私囊,這肯定是不行的,項莊腦子裡一下就跳出了一個詞——紅頂商人!
  
  跟政府機構的官員相比,商人更能吃苦,辦事效率更高!
  
  而且跟商人做生意財務明晰,免去了貪墨剋扣的風險,商人提供多少糧食,朝廷支付多少金幣,一分錢一分貨,清楚明了。
  
  華夏曆史上,商人地位是極低的,直到滿清末年才出現紅頂商人。
  
  所謂紅頂商人,就是擁有官方背景的特殊商人,譬如大盛魁,清初康熙徵準噶爾時,大盛魁的三個創始人被特許隨軍貿易,最後發展壯大並且壟斷了對蒙貿易,又譬如胡雪巖,由於有左宗棠的鼎力支持,最後成了華夏國當時的首富!
  
  這些紅頂商人之所以能夠發家,跟官方的支持是分不開的,不過反過來,這些紅頂商人也給了官府極大的幫助。
  
  譬如康熙征準噶爾,若不是諸多商號小販隨軍貿易,恐怕連軍糧供應都是個問題,準噶爾也未必能夠打得下來,還有左宗棠,若不是胡雪巖四處借貸、鼎力支持,他根本不可能組建起洋槍隊,也根本不可能有後來收復新疆的壯舉。
  
  如今的楚國,商業正逐漸興盛,尤其是有功將士、陣亡將士的賞金、撫卹金發放後,江東四郡的商業更是出現了空前繁榮,商業的繁榮,隨之而來的便是稅收釐金的激增,所以說楚國的國庫並不差錢,至少收購糧食的資金絕對不是問題。
  
  按照現在的糧價,一石米一百錢,一金幣就能買二十石!
  
  如果將國庫裡的錢全部用來買糧,至少能夠購買兩億石!
  
  當然,這只是理想狀態,國庫裡的金幣是絕對不能全部投放市場的。
  
  就像後世華夏國的經濟刺激計劃,你理論上可以印無限的鈔票,可實際能夠投放市場多少鈔票又是另一回事,四萬億不是說投放就能投放的。
  
  項莊給有功將士、陣亡將士一傢伙發放近千萬金幣,這就相當於已經搞了一個四萬億的刺激計劃,這勢必會引發市場的通貨膨脹,在這個時候,如果馬上又往市場上再投放另外一個四萬億,那麼整個市場,整個貨幣體係就肯定崩潰了。
  
  但是,拿出十幾二十萬金,購買一兩百萬石糧食應該是可以的。
  
  那麼,讓誰來當這個紅項商人呢?項莊腦子裡立刻浮起了一個窈窕的身影。
  
  當下項莊對諸大臣說道:“行了,今天就先議到這裡吧,你們都先回去吧。”
  
  項他、武涉等人面面相覷,這才議了個開頭就不議了?不過,並沒有人質疑什麼,當下眾臣紛紛起身告辭而去,項莊又吩咐晉襄道:“子成,你這便去一趟巴蜀驛館,請秦夫人過來,就說寡人有急事跟她商量。”
  
    ##########
  
  所謂巴蜀驛館,其實就是專門用來招待巴蜀官員、豪強的驛館,集住宿、用餐於一體的官方服務機構。
  
  後院廂房,秦夫人正在繡製錦袍。
  
  侍女玉儿一邊打下手一邊讚歎道:“夫人,你的手可真巧。”
  
  秦夫人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麼,玉儿摸了摸光滑的錦鍛,又道:“這料子可真滑,該是最上等的蜀錦吧?咦,還款式,好像是男人穿的錦袍,夫人,你該不會是有了相好的,然後繡這錦袍向他表明心跡吧?”
  
  “死丫頭,你胡說什麼呢?”秦夫人嗔道,“這是給大王繡的。”
  
  “大王?”玉儿愣了愣,又低笑道,“難怪夫人最近常常進宮,嘻嘻。”
  
  “死丫頭,你胡思亂想些啥?”秦夫人白了玉儿一眼,越發嬌嗔道,“我繡這件錦袍送給大王,還不是為了秦家?大王若是能夠允許秦家在巴蜀經營釀酒作坊,那秦家就又多了項產業了,重現昔日的輝煌也就指日可待了。”
  
  玉儿上上下下打量了秦夫人幾眼,笑道:“夫人你把自個洗得香噴噴的送進宮去,可比送一件錦袍強得多了,嘻嘻。”
  
  “你個死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秦夫人大羞,伸手來抓玉儿。
  
  主僕倆正廝鬧時,門外忽然傳來了老僕秦福的聲音:“夫人,大王請您進宮,虎賁中郎將都已經駕車在驛館外等著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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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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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水淹梁軍(上)

  楚王宮,上書房。
    
  秦夫人向著項莊襝衽見禮道:“參見大王。”
    
  “夫人免禮。”項莊虛虛肅手,又請秦夫人入席就坐。
    
  秦夫人卻沒有入席,而是讓晉襄把錦袍拿了過來,又對項莊說道:“大王,小女子替你繡了件錦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希望大王您能喜歡。 ”
    
  說話間,晉襄早已經抖開錦袍,替項莊披在​​身上,秦夫人又上前替項莊繫上了襟帶,佳人近在眼前,項莊略略一低頭便看到了秦夫人高挽的髮髻下,那修長如天鵝頸般的玉頸,甚至連玉頸上細密的絨毛都是清晰可見,鼻間更是可以聞到一陣淡淡的幽香。
    
  項莊正有些心猿意馬時,秦夫人已經替他繫好襟帶,又輕輕退開了兩步。
    
  項莊如夢方醒,當下乾咳了一聲說道:“挺好,挺合身的,夫人,多謝了。”
    
  秦夫人回眸衝項莊嫣然一笑,低聲道:“只要大王能喜歡,這便是我秦家的福氣。”
    
  項莊焉能聽不出秦夫人的言外之意,當下摸了摸唇角反捲的鬍子,說道:“關於你們秦家在巴蜀兩郡創辦釀酒作坊的事,不是不行,不過,白酒的釀造工藝也不能白給,寡人這裡還有一個條件,不知夫人能不能答應?”
    
  秦夫人忽然想起了侍女玉儿的調笑,當下嬌靨微微一紅,低聲道:“大王請說。”
    
  項莊道:“是這樣,寡人急需要軍糧,可太倉卻已經空了,而民間卻有不少餘糧,所以寡人需要一個商家,替寡人從民間收購糧食,秦家世代經商,夫人更是經商奇才,年紀青青便支撐起了整個秦家,卻不知道夫人能否……。”
    
  秦夫人略略有些愕然,道:“大王要小女子代為購糧?”
    
  “不,不是代為購糧。”項莊搖了搖頭,道“就是交易,夫人你從民間購糧,而寡人則直接從你手裡購糧,價格好商量,高於市場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必須向寡人保證,在規定時間內將糧食送到規定地點,絕對不能貽誤軍機。”
    
  “這個沒問題。”秦夫人略一沉吟便答應了下來,單憑秦氏一家,或者做不到這點,但是只要糧價能夠保證,只要秦家願意與別家分享好處,有的是人參與,在規定時間內將糧食送到規定地點,並不是什麼難事。
    
  項莊喜道:“這麼說,夫人答應了?”
    
  秦夫人道:“小女子為什麼不答應?這可是一本萬利的好事,我們秦家世代經商,只要是有利可圖的事情,為什麼不做呢?”
  
  “好。”項莊大喜,當下說道,“釀酒作坊的事,寡人也準了。 ”
    
  秦夫人芳心大悅,當下向項莊盈盈一禮,道:“多謝大王恩寵。”
    
  恩寵?項莊心頭微動,忽然上前兩步一把纂住了秦夫人的小手,低聲道:“夫人,今晚就別走了吧?”
    
    ##########
    
  比縣郊外,梁軍跟楚軍冇的激戰已經持續了三個多時辰。
    
  梁軍遲遲無法突破楚軍大陣,果然開始急躁起來,在彭越的一再催促下,各軍各營主將再顧不上相互之間的配合協作了,逐漸開始亂衝亂殺,原本還算整齊的梁軍陣形頓時間一片混亂,徹底陷入了各自為戰的無序狀態。
    
    ##########
    
  梁軍後陣。
    
  梁軍雖然陷入了各自為為戰的無序狀態,彭越卻顯得鎮定自若。
    
  彭越對此是一點也不擔心,對梁軍來說,亂有亂的好處,如果楚軍趁機突擊,那可就正中梁軍下懷了,亂中取勝,從來都是梁軍的拿手好戲,高初真要是下令全軍突擊,那麼他的這幾萬人馬絕對會被梁軍啃得渣都不剩半點。
    
    ##########
    
  楚軍本陣。
    
  徐姜神情凝重,青皮卻驚喜莫名地大叫起來:“參軍,梁軍亂了,梁軍已經陣腳大亂了,快下令全軍突擊吧,這時候突擊,梁軍就必​​敗無疑了!”趁敵軍陣腳大亂時發動突擊,一舉沖垮敵軍,這可是為將者的常識。
    
  徐姜卻有些猶豫,真的下令全軍突擊嗎?
    
  見徐姜還在猶豫,青皮連連催促道:“參軍,快下令吧,別猶豫了!”
    
  徐姜皺了皺眉頭,還是無法下決心:“可是,將軍他的軍令卻是…”
    
  “將軍並不知道梁軍會陣腳大亂!”青皮道,“如果將軍早知道梁軍如此不經打,那就用不著再在綠野澤設埋伏了,直接就在這裡打垮梁軍多好?嗯?若在這裡打敗了梁軍,那就沒水軍什麼鳥事了,他娘的,老子早就看不慣水軍那些混球了。”
    
  徐姜頓時有些心動,咬了咬牙正欲下令全軍突擊時,渾身浴血的破軍卻從陣前返回了本陣。青皮趕緊跳下戰車,上前扶住破軍道:“破軍大哥,你怎麼來了?”
    
  破軍擺了擺手,劇烈地喘息道:“快,參軍快快下令,大素向後,全軍後退。”
    
  “啊?全軍後退?這個時候?!”青皮難以置信地道,“梁軍都已經陣腳大亂了!”
    
  “你小子懂個屁,再亂那也是梁軍,再說現在梁軍陣腳已亂,無法有效截殺,正是我軍後退的大好機會!”破軍毫不客氣地訓斥了青皮一通,又衝徐姜大吼道,“徐參軍,你他娘的還愣在那裡幹啥?這可是將軍的軍令!”
    
  徐姜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這才回頭喝道:“傳令,大纛向後,全軍後退!”
    
  一聲令下,原本高高掛起的中軍大纛便落到了橫出的小枝上,並且斜著傾向了後方,霎那間,正在原地結陣死守的楚軍便後隊改前隊,齊刷刷轉身向後,兩翼的騎兵也扔出了一撥飛矛,逼退梁軍的同時勒馬轉身、迅速後撤。
    
  兩軍陣前。
    
  高初一刀逼退劉寇,厲聲喝道:“劉寇,今天先留你一條狗命!”
    
  “哈哈,高初小兒,好大的口氣!”劉寇橫戟胸前,獰笑道,“這時候才想到逃跑,卻是已經晚了,拿命來吧!”
    
  說罷,劉寇一擺雙戟,再次沖向了高初。
    
  高初再沒有理會劉寇,轉身便隱入了親兵身後。
    
  劉寇大急,厲聲喝道:“高初小兒休走,再吃老子一戟!”
    
  話音未落,一隊虎賁銳士已經負盾擋住了劉寇的去路,劉寇大為惱火,手中鐵戟頓時挾帶著雷霆萬鈞狠狠斬落,只聽喀喇一聲炸響,擋在他面前的一面大盾頓時生生碎裂,頂在大盾後面的虎賁銳士也被劉寇鐵戟生生震斃。
  
  但是很快,又有一名虎賁銳士衝上前來,重新填補了空隙,劉寇再抬頭看時,高初的身影早已經隱入萬軍之中不見了。
    
  劉寇頓時氣得暴跳如雷,揮舞著雙鐵戟連連怒吼:“追,給老子追!斬殺高初,殺光這些楚蠻子,殺光這些該死的楚蠻子……”
    
    ##########
    
  梁軍後陣。
    
  彭越嘴角忽然綻起了一絲冷笑,高初小兒倒也不蠢,非但沒有全軍突擊,竟然還想趁此機會後退?不過,想從寡人十萬大軍的猛攻下全身而退,那是癡心妄想!今天,這比縣城郊便是你高初和荊襄楚軍的墳墓!
    
  “大纛傳令!”彭越一掌重重拍在戰車護欄上,獰聲道,“各軍加緊進攻,給寡人纏住楚國大軍,絕對不能讓他們溜了。”
    
    ##########
    
  綠林山下。
    
  兩萬水軍正靜靜地潛伏在距離綠野澤不到十里的密林中,隨同兩萬水軍健兒一起隱藏在密林裡的,還有上千艘小船以及木筏,這些小船以及木筏現在當然是擺設,但是只等河水改道淹沒了綠野澤,它們立刻就能派上用場了。
    
  樓船將軍鍾離昧,這會正靠在一顆大樹下閉目打盹。
    
  幾個親兵正在鍾離昧耳畔喋喋不休地發牢騷,說起來,鍾離昧可是當年項羽帳下的五虎將之一,那時候,連當今的大王項莊都還只是項羽的親軍校尉而已,至於高初,不過只是個小小的親兵屯長,可現在呢?鍾離昧卻要受高初節制。
    
  帳下新兵心有不憤,鍾離昧本​​人倒是沒什麼想法。
    
  鍾離昧想的其實很簡單,只要能為楚國效力,只要能在戰場上發揮自己的作用,這就足夠了,至於受誰節制,在誰帳下效命,並不重要。
    
  再說,他鍾離昧的水軍自成體系,聽命於高初也只是暫時的。
    
  而且擺譜、發牢騷有用麼?桓楚、季布的資格夠老吧?他們也敢在大王面前發牢騷,可結果呢?結果是兩個人全都被大王明昇暗降,閒置了起來,現在根本就不讓領兵打仗了,作為武將,再沒有比這更糟的結果了。
    
  倏忽之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碎了林中的寂靜。
    
  鍾離昧急抬頭看時,只見一騎快馬已經飛馳到了近前,馬背上的騎士遂即翻身下馬,又單膝跪地向鍾離昧稟道:“將軍,梁軍追著我軍往綠野澤方向過來了!”
    
  “哦?”鍾離昧霍然起身,凜然道,“戰況怎麼樣?我軍有沒有露出敗象?”
    
  “沒有。”騎士搖了搖頭,喘息道,“我軍雖然一直在撤退,卻陣形未亂,反倒是追殺的梁軍,陣形散亂,毫無章法,就跟一群覓食的狼似的。”
    
  鍾離昧點了點頭,緩緩抽出了腰畔的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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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水淹梁軍(下)

  沔水至綠林山間的荒原上,梁軍正裹著楚軍一路向南。
  
  楚軍雖然是在不停地後退,不過整個陣形卻絲毫不亂。
  
  負責斷後的虎賁右營依然如磐石般堅不可摧,兩翼的騎兵來回飛馳,利用飛矛以及騎射死死護住側翼,原本斷後的輜重車隊則成了前鋒,梁軍勉強對楚軍完成了三面合圍,卻根本無法敲開楚軍堅固的烏龜殼,也無法擋住楚軍撤退的步伐。
  
  梁軍後陣,護軍校尉申屠嘉忽然提醒彭越道:“大王,這裡的地勢正變得越來越低,似乎進入了窪地,很容易會被水淹,是不是別追了?”
  
  “胡扯!”彭明不假思索地反駁道,“現在我軍跟楚軍已經完全糾纏在一起了,楚軍淹了咱們,不也把他們自己給淹了?再說了,這片窪地這麼廣闊,就算是引沔水倒灌,沒有幾個時辰只怕也滿不了,到時候見機不對再撤便是了。”
  
  申屠嘉頓時啞口無言,一邊的趙炎卻是心中冷笑,水淹未必就要淹沒整個窪地,只需要讓窪地的積水漫過膝蓋,楚梁兩軍的行動就會大受影響,一旦水深超過腰部,那這仗也就不用打了,然而,楚軍除了步騎,他們還有水軍,梁軍呢?
  
  不過,趙炎並沒有將心中的顧慮說出來,彭越……非英主哪。
  
  而且,都到了現在了,既便趙炎提醒也來不及了,梁軍已經完了!
  
  彭越這次似乎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當下問趙炎道:“子矜,你說呢?”
  
  趙炎心中嘆息了聲,表面上卻淡然自若地道:“大王,不如臣帶幾千精兵去沔水沿岸巡視一番,若是沒有楚軍伏兵那是最好不過,若有,則趁機破之。 ”
  
  彭越欣然道:“那就勞煩子矜你了。”說罷,彭越又叮囑護軍校尉申屠嘉道,“申屠,你率五千精兵隨軍師同往,定要護得軍師安全,軍師若有損傷,寡人絕不輕饒!”
  
  “喏!”申屠嘉拱手作揖,轟然應喏,趙炎也向彭越揖了一揖,當下跟申屠嘉點起五千兵馬奔著沔水右岸去了。
  
    ##########
  
  楚軍中軍。
  
  破軍匆匆來到高初戰車前,大聲道:“將軍,進入綠野澤腹地了!”
  
  參軍徐姜也道:“將軍,時辰差不多了,可以讓步鄙郡守清於放水了。”
  
  高初點了點頭,又緩緩拔出橫刀高舉過頂,沉聲道:“舉火,放信號!”
  
  “喏!”破軍轟然應喏,又轉身回頭,喝道,“將軍有令,舉火,舉火……”
  
  一聲令下,十幾名親兵早已經打起火把,又將火把扔到了早就準備好的裝滿了硫磺、火硝乾柴等引火之物的十幾輛輜重車上,霎那間,十幾輛輜重車便騰地燒了起來,僅過了不到片刻功夫,火勢便成滔天之勢,更有滾滾濃煙扶搖直上。
  
  又過了片刻,綠林山的最高峰上也燃起了沖天大火。
  
    ##########
  
  沔水右岸,幾千民夫正靜靜地隱藏在茂密的蘆葦叢中。
  
  南郡郡守步鄙神情焦躁,正在蘆葦蕩的外緣來回踱步,眼看日頭西斜,楚梁兩軍也早已經進入了綠野澤深處,可高將軍卻為何遲遲不發信號?步鄙很擔心,萬一梁軍察覺到了危險派兵前來搜索河岸,他這幾千民夫可抵擋不住。
  
  步鄙正擔心時,忽有門下小吏高喊起來:“郡守你看,綠林山火!”
  
  “嗯?”步鄙急抬頭看時,果然看到遠處的綠林山上已經燃起了大火,更有濃煙扶搖直上,既便是幾十里外的沔水河畔也是清晰可見。
  
  “快!”步鄙當下急令門下小吏道,“清於,放水!”
  
  “喏!”門下小吏轟然應喏,又返身奔入蘆葦蕩深處,一邊大吼起來,“郡守有令,立即清於,放水嘍……”
  
    ##########
  
  荒原上,趙炎、申屠嘉正帶著五千梁軍匆匆向西。
  
  倏忽之間,有眼尖的梁軍士兵大叫起來:“軍師快看,綠林山上起火了!”
  
  趙炎、申屠嘉勒馬回頭,果然看到東邊的綠林山上已經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只看這火勢以及扶搖直上的濃煙,便知這是狼煙訊火,申屠嘉頓時心頭一沉,扭頭向趙炎道:“軍師,這是狼煙訊火,楚軍果然有埋伏!”
  
  趙炎舒了口氣,淡淡地道:“傳令下去,我們回定陶。”
  
  “啊?!”申屠嘉聞言大吃了一驚,難以置信地道,“軍師,回定陶?!”
  
  “對,回定陶。”趙炎點了點頭,說道,“梁軍完了,梁國也完了,彭越殘暴無道,梁軍更是兇殘成性,連本國的百姓也不肯放過,簡直禽獸不如,這是他們應得的下場。”說此一頓,趙炎又道,“我欲將梁國五郡獻給齊王,你意下如何?”
  
  申屠嘉半晌無語,不過一想到彭越、劉寇和梁軍的所作所為,心裡便也有些洩氣,當下嘆息道:“末將唯軍師之命是從。”
  
    ##########
  
  綠野澤,楚梁兩軍仍在激戰。
  
  眼看日頭已經西斜,卻遲遲無法打垮楚軍,彭越不禁也有些急了,正欲親率五千禁軍死士加入戰團時,身下戰車猛然一傾,彭越猝不及防險些被掀下車來,當下衝駕車的彭明怒吼道:“你怎麼回事?想害死寡人啊?”
  
  彭明有些委屈地撓了撓頭,跳下車一看,卻傻了。
  
  原本還是乾燥無比的地面,此時卻已經被水給浸濕了,而且積水差不多浸沒了腳踝,彭越的戰車右輪陷入了一個水坑,這才險些傾覆,再環顧四周時,彭明才猛然發現,敢情整個荒野都已經被水浸透了,只是水淺大夥才沒有發覺。
  
  “壞了壞了,大王,發水了!”彭明頓時大叫起來,“發水了!”
  
  “發什麼水?”彭越縱身跳下戰車,沒好氣道,“是你發瘋罷?”
  
  “不是,大王你看,你的腳下。”彭明急道,“真的發水了,要出事!”
  
  彭越聞聲低頭,頓時也吃了一驚,這水是打哪冒出來的?愣了愣,彭越又趕緊跳上戰車然後手搭涼篷往西北方向望去,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彭越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西北方向黃澄澄一片,幾乎已成一片澤國了!
  
  窪地,彭越突然間又想到,這裡可是窪地!
  
  壞了,中計了,中了高初的水淹之計了,這個高初還真是狠哪,為了滅掉自己的十萬大軍,竟然不惜讓他自己的荊襄楚軍全部賠葬!狠人,這絕對是他彭越生平僅見的狠人,就是漢王劉邦跟他相比,那也是遠遠不如哪。
  
  這時候,後陣的梁軍將士也發現了不對,頓時騷動了起來。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彭越猛然拔劍,厲聲大吼道,“這水一下子滿不起來,我們有的是時間衝出去。”說此一頓,彭越又以手中王劍往前一引,厲聲大吼道,“大纛傳令,全軍向前,以最快的速度衝出窪地……”
  
    ##########
  
  楚軍中軍。
  
  高初冷笑,現在才想逃離綠野澤,卻是晚了!
  
  當下高初也鏗然拔刀,厲聲喝道:“大纛傳令,騎​​兵迂迴梁軍兩翼,虎賁營、輕兵營、飛矛營、弓箭營、輜重營擺雁行陣,不惜一切代價纏住梁軍!”
  
  “喏!”破軍轟然應喏,又返身回頭大喝道,“將軍有令,騎兵迂迴兩翼,其餘各營擺雁行陣,不惜一切代價纏住梁軍,不惜一切代價……”
  
    ##########
  
  綠林山西麓。
  
  兩萬水軍早已經抬著小船、木筏來到了密林邊緣,現在,就等大水淹沒綠野澤,他們就能登上小船、木筏向梁軍發起最後的攻擊了。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悄然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夕陽即將西下時,白茫茫的大水終於淹沒了整個綠野澤,水軍出擊的時刻終於到了,鍾離昧舉劍往前一引,兩萬水軍健兒頓時嗷嗷大叫起來,推著小船、木筏沖向了已成一片澤國的綠野澤。
  
    ##########
  
  綠野澤上,梁軍正拼命向南突進。
  
  但是,在楚軍的拼死阻擊下,梁軍的突進速度顯然趕不上河水的上升速度,在慘烈的激戰中,時間正悄然流逝,不知不覺間,河水已經浸過膝蓋,漫過大腿,最後浸到了腰部,這時候,雙方將士的行動已經極為不便,廝殺已經變得很困難了。
  
  彭越的一顆心卻在無限下沉,大事不妙,他的十萬大軍搞不好真的要完了。
  
  倏忽之間,守在彭越身邊的彭明突然手指東北方向、無比驚恐地大叫起來:“快看,水軍,楚國水軍!楚國水軍,楚國水軍……”
  
  彭越心頭一凜,急扭頭看時,只見浩浩蕩蕩的水面上,數以千計的小船、木筏正洶洶南來,這些小船、木筏之上,卻站滿了身披短褂、頭戴斗笠且赤著雙腳的楚國水卒,這些楚國水卒目露凶光,望著水軍掙扎的梁軍將士,就像是望著一群待宰的綿羊。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靜止了,幾乎所有的梁軍將士都忘記了廝殺,只是回頭愣愣地望著這群突如其來的楚國水軍,直到某一刻,不知道是誰率先大喊了一聲,十萬梁軍頓時間便騷亂了起來,一個個再顧不上將校的喝斥,四散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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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敕封其為荊王

  望著四散而逃的梁軍敗兵,鍾離昧嘴角霎時綻起了一絲冷笑,在陸地上,十萬梁軍是虎狼之卒,可到了水裡,他們真就成了綿羊了,他的兩萬水軍健兒可不是擺設,那都是從幾十萬人中挑出來的精銳,經十年訓練始才成軍,又豈是善薦?
  
  鍾離昧下令道:“蛟龍營從正面堵截,飛龍營、青龍營迂迴兩翼,將梁軍敗兵往深水區驅趕,白龍營、黑龍營負責救人。”綠野澤這一仗,水軍的任務可不只是圍殲梁軍,還要負責救助同樣被困在大澤中的荊襄楚軍。
  
  “喏!”跟在鍾離昧身後的五名龍尉轟然應喏,遂即駕船分頭而去,洶洶而下的水軍也迅速分成了五個方陣,一個方陣從正前方堵截梁軍,兩個方陣迂迴兩翼,另外兩個方陣則駕船接應被困在水中的楚軍步騎。
  
  當高初被鍾離昧拽上木筏時,最後一批步騎也都被救上小船、木筏了。
  
  此時,綠野澤的平均水深已經達到了胸部,最低窪處的水深甚至已經超過了一丈,被趕進深水區的梁軍慘遭滅頂之災,高初站在木筏上放眼望去,只見水面漂滿了各式各樣的器械雜物,還有無數的梁軍士卒正在掙扎、哀嚎、求救。
  
  鍾離昧的水軍基本上都不用廝殺,只要虜人就行了。
  
  楚軍的軍制與秦軍可謂一脈相承,卻又有很大差別,秦軍的戰功是按人頭計算的,所以在戰場上秦軍基本不留活口,可楚軍卻不是這樣,楚軍的獎勵機制中,斬敵首級的獎勵只有俘虜敵軍的一半,所以,楚軍更熱衷於俘敵。
  
  抹了抹臉上的濁水,高初對鍾離昧說道:“老鍾離,這下夠你水軍忙的了。”
  
  鍾離昧恭恭敬敬地對高初揖了一揖,道:“若不是將軍,又哪來今日之大勝?”在今日之前,鍾離昧對高初還真不怎麼服氣,可是今日之後,鍾離昧卻是服了,高初這小子能得大王信賴,從一個小小的親兵屯長迅速提拔為統兵大將,並非僥倖。
  
  說話間,細如牛毛的雨絲忽然從天上淅淅漓漓地降了下來,高初張開雙手,感受著冰涼的雨水,心裡卻是無比慶幸,當下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大楚,荊襄大地就要進入雨季,就要進入雨季了……”
  
    ##########
  
  上庸,劉邦正和蕭何、張良、陳平、白墨四人據案對飲。
  
  堂外,淅淅漓漓的陰雨正下個不停,連帶著劉邦的心情也不怎麼痛快,眼看著梁楚的荊襄大戰就要決出勝負,漢軍也要有所行動了,卻忽然間下起雨來了,早不下晚不下的,這場雨下得可真不是時候,沒準還真得誤了大事。
  
  “楚梁兩軍昨日一場大戰,卻不知道有沒有分出勝負?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有消息傳回來了吧?”劉邦說著輕輕放下了酒觴,由於心裡牽掛著荊襄的戰局,竟然連往日裡覺得甘醇無比的烈酒,這會也變得寡淡無味了。
  
  話音未落,堂外忽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遂即周冠夫雄壯的身影便昂然進了大堂,衝劉邦拱手作揖,以莫名的語氣說道:“大王,剛剛到飛報,彭越的十萬大軍被高初誘入綠野澤中放水淹了,梁軍已經全軍覆滅了!”
  
  “啥?”劉邦大吃一驚,失聲道,“梁軍全軍覆滅了?”
  
  說實話,劉邦想到過很多種可能,也想到過梁軍會敗,卻真沒想到過高初竟然會使出水淹之計,而彭越竟然也會中計?彭越是豬腦子麼?他也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了,竟然還會中了水淹計?或者說……高初這小子就真有這麼難纏?
  
  張良、陳平、白墨也是神情一凜,蕭何更是將剛剛吸入嘴裡的酒水噗的全噴了出來,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驚人了,彭越的十萬大軍,十萬虎狼之師,竟然全軍覆滅了?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梁王彭越的十萬大軍竟然全軍覆滅了?
  
  “彭越呢?!”劉邦定了定神,急道,“彭越是生是死?”
  
  周冠夫搖頭不語,旁邊的陳平卻說道:“大王,彭越當年便是橫行鉅野澤的水寇,水性極佳,想來應該不會有事。”
  
  劉邦便將目光投向了張良,現在的情形下,還要不要繼續謀取荊襄?
  
  老實說,自從張良獻上驅虎吞狼計的那一刻開始,劉邦就存了兩頭漁利的念想,梁地他想要,荊襄更是勢在必得,原因很簡單,不奪取荊襄,要想奪回巴蜀根本就辦不到,只有奪取了荊襄,割斷了巴蜀跟江東的聯繫,奪回巴蜀才有可能。
  
  只是現在,梁軍敗得如此徹底,高初的表現如此驚艷,劉邦卻有些心虛了。
  
  張良並沒有立即發表意見,而是問周冠夫道:“勝之,能否說說詳細情形?”
  
  周冠夫衝張良揖了一揖,道:“回稟軍師,據說綠野澤原本就是一片大澤,只是沔水改道之後才成了一片荒野,高初以自己的幾萬大軍為誘餌,將十萬梁軍誘入了綠野澤中,又讓人掘開了沔水河道,河水倒灌故道,這才淹沒了綠野澤,也淹了十萬梁軍。”
  
  張良點了點頭,又道:“沔水倒灌故道,綠野澤重新化為一片大澤,那麼通往江陵的馳道也一定被淹了吧?”
  
  周冠夫點頭道:“是的,馳道也被淹了。”
  
  張良嘆了口氣,對劉邦說道:“大王,通往江陵的馳道已經被淹,眼下整個荊襄大地又進入了雨季,抄小道進襲江陵也不可能了,也就是說,謀取荊襄的時機已經完全喪失,只能退而求其次,揮師東進奪取梁地了。”
  
  劉邦皺了皺眉,有些不甘心道:“子房,真的就沒有可能了嗎?”
  
  張良搖頭不語,旁邊的陳平卻忽然說道:“大王,臣有一計,可者可不費一兵一卒,助大王謀得荊襄、巴蜀之地!”
  
  “哦?”劉邦頓時來了精神,急道,“計將安出?”
  
  陳平道:“高初能以幾萬烏合之眾大敗彭越十萬精兵,可謂將才,經此一仗,高初的聲名勢必會傳遍整個楚地,軍中的威望也必定會高漲,甚至很可能威脅項莊的地位,大王不如遣使下詔,敕封其為荊王,實領荊襄四郡,且看項莊如何應對?”
  
  “嗯,敕封高初為荊王,實領荊襄四郡?”劉邦頓時怦然心動。
  
  蕭何、白墨也是眼前猛然一亮,好計,這的確是難得的好計哪,若是此計奏效,不僅項莊頓失高初這條臂膀,荊襄四郡也會頃刻之間脫楚國,自成一國!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來巴蜀二郡跟江東之間的聯繫就被荊國給阻斷了。
  
  當下劉邦問張良道:“子房,你覺得呢?”
  
  張良淡淡一笑,道:“大王,試試也是無妨。”
  
  “善!”劉邦重重地一拍大腿,朗聲道,“寡人這便派使節前往江陵,封高初為荊王,嘿嘿,項莊哪項莊,這次也讓你嚐嚐這滋味!”
  
  這會,劉邦卻想起了當初韓信打下齊國後,上表請封假齊王的往事了,劉邦至今還記得當時的情景,你不封吧,肯定不行,韓信的功勞和名氣都擺在那裡,關鍵是他自己也想當王了,可封吧,劉邦又不甘心,那滋味,當真是不好受哪。
  
  劉邦真的有些期待,他很想知道項莊會如何應對?是捏著鼻子承認高初為荊王呢,還是不為所動?承認高初為荊王吧,對楚國那是大大不利,可要是不為所動吧,高初心裡肯定會不痛快,他連彭越的十萬大軍都滅了,還不該封王?
  
  頓了頓,劉邦又道:“高初要封,梁國也不能不滅,傳寡人令諭,上將軍周勃即刻領兵出征,攻略梁地!”
  
    ##########
  
  綠野澤畔,彭越氣喘吁吁地爬上了岸。
  
  正如陳平所預料的那樣,彭越水寇出身,水性極佳,這些年雖然養尊處優慣了,可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還是依靠泅水躲過了楚軍水師的追殺,不過,彭越雖然逃得一命,卻也是生不如死了,十萬大軍葬身澤國,梁國怕是也完了。
  
  不說楚國、淮南國兩大宿敵,就是劉邦也不會放過梁國。
  
  彭越正在自怨自艾之時,不遠處忽然響起了嘩嘩的水聲,急扭頭看時,只見劉寇、劉沖叔侄掙扎著從濁水中爬起來,見了劉寇,彭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一戰,要不是劉寇這廝無能,遲遲打不破楚軍大陣,又豈會被楚軍誘入大澤之中?
  
  當下彭越提劍上前,喝道:“劉寇,你害得寡人大軍盡失,該當何罪?”
  
  劉寇猛然吃了一驚,急道:“大王,此戰之敗,非臣無能,實在是楚軍太難纏,高初太狡猾了呀……”
  
  “住口,等回了定陶,寡人非治你的罪不可。”彭越餘怒未消。
  
  彭越其實也就是嘴上說說,想給自己找個台階下而已,並不是真的想殺劉寇。
  
  不想劉寇卻當了真,頓時間眸子裡便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兇芒,他娘的,老子出生入死、鞍前馬後伺候你幾十年,最後卻換來這結果?左右都是死,不如先殺了你,轉念間劉寇的右手就已經搭上了劍把,又回頭向劉沖使了個眼色。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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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封王風波(上)
  
  幾乎是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項莊也接到了烏木崖的飛鴿傳書。
  
  項莊當即召集項他、項佗、周殷、桓楚、季布、武涉、百里賢等大臣前往王宮飲宴,高初打了大勝仗,荊襄之危局已然緩解,那還不得好好慶賀慶賀?
  
  酒過三巡,項莊頗為感慨地說道:“高初,真乃世之虎將哪。”
  
  “誰說不是?”武涉連連附和道,“彭越也算是一代梟雄,麾下十萬大軍更是一支虎狼之師,卻在綠野澤一戰而滅,高初將軍誠不愧虎將之名哪。”
  
  周殷也不無感慨地說道:“經此大敗,梁國祇怕是完了。”
  
  “那是不消說的了。”百里賢道,“先不說彭越能否逃回定陶,就算彭越能逃回去,梁國也是頹勢難挽,劉邦、韓信、英布可都是世之梟雄,他們是絕不會放過如此良機的,不出意外的話,梁國五郡六十餘縣,多半會被瓜分。”
  
  桓楚道:“大王,咱們是不是也該分一杯羹?”
  
  “噯,貪多嚼不爛。”項莊擺了擺手,道,“我大楚的當務之機,還是設法守住巴蜀以及荊襄,然後再慢慢消化,至於梁國,由得他們爭去好了,再說彭越雖然敗了,可劉邦絕不會就此罷休,巴蜀大糧倉,劉邦是絕不會輕易放棄的。”
  
    ##########
  
  綠野澤大戰終於結束了,楚軍大獲全勝。
  
  光是抓梁軍戰俘就抓了整整三天,單憑鍾離昧的兩萬水軍顯然是抓不光梁軍戰俘的,這十萬梁軍裡面有不少是當年跟著彭越從鉅野澤裡殺出來的水匪,水性極佳,不過,等他們好不容易上了岸,才發現還有大量的楚軍騎兵在等著他們。
  
  江陵城頭,高初正在鍾離昧、子車師、步鄙、徐姜等人的陪同下巡視城防。
  
  梁軍已經完了,從北邊進入荊襄的唯一一條馳道也已經被淹了,而且現在又是雨季,各縣小道也大多泥濘難行,漢軍再大舉來犯的可能性已經很低了,至少在雨季沒有結束前,漢軍是不太可能來犯境了,但高初卻沒有絲毫的放鬆。
  
  獨鎮一方的大將不是那麼好當的,他高初不能辜負大王的信任哪。
  
  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城外曠野上又出現了楚軍騎兵,那是一支百餘騎的騎兵隊,押著三四百號梁軍戰俘,正向著江陵這邊逶迤而來。
  
  高初便回頭問徐姜道:“順之(徐姜表字),已經抓了多少俘虜了?”
  
  徐姜急忙拱手作揖道:“回將軍的話,已經抓了差不多有四萬多人了。”
  
  高初點了點頭,心忖梁國看來是完了,十萬精銳,四萬多人被俘,再去掉淹死的,最後能活著逃回梁國的絕對不會超過萬人,就算梁國國內還有些留守兵力,可又能有多少?再看梁國四周,劉邦、韓信甚至英布,全都不是善茬。
  
  可惜,楚國卻是趕不上趟了,大楚在奪取了巴蜀、荊襄之後,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出兵逐鹿中原了,倒是便宜了劉邦、韓信、英布他們。
  
  徐姜又道:“將軍,這四萬多戰俘怎麼處置?”
  
  按照秦軍軍制,敵國百姓不殺,軍人卻是一個也不留的,秦末各路反秦大軍大多沿襲了秦軍軍制,不過在殺降這方面更加暴虐,不管是項羽、彭越還是韓信,甚至劉邦,都有過屠城的記錄,就是不論軍民、無分男女老幼,統統殺光。
  
  不過,自從項莊回師江東並且當上楚王之後,楚國的情形卻發生了變化。
  
  由於江東人口不足,壯丁尤其匱乏,因此項莊一貫反對殺俘,為此,項莊甚至還專門頒布了新的戰功獎勵機制,規定斬敵首級的戰功隻及生擒敵虜一半!項莊這麼做,就是想通過戰爭來掠奪敵國的壯丁,藉以壯大自己。
  
  當下高初便回答道:“怎麼處置?當然是押往秭陵交給令尹府。”
  
  徐姜唯唯喏喏地應了,心裡卻鬆了口氣,他還真有些擔心高初會因為戰功卓著而生出不臣之心,這四萬多梁軍戰俘可不是一般戰俘,稍加改造便又是一支虎狼之師,如果高初將他們截留在荊襄、就地整編,那事情就麻煩了。
  
  正巡視間,破軍忽然追了上來,神情怪異地道:“將軍,城外有漢使求見。”
  
  “漢使?”高初愕然,眼下楚漢兩國正處於交戰狀態,劉邦派使節前來幹嗎?勸降?還是求和?不過不管漢使是幹什麼來的,見見總是無妨,他高初難道還會怕個使節?當下吩咐破軍道,“去,請漢使上來,本將軍就在這裡見他。”
  
  破軍領命去了,不片刻,便領著個峨冠博帶的老頭上了城頭。
  
  那漢使手持符節,昂首闊步、趾高氣揚地來到了高初面前,也不作揖,傲然道:“老夫劉賈,你們哪個是高初?”
  
  “劉賈?!”高初點了點頭,冷然道,“本將軍記得你,你是劉邦老兒的堂兄,當年舒鄉侯(週殷)就是受了你的蠱惑才叛楚投漢,是也不是?”
  
  “舒鄉侯?”劉賈傲然道,“說的可是九江郡守周殷?”
  
  高初悶哼了一聲,喝問道:“劉賈老兒,此來所為何事?”
  
  “奉漢王命……”劉賈向著西北方向遙遙作揖,又道,“前來江陵宣讀詔令,高初,還不快快回府,沐浴更衣,擺好香案,跪迎漢王詔令?”
  
  “漢王詔令?”高初冷笑道,“呵呵,還沐浴更衣,焚香跪迎?簡直笑話!本將軍軍務繁忙,沒那閒功夫,有什麼屁話,就在這裡說吧,如果不想說,那就趁早滾蛋,在本將軍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趕緊滾出江陵。”
  
  “你?!”劉賈大怒,不過當他看到高初身後按刀肅立、殺氣騰騰的破軍以及數十親兵之後,卻又生生忍下怒火,當下從衣袖裡取出劉邦的詔書,朗聲念頌道,“上諭:高初守土有方,戰功卓著……今封爾為荊王,位列諸侯,以示尊崇。”
  
  寂靜,江陵城頭上霎時變得死一般的寂靜,高初兩眼圓睜,不敢相信。
  
  徐姜、鍾離昧、子車師、步鄙等人也是大眼瞪小眼,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劉邦老兒竟然要封將軍為荊王?還位列諸侯?
  
  好半晌,高初才終於回過神來,大笑道:“哈哈哈,承蒙漢王抬舉。”
  
  徐姜、鍾離昧、子車師還有步鄙等人頓時心頭一沉,先不管漢王封高初為荊王是否名正言順,但若是高初真的動了心,效法當年的韓信上表楚王請封荊王,那可就麻煩大了,楚國會不會就此瓦解先不說,一場內亂卻是難以避免了。
  
  眾人正擔心不已時,高初卻突然翻臉,冷然道:“破軍何在?”
  
  破軍目露凶光,殺氣騰騰地走上前來,昂然道:“末將在此!”
  
  高初伸手一指劉賈,獰聲道:“把這老兒拖下去,砍了,首級用木匣裝好!”
  
  “喏!”破軍轟然應喏,一揮手,早有兩名親兵虎狼般撲上前來,一把按住了劉賈。
  
  劉賈大驚,急忙掙扎道:“高初小兒,老夫乃是漢王使節,所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怎麼可以擅殺使節,不能,你不能殺老夫……”
  
  “去他娘的不斬來使。”高初冷然道,“本將軍殺的就是你這樣的使節!”
  
  話音未落,破軍早已帶著兩名親兵將劉賈推到了女牆邊,當下一名親兵摁住劉賈,另一名親兵手起刀落,劉賈的一顆大好頭顱便已經骨碌碌地滾落在了城頭上,破軍再一踹,劉賈的無頭屍身便如麻袋般墜落城下。
  
  徐姜舒了口氣,對高初說道:“將軍,封王之事非同小可,將軍固然是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大王對將軍也是信任有加,也必定不會見疑將軍,可是,保不準朝中就會有奸佞之徒滋事,所以,將軍是不是帶著劉賈人頭親往秭陵解釋一二?”
  
  “用不著。”高初大手一揮,不以為然道,“解釋什麼?有什麼好解釋的?大王英明睿智無人能及,劉邦老兒這等憋腳的離間之計又豈能騙得了他? ”說此一頓,高初又道,“再說了,就算我高初真想當王,可手裡沒兵沒將,拿什麼當王?”
  
  徐姜、鍾離昧、子車師、步鄙等人無不惻目,這話也就高初敢說了,換做別人,既便是同樣鎮守一方的龐鈺,為了避嫌也是絕對不敢說的,不過高初說的也是實話,楚國自從推行禁軍制加府兵制之後,統兵大將就再沒什麼兵權了。
  
  譬如高初,麾下雖然有五萬步騎外加兩萬水軍,可其中一萬人是禁軍,那是絕對忠於楚王的百戰精銳,兩萬水軍同樣只忠於楚王,只是暫時受高初節制而已,剩下四萬步騎都是各郡府兵,高初若真敢稱王,只需折衝府一紙軍令,這四萬步騎立刻就會棄高初而去,甚至連破軍和他麾下的八百親兵,也未必會跟著高初叛楚。
  
  想了想,徐姜又說道:“既然這樣,不如在下走一趟秭陵吧?”
  
  “不必。”高初搖頭道,“劉邦老兒想封我為荊王,其心可誅,我若不解釋,事情也就過去了,可我若是解釋,沒準還真就變成個事了,朝中那些奸佞之徒就有話說了,大王雖然不會信,可扯來扯去的總是麻煩,所以,不如索性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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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封王風波(中)

  發生在江陵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秭陵。
    
  消息傳回來時,項莊正與項他、百里賢研究荊襄的人事問題。
    
  兩個多月前滅掉臨江國時,楚軍其實只佔領了江陵城,其餘四郡五幾十座縣城都是荊襄士族主動獻城的,當時項莊為了安撫荊襄士族,以盡快穩定荊襄局勢,基本上都沒有異動過這數十縣的人事,甚至連四個郡守也是荊襄士族。
    
  這種情形顯然是與楚國的基本權力格局背道而馳的,楚國如今的基本權力格局就是高度的中央集權,什麼是中央集權?就是朝廷或者說國君,要對全國的軍事、人事、政事擁有絕對的主宰權,你荊襄的人事居然不受朝廷約束,那還叫中央集權嗎?
    
  歷史上的荊襄,就曾在兩漢時期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士族群體,這個士族群體強大到甚至連中央政府都無法控制,三國時期,不管是劉表、劉備,還是後來的孫權,都無法真正有效地控制荊襄,作為一個穿越者,項莊又豈能不加以重視?
    
  項莊剛剛打散了江東士族,又豈能眼睜睜地看著荊襄士族成形、坐大?
    
  項莊用來抑止士族勢力成形、坐大的策略很簡單,但是很有效,那就是後世提倡的異地任職機制,簡單來說,就是江東的士族只能夠去荊襄或者巴蜀當官,而江東的官員,則只能是荊襄或者巴蜀的士子來擔當。
    
  當然,這只是地方官,京官是沒什麼地域限制的。
    
  巴蜀兩郡是楚軍從漢軍手裡奪來的,作為內應的巴蜀豪強在政治上也沒什麼訴求,所以各郡、各縣的人事安排很容易,令尹府任命的官員也早已經走馬上任了,但是荊襄四郡五十餘縣的情形特殊,要想異動人事還得費一番汲折。
    
  不過,先選拔一批官員準備著,還是很有必要的。
    
  項他剛剛向項莊提交了一份名單,這批官員全都是國考選拔的太學學子,而且全部都有郡縣任職經歷,項莊還沒來得及審閱這份名單,屈不才就神情凝重地走了進來,看到項他和百里賢在座,屈不才便有些猶豫。
    
  項莊蹙了蹙眉,問道:“老屈,什麼事?”
    
  層不才便從衣袖裡取出一封密信遞給了項莊。
    
  項莊看完密信,卻只是哂然一笑,劉邦老兒竟然敕封高初為荊王?不過這心思卻注定要白費了,作為麾下最親信的心腹大將,高初是個什麼樣的人,項莊最清楚不過了,若不是對高初有著足夠的了解,項莊又豈能放心地讓他獨鎮一方?
    
  看完之後,項莊又將密信轉交給項他、百里賢傳閱。
    
  項他看完之後眉頭為之一蹙,百里賢卻微笑搖頭道:“大王,這麼陰損的招數,張良怕是不屑為之,這多半是陳平所獻,不過這一回,陳平卻是失策了,還是始之說得對,既便他真有不臣之心,可他手裡沒兵沒將,拿什麼稱王?”
    
  項莊便是微微一笑,設立府兵制,就是為了防止統兵大將擁兵自重。
    
  不過對於高初,項莊還是信任的,既便沒有府兵制,他也絕對不會叛楚自立。
    
  項他卻有些擔心,提議道:“大王,始之對您的忠誠是不容置疑的,他當眾斬殺漢使便是明證,不過,難保他心裡就沒有一點想法,再說這次荊襄大戰,始之一舉覆滅了彭越的十萬大軍,的確是戰功卓著,您看,是不是可以封他為假荊王?”
    
  “不可,斷然不可!”百里賢急道,“大王,此先例斷然不可開,否則,明日劉邦再封子昂為巴蜀王,大王是不是也得跟著封子昂為假蜀王呢?封了假蜀王,如果劉邦又封天放為九江王呢?如此一來,我大楚就分崩離析、國將不國了。”
    
  項莊點了點頭,說道:“封王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項他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再說這也的確不是什麼好主意。
    
  看看天色近午,項莊又對項他、百里賢道:“子翼、子良,時辰也不早了,你們也趕緊回府吧,名單留下,下午寡人再仔細看看。”
  
  “喏。”項他、百里賢齊齊起身,告辭而去。
    
  項莊起身伸了伸懶腰,也徑直去了曹姬寢宮,項莊離開後不久,一名宮女忽然從角落的屏風後面躡手躡腳地出現,然後徑直奔著後宮去了。
    
    ##########
    
  再說百里賢,離了王宮後又去了畢書府上,跟畢書對弈了一局,等百里賢回府時,天色早已經黑了,在大門外,卻見到了二弟百里茂。
    
  百里賢跳下馬車,問百里茂道:“二弟,你怎麼回來了?”
    
  百里茂負責訓練丹陽郡的府兵,平時常駐丹陽,很少回秭陵。
    
  百里茂卻將百甲賢拉到了門房角落,壓低聲音道:“大哥,聽說高初要封荊王?”
    
  百里賢霎時蹙緊了眉頭,沉聲問道:“二弟,你聽誰說的?大哥我怎麼不知道?”
    
  百里茂環顧左右無人,壓低聲音道:“小弟剛剛進宮去見小妹去了,是小妹說的。”
    
  “什麼,小妹說的?”百里賢聞言越發蹙緊了眉頭,這事他也是上午才知道,小妹怎麼就知道了?難道是大王跟她說的?可是不對呀,大王一向反感後宮干政,他又怎麼可能跟小妹說這些?難道有人要藉這事做文章?
    
    ##########
    
  幾乎是同時,項佗的上將軍府上也來了幾位訪客,其中就有項佗的心腹部將羊駝,不過自從項佗當上上將軍之後,羊駝等一大批項佗的心腹部將就基本上被閒置起來了,甚至連訓練各郡府兵的差事也輪不上他們。
    
  待遇不公,這些心腹部將難免怨言滿腹。
    
  要說起來,現在楚國朝堂上的派係也挺複雜的,從大的來講,有老楚系、老秦系、老魏系還有老齊系,其中老楚系的實力最為強大,卻又分為多個派系,有項他系、項佗系,還有世家士族系、功勳貴戚系等等,極其複雜。
    
  不過總的來說,這幾大派系都在項莊的有效掌控之下。
    
  喝了幾筋白酒,一干心腹部將的話便漸漸多了起來,羊駝的話尤其露骨:“上將軍,高初這小子都封王了,你也該為自個考慮考慮了。”
    
  “羊駝你閉嘴!”項佗蹙眉道,“高初什麼時候封王了?”
    
  羊駝撇了撇嘴,說道:“上將軍,現在整個秭陵都傳遍了。”
    
  “那是謠言。”項佗斷然道,“我問過令尹了,大王根本無意分封。”
    
  “大王無意?”羊駝道,“可他高初有心啊,他都說的很露骨了,什麼我就是真的有自立之心,可手下沒兵沒將,怎麼稱王?你聽聽,言下之意,如果他手下有兵有將,他就真的要自立為王了,他這分明就是威脅啊,大王能不顧忌?”
    
  “你懂個屁。”項佗沒好氣道,“高初這是在向大王示忠!”
    
  “示忠?”羊駝和幾個部將面面相覷,沒聽說還有這樣示忠的。
    
  項佗嘆了口氣,有些落寞地說道:“你們不了解高初,更不了解大王,大王英明睿智,你想欺他瞞他那是癡心妄想,高初正因為清楚這點,才有什麼說什麼,他說出來了,大王反而更加放心,他若是不肯​​說,大王反倒要起疑心了。”
    
    ##########
    
  次日上午,楚王宮上書房。
    
  項莊神色陰沉,問屈不才道:“老屈,到底怎麼回事?高初封荊王的謠言,到底是從哪裡散佈出來的?”
    
  高初封王之事,原本只有項莊、項他、百里賢三人知道,卻不曾想,一夜之間竟然傳遍了整個秭陵,幾乎弄得滿城風雨!項莊的政治敏感性不可謂不高,他馬上就意識到,這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散佈出去的,這是在造勢。
    
  他們想幹什麼?是想造勢將高初推上王位?還是想要棒殺高初?
    
  很顯然,此事必定牽扯到了幾個派系之間的傾輒鬥爭,憑心而論,對於派系鬥爭,項莊還是樂見其成的,只要不超出他的掌控範圍,不損耗國力,派系鬥爭越激烈,為上者就越能駕馭局面,借居中調停之勢牢牢地掌控大局。
    
  所以,項莊明知道朝堂上已經形成了幾大派系,他也沒有加以干涉。
    
  只是,現在這事卻有些出格了,如此散佈謠言,形同逼宮,不管是想造勢將高初推上王位,還是想藉機棒殺高初,這都是在挑戰他的王權了,這是項莊絕對不能容忍的,封不封王是他項莊應該考慮的事情,又豈容他人置喙?
    
  屈不才拱了拱手,道:“大王,謠言是從宮裡散佈出去的。”
    
  “宮裡散佈出去的?”項莊沉聲道,“詩曼宮?伊水宮?還是別的宮?”
    
  這一刻,項莊真的有些吃驚,他沒想到,楚國的派系之爭居然已經滲入後宮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歷朝歷代,後宮干政從來都是大忌,但凡英主,從來都嚴禁後宮干政,這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後宮干政,危害實在是太大了。
    
  “這個,小人真不知道。”屈不才真的有些為難,如果不涉及內宮,屈不才有一百種辦法迅速查清謠言出處,可一旦涉及內宮,他也就無計可施了,烏木崖總不能將王后、王妃或者十幾個夫人抓起來,大刑伺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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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
發表於 2021-12-6 00:24:37 |只看該作者
第358章 封王風波(下)

  “行了,寡人知道了。”項莊也知道,這事怪不了屈不才,又道,“你先下去吧。”
  
  “喏!”屈不才向著項莊躬身一揖,轉身退入了陰影之中,項莊起身,背負雙手在書房裡來回踱了幾步,又衝門外喝道,“呼延!”
  
  呼延正德應聲入內,朗聲道:“大王有何吩咐?”
  
  項莊道:“馬上派人將王后,王妃還有夫人們請過來,再去把衛將軍請來。”
  
  這十年來,楚國的國土、人口、國力都在持續增強,項莊的後宮也在不斷擴充,尤其是最近兩年,項莊又陸續納了十數女為姬妾,其中還有好幾個姬妾都已經挺起了肚子,再過得三五個月,項莊的子女數量又要增加不少。
  
  很快,魏悅、贏貞、百里伊水、曹姬以及十餘姬妾便紛紛到來。
  
  項莊先請諸女入席,然後說道:“寡人請你們過來的用意,想必你們都清楚,不錯,就是為了高初封荊王之事,烏木崖已經查清,這謠言就是從宮中洩露出去的!”說罷,項莊凌厲的目光又從諸女臉上逐一掠過。
  
  魏悅神情羞愧,贏貞神情自若,百里伊水卻有些目光閃爍。
  
  至於曹姬以及另外十幾個姬妾,卻是花容失色,自入宮至今,她們還從未見項莊像今天這般嚴厲過。
  
  “這次的謠言究竟是誰散佈的,寡人就不追究了。”頓了頓,就在諸女稍稍鬆口氣時,項莊卻突然語鋒一轉,冷冰冰地道,“不過,寡人先把話摞在這,如若再有下次,寡人絕不輕饒,更不會顧忌夫妻人倫,哼!”
  
  姬妾們盡皆噤若寒蟬,項莊這才揮了揮手,道:“去吧。”
  
  諸女這才依次起身向項莊襝衽見禮,然後裊裊婷婷地去了,魏悅最後一個離開,向項莊請罪道:“大王,臣妾無能,沒有替您管理好後宮,讓您失望了。 ”
  
  “你知道就好。”項莊道,“你是後宮之主,就該有後宮之主的樣子,且不能一味寬容仁厚,該嚴厲的時候還是要嚴厲,要不然,有些人就該無法無天了,像這次,她們居然就敢替寡人做主了,簡直豈有此理,哼!”
  
  “臣妾知錯了,今後定當嚴加管束。”
  
  目送魏悅依然窈窕的身影翩然離去,項莊卻嘆了口氣,後宮歷來就是勾心鬥角之所,這也是人之常情,妃嬪們不單要爭寵邀媚,有子嗣的更要爭奪儲君之大位,以悅娘的心性,要想管理好後宮,的確是難為她了。
  
  現在看來,冊立太子一事卻是不能再拖了,否則,後宮之內不知道還要生出多少風波,項莊殺伐決斷,卻也委實不願意將屠刀架到自己女人、甚至兒子頭上,禍起蕭牆,終究是人間悲劇,項莊可不想成為擺滿杯具的茶几。
  
  正思量間,呼延進來稟報,衛將軍畢書到了。
  
  當下項莊請畢書入內相見,君臣見了禮,項莊直截了當地說道:“學劍,寡人今日召你來就為了一件事,要不要立太子?如果要立,哪位公子合適?”
  
  關於太子人選​​,放眼滿朝文武,項莊也就能跟畢書商量了。
  
  平常有什麼事,項莊一般都會問百里賢,然後是項他,然後才是畢書,可是關於太子人選​​之事,百里賢卻必須避嫌,因為他是百里伊水的大哥,更是項術、項勇的親娘舅,項他也要避嫌,因為曹姬是項他的小姨子,而且剛剛也生了個兒子。
  
  “太子?”畢書明顯缺乏思想準備,愕然道,“大王要立太子?”
  
  項莊道:“學劍,寡人知道,滿朝文武,就你的地位最超然,所以,寡人想聽聽你的意見。”項莊這話倒是事實,楚國政壇已是派系林立,唯獨畢書是個例外,他沒有加入任何派系,似乎也沒有自成派系的意思。
  
  畢書沉吟片刻後道:“大王,諸位公子年幼,心性未定,臣也說不好。”
  
  項莊皺了皺眉,道:“說不好沒關係,你儘管大膽地說,寡人絕不怪罪於你。”
  
  “好,那臣就斗膽直說了。”畢書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秦始皇天縱其才,奈何大秦卻只歷二世而亡,究其根本,最大的原因就是秦始皇沒有冊立太子,這才給了李斯、趙高之流以可趁之機,將昏庸無能的胡亥扶上了帝位。”
  
  項莊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太子是國之儲君,應儘早冊立?”
  
  畢書答道:“是的,太子是國之根本,所以,冊立太子宜早不宜遲。”
  
  項莊點頭道:“好吧,那你再說說,諸位公子裡面誰最適合當太子?”
  
  畢書微微一笑,說道:“關於太子人選​​,大王心裡不是早有定奪了麼?”
  
  項莊也不否認,說道:“寡人還是想聽聽你的意見,不如這樣,你我君臣先將心中人選寫在手心,然後看看是否同一人?”
  
  “好吧。”畢書無奈,只能應允。
  
  當下君臣兩人拿起毛筆各自在手心寫下一字,然後同時攤到案上,再定睛看時,卻看到對方掌心分明寫著一個“政”字,畢書見狀微微一笑,項莊卻是大笑,又將呼延喚入書房吩咐道:“呼延,通知所有文武大臣,明日大朝!”
  
  劉邦欲封高初為荊王,這離間計原本很蹩腳,也根本不可能成功,可一旦有楚國內部勢力介入其中,情形立刻就變得有些複雜了,不過,有道是禍兮福所倚,項莊正好藉此機會確定太子人選,卻是壞事變好事了。
  
    ##########
  
  宛城,聞聽上將軍劉寇逃回,褚淳趕緊帶著親兵迎出城來。
  
  前次因為折損了兩千多騎兵,褚淳挨了劉寇八十軍棍,便一直留在宛城養傷,卻不想因此躲過了一劫。
  
  看到劉寇、劉沖叔侄只帶著十幾個殘兵敗卒逃了回來,褚淳本能地問道:“上將軍,大王呢?”
  
  劉寇嘆了口氣,黯然道:“大王已經歿於綠野澤中了。”
  
  “什麼?”褚淳不信道,“上將軍,大王水性極佳,怎會歿於澤中?”
  
  “褚淳,你這話什麼意思?”劉寇怒道,“大王水性是不錯,可他身中十數箭,此乃本將軍親眼所見,焉能有假?”說罷,劉寇又揚了揚手中所持王劍,喝道,“更何況,還有大王臨終前所贈王劍在此,​​由不得你不信。”
  
  劉沖早已經不耐,喝道:“褚淳,廢話少說,趕緊去準備酒食!”
  
  說罷,劉沖又對劉寇道:“叔父,跟他廢話個什麼勁,我們還是趕緊進城吧。”
  
  劉寇再不理會褚淳,在劉沖以及十餘敗兵的簇擁下徑直入城,望著劉寇、劉沖叔侄以及十餘敗兵大搖大擺進城的背影,褚淳眸子裡忽然湧起了一抹異樣的寒芒,當下扭頭問身後隨行的親兵道:“漢使是否還在宛城?”
  
  親兵道:“回稟將軍,還在宛城。”
  
  “好。”褚淳點了點頭,獰聲道,“你這便前去通知漢使,就說今天晚上,本將軍有一份大禮奉上!”
  
  “喏!”親兵轟然應喏,領命去了。
  
  再說劉寇、劉沖叔侄倆,進了城隨便找了家驛館痛痛快快地泡了個熱水澡,沖完澡,褚淳早已經讓人準備好了酒食,叔侄倆飽餐一頓、倒頭便睡,自綠野澤一路逃亡,叔侄倆早就已經累壞了,這一倒頭睡下,很快便睡得跟死豬一般無二。
  
  半夜時分,劉寇的房門忽然間無聲無息地打開,幽冷的月光下,只見褚淳目露凶光,手持鋒利的短刀,像幽靈一樣閃了進來,無聲無息間,褚淳手起刀落,正中劉寇心臟要害,劉寇從睡夢中猛然疼醒,卻只看到褚淳無比猙獰的嘴臉。
  
  “褚淳,你這個刑徒。”劉寇手摀胸口,吃聲道,“竟敢殺我?”
  
  “劉寇!”褚淳一刀得手,當下急退數步遠離了劉寇身邊,他可不想被劉寇臨死反噬跟著賠葬,直到退出十幾步外這才得意地道,“這麼多年,老子鞍前馬後伺候於你,沒功勞也有苦勞,可你何曾拿老子當個人看?老子已經忍你很久了。”
  
  “你……”劉寇怒目圓睜,這一刻,他很想上前掐死褚淳,卻終究沒能如願,掙扎往前爬了兩步,便一頭栽倒在地、氣絕身亡。
  
  褚淳足足等了半刻鐘,確定劉寇已經死透,這才上前兩刀梟下了劉寇首級,然後大步走出了房門,那邊褚淳的親兵早已梟了劉沖首級,褚淳拎起劉寇首級,大聲道:“弟兄們,梁王已死了,梁國也完了,你們還是跟著老子投奔漢王去吧。”
  
    ##########
  
  上庸,劉邦行轅。
  
  周勃已經帶著十萬大軍開拔,劉邦卻沒有隨軍出征,主要是年紀大了,身子骨已經大不如前了,劉邦可不想累死在征途上。
  
  這天一大早,夏侯嬰便拎著兩個錦匣進了行轅大廳。
  
  劉邦正跟張良、陳平、白墨喝酒,見狀問道:“夏侯嬰,裡面裝的啥?”
  
  “回稟大王,這裡面裝的是兩顆人頭。”夏侯嬰說著打開了右邊那個錦匣。
  
  劉邦定睛看去,覺著依稀有些眼熟,陳平卻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失聲道:“劉寇,這是梁國上將軍劉寇的人頭!”
  
  “劉寇死了?”劉邦道,“那彭越呢?”
  
  “彭越也死了。”夏侯嬰道,“很可能就是劉寇殺的。”
  
  “彭越也死了?”劉邦聞言神情微黯,望著左邊錦匣道,“這裡面裝的難道就是彭越的人頭?”彭越跟劉邦也算是老兄弟了,當年要不是彭越數次撓楚,斷了項羽的糧道和兵源,楚漢之爭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結局呢,想想,劉邦還真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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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冊立儲君

  不過,當夏侯嬰打開右側錦匣時,劉邦才發現裡面的人頭根本就不是彭越的,而是他派去敕封高初的族兄劉賈!
  
  “劉賈?”劉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初竟然殺了劉賈?!”
  
  旁邊的張良便輕輕地嘆了口氣,雖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可漢王派使者去敕封楚王麾下的大將為王,這的確是有些過份了,也怨不得人家斬殺使節。
  
  陳平卻是面露羞愧之色,訕訕的也不知道是否應該向劉邦賠罪。
  
  好半晌,劉邦才咬牙切齒地道:“高初小兒竟敢殺寡人族兄,寡人誓殺他!”
  
  這一刻,劉邦是真的很生氣,也很傷心,劉邦麾下文臣武將無數,自沛縣起兵便一直追隨他的也不在少數,譬如蕭何,譬如夏侯嬰,但是,劉邦最信任的卻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盧綰,另一個便是堂兄劉賈了。
  
  現在,劉賈卻讓高初給殺了,劉邦能不生氣,能不傷心?
  
  深深地吸了口氣,劉邦又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待雨季過去、奪了梁地,寡人當親征荊襄,斬殺高初為劉賈報仇!”
  
  劉邦卻不知道,要想奪取梁地可不那麼容易了。
  
    ##########
  
  趙炎、申屠嘉帶著五千精兵晝夜兼程,終於在十天之後趕回了定陶。
  
  趙炎回到定陶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申屠嘉封鎖城北大營,將留守定陶的五萬更卒牢牢地掌控在手中,第二件事情便是封鎖王宮、囚禁梁國國相夏說,第三件事便是遣飛騎前往臨淄,請求齊王引大軍前來定陶,接收梁地。
  
  趙炎很清楚,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劉邦遊說彭越攻伐荊襄,原本就是驅虎吞狼之計,如果梁軍大獲全勝也就罷了,那時不僅梁國能夠保全,甚至還真有機會從荊襄分得一杯羹,可是現在,梁軍卻全軍覆滅,在這種情形之下,漢軍肯定會掉轉矛頭對付梁國。
  
  所以,必須搶在漢軍到來之前,引齊軍入梁!
  
  放眼當今天下,除了楚王項莊,也就齊王韓信能跟漢王劉邦相抗衡了,趙炎也曾考慮過將梁地獻給楚王或者漢王,可最終,他還是決定投奔齊王,漢王、楚王都是人中之雄,可他們麾下文臣武將多如牛毛,趙炎自忖去了也難有出頭之日。
  
  反倒是齊王帳下,似乎人才寥寥,投入齊王帳下或者還能建立一番功業。
  
  但凡人才,就沒一個想去給人家錦上添花,趙炎有此選擇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自從征討淮南失利之後,齊王似乎是幡然頓悟了,甚至還下了求賢令,正在齊地廣徵賢才,現在去投齊王,正是時候。
  
    ##########
  
  秭陵,楚王宮。
  
  悠揚的鐘聲中,朝中文武官員三五成群,直趨大殿而來。
  
  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大王卻突然間召集群臣大朝,顯然是有什麼大事,文臣武將們都是議論紛紛,不過,絕大多大臣都認為跟這兩天風傳的高初封荊王之事有關,今日大朝,高初究竟是封王還是被謫貶,想必會有個明確的說法。
  
  卯時三刻,群臣到齊,文官以項他為首於右側就座,武將以項佗為首,於左側就座,不過,今日大朝,參與朝會的文官武將超過百人,有席位的只有廖廖十餘人,更多的文臣武將卻只能分列左右兩班,站著朝會。
  
  片刻之後,穿著國君盛裝的項莊便從側門進入大殿,於首席就座。
  
  楚漢時期,後世成為絕對正統的儒家還未成為主流,因而儒家禮儀也沒有被引入到朝會之上,國君的席位並非高高在上,大臣們在國君面前也是有席位的,更加重要的是,大臣們根本不需要三跪九叩、高呼萬歲,而是只需拱手作揖,喊一聲參見我王就可以了。
  
  君臣見了禮,就在大臣們以為項莊會主​​動提及高初封王之事時,衛將軍畢書卻忽然從上將軍項佗身後跪坐起身,朗聲道:“我王,有道是太子乃是國之儲君,儲君乃國之根本,先秦因未立太子以致速亡,是故,我王當早立太子。”
  
  項莊嘴角不禁綻起了一絲微笑,立太子之事,當然不能由他提出來,作為國君,任何時候都必須保持超然的地位,只有當兩派意見相持不下時,國君才能發表自己的意見,一錘定音,否則,什麼事情都要國君赤膊上陣與臣子激辯,則君威何在?
  
  這帝王心術,當初尉老爺子可是諄諄教誨,項莊也是心領神會。
  
  兩班群臣卻是紛紛惻目,原以為今日大朝的主題是高初封王之事,卻不曾想,畢書一上來便提出了與之風牛馬不相及的立太子一事?事實上,儲位之爭的確已經成為楚國政壇各大派系互相傾輒的焦點了,而且各個派係都有自己的人選。
  
  老楚系中的宗族派,也就是項他、項佗他們,支持曹姬剛生的第八子項堅。
  
  老楚系中的勳戚派,也就是桓楚、季布他們,支持過繼給虞姬的次子項治。
  
  老秦系也一分為二,以百里氏為首的一派支持百里伊水所生的第四子項術,以蒙氏為首的另一派則支持贏貞所生的第五子項望。
  
  老魏系的人選則是魏悅所出的長子項政。
  
  此外,無派系的大臣也大多支持長子項政,認為無論是遵照立嫡、還是立長,項政都是當然人選。
  
  果然,畢書話音方落,桓楚便第一個跪坐起身,昂然道:“我王,立儲當以剛勇,臣以為公子治龍驤虎步,頗有梟雄之姿,當為儲君。 ”
  
  “黟鄉侯此言大謬。”桓楚話音方落,站在項佗身後的羊駝便大聲道,“立儲當以嫡,何者為嫡?我王乃是楚王,當以楚女所誕子嗣為嫡,臣以為非公子堅不足為儲。”
  
  這話可夠誅心的,直接就無視魏悅這個王后,不承認她的項莊嫡妻名份了,不過,這種說法在江東藉的大臣中間還是很有市場的,其實一直以來,就有那麼一種聲音,認為項莊應該廢掉魏悅,改立曹姬為后。
  
  當然,還有一種說法,認為項莊應該迎娶虞姬,並且立虞姬為后,然後再冊立虞姬為項莊所生的子嗣為太子,不過這種說法也就在十年前風行一時,至於十年之後的現在,隨著虞姬年歲漸長,也就漸漸的沒人再提起了。
  
  下一刻,站在百里賢、百里茂身後的一名年輕大臣就出言反駁道:“公子堅尚在襁褓之中,品行才學皆不得而知,立他為儲君豈非兒戲?臣以為立儲當以賢,公子術才思敏捷、品行賢良,可為國之儲君。”
  
  項莊便有些皺眉,局面似乎有些失控啊?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項他、項佗、武涉、百里賢這些重臣都還沒有表態,如果他們都參與了進去,那這場儲位之爭可就真成了亂戰,他這個國君說不得也只能赤膊上陣了。
  
  當下項莊輕咳了一聲,群臣便齊刷刷地噤聲。
  
  項莊這才對畢書說道:“衛將軍,立儲之事是你最先提出來的,那麼依你之見,當立哪位公子為儲君?”
  
  項他、項佗、武涉、百里賢等人便紛紛豎起了耳朵。
  
  畢書拱了拱手,道:“我王,臣以為立儲非以剛勇、非以賢,當以嫡以長,公子政乃王后嫡出,又是長子,當為儲君。”
  
  項莊又將目光投向項他,問道:“令尹,你說呢?”
  
  項他心裡便嘆了口氣,他最囑意的人選當然還是曹姬剛生下的項堅,不過項堅的確是太小了,要想把他強行推上儲君大位,的確是不太現實,而且大王如此安排,他的心意已經再明顯不過,那就是要立公子政為儲君。
  
  當下項他拱手作揖道:“臣完全贊成衛將軍的意見,當立公子政為儲君。”
  
  項莊的目光又逐一從項佗、武涉、百里賢臉上掠過,項佗、武涉、百里賢焉能不知項莊的心意?當下紛紛表態,支持立項政為儲君,幾大派系的首腦人物都表了態,剩下那些小魚小蝦還能有什麼意見,頓時便偃旗息鼓了。
  
  大臣們的意見迅速趨向一致,項莊嘴角這才綻起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微笑,這就對嘛,你們要拉幫結派,還要互相傾輒,寡人都沒意見,可你們要是膽敢挑戰寡人的王權,寡人卻是絕對不會容忍,這次就很好,寡人的意志就是你們的意志!
  
  最終,項莊輕描淡寫地道:“既然大家都支持公子政,那這事就這麼定了。”
  
  說此一頓,項莊又對坐在項他下首的武涉說道:“上大夫,有勞你草擬詔書,依禮冊立公子政為儲君。”
  
  “喏!”武涉趕緊跪坐起身,恭聲應喏。
  
  項莊又環顧群臣道:“諸位愛卿,可有事奏?”
  
  群臣盡皆默然不語,立儲這麼大的事情已經足夠他們消化幾天的了,這會,他們哪裡還有心情奏事?
  
  項莊輕輕頷首,又道:“既然這樣,那就散朝吧。”說此一頓,項莊又道:“令尹、上將軍、上大夫、衛將軍還有軍師留下。”
  
  群臣衝項莊齊齊作揖,然後紛紛散去,不片刻,大殿上便只剩下了項莊、項他、項佗、武涉、畢書以及百里賢六人。
  
  “諸位愛卿,高初封王之事就此打住,今後誰也不許再提!”對著這幾位股肱大臣,項莊說話就露骨多了,幾位大臣則齊齊應喏。
  
  項莊又道:“劉邦老兒一紙封王令,搞得寡人好生被動,有道是來而不往非禮也,寡人不能只是被動挨打,是不是也該給劉邦老兒用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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