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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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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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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7 00:27:58 |只看該作者
第390章 兵臨城下

  泗水郡符離縣,畢書大軍正在水師的接應下北渡睢水。
    
  畢書一襲輕衣,正負手肅立船頭,冷洌的江風蕩起他身後的白色大氅,獵獵作響,在畢書身後,傲然肅立著子車師、西乞烈、虞子期還有虎賁將軍晉襄。
    
  虞子期上前兩步站到了畢書身邊,說道:“上將軍,大軍從符離縣渡過睢水,再往北不到兩百里就是淮南國都彭城了,然而,淮南軍卻始終不見動靜,看樣子,淮南王英布是打算集中所有的兵力,死守彭城了。”
    
  畢書淡淡一笑,說道:“這樣最好,正好畢其功於一役。”
    
  虞子期想了想,又道:“上將軍,據末將所知,肥銖、朱建、馬業這幾個佞臣都是貪婪無度的小人,是不是暗中派人收買他們,或者可以作為我軍內應?”
    
  畢書搖了搖手指,說道:“肥銖、朱建、馬業雖然貪婪,可在大勢沒有明朗之前,他們是絕對不會輕易做出抉擇的,所以,與其在他們身上費心思,還不如以堂堂正正之師,以泰山壓頂之勢,一舉打破彭城,碾碎淮南!”
    
    ##########
    
  彭城,上將軍肥銖府邸。
    
  末將軍肥錙興匆匆地走進了大廳,肥錙是肥銖的胞弟,兄弟倆原本是殺豬的,後來妹妹嫁給英布做了小妾,兄弟倆便也追隨英布帳下當了個小校,積年累功升到了將軍,後來肥銖升任上將軍,肥錙也順理成章地當上了末將軍。
    
  “大哥,大哥!”肥錙衝肥銖大笑道,“哈哈哈,這回咱們發財了,發財了!”
    
  話音未落,肥銖已經狠狠地扇了肥錙兩記耳光,卻把肥錙打了個雲裡霧裡,肥錙捂著紅腫的臉,吃聲道:“大哥,你這是幹嗎呀?”
    
  “幹嗎?”肥銖惱火道,“你還有臉回來?”
    
  “大哥你這是咋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那好,我問你,誰讓你去洗劫鍾離、曲陽縣了?唵?!”
    
  “這不是大哥你說的麼?在邊境挑起爭端,好幫助大王下定決心跟齊漢結盟……”
    
  “我是讓你在邊境挑起爭端,可沒讓你去洗劫,更沒讓你去殺人,可你倒好,不僅洗劫了鍾離、曲陽兩縣,還屠戮了兩萬多人!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的魯莽,徹底斷絕了咱們肥家投歸楚國的退路,現在咱們只能跟著英布一條道走到黑了!”
    
  事情還得從三個月前說起,三個月前,漢使陸賈找上了肥銖,希望肥銖能夠在英布面前敲敲邊鼓,促成淮南國的倒戈,在收受了大量的金銀珠寶之後,肥銖、朱買便開始在英布面前進饞言,遊說英布背棄楚國,轉而跟齊漢結盟。
    
  雖有肥銖、朱買、馬業等佞臣的遊說,英布卻始終下不了決心。
    
  為了“幫助”英布早下決心,肥銖便安排肥錙在邊境挑起爭端。
    
  不過,肥銖從來就沒想過要把所有的寶都押在齊漢兩國身上,除了收受漢使賄賂,遊說英布跟齊漢結盟外,肥銖還在暗中與楚國眉來眼去,肥銖很清楚,淮南國就快滅亡了,肥家若不想跟著淮南國一起滅亡,那就必須及早謀求出路。
    
  本來,肥銖打的是兩面投機的念頭,如果楚國滅了淮南國,那就順勢投降楚國,如果淮南國被齊漢吞併,那就投降齊漢,可是現在,由於肥錙的魯莽,投奔楚國的退路就絕了,肥錙殺了這麼多楚國百姓,項莊還能饒得了他們兄弟倆?
    
  “你呀,你呀。”肥銖指著肥錙鼻子,氣不打一處來,“真是比豬還蠢。”
    
  肥錙扁了扁嘴,不以為然道:“有啥大不了的,不就殺了幾萬百姓麼?項莊小兒不肯放過咱們,咱們肥家還不樂意投奔他呢,哼,就說這淮南大戰,淮南軍、齊軍加起來足有二十萬大軍,兵力一點不比楚軍少,怕他個鳥。”
    
  “你懂個屁,畢書是那麼好對付的?”肥銖說罷,又嘆息道,“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拼盡全力跟楚軍死磕了,若是淮南國將來被齊國或者漢國吞併,咱們肥家好歹還能有條活路,若是讓楚國給吞併了,咱們可就全完了。”
    
    ##########
    
  五天後,楚國大軍終於兵臨彭城城下。
    
  大軍紮營,畢書便帶著數百親兵縱馬來到了泗水南岸,負手站在泗水河畔,望著奔流不息的浩瀚江水,畢書不禁微微有些出神,三年多前,他在這裡與韓信大戰一場,最後若不是英布攻破了齊軍大營,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結果。
    
  時隔三年,他畢書再次帶著大軍出現在了泗水河畔,淮南軍卻成了他的敵人,而齊軍則成了淮南軍的盟軍,世事無常哪。
    
    ##########
    
  畢書站在泗水河畔感慨萬千,英布卻在王宮裡罵娘。
    
  “都怪你,你,你,還有你,都怪你們,你們這群蠢貨,豬,寡人被你們害慘了!”英布挨個指著朱建、張買、肥銖、馬業的鼻子,破口大罵,甚至連蒯徹都挨了罵,因為背棄楚國轉而跟齊漢結盟一事,蒯徹也是讚成的。
    
  蒯徹倒沒有收受漢使的好處,他是真心在替淮南國打算。
    
  局勢已經非常明顯,隨著楚國國力、軍力的持續、快速膨脹,項莊席捲天下的大勢已經越來越明顯了,淮南國也越來越成為楚軍北上逐鹿中原的絆腳石,本著遠交近攻的鐵則,楚國對淮南國下手是遲早的事。
    
  所以,與其等待楚國撕毀盟約,被楚軍殺個措手不及,那還不如主動摒棄跟楚國之間的盟約,轉而跟齊、漢兩國結盟,藉於唇亡齒寒的道理,假如楚國真對淮南國動手,齊、漢兩國必然不會袖手旁觀,若如此,淮南國或者還有一線生機。
    
  不過,英布顯然不會考慮得這麼深遠,他認為眼前的危機就是這些大臣們引發的,若不是這些蠢貨一而再、再而三地進言,又暗中挑唆戎卒在邊境挑起事端,他英布又怎麼會撕毀跟楚國之間的盟約?若不毀盟,楚軍又何至於大軍壓境?
    
  英布將幾個大臣罵了個狗血淋頭,直到罵累了才氣呼呼地坐回席上。
    
  蒯徹嘆息一聲,硬著頭皮勸諫道:“大王,楚國大軍已經兵臨城下,這個時候再追究是誰的責任毫無意義,當務之急還是趕緊分頭行事、鞏固城防,別等到楚國大軍開始攻城了咱們卻還沒有準備好足夠的守城物資,那就麻煩了。”
    
  “對對對,大王,現在還是趕緊分派任務,鞏固城防吧。”
    
  “臣也贊同國相和上將軍的建議,還是鞏固城防要緊哪。”
    
  蒯徹話音方落,朱建、許猜、張買、肥銖、馬業等大臣便罕見地表示了贊同,英布想想也有道理,當下分派肥銖調兵譴將、把守各門,朱建、許猜籌集糧草軍械,張買、馬業則募集民壯輸送滾木擂石,蒯徹則帶人前往薛郡聯絡齊國大軍。
    
  待一切分派停當,英布又命利幾取來已經好幾年未曾披掛過的黃金鎧甲,披掛停當,然後徑直出了王宮,穿過大街直奔南門而來,作為淮南國的國君,大敵當前,英布無論如何都得給淮南百姓以及將士們鼓鼓勁,打打氣。
    
  不得不說,英布在淮南將士心目中的威信還是相當高的。
    
  儘管英布已經好幾年沒有披掛上陣,平時也不怎麼去軍營,可是英布一出現,沿街開過的淮南將士頓時便紛紛歡呼起來,感受著將士們的崇拜,聽著他們熱烈的歡呼聲,英布胸中沉寂已久的熱血便也漸漸地沸騰了起來。
    
    ##########
    
  薛郡,十萬齊軍正沿著馳道浩浩蕩盪南下。
    
  大軍堪堪進至滕縣郊外,天色便黑了下來,韓闔當即下令全軍就地紮營,又命曹窋進城通知滕縣縣令準備軍糧草料,這是約定谷成的規矩,但凡大軍出征,沿途各郡、各縣都得提供糧草,否則就是失職。
    
  曹窋去了約半個時辰,便帶著個又矮又瘦的中年男子進了韓闔的大帳。
    
  “太子。”曹窋衝韓闔揖了一揖,又手指那矮瘦男子道,“這是魯縣孔縣令。”
    
  又矮又瘦的孔縣令趕緊上前長長一揖,恭聲道:“魯縣縣令孔文,參見太子。”
    
  韓闔淡漠地擺了擺手,直截了當地道:“孔縣令,大軍所需的糧草你帶來了嗎?”
    
  “回稟太子,城中糧草已經全部帶來。”孔縣令忙道,“就在帳外,請太子清點。”
    
  韓闔欣然點頭,當下與趙炎、申屠嘉掀帳而出,卻只見帳外停著廖廖十幾輛牛車,韓闔不由得蹙緊了眉頭,這才十幾車,撐死了也就三百石,就是熬成粥也不夠十萬大軍每人喝上一口,能濟得什麼事?當下韓闔冷然道:“孔縣令,就這些?!”
    
  孔縣令嘆了口氣,神情黯淡地答道:“太子,就只這些了。”
    
  “孔文!你敢糊弄本太子?”韓闔勃然大怒,“馬上回去,再徵?!”
    
  “太子!”孔縣令僕地跪倒在地,慘然道,“太子,民已無糧可徵哪!”
    
  “這個本太子不管,總之,明日大軍開拔之前你​​必須把軍糧解到營中,五千石,一石都不准少,哼!”說罷,韓闔即拂袖進帳,一旁的趙炎本想勸說幾句,可是嘴唇囁嚅了兩下,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說,齊軍缺糧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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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韓信用兵
  
  彭城郊外,荒野枯寂。
    
  早在楚國大軍到來之前,方圓幾十里的百姓就已經逃進了彭城,這會,彭城郊外的荒野上早已不見半個人影,只留下一地狼藉,幾隻田鼠正在逃難百姓留下的雜物堆裡游走,不時還會昂起尖尖的小腦袋警惕地掃視四周。
    
  毫無徵兆地,荒野上突然響起了“咚”的一聲悶響。
    
  霎那之間,正在雜物堆裡尋找食物的幾隻田鼠便發出吱的一聲尖叫,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躲進了不遠處的地洞裡,一隻田鼠壯著膽子半躲在洞口想觀察一下情形,緊接著便又是咚的一聲悶響,那田鼠便嗖地縮進了洞裡。
    
    …………
    
  枯寂的荒原上,上百匹挽馬正牽引著二十輛大車緩緩向前。
    
  沉重的大車上,則豎立著二十面足有兩人多高的行軍戰鼓,二十個袒胸露背、渾身肌肉虯結的大漢猶如二十尊鐵塔肅立在戰鼓前,旭日東昇霞光萬道,照在這群大漢古銅色的肌膚上,遠遠望去,猶如二十尊黃金戰神。
    
  倏忽之間,二十大漢同時舉起巨大的鼓槌,重重地砸在牛皮鼓面上,一道道ji昂高亢的聲浪霎時從二十面牛皮大鼓上炸響,又匯聚成一個巨大的音符,那一聲“咚”的巨響,幾欲震碎枯寂的荒原,也輕易點燃了楚軍將士心底的熊熊戰火。
    
  站在高聳的鼓架上望下看去,只見前後左右、四面八方盡是無窮無盡的兵甲汪洋,從鼓架下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那一隊隊洶湧的兵甲,那一排排高聳的長矛,那一面面冰冷的盾牌,還有那一片櫻紅的流蘇,幾欲遮蔽整個荒原。
    
  萬軍之中,兩百名身材健壯的力士扛抬著一百支足有一丈多長的牛角號,緩緩向​​前,另有一百名肥頭大耳、肚胸凸出的壯漢跟在後面,鼓起巨大的腮幫奮力吹奏著,霎那之間,悠遠至彷彿來自地獄的號角聲頓時便沖霄而起。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激昂的戰鼓聲越來越高昂,越來越密集,猶如疾風驟雨敲打在楚軍將士的心頭上,那一聲聲低沉的號角,猶如來自九幽地獄的召喚,霎時便點燃了楚軍將士心中的熊熊戰火,一股無影無形的肅殺氣息霎時便在原野上無盡地瀰漫開來。
    
  懸孤的驕陽下,二十萬楚國大軍猶如無盡無盡的蟻群,漫過荒涼的原野,漫過低矮的山梁,碾過縱橫交錯的肝陌,洶湧向前,前方,視野的盡頭,一座龐大的城市已經露出了隱隱的輪廓,那是彭城,曾經的楚國國都,如今的淮南國國都。
    
    …………
    
  彭城,南門望樓。
    
  英布面沉似水,一瞬不瞬地盯著南方無盡的曠野,倏忽之間,一聲隱隱約約的鼓聲傳入了他的耳際,肅立英布身後的肥銖、朱建、張買、馬業等人也是齊齊變色,楚軍,楚國大軍終於到來了。
    
  英布臉上露出了一絲痛楚之色,他的淮南國,怕是很難逃過此劫了。
    
  不過很快,痛楚之色便從英布臉上隱去,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絲莫名的猙獰,眸子裡更是露出了一絲瘋狂之色,寡人雖已是垂幕之年,淮南國雖然疲弊,卻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滅掉的,來吧,畢書,讓寡人看看你究竟有幾斤幾兩?
    
    …………
    
  視野前方,彭城巍峨的城廓已然在望。
    
  萬軍之中,畢書的右手忽然間緩緩揚起,霎那間,數以百計的令騎便從畢書身後向著四面八方飛馳而去。
    
  上將軍有令,全軍停止前進!
    
  此起彼伏的號令聲中,正洶洶向前的楚國大軍便紛紛停了下來。
    
  急促的馬蹄聲,子車師、西乞烈還有虞子期諸將已經策馬來到了畢書身後,子車師於馬背上抱拳一揖,朗聲道:“上將軍,我軍士氣正盛,趁勢攻城吧!”
    
  “不。”畢書卻搖​​了搖頭,淡然道,“傳令下去,全軍就地安營紮營。”
  
  諸將面面相覷,虞子期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今我軍兩倍於淮南軍,兼有器械之利,如何不戰?”
    
  畢書擺了擺手,淡然說道:“淮南軍雖然兵力不及我軍,卻有強援在外,在希望沒有喪失之前,他們必定會拼死力戰,我軍於急切間定然難以破城,如果勉強攻城,只會白白消耗兵力,更會折損了銳氣,不妥。”
    
  說著,畢書忽然想起了第一次淮南之戰。
    
  第一次淮南之戰,韓信本有足夠的時機攻破彭城,卻非要等到楚國援軍到來再動手,只怕也是出於同樣的考量吧?因為在沒有擊滅援軍點前,守軍心存希望,必定會拼死守城,就難免會給齊軍造成更大的損失,所以韓信選擇了按兵不動。
    
  這一次,畢書同樣選擇了按兵不動,他要等齊國援兵。
    
  事實上,畢書之所以選擇按兵不動,還有更深層次的考慮,這次救援淮南國,齊國真的只派出了一路援軍?韓信用兵,從來不會給人留下餘地,作為當世罕有的大兵家,他豈會不知道淮南之戰事實上就是齊楚之間的戰略大決戰?
    
    …………
    
  婁敬步履匆匆地走進了韓信的寢宮,眉宇間更是充滿了憂鬱之色,宿衛郎將曹簾深夜前來傳詔,讓他火速進宮見駕,這由不得婁敬不擔心,莫非大王預知自己崩卒在即,所以要託付後事了?一想到這裡,婁敬便憂急如焚。
    
  此時的齊國可謂內憂外患,實在離不得大王哪!
    
  婁敬三步並作兩步匆匆走進寢宮,卻見大王袒背俯臥在軟榻上,公羊太醫正在給他金針施穴,聽到腳步聲響,韓信微微側頭,對婁敬微笑道:“來了?”
    
  望著韓信臉上那絲若有若無的紅潤,婁敬不覺長長地舒了口氣,然後長揖到地,恭恭敬敬地向韓信見禮道:“臣,參見大王。”
    
  正好公羊太醫已經施完了針,便扶著韓信坐起身來,又替他披上了錦袍。
    
  韓信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對婁敬說道:“亞相,寡人連夜召你前來,只為一事,明日一早寡人便要率領大軍出征了,國中之事就​​全都拜託你了。”
    
  “啊?”婁敬聞言先是一愣,旋即臉色大變道,“大王要親征?”
    
  韓信點了點頭,嘆息著說道:“唉,太子終究還年幼,雖有子矜輔佐,怕也不是畢書對手,寡人若不親征,則淮南之戰必敗。”
    
  “可是…”婁敬吶吶地道,“大王您的身體?”
    
  韓信擺了擺手,說道:“有公羊太醫隨行,無妨。”
    
  婁敬沉思片刻後又道:“大王,趙國可是楚國的盟國,臨淄城內如今只剩五萬更卒,卻不知道大王打算帶走多少人馬?”婁敬不能不考慮,如果韓信帶走了臨淄絕大部份軍隊,一旦趙國大軍渡河來襲,齊​​軍該如何抵擋?
    
  韓信微微一笑,說道:“臨淄城內的五萬更卒,寡人不會帶走一兵一卒。”說此一頓,韓信又道,“不瞞亞相,早在太子率軍出征前,寡人就已經命上將軍前往琅邪集結軍隊了,此時此刻,膠東、琅邪兩郡的更卒應該已經完成集結了。
    
  婁敬聞言頓時心頭一凜,難怪當初徵兵詔令頒下之後,只有濟北、臨淄、薛郡以及梁地各郡的更卒趕赴魯縣集結,琅邪、膠東兩郡的更卒卻是按兵不動,婁敬當初還挺納悶,現在看來,敢情大王早就有了周密的安排。
    
    …………
    
  彭城南郊,楚軍大營。
    
  五面屏風在畢書大帳裡一字排開,每面屏風上都懸掛著一張地圖,地圖上標註著一個個縱橫交錯的箭頭,在地圖下方還有大量的文字註釋,如果韓信見了必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五幅地圖上描繪的霍然就是他一生中最為得意的五場​​戰役。
    
  第一幅: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第二幅:明攻蒲阪,暗渡陽夏:
    
  第三幅:背水結陣,大破趙軍:
    
  第四幅:堵塞濰水,水淹龍且;
    
  第五幅:垓下之戰,霸王敗歿。
    
  畢書微躬著背,在五扇屏風前逐一駐足觀摩,儘管他觀摩這五扇屏風已經不下千次,甚至是閉著眼睛都能想像出這五扇屏風上的態勢圖,但是既便是這樣,在每次觀摩地圖時,畢書都還是無比的仔細,就彷佛是第一次觀摩。
    
  仔細觀摩完了全部五幅地圖,畢書再次陷入了沉思。
    
  “用兵之道,無非是以正合,以奇勝。”畢書一邊沉思,一邊喃喃低語,“韓信縱然是亙古罕有的大兵家,也無外乎此道,以正合,以奇勝?”
    
  足足沉思了好半晌,畢書霍然轉身大步走到了大帳正北最大的那扇屏風前,那扇屏風上懸掛的卻不是韓信的輝煌戰績,而是一幅巨大的淮南地圖,畢書伸出右手食指,順著臨淄一路往下,經魯縣、胡陵、留縣、彭城,最後停在了一個點上。
    
  然後畢書的眸子便逐漸明亮了起來,是了,就是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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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蠻族之爭
  
  淮南大戰的序幕已經徐徐拉開,荊襄大戰卻還在醞釀之中。
    
  南陽郡和南郡已經成了巨大的兵營,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漢軍開始源源不斷地開進南陽郡,與此同時,來自巴蜀、荊襄甚至江東的楚兵也在源源不斷地開進南郡,戰爭的陰雲已經籠罩在了荊襄大地的上空。
    
  武關通往南陽郡的山道上,漢軍正逶迤向前。
    
  大軍正行進間,一騎快馬忽從後方飛馳而來,於滾滾煙塵中追上了劉邦的肩輿,劉邦由於年歲大了,只好讓禁軍健卒用肩輿抬著出征。
    
  “大王!”及至近前,馬背上的騎士滾鞍下馬,單膝跪地稟道,“亞相急報!”
    
  “呈上來。”劉邦一伸手,護衛在劉邦身邊的劉濞早已經打馬上前,又用劍尖從騎士手中挑起書信,然後返身回頭遞給了劉邦。
    
  劉邦擺了擺手,又指了指身後的張良。
    
  劉濞又策馬來到張良的肩輿前,把密集遞給了張良。
    
  張良展開密信匆匆看完,說道:“大王,子碩在信中說,羌、氐、冉隴、山越以及五溪蠻等五個蠻族已經答應起兵,並且已約定在驚蟄日一道起兵,不過南越國王趙佗卻始終態度曖昧,估計是不準備發兵了。”
    
  “趙佗不發兵就算了,有了羌、氐、冉隴、山越以及五溪蠻這五個蠻族,也夠項莊小兒喝一壺的了。”說此一頓,劉邦又道,“不過子良,現在才是立春剛過,五個蠻族卻要等到驚蟄日才動手,是不是遲了些?”
    
  “不遲,不遲。”張良搖手道,“此番荊襄之戰,勢必會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無論是我漢軍,還是楚軍,急切間都不可能吃掉對方,待驚蟄日,兩軍多半已成對峙之勢,此時五大蠻族從楚國背後驟然殺出,楚國就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嗯,說的有道理。”劉邦深以為然道,“那就驚蟄日。”
    
    ##########
    
  浩瀚江水,奔流向東片刻不曾停息。
    
  江面之上,上千艘大小船隻正溯水而上,那一排排的船槳從大大小小的船隻的船艙裡橫伸而出,來回劃動間濺起一排排的雪白浪花,蔚為壯觀。
    
  其中一艘大船上,項莊正透過甲板上開出的透氣柵窗、默默地打量著底下船艙裡正在奮力揮槳的戰俘,這些戰俘有山越人,有五溪蠻人,更多的卻是梁軍戰俘,三年前彭越的十萬梁軍在荊襄慘遭滅頂之災,至少四萬梁軍當了俘虜。
    
  現在,這些梁軍戰俘大多都在礦山、工坊服役,也有不少戰俘成了水師的櫓槳手,一道巨大的鎖鏈將數以百計的戰俘鎖在了船艙裡,從此這些戰俘的命運就跟戰船生死倏關,戰船生則戰俘生,戰船沉則戰俘亡。
    
  輕盈的腳步聲忽然從身後傳來,不用回頭,項莊就知道是百里賢來了。
    
  沒等百里賢開口,項莊已經若有所思地道:“子良,你​​看這些戰俘如何?”
    
  百里賢聞言訝然,遂即他的目光也穿過透氣柵窗望了下去,望著船艙裡渾身骯髒、蓬頭垢面但卻肌肉虯結的戰俘,百里賢忽然間心頭微動,低聲說道:“大王的意思是,將這些戰俘解到戰場上去跟漢軍交鋒?”
    
  項莊默然不語,眼神卻是越來越亮。
    
  百里賢的眼神也漸漸亮了起來,他已經猜到了項莊的用意,這些戰俘若是利用好了,的確是一支不可輕忽的強大戰力!
    
  當下項莊回頭吩咐百里茂道:“子明,即刻給秭陵飛鴿傳書,讓令尹把所有的戰俘,不管是梁國人,山越人還是五溪蠻,甚至是關押在角鬥場地下室裡的角鬥士全都集結起來,再押解到南郡!”
    
  “喏!”百里茂領命去了。
    
  項莊這才回頭望向百里賢,問道:“子良,你有事?”
    
  百里賢一拍額頭,搖頭道:“臣險些忘了正事。”說此一頓,又道,“是這樣,臣剛剛接到秭陵飛報,派出的兩路使者已經如期進入山越和五溪蠻地界,對了,這次前往遊說五溪蠻還有山越的使節都是上大夫的學生,諳熟縱橫之道。”
  
  項莊點了點頭,又道:“都給五溪蠻和山越人準備了什麼大禮?”
    
  百里賢道:“據臣所知,五溪蠻王摩沙轟貪婪成性又剛愎自用,所以臣給他準備了絲綢瓷器美酒各一百車,還有一紙封王令。”
    
  “封王令?”項莊道,“什麼王?”
    
  百里賢略略有些不安,卻還是硬著頭皮道:“楚王。”
    
  項莊聞言卻只是微微一笑,又道:“山越頭人那邊呢?”
    
  百里賢暗暗鬆了口氣,道:“山越頭人黑虎雖然年輕,卻素有大志,一心想要帶著族人走出大山,在富饒的平原地區安身立命,所以臣給他準備了五百副鎧甲、五百把環首刀還有五百馱馬,此外,臣還給他捎去了張良的一紙密計。”
    
  項莊聞言輕輕頷首,嘴角的笑意卻是越發的濃了。
    
    ##########
    
  五溪蠻乃是雄溪、楠溪、辰溪、酉溪、武溪之地蠻族的統稱,因五溪皆在武陵境內,後世又稱五溪蠻為武陵蠻,五溪蠻跟山越一樣,並不是統一的部族,而是由大大小小數以百計的部族所組成,其中勢力最大的是世代居住在武溪的火蠻。
    
  火蠻蠻王摩沙轟這會正在他的圓頂木屋裡宴請漢使,摩沙轟身高近丈、腰粗十圍,長著滿頭紅發,形如厲鬼,這廝正坐在木屋正北的虎皮褥子上,一邊伸出蒲扇般的毛手在身邊蠻女的屁股上肆意揉搓,一邊舉起牛角觴遙敬漢使:“來,乾了!”
    
  漢使不敢怠慢,趕緊舉起牛角觴以衣袖掩面將酒水一飲而盡。
    
  “痛快,痛快!”摩沙轟捋了捋赤紅的鬍鬚,伸手在身邊蠻女的屁股上扇了一巴掌,蠻女嚶嚀一聲,趕緊拎著陶罐將摩沙轟的牛角觴給倒滿了,趁著蠻女跪坐起身的那一霎那,摩沙轟趁勢在她的恥部摸了一巴,遂即放肆地淫笑起來。
    
  跪坐在下首的漢使便暗暗搖頭,到底是蠻夷,從不識禮教為何物。
    
  搖搖頭,漢使又提醒摩沙轟道:“火蠻王,聯絡各蠻的事刻不容緩,雖說現在距離驚蟄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但是五溪各蠻分佈太散,若不及早通知,恐怕很難在驚蟄之前集結,到時候若是誤了大事,漢王那裡可是不​​好交待。”
    
  “鳥!”摩沙轟勃然大怒道,“你敢威脅本王?!”
    
  漢使頗感尷尬,正欲辯解時,一名蠻漢忽然昂然進了木屋大廳,向​​摩沙轟稟報導:“蠻王,寨子外面又有一撥漢使求見。”
    
  “嗯?”摩沙轟愕然道,“怎麼又來了一撥漢使?”
    
  漢使也是大感錯愕,道:“沒聽說還有使節來呀?”
    
  “不管他。”摩沙轟揮了揮手,道,“先見了再說。”
    
  蠻漢領命而去,不到片刻功夫,便領著個白衣秀士進了大廳,摩沙轟、漢使還有兩廂作陪的十幾個蠻族首領凶狠的目光便齊刷刷地落在了白衣秀士身上,白衣秀士卻鎮定自若地甩了甩衣袖,衝摩沙轟抱拳作揖道:“漢使白光,參見蠻王。”
    
  “胡說!”話音方落,坐在下首的漢使便霍然起身喝道,“你在撒謊!”
    
  “撒謊?”白衣秀士白光微微一哂,不以為然道,“足下何出此言?”
    
  漢使衝西北遙遙作揖,傲然道:“因為本使才是漢王派來聯絡五溪蠻的使節。”
    
  “是麼?”白光問道,“原來足下也是漢使,卻不知道有何憑證?可有旌節?”
    
  “這……”漢使頓時語塞,他是接到咸陽飛鴿傳書後直接從江陵過來的,急切間上哪去弄漢使的旌節?沒有旌節,這會自然是拿不出來。說起來也是古人迂腐,堅持認為旌節只有國君才能授予,臣子卻是斷然不能偽造。
    
  白光卻揚起了手中的竹節,朗聲道:“漢王親授旌節在此,請蠻王過目!”
    
  早有蠻漢上前接過旌節,雙手棒著遞到了摩沙轟面前,摩沙轟劈手奪過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再轉頭望向漢使時,眼神已經極其不善,很顯然,摩沙轟已經開始懷疑他是假冒的漢使了。
    
  漢使大急,忙道:“在下雖無旌節,卻有重禮為憑!”
    
  “重禮?”白光聞言莞爾失笑,道,“卻不知道足下帶了多少禮物?”
    
  “不多。”漢使迅速恢復了鎮定,傲然道,“鹽鐵絲綢瓷器各五十車!”
    
  白光哂然道:“完了?”
    
  漢使愣愣地道:“完了。”
    
  白光又道:“就這些?”
    
  漢使再答:“是啊,就這些。”
    
  白光遂即轉向摩沙轟,朗聲道:“蠻王,此漢使必屬假冒無疑。”
    
  漢使大急,正欲分辯時卻被摩沙轟給制止了,摩沙轟又衝白光道:“何以見得?”
    
  白光衝著西北方遙遙一揖,朗聲道:“我王據有關中、三川五郡之地,錢糧人口無可計數,又豈會如此小家子氣,只給蠻王些許禮物?”
    
  說罷,白光又從懷裡掏出一封帛書,朗聲道:“奉漢王令,向五溪蠻王獻上絲綢瓷器美酒各一百車,若五溪蠻能起大軍助大漢擊滅楚國,則江水以南之長沙郡、黔中郡二十餘縣皆為蠻王封地,更可敕封蠻王為楚王!”
    
  “哦?楚王?!”摩沙轟先是一愣,遂即仰天大笑,“哈哈哈,這才是漢王手筆,這他娘的才是漢王手筆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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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7 00:28:34 |只看該作者
第393章 縱橫家

  “這不可能!”漢使氣得臉色發白,厲聲喝斥道,“這絕不可能,區區一個蠻族首領,漢王又怎麼可能封他做楚……呃,這……”漢使氣急之下說了實話,可是說到一半才意識到這裡是火蠻的王城,再想把話咽回去卻是來不及了。
    
  十幾個蠻族首領早已經站了起來,一個個目露凶光,摩沙轟的兇睛裡更是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殺機。
    
  白光再次向著西北方向遙遙作揖,朗聲說道:“漢王乃天下諸侯之首,大派仁義無人可及,封賞群臣更是無話可說,如果五溪蠻能夠襄助大漢滅楚,如何受不得長沙、黔中兩郡之地?如何受不得楚王封號?”
    
  漢使卻顧不上跟白光爭辯了,吶吶地向摩沙轟解釋道:“蠻王,在下剛才,不是……那個……”可憐區區一個細作,原本就不是能言善辯的辯士,其口才和膽識跟師從武涉這個大縱橫家的白光差遠了​​,這會一緊張就更是說話都不利索了。
    
  摩沙轟兇殘成性,歷來殺人不眨眼,這會哪裡還有耐心聽漢使解釋,當下喝道:“本王正缺一顆有份量的人頭祭旗,這傢伙撞上門來,倒讓本王省心了,來人,把這假冒的漢使押下去,等出征之日斬首祭旗。”
    
  早有兩個蠻漢搶上前來,押著漢使下去了。
    
  摩沙轟拈了拈唇上短鬚,又問白光道:“尊使,漢王約定何時出兵?”
    
  “自然是越早越好。”白光第三次向著西北咸陽方向遙遙作揖,道,“我王已親率七十萬大軍進入南陽,正與五十萬楚軍對峙於鄧縣附近,此時,江水以南的長沙、黔中兩郡二十餘縣已經全空了,大王此時出兵必可所向披靡!”
    
  說此一頓,白光又道:“只是其餘各蠻之兵……”
    
  “其餘各蠻之兵三日之內即可完成集結。”摩沙轟大手一揮,朗聲道,“三日後,本王即斬首祭旗,發動大軍攻打楚國!”
    
  “蠻王英明。”白光淺淺抱拳。
    
  “請尊使先去歇息。”摩沙轟一揮手,便有蠻女上前領著白光去了。
    
  白光一走,摩沙轟的臉色霎時便陰沉了下來,他雖然貪婪成性,卻也不蠢,更不會輕信任何一個漢使,當下問其中一個蠻族首領道:“摩鳩,喬妝楚商去武陵、零陵、桂陽還有長沙打探的族人都回來了嗎?”
    
  那蠻族首領忙道:“已經回來了。”
    
  摩沙轟目光一凝,沉聲道:“怎麼說?”
    
  蠻族首領道:“後來那個漢使說的沒錯,長沙、黔中兩郡的府兵已經全部調往江北,五溪周邊二十幾縣已經全空了。”
    
  摩沙轟聞言霎時目露凶光。
    
    ##########
    
  黑虎支著腿靠坐在竹蓆上,目光陰森。
    
  黑虎是山越的頭人,別看他只有二十來歲,長得也是秀秀氣氣的,可事實上,他在山越各部族中威信極高!五年前山越還需要向閩越納貢,可在黑虎當上頭人之後不久,就在大末擊敗閩越,徹底擺脫了閩越的控制。
    
  在黑虎面前的大廳裡,兩位白衣秀士並肩而立,兩人同樣面帶微笑,同樣神情從容,甚至同樣的風度翩翩,而且都聲稱是漢王使節,讓人無從分辯,唯一的區別就是,其中一人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到了,另一人卻剛到不久。
    
  “你們都說自己是漢使。”黑虎陰冷的目光從兩位白衣秀士臉上掠過,陰惻惻地道,“而且說的似乎都很有理,但是,你們中間必定有一人是假的! ”
    
  左側漢使微微一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在下只說一事,真假立判!”說此一頓,左側漢使又道,“邀約山越合擊楚國,關乎山越生死存亡,更關乎大漢國運,如此軍國大事,作為雙方的聯絡使節,又豈能姍姍來遲?”
    
  黑虎和十幾個山越頭目的眼神便轉向了右側漢使,且目光頗為不善。
    
  右側漢使卻毫不在意,說道:“這恰恰說明在下才是真正的漢使,咸陽至此遙遙萬里,途中更需橫跨荊襄、江東,還要與楚人虛於周旋,請問頭人還有各位首領,這種情形下如何能夠走得快?在下能於此時趕到,已經殊為不易了。”
  
  這右側漢使自然是假的,他是楚國上大夫武涉的獨子,武略。
    
  十幾個山越頭目齊刷刷轉頭,凶狠的目光便落到了左側漢使身上。
    
  左側漢使神色略顯尷尬,不過很快便又恢復了從容,朗聲說道:“在下的確不是從咸陽而來,但是在下有咸陽來的飛鴿傳書為憑!”
    
  說著,漢使便從懷裡拿出了白墨的飛鴿傳書,卻只是個小紙捲。
    
  武略微微一笑,說道:“在下這裡卻有漢王親筆手書一封。”說罷,武略又慢條斯理地從懷裡拿出了一封火漆封口的書信。
    
  “呈上來!”黑虎頓時微微蹙眉。
    
  當下有山越武士將兩封密信交到了黑虎案前。
    
  黑虎卻沒看密信,瞪著武略喝道:“來人,把這楚國奸細綁了!”
    
  早有兩名山越武士衝上前來,不由分說將武略摁倒在地綁了起來。
    
  武略也不掙扎,只是皺著眉頭道:“黑虎頭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黑虎冷森森地道,“你這漢使分明就是假的,需知本頭人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說此一頓,黑虎又道,“抬大鼎,把這奸細給烹了!”
    
  當下便有八名袒胸露背的山越武士抬上了一口青銅大鼎,倒上油,架上火,不到半刻鐘大鼎裡便冒出了裊裊青煙,看到這一幕,漢使不僅臉色微變,武略卻神情自若,彷彿即將被烹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對面真正的漢使。
    
  看到這一幕,黑虎的目光不禁微微一凝。
    
  其實,黑虎心裡更傾向於武略才是真正的漢使,因為武略不僅帶來了山越急需的兵器鎧甲還有馱馬,甚至還不遠萬里帶來了漢王的親筆信,不像另一個傢伙,只帶了一個小紙捲外加幾十車鹽鐵絲綢,更像是來收買而不是幫助山越。
    
  不過為了謹慎起見,黑虎還是決定試探一下,畢竟這關乎整個山越的生死存亡,稍有疏忽便是全族敗亡的結局,來不得半點大意,這會,看到武略面臨生死關頭卻還是顯得神情自若,黑虎心裡更加篤定,武略才是真正的漢使了。
    
  半個時辰後,大鼎裡的油完全滾沸,四名山越武士執住武略雙手雙腳,將他架到了大鼎上,只需一鬆手,武略便立刻會被活烹了。
    
  黑虎死死地盯著武略,殺氣騰騰地道:“你還有何話說?”
    
  武略卻扭過頭去,理也不理,這廝雖然年輕,卻深得乃父真傳,作為縱橫家,越是生死關頭就越要保持鎮定,絕不能露出半絲怯懦。
    
  見黑虎遲遲沒下令,漢使不禁催促道:“頭人,趕緊把這奸細給烹了吧。”
    
  黑虎點了點頭,對那四名山越武士道:“還不放下尊使?”然後伸手一指漢使,冷森森地喝道,“再把這奸細給本頭人烹了。”
    
  四名山越武士轟然應喏,當即放下武略,然後架起漢使就走。
    
  還沒等漢使反應過來,四名山越武士就已經把他扔進了大鼎,滾油一燙,漢使頓時殺豬般慘叫起來,但是只過得片刻,便再沒了聲息。
    
  黑虎這才起身,衝武略肅了肅手,朗聲道:“尊使,請入席。”
    
  武略也不推辭,當下灑然入席,又向黑虎抱拳作揖道:“黑虎頭人,兵器鎧甲還有馱馬已經如數奉上,卻不知道山越什麼時候能夠出兵?”
    
  黑虎不答反問道:“漢王約定在什麼時候出兵?”
    
  “自然是越早越好。”武略不假思索地道,“如今,我大漢七十萬大軍正與楚國五十萬大軍在南陽對峙,整個江東防備空虛,山越此時不出兵,更待何時?”
    
  黑虎又道:“素聞漢王帳下軍師張良先生智計過人,尊使臨行之前,不知道張良先生可有什麼交待?”
    
  武略微笑著指了指黑虎,說道:“黑虎頭人你不說在下倒險些忘了。”
    
  頓了頓,武略又道:“臨行之前,軍師還真跟在下交待過,軍師說,山越如果只是想到江東劫掠一番,則應首先襲擊黟縣馬場,以便奪取足夠的馬匹馱載錢糧財物,可如果想要恢復故越國,則不應以洗劫為目的,而應該趁虛襲佔會稽各縣。”
    
  黑虎默默點頭,遂即微笑道:“先不說這個,尊使,喝酒。”
    
  半個時辰之後,賓主盡歡,已經喝得半醉的武略在越女的攙扶下休息去了,黑虎臉上的醉意卻在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環顧左右兩廂十幾個山越頭目,沉聲道:“起兵伐楚之事委實非同小可,本頭人還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頭人,細作回報,秭陵三大營都空了,出兵吧!”
    
  “頭人,三年前楚人沒跟咱們交惡之前,我去過一次秭陵,那可真是繁華之地,咱們要是能夠打下秭陵,錢糧、女人、財物,那是要多少有多少哪! ”
    
  十幾個頭目頓時鼓譟起來,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出兵。
    
  黑虎沒有立刻回應,而是轉頭望向了下首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年頭目臉上。
    
  老頭目沉吟了片刻,沉聲說道:“楚漢相爭,不管最後結果如何,都不會給咱們山越什麼好果子吃,咱們山越要想在這個世界上繁衍下去,就只能依靠自己,所以,頭人你不要再猶豫了,出兵吧,趁這機會奪回越地,恢復故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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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大破蠻族

    驍騎軍隱蔽在黟縣軍馬場附近的密林裡已經整整三天了!

    事實上,驍騎軍並沒有離開江東,兩萬騎兵只是順著烏江南岸往西走了不到百里,就暗中折了回來,冒充驍騎軍繼續西去的只是一支普通的府軍騎兵,而驍騎軍則晝伏夜出,悄悄進至黟縣軍馬場附近的山谷裡隱蔽了起來。

        冒充漢使的武略已經完全取得了山越人的信任。

    根據武略傳回來的消息,山越七十二部五萬餘人正晝夜兼程殺奔黟縣軍馬場而來,山越頭人黑虎還挺有眼光,他知道黟縣軍馬場的馬匹能夠極大地加快山越大軍的行軍速度,而秭陵城內則有山越大軍急需的兵器鎧甲!

    急促的腳步聲中,一員面如傅粉、劍眉星目的年輕小將已經大步來到了蒙殛面前,小將猛然頓步,身後暗紅色的大氅卻在慣性的作風下向前倒捲而起,露時露出了大氅下的玄黑色鱗片腹甲,還有懸在腰畔的橫刀,顯得威風凜凜。

    衝蒙殛一揖,小將道:“父親,山越蠻子怎麼還不來?”

    敢情這小將就是大楚驃騎將軍蒙殛的長子蒙遠,今年剛滿十八歲,蒙遠自幼跟隨蒙殛學習武藝,弓馬嫻熟,十五歲參加國考並進入了太學,在太學讀了兩年多兵書戰策,恰逢楚漢大戰起,便到蒙殛帳下當了親兵隊長。

    “著什麼急?”蒙殛皺眉道,“為將者,切記要戒急戒躁。”

    蒙遠以拳以掌恨恨地嘿了一聲,又猛然一甩大氅轉身走遠了。

    蒙殛便暗暗搖頭,心忖這個長子雖然武藝高強、膂力過人,有萬夫不當之勇,卻從小不喜歡讀書。

    過得片刻,蒙遠卻忽又興匆匆地兜了回來,道:“父親,來了,來了!”

    蒙殛眸子裡霎時掠過一絲莫名的寒光,長身而起,早有親兵將頭盔遞了地來,蒙殛一把接過又重重地扣在了頭上,一陣山風刮過,盪起蒙殛頭盔上那一束櫻紅的流蘇,猶如一朵淒豔的血花,在幽暗的密林中無聲綻放。

    原本寂靜無聲的密林霎時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蒙殛策馬緩緩向前,所經之處,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驍騎軍將士便紛紛起身,原本正在悠閒地吃著青草的戰馬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霎時前蹄刨地發出一陣低低的輕嘶,濃烈的肅殺之氣霎時就在密林中無盡地漫延開來。

    ##########

        距離密林不到十里處,山越大軍正漫山遍野向前行軍。

    山越人大多都光著腳,身上不要說鐵甲或者皮甲,甚至連布甲都沒有半片,絕大多數山越人都只穿著破爛的葛衣,手中的兵器大多也是木製,只有極少量的青銅兵器,當然,山越頭人黑虎的五百族人卻披掛上了青一色的鐵甲和環刀。

    前面不遠便是黟縣軍馬場了,探子回報,軍馬場裡只有區區不到五百楚軍,守備可謂極其空虛,五萬大軍對付五百楚軍,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可不知道為什麼,黑虎心裡卻忽然有了一絲隱隱約約的不安,似乎前方潛伏著莫名的危險。

    回頭望去,漢使和他的隨從就在不遠處,毫無異常。

    派出去的哨探也在不停地往回傳遞消息,前方一切如常!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黑虎搖了搖頭,將心中的不安強行拋到了腦後。

    大軍又片前行進了十數里,漸漸進入了一片開闊的河谷地,河谷兩側是大片密林,當黑虎看到這大片密林時,心中的那絲不安卻是越發的強烈了,尤其是密林深處那一行突然驚起的飛鳥更是加重了他的不安情緒。

    “傳令,停止前進!”黑虎毫不猶豫地舉起了右手。

    軍令迅速傳達下去,正沿著河谷地洶湧向前的山越人便紛紛停了下來。

    黑虎正驚疑不定時,一陣低低的尖嘯忽然從河谷兩側的密林裡沖霄而起,黑虎和山越人急抬頭看時,只見大片密集的箭矢已經像飛蝗般從河谷兩側的密林裡掠空而起,然後在空中交織成一大片死亡箭雨,向著他們頭上狠狠攢落了下來。

    這是……中埋伏了?黑虎和山越人的目光頓時一片呆滯。

    說時遲那時快,密集如蝗的箭雨已經從天上攢落了下來,霎那間,毫無防備的山越人就像是被收割的麥草,大片大片地倒了下來,可憐山越人大多披著葛衣,連破木盾都只有極少數,如何抵擋驍騎軍的箭雨侵襲?

    只是一輪拋射,河谷地里便躺滿了山越人,直接斃命的雖然不多,倒在地上哀哀呻吟的山越人卻足有千人,黑虎的眼睛霎時間就紅了,上當了,中了楚軍的埋伏了!然而,不等黑虎從巨大的懊惱中回過神來,趕忙吼道:“都他娘的集結,跟本王殺下山去,殺光這些該死的楚國佬,殺……”

    走投無路的蠻兵也起了拼命之心,又吶喊著殺下了靈麓山。

    摩沙轟第一個衝下山,正在放火的一名楚兵當即扔掉火把,拔出環首刀迎了上來,摩沙轟一聲咆哮,手中重逾百斤的鐵蒺藜骨朵惡狠狠地砸向了楚兵的腦袋,只聽“噗”的一聲悶響,楚兵的腦袋頓時西瓜般碎裂了開來。

    不遠處,一名楚軍假司馬勃然大怒,舉著橫刀來殺摩沙轟,結果又被摩沙轟一骨朵掃出了十幾步外,落地後竟是半天爬不起來​​,摩沙轟桀桀怪笑兩聲,正欲兩步上前一骨朵砸碎那楚軍假司馬的腦袋時,冰冷的殺機驟然從前方襲來。

    摩沙轟猛然抬頭,只見一個龐大的黑影如飛而至,及至近前,才發現對方竟是一個身高不輸於他的楚軍大將,那楚將手持一柄通體黝黑的怪劍,只是隨意往那裡一站,就給了摩沙轟山一樣的沉重壓迫,摩沙轟的瞳孔霎時急劇收縮!

    “受死吧!”呼延悶哼一聲,倒提啞月劍猛然踏前一步。

    摩沙轟只覺眼前一花,對方便已經從他的身邊繞了過去,下一刻,一股蝕骨的寒意驟然從左肋瀰漫到了全身,整個人的意識也突然間變得無比遲鈍,有些愣愣地低下頭來,摩沙轟吃驚地發現,他的左肋已經被對方切開,一絲血線正在崩現。

    摩沙轟很清楚這個切口意味著什麼,頓時間無比淒厲地慘叫起來,左肋的傷口也隨之崩裂,除了飛濺的鮮血,還有一截白色的腸子從中緩緩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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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7 00:28:57 |只看該作者
第395章 漢王、楚王

      沔水,又名漢水、襄水,是江水最長的支流,襄陽就是因為地處襄水之陽而得名,不過此時的襄陽還只一個小鎮甸,對面倒是有個大縣,那就是鄧縣。

      駐馬沔水河畔,望著身後正沿著十幾座浮橋浩浩蕩盪向北行進的楚國大軍,項莊忽然想起了一個成語典故——投鞭斷流!在華夏歷史上,前秦王符堅號稱他的百萬大軍投下馬鞭就能阻斷長江,現在,項莊也真真切切有了這樣的感受。

      為了打敗劉邦,項莊足足調集了四十多萬大軍,幾乎將江東、荊襄的軍隊抽調一空,巴蜀也僅僅只留了兩萬兵力,三大禁軍更是傾巢而出,毫不誇張地說,這一戰就是楚漢之間的戰略決戰,勝則天下一統,敗則很可能一蹶不振。

      中午時分,四十萬楚軍全部渡過沔水,進逼鄧縣。

      鄧縣縣令早已經關閉城門、深溝高壘,不過楚軍卻並沒有攻城的意思,而是在鄧縣西郊的曠野之上擺開了浩大的陣勢,項莊已經接到斥候飛報,一支比楚軍陣容更加龐大的軍隊正向鄧縣緩緩逼近,毫無疑問,那就是劉邦的漢國大軍!

      鄧縣西郊並非一望無垠的平原,而是一大片連綿起伏的緩丘。

      午時剛過,西北方向那道低矮的緩丘上忽然間出現了一騎騎兵,騎兵披掛著棕褐色的皮甲,戴著棕褐色的皮盔,卻穿著鮮紅色的戰袍,頭盔上那束櫻紅的流蘇在驕陽的照輝下,顯得格外的淒艷,格外的醒目,漢軍,漢軍到了!

      緊接著,一陣陣悠遠得彷彿來自地獄的號角聲沉沉響起。

      百里賢放下搭在額角上的羽扇,側頭朝項莊道:“大王,他們來了。”

      項莊默默地點了點頭,幾乎是百里賢話音剛落,那騎兵的左右兩側便連續不斷地冒出了更多的漢軍騎兵,十數騎,數百騎,數千騎,然後,數以千計的漢軍騎兵猶如決了堤的洪水從緩丘上漫湮而下,洶湧向前。聖堂最新章節

      霎那間,天地之間除了轟轟隆隆的馬蹄聲,便再沒了別的聲音。

      前方那一片延綿起伏的緩丘上,除了攢動的馬頭、翻騰的馬蹄,還有那一束束迎風飄揚的櫻紅流蘇,便再沒有了別的景象,甚至連那剛剛翻出新芽的草地,也被漢軍騎兵的汪洋給徹底湮沒了。

      無窮無盡的騎兵汪洋之後,一桿繡著“大漢上將軍呂”字樣的大纛終於出現在了前方那道緩丘上,只見這杆大纛微微一擺,正洶湧向前的漢軍騎兵頃刻間從中裂開,就像被礁石切開的激流,滾滾馳向左右兩翼。

      騎軍大纛隨之馳下了緩丘,向著右側飛馳而去。

      雖然相隔極遠,項莊卻仍然隱隱約約地看到,在那桿騎軍大纛下,一員年約三十開外的漢軍大將正縱馬飛馳,幾乎是在項莊凝望的同時,那漢軍大將也忽然轉頭望來,項莊甚至看不清對方的五管輪廓,卻竟然感受到了一股蝕骨的冰寒!

      緊隨騎兵身後出現的,才是陣容更加龐大的漢軍步兵。

      先是漢軍的重甲步兵,當那一排排身披重甲、手持大盾長劍的漢軍重甲順著矮丘緩緩而下時,彷彿大地都在傾頹;緊隨重甲步兵身後的是戟矛兵,那一排排戟矛直指長空,鋒刃在驕陽的照輝下反射出冰冷的寒焰,長空都為之戰栗。

      再後是背負長弓箭囊、冷情冷漠的弓箭手,最後才是身披葛衣的輕兵死士。

      足足大半個時辰之後,一桿高聳入雲的鮮紅大纛終於從矮丘後面緩緩冒了出來,大纛上繡著一個斗大的“漢”字,劉邦,這是劉邦的漢王大纛!漢王大纛甫一出現,沿著矮丘漫湮而下的漢軍步卒便迅速從中讓開了一條通道。聖堂最新章節

      足足兩刻鐘後,漢王大纛帶著三千鐵騎出現在了漢軍陣前。

      項莊心領神會,也帶著三千御林軍迎向了對面的漢王大纛。

      大戰之前,劉邦很想見見項莊,項莊又何嘗不想見見劉邦?事實上,自從穿越來到這個世界上,項莊就無時無刻不念著劉邦,劉邦,這個一手締造了大漢帝國,華夏主體民族也因他而冠以漢族之名的平民皇帝,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市井無賴?

      三千漢軍鐵騎,三千楚國御林,從各自的大陣中緩緩分出,緩緩接近。

      相距五百步時,三千漢騎和三千楚騎幾乎是同時向著左右兩翼展開,然後是連續不斷的金屬摩擦聲,遂即一柄柄鋒利的橫刀或者雙刃重劍已經來到了他們手中,濃烈的肅殺之氣霎時在兩軍之間瀰漫開來,大戰……一觸即發。

      相距一百步時,楚漢雙方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項莊卻是兩眼微瞇,毫無表情,這樣的場面他見得太多了,瞇眼望去,他看到了被幾十員漢軍騎將簇擁在中間的兩架肩輿,肩輿上躺著倆白鬍子老頭,不過這會都已經坐起,項莊一眼就認出了劉邦,旁邊那老頭則應該是張良。

      遙望著已經是古稀之年的劉邦,項莊不禁心生感慨。

      作為一個穿越者,項莊打心眼裡尊敬劉邦,這傢伙雖然出身於市井之中,卻無愧于帝王之名,他身上沒有四面側漏的王者之氣,更沒有鷹視猿顧的梟雄氣度,看上去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老頭,但就是他,給華夏文明冠上了“漢”的稱謂!

      “漢王。”沒有任何猶豫,項莊于馬背上遙遙作揖,“久違了。”

      “楚王。”劉邦拱手回禮,望向項莊的眼神極為複雜,“風采不減當年哪。”

      劉邦此時的心情的確很複雜,有感概、有苦澀、甚至還有一絲絲的無奈,遙想當年灞上鴻門​​宴時,項莊還不過只是項羽帳下一將,可現在,項莊卻成了他劉邦的夢靨,當年連項羽都不曾做到的事情,項莊卻做到了。

      項莊放下雙手,若有所指道:“漢王,你年紀大了,該歇了。”

      劉邦搖了搖手,語含無奈道:“寡人也想在未央宮裡頤養天年,奈何有人不消停啊,年輕人怎麼就不能體諒體諒老人家呢?”

      項莊微微一笑,一眼掃過去便看到了跨馬肅立在劉邦、張良身側的兩員漢將,張良身邊的那個漢將項莊認得,他就是曾在劍閣跟呼延酣戰的周冠夫,不過劉邦身邊的那個漢將項莊卻不認識,但他身上流露出的氣息卻跟周冠夫一樣危險。

      項莊的目光又落在了張良身上,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張良先生了?”

      張良灑然一笑,於肩輿上沖項莊遙遙作揖道:“老夫張良,參見楚王。”

      “張良先生,你的年紀也不小了。”項莊嘆息道,“行軍打仗,很辛苦的。”

      “是啊,老夫這大把年紀上戰場的確很辛苦。”項莊輕輕頷首,深以為然道,“但願這一仗打完,老夫就再不必上戰場了。”

      “張良先生,其實這一仗也完全可以不打。”項莊微微一笑,犀利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劉邦身上,又說道,“只要漢王大軍能夠退回關中,寡人也一定撤兵回江東!如此一來,兩位老人家豈不是就不用這般辛苦了?”

      “寡人又何嘗想打仗?”劉邦嘆了口氣,又道,“只要楚王將攻伐淮南的畢書大軍撤回江東,寡人二話不說,馬上就撤兵回關中。”

      項莊搖了搖頭,說道:“寡人若是不答應呢?”

      “那便開戰!”劉邦眸子裡忽然掠過一絲精芒,“玉石俱焚!”

      項莊點了點頭,當下勒馬回頭徑直回歸本陣,三千御林軍也紛紛跟著勒轉馬頭,簇擁在項莊身後回了大陣,劉邦輕輕一揮手,四名漢軍力士便抬著兩架肩輿先後轉身向北,又在三千禁軍鐵騎的護衛下迅速回到了漢軍大陣。

      下一刻,兩軍陣中便同時響起了激昂的戰鼓聲。

      首次隨父出征的項治熱血激盪,衝項莊作揖道:“父王?!”

      項莊側頭望去,只見這個過繼給了項羽的次子雖然還只十五歲,卻已經壯得跟牛犢子似的,兩條胳膊竟比一般人的大腿還粗,臉上雖然稚氣未脫,可隱隱約約間卻已經流露出了一絲虎狼氣息,他娘的還真是虎父無犬子。

      項莊正猶豫時,項治早已經按捺不住,催馬衝了出去。

      項治策馬來到兩軍陣前,先是疾速飛奔兩個來回,接著又在馬背上做出了一連串讓人眼花繚亂的騎術動作,這些騎術動作全都是呼延教他的,最後項治倒提著丈八長矛,勒馬厲聲大喝道:“大楚項治在此,誰敢與某一戰?”

      漢軍陣中頓時響起了一陣哈哈大笑聲,項治雖然壯得跟牛犢似的,可臉上稚氣未脫,一看就知道是個沒長大的小娃娃,周冠夫、劉濞他們根本就不屑於出馬,不過周冠夫身邊的一個漢軍小將卻是按捺不住了,衝跟前的上將軍周勃道:“父親?!”

      周勃皺了皺眉,沉聲道:“亞夫不許胡鬧,為將者又豈能逞兇鬥狠?”

      周冠夫卻背著周勃給那漢軍小將偷偷地使了個眼色,漢軍小將大喜,當下催馬衝出了漢軍大陣,周勃吃了一驚正要阻攔時,周冠夫卻不緊不慢地說道:“父親放心,二弟雖然年幼卻是弓馬嫻熟,料可取勝,縱然不敵,不是還有孩兒在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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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7 00:29:09 |只看該作者
第396章 陣前鬥將

  兩軍陣前,項治正與周亞夫正戰得難解難分。
  
  項莊蹙了蹙眉,回頭問諸將道:“有誰認得對面的漢軍小將?”
  
  項治有多少本事,項莊是很清楚的,別看這小子年紀尚幼,可一身武藝卻得自高初、呼延、晉襄等人真傳,放眼整個楚國,能打贏他的也是屈指可數,如果不是戰場博命而是切磋較技,項莊都未必能贏得了這個兒子。
  
  可對面的漢軍小將卻竟然能夠跟項治鬥個旗鼓相當?
  
  諸將無人應聲,顯然對這個年幼的漢軍小將眼生得緊,只有百里賢沉吟著說道:“這漢軍小將方才好像是從周勃身後轉出,多半是周勃的子嗣吧?”
  
  “周勃子嗣?莫非是周亞夫?!”項莊聞言頓時心頭一凜,這在華夏曆史上可是個青史留名的狠角色,漢景帝時聲勢浩大的七王之亂,結果不到三個月就讓周亞夫給滅了,可史記上沒說周亞夫還是個武藝高強的猛將啊?
  
  除了項莊,對面的劉邦也同樣有些暗暗心驚。
  
  周家滿門虎將,太尉周勃老當益壯,長子周冠夫更是勇冠三軍,就是這個幼子周亞夫也是弓馬嫻熟,去年年底劉邦召集勳戚子弟於未央宮前較技,周亞夫連奪騎術、箭術以及馬戰這三項冠軍,其武勇竟是直追父兄。
  
  劉邦原以為大漢國後繼有人,不想楚國也是人才躋躋。
  
  當下劉邦回頭問諸將道:“對面那楚軍小將是什麼人?”
  
  一眾漢將也是答不上來,最後還是陳平猜測道:“看他的眉眼與項莊似有幾分相似,該不會項莊的兒子吧?”
  
  “什麼,項莊的兒子?!”劉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話音方落,對面楚軍陣中忽然響起了鳴金聲,正與周亞夫酣戰的項治勒馬轉身便走,周亞夫戰得興起,當下縱馬來追,正要追上時,對面楚軍陣中突然射來一箭,周亞夫急閃避時已經慢了半拍,一下就被射中肩頭,險些一頭栽下馬來。
  
  “大哥救我。”周亞夫大叫一聲,勒轉馬頭敗歸本陣。
  
  楚軍陣中,由淵換弓搭箭正欲一箭將周亞夫射落馬下時,卻被項莊給制止了,不管怎麼說周亞夫都是一代名將,將來大楚若能一統天下,他還指望著周亞夫這樣的名將去替大楚國開疆拓土呢,像周亞夫這樣的名將,不該就此凋落。
  
  對面漢軍陣中,周冠夫卻是勃然大怒,當下飛馬來救。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楚軍箭手在一箭射傷周亞夫之後並沒有再下殺手,直到周亞夫退到自己身後,周冠夫才暗暗鬆了口氣,遂即輕輕一勒馬韁,胯下的棗紅馬頓時人立而起,又昂首發出了一聲嘹亮到極至的長嘶。
  
  霎那間,一股猶如實質的聲浪便向著前方洶湧而起。
  
  楚軍陣前,不少將領胯下的坐騎頓時不安地騷動了起來,好幾匹坐騎更是在驚嘶聲中連連後退,彷彿受了不小的驚嚇,只有項莊胯下的烏騅馬巋然不動,並且也跟著昂然發出了一聲嘹亮的長嘶,似在回應周冠夫坐騎的挑釁。
  
  棗紅馬的兩隻前蹄在空中停頓了足足數息始才重重頓地。
  
  馬蹄著地時那“咚”的一聲悶響,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對面全體楚將的心坎上,再下一刻,周冠夫狹長的雙眸微微睜開,兩道冷冽的目光霎時刀一樣從對面楚將臉上剮過,不少楚將便情不自禁地勒馬後退,幾個膽小的更是嚇得牙齒打顫。
  
  周冠夫也不縱馬耀武揚威,只是緩緩揚起右手短戟,遙指著對面楚軍大陣喝道:“大漢驃騎將軍周冠夫在此,誰敢與某一戰?!”
  
  楚軍陣中霎時變得煞煞靜,竟無人敢應戰。
  
  項莊的臉色不禁有些難堪,都這個時候了,難道還要他這個國君臨陣鬥將?
  
  周冠夫嘴角霎時綻起一絲不屑,再次喝道:“偌大一個楚國,泱泱幾百萬人,難道就沒一個人物了嗎?項莊,可敢與某一戰?!”
  
  “周冠夫,休要猖狂,某來戰你!”楚軍陣中終於有人惱了。
  
  項莊神情微松,扭頭看時卻是舒鄉侯周殷的長子周桓,這次出征,不僅各郡府兵、秭陵禁軍傾巢而出,國中的老將、勳戚子弟也是全部隨軍出征,桓楚、季布這兩個老傢伙也終於有機會再次踏上戰場了,可謂老懷大慰。
  
  看到周桓飛馬出陣,周殷急叮囑道:“我兒需小心!”
  
  周冠夫冷冷地斜了周殷一眼,喝道:“來將通名,某戟下不斬無名之輩!”
  
  周殷催馬直取周冠夫,一邊大喝道:“某,大楚承乾宮郎將,周桓是也,周冠夫,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無名鼠輩,也敢來送死?!”周冠夫哂然一笑,也不策馬相迎,只是靜靜地駐足原地,靜等周恆前去廝殺,兩軍陣前頓時一片嘩然,便是項莊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周冠夫也未免太囂張了,敢情他根本沒將周桓放在眼裡?
  
  馬戰的取勝之匙,一是將領本身的武藝,二就是戰馬衝刺的強大慣性!
  
  “周冠夫,匹夫敢爾?”見周冠夫如此輕視自己,周桓頓時羞怒交加,“找死!”
  
  電光石火之間,周桓已經催馬殺到了周冠夫跟前不遠,當下挺槍疾如閃電般刺向了周冠夫的腹部,馬戰的交錯時間極其短暫,對眼力手勁準頭的要求極高,所以一般都會選擇刺對手的胸腹,極少有武將敢刺對手的咽喉。
  
  兩馬相交的瞬間,周冠夫眸子裡霎時爆起了一道異樣的寒焰,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他左手短戟輕輕一磕,周桓勢在必殺的一槍便已經貼著周冠夫的右肋滑了過去,周冠夫右手短戟再順勢往前一遞,周桓的右肋便被短戟上的橫刃給整個切開了。
  
  項莊的瞳孔猛然縮了一下,這份眼力,這份狠辣,就是他也得承認略有不如,相比幾年前在劍閣,周冠夫這廝的武藝竟又精進了!
  
  “呃啊……”周桓頓時無比淒厲地慘叫起來,一直催馬往前衝出百十步遠,周桓才終於從馬背上一頭栽落下來,不過早在落馬之前,他的右肋就早已經像金魚嘴般綻裂了開來,其內的血肉翻捲而出,更有一截截的腸子從中溢出。
  
  “我兒!”看到這一幕,周殷頓時悲呼一聲,險些昏死過去。
  
  對面漢軍陣中,所有看到這一幕的漢軍將士卻排山倒海般歡呼起來,周冠夫則只是冷冷一笑,再次揚起右手短戟,喝道:“還有誰?!”
  
  項莊的眉頭霎時蹙緊了,這他娘的囂張得有些過火了吧?單挑挑不過你,群毆難道還毆不死你?當下項莊回頭喝道:“斬周冠夫者,賞萬金,賜爵關內侯!”
  
  項莊身後,幾十個勳戚子弟出身的郎將霎時嗷的叫了起來,這些勳戚子弟受到父輩影響大多弓馬嫻熟,他們無時無刻不夢想著到戰場上斬將奪旗、殺敵建功,而不是靠父祖餘蔭襲取爵位,所以,項莊話音方落,便有兩個郎將同時飛馬出陣。
  
  太尉項佗便介紹道:“大王,左邊使長刀的那個是桓老將軍的次子桓超,上次國考的騎術、箭術殿軍,馬戰亞軍!右邊使大斧的那個是季老將軍的族侄季仲,本次國考的騎術、箭術亞軍,馬戰冠軍,武藝都頗為了得。”
  
  聽著項佗的介紹,項莊身後的恆楚、季布也是面有得色。
  
  說話間,桓超、季仲已經催馬出陣,刀斧並舉直取周冠夫,周冠夫這次終於不敢像剛才那樣托大了,當下也催動棗紅馬迎了上來,周冠夫這棗紅馬卻不是普通的棗紅馬,而是通過月氏人從西域買來的汗血寶馬,萬里無一的龍駒!
  
  周冠夫還給他的這匹愛馬取了個響亮的名號——赤龍。
  
  赤龍猛然甩開四蹄,短時間內就達到了極速,然後就像一道紅色閃電,殺到了桓超、季仲近前,桓超、季仲大吃一驚,不等兩人高舉空中的刀斧落下,周冠夫手中的雙鐵戟早已經從他們頸間猛然劃過,霎那間,兩顆人頭便已經高高飛起。
  
  再下一刻,周冠夫縱馬疾馳而過,桓超、季仲的無頭屍卻頹然墜地。
  
  漢軍陣中再次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劉邦也是激動地揮舞了一下拳頭。
  
  項莊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周冠夫從哪裡找來了這樣一匹寶馬?周冠夫如此武藝再配上如此良駒,恐怕連呼延也要稍遜一籌了吧?項莊身後,觀戰的諸多楚將中間也響起了嘶嘶的吸氣之聲,只有桓楚、季布滿臉痛惜。
  
  周冠夫一直向前馳出百步,始才勒馬兜回,第三次揚起右手短戟,遙指百步開外的楚軍大陣,冷森森地喝道:“還有誰?!”
  
  項莊再次回頭,諸將竟無人敢正視他的眼神。
  
  旁邊的項佗勃然大怒,當下連點了五員朗將,厲聲喝道:“你們一起上!”
  
  人多膽氣壯,當下五員楚軍郎將亂紛紛催馬出陣,又擺開了一個“V”字隊陣,向著周冠夫衝殺了過來,周冠夫立馬橫戟,夷然不懼,身後的漢軍陣中卻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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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冠軍侯

  五員楚將擺開“V”字陣形衝殺而來,周冠夫卻是夷然不懼。
    
  在漢軍將士震耳欲聾的噓聲中,在劉邦、周勃或者擔憂或者焦急的眼神注視下,周冠夫卻是雙腿輕輕一挾馬腹,胯下赤龍霎時昂首長嘶一聲,再次甩開碩大的四蹄迎向了前方氣勢洶洶掩殺過來的五員楚將。
    
  轉瞬之間,雙方相距已經不足百步。
    
  在楚漢兩軍幾十萬人的注視下,周冠夫健碩長大的身軀驟然間從馬背上直立而起,而他手中的雙短戟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成了一把七石硬弓,電光石火之間,周冠夫已經從箭壺裡取出了兩枝狼牙重箭,然後將其中一枝扣在了弦上。
    
  雙方相距五十步時,週冠夫半挽硬弓射出了第一枝箭。
    
  幾乎是在射出第一枝箭的同時,周冠夫又以最快的速度將第二枝箭扣於弦上,然後一下就將七石硬弓挽成了滿月狀,只聽得“甕”的一聲悶響,第二枝箭幾乎是咬著第一枝箭的箭尾向著前方五員楚將中處於“V”隊形最底部的那一個。
    
  周冠夫不僅武藝高強,眼光更是極其狠毒,他一眼就看出,處於“V”字最底部的那個楚將明顯是這五人中武藝最高的,他將肩負起正面硬扛的重任,而處於左右兩翼的另外四員楚將卻不過是為了配合他而已。
    
  說明遲那時快,第一枝狼牙重箭已經射到了那員楚將面前,楚將想也沒想,手中長矛已經疾如閃電般揮出,他極為自信,這一矛無論是力度還是速度,都必然能將周冠夫射來的狼牙重箭掃落在地,然而就在這一刻,異變陡生!
    
  就在這一刻,周冠夫射出的第二枝箭突然加速,於間不容髮之際超過了第一枝箭,閃電般射向了楚將的胸口,變起倉促,楚將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冰冷的狼牙重箭就已經射穿了他的胸膛,整枝箭透體而過,還帶起了一篷血霧。
    
  “流星趕月?!”楚軍陣中,由淵的瞳孔霎時急劇收縮。
    
  中箭的楚將從馬背上直挺挺地栽落了下來,左右兩側的四員楚將看在眼裡,卻連吃驚都顧不上了,因為周冠夫已經重新抄起雙鐵戟,挾帶著一股旋風殺到了他們中間,四員楚將厲聲怒吼著,一矛三戟,同時刺向周冠夫的胸腹要害。
    
  周冠夫控馬如飛,雙鐵戟猛然下斬,生生磕開了一矛三戟。
    
  霎那之間五人已經交錯而過,四員楚將一直往前馳出百十步遠,始才勒馬迴轉,可是等他們勒轉馬頭時,周冠夫早就已經再次催馬衝殺了過來,四人互相交換了一記眼神,都從對方眸子裡看到了決死之色,當下仰天怒吼一聲再次催馬相迎。
    
  然而,僅僅五個回合,其中一員楚將便已虎口崩裂,率先被周冠夫斬落馬下。
    
  十個回合之色,第三員楚將被周冠夫一戟剖開胸腹,血濺沙場,剩下兩員楚將再無心戀戰,轉身落荒而逃,奈何周冠夫馬快,單手將其中一人生擒過馬背,剩下一個則被周冠夫飛戟擲殺,短短不到半個時辰,周冠夫竟然連斬八員楚將!
    
  兩軍陣前霎時一片死寂,甚至連漢軍將士都忘記了歡呼。
    
  足足過了半刻鐘,漢軍將士才終於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遂即爆起了天崩地裂般的歡呼聲,驟然間聽到這巨大的聲浪,正在城頭巡視防務的鄧縣縣令吃驚之下,竟然直接滾下了馬道,所幸縣尉搶救及時,否則老命不保。
    
  周冠夫策馬緩緩上前,不緊不慢地彎下腰,從倒地斃命的楚將背上拔回短戟,又縱馬回歸本陣,將挾在左腋下的楚將扔到了漢軍陣前,劉邦從肩輿上探首往下看時,只見那楚將臉色發紫,早已經被周冠夫生生挾死了。
    
  旁邊張良忍不住感慨道:“勝之,誠虎將也!”
    
  周冠夫卻仍不罷休,再次策馬來到陣前,第四次揚起右手鐵戟遙指項莊的楚王大纛,冷森森地喝道:“接下來還有誰,唵?!”
    
  楚軍大陣中頓時鴉雀無聲,竟無一聲敢吭聲。
    
  項莊的臉色也是極不好看,當下回頭怒吼道:“取寡人戟來!”
  
  羽林中郎將百里茂咬咬牙,策馬上前大喝道:“大王,君憂臣勞,臣等尚未死絕,又豈能勞煩大王出陣?!”百里茂語含決絕,顯然已經存了必死之志,他知道自己的武藝比周冠夫相差甚遠,唯一的機會就是以命博命。
    
  下一刻,百里茂早已催馬挺槍,毅然決然地迎向了周冠夫。
    
  望著百里茂絕塵而去的背影,由淵眸子裡忽然間掠過一絲羞愧之色,當下也跟著催馬衝出大陣,厲聲大吼道:“子明,某來助你!”
    
  “還有某!”由淵剛剛殺出,又有一騎如飛而出。
    
  眾人扭頭看時,卻是衛將軍田橫的族侄田破敗,這廝也是一員悍將,楚國戰將中武藝能強過他的也不過寥寥十數人,項莊這才鬆了口氣,有田破敗、百里茂、由淵合戰周冠夫,該不會有什麼閃失了,此舉雖說有失風度,卻也屬無奈。
    
  對面漢軍陣中卻再次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噓聲,漢軍將士不忿之下,紛紛掏出卵子對著楚軍撒起屎來,更有甚至,索性卸下鎧甲、撩起戰袍,將一個個又黑又臭的肥腚對著楚軍這般擺啊擺的,極盡侮辱之能事。
    
  周冠夫卻是夷無所懼,手中雙鐵戟狠狠一下交擊,厲聲喝道:“來得好!”
    
  赤龍馬通靈,霎時打了個沉重的響鼻,又擺了擺碩大的馬頭,然後甩開大步,踩著煙塵迎向了前方飛奔而來的百里茂。
    
  說時遲那時快,百里茂手中的長矛已經與周冠夫的雙戟來了記毫無花巧的硬撼,狂野的力量霎時倒捲而回,百里茂虎口劇震,手中長矛竟險些脫手,不過藉著這片刻遲滯,由淵和田破敗已經拍馬殺到,跟周冠夫追了個並轡而馳。
    
  趁著由淵、田破敗跟周冠夫纏鬥的間隙,百里茂也勒馬迴轉,重新加入了戰團,霎時間三人便圍著周冠夫走馬燈般廝殺起來,面對三員楚軍悍將的圍攻,周冠夫卻不慌不忙,手中的雙鐵戟舞成了兩條蛟龍,竟跟三將鬥了個旗鼓相當。
    
  既便由淵的箭術過人,時不時的抽冷子偷施冷箭,也是毫無效果。
    
  周冠夫不愧是大漢頭號猛將,從未時到酉時,足足兩個多時辰百餘回合,由淵、百里茂外加田破敗三人竟然戰他不倒,​​眼看天色已晚,劉邦終於下令鳴金收兵,項莊也趕緊跟著鳴金收兵,追殺周冠夫可不是鬧著玩的。
    
  周冠夫騎著赤龍馬昂然直回本陣,又於陣前猛然高舉雙戟,霎那之間,五十多萬漢軍將士便紛紛歇斯底里地高喊起來:“驃騎將軍威武,驃騎將軍威武……”
    
  在五十萬漢軍​​將士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中,週冠夫策馬緩緩來到劉邦的肩輿前,又於馬背上拱手作揖道:“我王,臣幸不辱命!”
    
  “勝之武勇,較之惡來亦是不惶多讓,項羽若是還活著,也必是你手下敗將!”劉邦望著周冠夫,眸子裡流露出了難以掩飾的jī賞之色,遂即又道,“陳平,替寡人草詔,周冠夫斬將有功,爵進冠軍侯,食邑十萬戶!”
    
  周冠夫趕緊滾鞍下馬,拜伏於地:“謝我王宏恩!”
    
  敕封了周冠夫,劉邦當即下令就地安營扎寨,楚軍卻由於在陣前鬥將中折了銳氣,不得已之下,項莊只得下令後撤十里下寨。
    
    #########
    
  草草啃了半個飯糰,項莊便食慾全無。
    
  走到帳外轉了幾圈,項莊心中悶氣還是難以消解,又回帳對百里賢說道:“若是寡人的虎賁、天狼有一人在此,又豈容周冠夫小兒如此囂張?”說此一頓,項莊又恨恨地道,“既便虎賁、天狼不在,只要有高初在,也斷然不會輸得如此難堪!”
    
  項莊說的虎賁、天狼便是晉襄、呼延,可惜兩人跟高初現在都不在項莊帳前,晉襄率虎賁軍隨畢書征淮南,呼延率領天狼軍征討武陵五溪蠻,高初卻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暗中進入巴蜀,替代龐鈺鎮守金牛關去了。
    
  至於龐鈺,卻被項莊調去鎮守蜀西了。
    
  雖然蜀郡西部的羌、氐、冉隴等蠻族很少進入蜀郡燒殺擄掠,可項莊卻絕不會因此而掉以輕心,所以早就暗中佈局,調龐鈺去蜀西了。
    
  對於麾下兩員大將的優缺點,項莊十分清楚,高初長於進攻、銳不可擋,不過蜀西的蠻族部族眾多、情勢複雜,而且地勢險惡,發動大軍強行征討很難有什麼效果,所以必須採取剛柔相濟的策略,在這方面,高初卻不如龐鈺。
    
  說到虎賁、天狼,項莊忽然又想起了五溪蠻和山越,當下對百里賢說道:“子良,算算時間,黟縣和武陵也該有消息了吧?”
    
  話音方落,屈不才忽然興匆匆地走了進來,拱手作揖道:“大王,大喜,黟縣大捷,武陵大捷,山越、五溪蠻已經被蒙殛將軍還有呼延將軍擊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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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7 00:29:34 |只看該作者
第398章 淮南大戰

  “哦?蒙殛大破山越,呼延大破五溪蠻?!”項莊聞言神情大振,急聲道,“好,如此一來江東和荊襄就再沒有後顧之憂了!”說此一頓,項莊又道,“老屈,馬上給臨湘、山陰飛鴿傳書,讓呼延和蒙殛星夜兼程趕來南陽助戰!”
  
  “喏!”屈不才衝項莊揖了一揖,領命去了。
  
  百里賢這才跪坐起身,笑著對項莊說道:“大王,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項莊點了點頭,又搖頭道:“山越和五溪蠻這兩大隱患是解決了,南越國那邊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問題,蜀西的羌、氐、冉隴有龐鈺在,諒也無妨,可是淮南那邊寡人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呀,韓信、英布合力,學劍未必能夠穩操勝券哪。”
  
  頓了頓,項莊又道:“要不,將驍騎軍調往淮南?”
  
  百里賢手中輕搖的羽扇微微一頓,蹙眉道:“可咱們這邊的兵力也十分緊張,根據烏木崖提供的情報,這次劉邦足足征發了五十萬騎步大軍,此外還有十萬胡騎,如果再沒有驍騎軍這兩萬精騎,咱們拿什麼抵擋劉邦的騎兵?”
  
  項莊默然,好半晌後又道:“寡人出去轉轉。”
  
  作為一名老兵,項莊深知任何時候都不能夠疏忽大意,尤其是白天陣前鬥將,周冠夫連斬了楚國八員戰將,眼下漢軍士氣正盛,搞不好就會連夜前來偷營,不過,漢軍要真敢連夜前來偷營,包管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
  
  不出項莊所料,漢軍果然有人想著連夜偷營。
  
  這個人就是周冠夫,周冠夫昂然走進劉邦的王帳,拱手作揖道:“大王,白天楚軍連折八將,已經挫動了銳氣,何不今晚趁機偷營?”說此一頓,週冠夫又殺氣騰騰地道,“臣也不要太多人馬,只需本部八千精騎足矣。”
  
  正跟劉邦喝酒的周勃趕緊喝斥道:“我兒不許胡來,項莊世之梟雄,雖說楚軍白日折了銳氣,可晚上又豈能毫無防備?”
  
  劉邦卻沉吟著說道:“趁夜偷營?或者可以一試。”
  
  “大王不可!”陳平急跪坐起身,雙手連搖道,“楚國自推行新法以來,國內之工商業篷勃發展,各種新式器械層出不窮,其器械之利已遠非我軍所能比擬,所以,我軍以少量精兵趁夜前去偷營,只能是白白送死。”
  
  周冠夫道:“左軍師何故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
  
  陳平說道:“冠軍侯言重了,在下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見陳平堅決反對,劉邦便有些遲疑,又問張良道:“子房,你說呢?”
  
  張良捋了捋頷下日益稀疏的山羊鬍,慢悠悠地道:“大王,既便楚軍沒有器械之利,趁夜偷營也是下下之策。”說此一頓,張良又對周冠夫道,“冠軍侯殺敵心切,這可以理解,不過還是等來日再殺敵建功吧。”
  
  見張良也這麼說,周冠夫便不吭聲了。
  
  劉邦當下也道:“也罷,那便明日與楚軍決戰。”
  
  周勃皺了皺眉,勸道:“大王,我軍糧草充足,與敵決戰也不必急於一時。”
  
  陳平也附和道:“太尉所言極是,我軍雖然兵力佔優,可楚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其戰鬥力絕非我軍臨時募集之更卒能所比,若眼下與楚軍決戰,楚軍眾志成誠且兵堅器利,我軍的勝算實在不大,所以,不如固守以觀時變。”
  
  張良微微一笑,也道:“大王,楚軍現在可是多線作戰。”
  
  “對呀,寡人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劉邦一拍額頭,又道,“只等山越、五溪蠻、羌、氐等蠻族攻入江東、荊襄以及巴蜀腹地,楚軍就只能被迫退兵了,那時候寡人再驅動大軍銜尾追殺,則楚軍必敗,我軍必勝,呵呵。”
  
  張良搖了搖頭,說道:“關鍵還是淮南。”
  
  陳平兩眼一亮,聽張良這意思,淮南之戰楚軍肯定會輸?
  
  “淮南?”劉邦卻會錯了意,說道,“淮南還真是個麻煩,韓信也不知道怎麼搞的,自從三年前開始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整天躲在臨淄王宮內,都不怎麼外出,這次楚軍大舉進犯淮南,他也只是讓太子韓闔領軍出征,這不兒戲麼?”
  
  張良擺了擺手,說道:“大王,你真以為韓信會如此輕率?”
  
  “子房你啥意思?”劉邦愕然道,“難不成韓信他暗中……”
  
  張良拍了拍手,說道:“大王你仔細回想一下,從陳倉到蒲阪,再從蒲阪到井陘,然後從井陘到濰水,最後到垓下之戰,韓信指揮的這幾場經典戰役,哪一次不是正奇相輔?這次淮南之戰,韓信又豈能例外?”
  
  劉邦吃聲道:“這麼說,韓信暗中也會出征?”
  
  “當然,臣料定韓信必會親征。”張良說此一頓,又篤定地道,“而且,臣更料定韓信會出奇兵抄截楚軍糧道!楚軍糧道若被抄截,則淮南之戰必敗無疑!那時候,齊國大軍便可揮師南下,直逼江東,項莊就是想不退兵都不行了。”
  
  “善!”劉邦一拍大腿,朗聲道,“那便固守大營,不與戰!”
  
  既然現在與楚軍決戰討不到便宜,那為什麼不先等等?假如山越、五溪蠻等各路蠻族能夠攻入楚國腹地,假如齊軍能在淮南打敗楚軍,則項莊的楚軍主力也必然得退兵,那個時候漢軍再銜尾掩殺,荊襄、巴蜀就能手到擒來!
  
    ##########
  
  淮南戰場的情勢有些複雜,也有些詭異。
  
  楚軍兵臨城下已經半個多月了,卻始終沒有發起攻城戰,楚軍不攻城,淮南軍自然更加不敢主動出擊,更奇怪的還是齊軍,十萬齊國大軍半個多月前就已經趕到了彭城北邊百里外的留縣,然後就停了下來,頗有隔岸觀火的意思。
  
  畢書正在大帳裡看書,虞子期、子車師、西乞烈忽然聯袂而至。
  
  子車師衝畢書揖了揖,朗聲道:“上將軍,老這樣僵持著恐怕也不是辦法,需知大王那邊的壓力可不小,劉邦老兒足足征發了六十多萬騎步大軍哪!大王嘴上是沒說,可他心裡肯定在盼著咱們能夠早些擊滅淮南國,然後分兵前去接應呢。”
  
  虞子期也道:“是啊上將軍,有十萬齊軍窺伺在側,攻打彭城的確不妥,所以,不如留下少量兵力繼續圍攻彭城,以為疑兵,大軍則繞過彭城,先破了留縣的齊軍,然後再回頭攻打彭城,您看可好?”
  
  畢書淡然道:“萬一齊軍不戰,徑直退走呢?”
  
  虞子期啞然,西乞烈卻不假思索地道:“那就追呀。”
  
  畢書搖了搖頭,又道:“追上去容易,後方糧道如何保障?”
  
  二十幾萬大軍,每天所需的糧草是個巨大的數字,軍中是有專門的輜重兵,也擁有大量的輜重車以及馱馬,但絕大部份輜重車、馱馬都必須用來運輸各式各樣的器械,還有箭矢飛矛等消耗性軍械,用於運糧的輜重車和馱馬其實不多。
  
  所以,隨軍攜帶的軍糧數量不可能太多,一旦戰事持續時間超過半個月,那就必須從後方轉運了,如果距離不遠,還可以直接押運,如果距離遠,那就得在中途建造一個或者多個囤糧基地,所謂糧道就是指這些囤糧基地。
  
  譬如現在,符離縣就是畢書大軍的糧道。
  
  如果說淮南國已經被滅了,當然可以在淮南境內再選一座城池當囤糧基地,可現在彭城都還沒有攻下,城內更有十萬淮南軍,這個時候楚軍貿然深入,那麼後方的囤糧基地就很容易遭到淮南軍的攻擊,糧道就有被切斷的危險。
  
  如果軍隊不多,還可以通過搶糧來維持,可二十幾萬大軍就不行了,再說齊國三年前就已經被項莊洗劫過一回了,到現在都還沒有恢復元氣,韓闔大軍出征時,又對沿途郡縣徹底搜刮了一回,楚軍就更不可能從齊地獲得補給了。
  
  西乞烈啞口無言,好半晌後才悶悶地道:“那怎麼辦?”
  
  “怎麼辦?”畢書淡淡一笑,說道,“好辦,一個字,等。”
  
  西乞烈撓了撓頭,悻悻然道:“可是上將軍,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不用等太久了。”畢書說著忽然扭頭望著大帳外的夜空,輕輕地道,“應該是快了,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也就這兩天了……”
  
    ##########
  
  留縣,齊軍大營。
  
  韓闔正在大帳裡生悶氣,這半個月來,他幾次要求繼續南下,前往彭城與楚軍決戰,卻屢屢遭到了軍師趙炎的阻止,韓闔有心不聽,可又顧忌出征前父王的叮囑,韓信可是反覆對他叮囑過,凡軍務大事,必須尊重軍師趙炎的意見。
  
  不過既便是這樣,韓闔的耐心也在逐漸喪失,他已經做出決定,明日即率軍南下,趙炎再怎麼阻攔也不可能改變他的決心了。
  
  正當此時,趙炎忽然興匆匆地進了大帳,拱手見禮道:“太子,上諭!”
  
  韓闔急跪坐起身,雙手平攤從趙炎手中接過了詔書,匆匆看完頓時目露驚喜之色,急聲道:“軍師,父王他……”
  
  趙炎趕緊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韓闔心領神會,當下霍然起身又喝道:“來人!”
  
  早有宿衛郎將應聲入內,拱手作揖道:“太子有何吩咐?”
  
  韓闔狠狠擊節,沉聲道:“傳令下去,大軍連夜開拔,兵發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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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一觸即發

  鐵旦帶著十幾個親兵匆匆登上了城頭。
  
  昔日高初帳下的一個親兵,如今儼然已經是將軍了,不過是輜重將軍。
  
  看到鐵旦在親兵簇擁下大步而來,負責守夜的哨卒隊率正欲上前見禮,卻被鐵旦揮手制止了,鐵旦上前幾步,手扶垛堞往外看去,只見月朗星稀,阡陌隱約可見,幾個小土包就像是蹲伏在原野上的巨獸,猙獰可怖。
  
  城外一片寧靜,沒有任何異常。
  
  一個哨卒甚長湊上前來,說道:“將軍你回去歇了吧,都寅時了,不會有事了。”
  
  “不,斷然不可大意!”鐵旦搖頭,神情嚴肅,他的嚴肅迅速感染了城頭上的幾十名哨卒,這些哨卒一個個也都變得嚴肅起來。
  
  作為輜重將軍,鐵旦深知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符離縣是征淮大軍的囤糧基地,城內足足囤積了五十萬石軍糧,一旦這些軍糧被燒或者被淮南軍奪走,後果將不堪設想。
  
  不過讓鐵旦滿意的是,守夜哨卒的警惕性很高。
  
  鐵旦點了點頭,正欲轉身離開時,一絲異響驟然從城外傳來。
  
  幾乎是本能地,鐵旦猛然一個側身,一點寒星便已經貼著他的胸甲飛掠而過,遂即那點寒星便“篤”的一聲釘在了身後敵樓的廊柱上,鐵旦身後的十幾名親兵以及城頭上的哨卒急定睛看時,卻是一枝狼牙重箭,箭尾兀自還在劇烈地顫抖!
  
  鐵旦卻根本沒有回頭察看,而是第一時間咆哮起來:“敵襲,吹號聚兵……”
  
  鐵旦話音未落,嗖嗖嗖的低嘯已經從城外連續不斷地響起,幾個哨卒躲避不及,頃刻間中箭倒在了血泊中,不過由於鐵旦提醒及時,兩個負責吹號的哨卒便趕緊躲進敵樓,舉起牛角號使勁地吹起來,霎那間,悠遠綿長的號角聲便衝破了夜的寂靜。
  
    ##########
  
  “偷襲失敗了?”曹窋放下手中的鐵胎弓,神情一片冷冽,“楚軍的警惕性還真高!”
  
  “大哥,這些楚國佬還真不好對付!”族弟曹無咎恨恨地道,“這都後半夜了,竟然就沒一個偷懶的!偷襲已經失敗了,只能強攻了。”
  
  曹窋點了點頭,沉聲道:“傳令,舉火把,準備強攻!”
  
  雖說偷襲失敗了,不過曹窋並沒有太過在意,早在出征之前,齊國的細作就已經把一切都打探得清清楚楚了,符離城就是楚軍的囤糧基地,城內不​​僅囤積了大量的軍糧,更囤積了無可計數的軍械輜重,守軍卻只有區區三千人。
  
  就憑區區三千人,根本就不可能擋住自己的三萬大軍!
  
  要知道,這次隨他曹窋前來符離的可不是更卒,而是齊國最精銳的禁軍!
  
  為了奇襲符離,大王可是做足了功夫,先是讓太子率領十萬大軍從正面吸引楚國大軍的注意,然後暗中徵發三萬禁軍外加膠東、琅邪五萬更卒抄東海小路深入淮南,直到剡城,大王才分兵西進,而他曹窋則率三萬禁軍直取符離!
  
  齊軍準備如此充分,區區一座符離城還不是手到擒來?
  
  一聲令下,符離城外便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把,藉著火把的亮光,只見城外的阡陌上早已經擠滿了黑壓壓的齊國大軍。
  
    ##########
  
  符離城頭上,楚軍哨卒霎時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鐵旦也是心頭猛然下沉,看這聲勢,城外的齊軍少說也有兩三萬人,而且這些齊軍基本上都是披甲執銳的精兵,雖然還沒有開始攻城,可那強大的氣勢卻是撲面而來,這明顯不是普通更卒,而應該是最精銳的齊國禁軍!
  
  值得慶幸的是,楚軍的反應還算及時。
  
  鐵旦回頭看去,只見一隊隊的士兵已經沿著台階開上了城頭,大量的滾木擂石還有猛火油也正沿著馬道往城頭上輸送,再回頭望向城外時,鐵旦眸子裡已經露出了濃烈的戰意,來吧,齊國禁軍又如何?有我鐵旦在,符離城就絕不會被攻破!
  
    ##########
  
  符離城外,齊軍已經搭好了望車。
  
  望車又叫巢車,在古​​代的冷兵器戰爭中是一樣至關重要的軍械。
  
  但凡野戰,望車就必然是全軍的指揮中樞,一架望車主要由四個部份組成,一個基座,兩根立柱,車體外加絞盤升降機構。
  
  曹窋一甩大氅跨進了車廂,四個袒胸露背的力士便開始奮力轉動絞盤,整個車廂便順著兩側聳立的立柱向上緩緩升起,不等車廂升到最高點,曹窋便揚起右手往前輕輕一壓,霎那之間,齊軍陣中便響起了激昂的戰鼓聲。
  
  讓人熱血沸騰的戰鼓聲中,一隊隊齊軍重甲扛著大盾,踏著整齊的步伐向著符離城牆緩緩接近,緊隨齊軍重甲身後的,則是一隊隊的齊軍弓箭手,最後卻是一隊隊的輕兵死士,還有一架架的井闌、雲梯以及撞城車。
  
    ##########
  
  當符離大戰一觸即發時,齊國太子韓闔的十萬大軍正向著彭城洶洶急進。
  
  四散出去的斥候遊騎不斷回報,四周並無楚軍行蹤,也許是因為距離遙遠,附近甚至連楚軍的斥候遊騎都沒有遇見過一撥。
  
  當斥候回報距彭城只剩十里時,韓闔忽然間揚起了右手。
  
  霎那之間,十數騎傳令騎兵便向著四面八方飛馳而去:“太子有令,全軍停止前進,太子有令,全軍就地休憩,抓緊時間進食,養蓄體力……”
  
  韓闔卻興匆匆地找到了趙炎,問道:“軍師,父王呢?”
  
  趙炎環顧四周,發現除了他們的大軍,四野黑漆漆一片根本不見半點火光,當下有些困惑不解地道:“大王派來的密使說,他會在彭城城北十里處與我們會合,不過,密使並沒有說具體什麼時辰,興許要到寅時過吧?”
  
  韓闔蹙了蹙眉,不再多說什麼了,不過心裡卻鬱悶得要死,要知道他才是齊國太子,父王暗中出征如此大事,父王居然不找他這個太子而是先找軍師,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在父王心裡,軍師遠比他這個太子更加的重要。
  
  寅時剛過,東方天際果然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光。
  
  隨著時間的推移,星星點點的火光逐漸接近了韓闔大軍,藉著微弱的火光,隱隱可以看清那似乎是一支大軍,不明就裡的齊軍將士以為是楚軍殺到,頓時間騷動起來,正原地休憩的將士們便紛紛起身,披甲執銳、準備廝殺。
  
  不過,韓闔、趙炎卻知道,那是韓信大軍到了。
  
  當下韓闔點起數百精騎迎了上去,兩軍相接時,果然看到了躺在肩輿上的父王,在父王的身邊,還跟著十幾個太醫,公羊太醫雖然年事已高,赫然也在其中,韓闔不敢怠慢趕緊滾鞍下馬,拱手見禮道:“兒臣參見父王。”
  
  韓闔身後的趙炎也翻身下馬,向韓信拱手見禮。
  
  “起來吧。”韓信衝韓闔擺了擺手,又向趙炎道,“子矜,你做得很好。”
  
  趙炎再次拱手作揖,誠惶誠恐地道:“臣不過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韓信擺了擺手,道:“寡人心裡清楚,若不是你極力阻攔,太子只怕早就已經帶著大軍兵臨彭城,與楚軍決戰了,如此,則大事休矣。”說此一頓,韓信又道,“所以,這淮南之戰齊軍若能獲勝,子矜你當居首功。”
  
  趙炎唯唯喏喏地應著,心裡卻是無比苦澀,大王在軍事上的造詣那是沒的說,說他是亙古無人可及的兵家也不為過,可他在政治上的造詣卻真的讓人不敢恭維,你要感謝我趙炎的功勞完全不必當著太子的面,這不是存心讓太子難堪麼?
  
  不管怎麼說,韓闔都是齊國太子,而大王現在這身體,不定什麼時候就崩卒了,屆時韓闔繼位,他趙炎在齊國還呆得下去麼?想到這裡,趙炎忍不住側頭望向韓闔,果然從韓闔的眸子深處看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怨恨之色。
  
  韓信對此卻是渾然不覺,當下吩咐韓闔道:“闔兒,大軍可以開拔了。”
  
  “喏!”韓闔恭應一聲,然後看也不看趙炎一眼,翻身上馬揚長去了,對此,趙炎只能苦笑,從這一刻開始,他在韓國的前途已經一片黯淡……
  
    ##########
  
  “國相,這深更半夜的,什麼事呀?”
  
  英布神情不善地瞪著蒯徹,語氣更是不善,任誰被人從睡夢中叫醒心裡都不會好受,何況英布已經連續半個月沒有睡個囫圇覺了,今天實在熬不住,原想美美地睡個大覺,不想卻被蒯徹硬生生從睡夢中給叫醒了。
  
  蒯徹渾不在意,只是上前湊著英布耳畔輕輕耳語了幾句。
  
  “國相,此話當真?!”英布頓時臉色大變,一下就跪坐了起來。
  
  蒯徹整了整衣冠,肅然道:“大王,這麼多年來,臣什麼時候欺誑過您?”
  
  英布眸子裡不禁掠過了一絲愧疚之色,這麼些年,蒯徹為了他英布,為了淮南國兢兢業業,鞠躬盡瘁,還真沒起過什麼異心?當下拍了拍蒯徹的肩膀,喟然道:“國相,這些年寡人慢待你了,向你賠個不是。”
  
  蒯徹神情惻然,說道:“大王,有您這話,臣就是死也值了。”
  
  英布點了點頭,又霍然轉身大喝道:“利幾,傳寡人詔令,擊鼓聚兵,全​​軍出城與楚軍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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