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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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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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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7 01:15:14 |只看該作者
第420章 齊軍的弱點

  淮南戰場的對峙已經持續了半個多月。
    
  這半個多月來,齊軍、淮南軍天天叫罵、日日挑釁,楚軍卻就是按兵不動,只將一塊免戰牌高高懸掛在轅門上。
    
  半個多月對峙下來,齊軍、淮南軍固然是躁動不安,楚軍大營裡也並非風平浪靜。
    
  軍隊是個極其特殊的群體,既便是訓練最嚴格、意志最堅定的士兵,也仍然是人,只要是人就必定會有自己的思想,而且是完全獨立的思想,作為楚軍的統帥,畢書可以通過軍令約束麾下將士的行為,卻斷然無法約束他們的思想。
    
  齊軍、淮南軍天天在外面叫罵、搦戰,楚軍將士有心想要出戰,卻又被畢書的軍令死死約束在大營裡,思想上不出現波動那是絕不可能的,半個多月的積累下來,軍營裡的氣氛便開始變得沉悶,一些流言蜚語也開始出現。
    
  老刀和大雄都是虎賁軍的老兵,在戰場上,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拿自己的身體去替對方擋箭,那真是過命的交情,不過今天,兩人卻因為一件很小的事情發生了激烈的口角,最後吵得面紅耳赤,雙方都下不來台。
    
  “老刀,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可你不痛快也別他娘的拿老子撒氣,老冇子是你兄弟,不是你的出氣筒!”大雄知道老刀為什麼不痛快,因為老刀只需再砍十幾顆首級就能夠晉爵官大夫了,官大夫和大夫雖只一級之差,地位卻判若雲泥。
    
  因為官大夫是中級貴族,老刀做夢都想躋身中級貴族之列,對這次淮南之戰,老刀可是寄予了全部的希望,可現在,楚軍卻成天龜縮大營裡避不出戰,眼看著一顆顆大好的首級在營外卻不能去斬獲,老刀心裡能痛快才有鬼了。
    
  “老子拿你當出氣筒?”老刀環眼圓睜,怒不可遏,“你他娘的剛才說的是人話嗎?你他娘的爵位不就比老子高了一級麼?有什麼了不起?別他娘的擺出一副官長的臉訓斥人,告訴你大雄,從今天開始咱們兄弟沒得做!”
    
  “不做就不做,老子好心勸你還勸出錯來了?”
    
  “好心,你他娘的那叫存心噁心人!好心?我呸!”
    
  “老刀,別他娘的不識抬舉,信不信老子對你不客氣。”
    
  “喲呵?急眼了?不就是個官大夫麼,還說你不得了?有本事砍了老子,老子這顆頭就在這裡,有本事你來砍。”
    
  “老刀,你別逼老子!”
    
  大雄怒吼著,右手已經搭上了刀把。
    
  老刀也不是個善茬,右手也悄然握住了刀把。
    
  楚軍軍紀極嚴,可軍隊就是軍隊,打架鬥毆這種事情是絕對少不了的,不過虎賁軍畢竟不一樣,換作平時,早就有雙方相熟的老兵上前勸架了,今天卻沒人站出來勸架,四周的老兵只是三三兩兩、東一群西一簇坐在那裡冷眼旁觀,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就在老刀跟大雄即將失去冷靜,拔刀火併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傳了過來,兩人急回頭看時,只見虎賁將軍晉襄已經挎著橫刀大步走了過來,走到兩人近前,晉襄不由分說劈手扇了兩人各一記耳光,而且下手極重,啪啪作響。
    
  老刀、大雄悶哼一聲摀住被打的臉,嘴角卻有血絲溢出。
    
  “長能耐了,唵?!”晉襄狼一樣的目光從老刀、大雄兩人臉上掃過,惡狠狠地道,“如果不是老子正好路過,你們是不是還想拔刀火併?唵?!”說著晉襄的火氣又湧了上來,又拔下馬鞭往兩人身上惡狠狠地抽了好幾下。
    
  老刀、大雄疼得呲牙咧嘴,卻愣是不敢躲。
    
  “給你們刀,是讓你們去砍敵人的,不是讓你們拿來砍自己兄弟的!”晉襄忍不住又在老刀、大雄的頭盔上抽了兩鞭子,吼道,“自己去茅坑裡蹲著,三天不准出來!”這個蹲茅坑可不是真正的蹲茅坑,而是讓兩人浸到糞坑裡去,時不時的還要承受兄弟們在他們頭上拉屎撒尿,是楚軍特有的懲罰措施!
    
  老刀、大雄惡狠狠地互瞪一眼,黑著臉去了。
  
  “還有你們。”晉襄卻又以手中馬鞭指著四周看熱鬧的老兵,惡狠狠地道,“看別人吵架很有趣是不是?看別人拿刀火併很好玩是不是?有一個算一個,三天不准吃飯!他娘的,讓你們看熱鬧,老子餓死你們這群兔崽子。”
    
  直到晉襄走遠,傻在原地的虎賁將士才齊刷刷地發出了一片哀嘆聲。
    
    ##########
    
  閒來無事,畢書正靠在軟墊上翻閱兵書,大帳的帳簾卻忽然被人猛然掀開了。
    
  抬頭看時,只見虎賁將軍晉襄已經黑著臉大步走了進來,畢書微微一笑,當下放下兵書跪坐起身,道:“晉將軍,你這是怎麼了?”
    
  晉襄衝畢書狠狠一揖,黑著臉道:“上將軍,免戰牌究竟要掛到什麼時候?”
    
  “免戰牌啊?”畢書愣了好一會,才終於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當下撫額笑道,“哎呀,瞧我這記性,都快把這事給忘了。”說此一頓,畢書又道,“那行,既然晉將軍你瞧這塊牌子這麼不順眼,那就把它取下來吧,嗯。”
    
  晉襄頓時兩眼放光,興奮不已道:“上將軍答應出戰了?”
    
  “出戰?”畢書愕然道,“取牌子就是取牌子,出什麼戰?”
    
  “上將軍你這……”晉襄兩手一攤,滿心惱火,你這不玩我呢麼?
    
  畢書臉上的神色卻忽然間變得嚴肅起來,說道:“晉將軍,本將軍知道你求戰心切,將士們也已經憋得不行了,都盼著能跟齊軍、淮南軍早日決戰,甚至還有些人在私底下說,本將軍怕了韓信,所以不敢出戰,可是晉將軍你說,現在有必勝的把握嗎?”
    
  晉襄默然無語,現在跟齊軍、淮南軍決戰,楚軍的確沒有必勝的把握。
    
  “沒有,我們根本就沒有必勝把握。”畢書搖了搖頭,語氣凝重地道,“我們甚至連一半勝算都沒有,如果現在跟齊軍貿然決戰,我們就很可能戰敗,淮南戰場如果戰敗,就必定會影響到南陽大戰的結果,南陽若是再敗,大楚危矣!”
    
  晉襄顯然不會就此被說服,反駁道:“可是……”
    
  “你是不是想說,既便這樣等下去,我們的勝算也不會增加?”畢書搖了搖手,神情嚴肅地說道,“不,晉將軍,你錯了,等下去,我們的勝算就一定會增加,這是因為,齊軍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缺糧!”
    
    ##########
    
  孔家自從出了個孔仲尼之後,便成了魯縣的名門望族。
    
  孔家耕讀傳家,教書育人,一般不怎麼過問諸侯紛爭,因而在這個亂世中並沒有遭到太大的波及,既便是齊國戰亂最為頻繁,田儋、田榮、田橫、韓信反復更迭為王之時,也沒有受到影響,項莊劫掠齊地時,因為魯縣曾是項羽封地,也沒敢造次。
    
  所以,魯縣是齊地八郡為數不多的還沒有遭到戰火摧殘的縣域之一。
    
  不過今天,孔家族長孔公的府邸上卻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這位客人不是別人,就是齊國國相婁敬。
    
  婁敬此來只為一事,徵糧!
    
  十幾萬齊國大軍出征在外,每天消耗的糧食都是個天文數字,可臨淄太倉卻早已經空空如也,太倉無糧,就只能征糧,然而,自從遭到項莊的洗劫之後,齊地凋弊,民間已經無糧可徵,萬般無奈,婁敬也就只能向齊地的世家豪族伸手了。
    
  婁敬很清楚,向世家豪族徵糧是飲鳩止渴,但他已經別無選擇。
    
  跟孔家族長孔公的談話很不愉快,孔公雖然是孔子後人,卻不仁也不義,絲毫沒有乃祖風尚,任憑婁敬說破大天,他就是不肯納糧,事實上,孔公的吝嗇是出了名的,家裡積粟上千石,可孔家的大門外卻常常有餓死的乞丐!
    
  婁敬無奈,只能調兵強徵,打開孔家糧倉,竟有積粟五千餘石!
    
  最後,孔家的五千多石粟米大多被強徵,婁敬只給孔家留下了兩百石,望著一車車的粟米從自家糧倉裡被運走,孔公心疼得嚎啕大哭,哭完了又開始咒罵婁敬,罵完了婁敬又開始罵韓信,聽著孔公聲嘶力竭的咒罵聲,婁敬的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婁敬知道,從這一刻開始,韓信在齊國的統治根基已經開始​​動搖了。
    
  這次是真的動搖,包括孔家在內,整個齊地幾乎所有的世家豪族,幾乎都被婁敬搜刮了個遍,這些世家豪族無論配合不配合,全都已經從心底怨恨上了齊王,旦有風吹草動,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舉起反叛的大旗。
    
  然而,這些還不是婁敬最擔心的。
    
  婁敬最擔心的是,淮南大戰還將無休無止地繼續對峙下去。
    
  要知道,這次徵集的糧食,已經是婁敬所能征集的最後一批糧食了,也將是他婁敬能夠向淮南戰場輸送的最後一批軍糧,等到這批軍糧耗盡,他婁敬就再變不出更多的糧食了,那時候,既便是齊王韓信,也將只能選擇退兵……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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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7 01:15:27 |只看該作者
第421章 趙炎獻計

  韓信背負雙手,正在大帳裡一瘸一拐地踱步。
    
  英布、韓闔、趙炎、蒯徹、薛歐等人的目光跟著韓信的身影轉過來,又轉過去,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得有些焦慮,大帳裡的氣氛也很是凝重。
    
  急促的腳步聲中,齊軍大將程黑已經大步走了進來。
    
  韓信停下了腳步,英布更是迫不及待地問道:“程將軍,怎麼樣?”
    
  程黑衝韓信、英布拱了拱手,搖頭道:“不行,泗水河上到處都是楚軍水師的船隻,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有船隊在巡邏,別說架浮橋了,就是泅渡都不可能。”
    
  韓信的眉頭霎時便蹙緊了,英布、韓闔、趙炎、蒯徹等人也是滿臉失望之色,泗水被楚軍水師封鎖,聯軍分兵抄截楚軍糧道也就成了幻想,楚軍糧道暢通無阻,軍糧就能從後方源源不斷地輸送上來,可聯軍這邊卻有些支撐不住了。
    
  沉默了好半晌,韓信才問韓闔道:“太子,軍中還有多少糧食?”
    
  韓闔跪坐起身,衝韓信拱手答道:“父王,軍中尚有粟米五萬石,約可支撐十日,此外國相譴飛騎來報,近日又徵得軍糧十萬石,不日即可解來淮南,不過,國相在信中說,這十萬石糧食解來後,國中就再無糧可徵了。”
    
  韓信嘆息道:“也就是說,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蒯徹嘆了一口氣,黯然道:“一月之後,如之奈何?”
    
  “是啊,一個月之後又該怎麼辦?”英布聞言惶然,問韓信道,“齊王,你該不會撇下寡人的淮南國不管吧?”
    
  韓闔怒道:“你又不肯出糧,難道讓我大齊將士餓死在淮南麼?”
    
  “寡人,寡人……”英布咬了咬牙,忽然說道,“齊王,寡人可以支應一批稻米,不過也不是很多,差不多也就兩萬石吧。”倒不是英布藏私,而是他實在也拿不出更多的糧食來了,這幾年,好好一個淮南被朱建他們搞得烏煙瘴氣,國力不濟哪。
    
  韓信搖了搖手,淡然道:“唇亡則齒寒,淮南國若滅亡,齊國也勢將不保,所以寡人是絕不會輕易退兵的,楚軍若還是拒不出戰,那便強攻! ”其實韓信還有句話沒說,他已經只剩不到三個月的壽命了,這次若打不敗畢書,齊國就肯定完了。
    
  “父王……”韓闔聞言大急,欲待勸阻時卻被韓信制止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趙炎忽然道:“大王,臣有一計或者可以迫使畢書出戰!”
    
  “哦,子矜快說,計將安出?”韓信聞言心頭微動,英布、蒯徹、韓闔、薛歐等人的目光也霎時聚集到了趙炎身上。
    
  趙炎道:“大王,我們可以散佈謠言!”
    
  “謠言?什麼謠言?”韓信聞言茫然,蒯徹卻是眼前一亮。
    
  說到排兵布陣、決勝於沙場之上,天下無人能及韓信,可說到陰謀詭計、運籌於帷幄之中,韓信就遠不如張冇良、陳平、趙炎這些謀士了,韓信不知道這謠言的厲害,蒯徹卻一下就回過味來了,謠言若是用好了,有時候能頂十萬雄兵哪!
    
    ##########
    
  自從畢書、項莊先後帶著大軍出征之後,秭陵城便陷入了異樣的躁動之中,太學的學子不再專心上課,貴婦們討論的不再是對方的服飾,街上的小販成天地四處打聽,府衙的差役大多行色匆匆,就連公卿貴族們也變得心不在焉。
    
  每當街上有快馬疾馳而過,便會惹來所有人的側目。
    
  秭陵城內,五十多萬民眾,全都在期盼著前方的捷報。
    
  然而,捷報沒有傳來,關於上將軍畢書的流言卻在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秭陵城。
    
  流言說畢書之所以在淮南按兵不動,是因為他在等待機會,只等項莊兵敗南陽,畢書就會回師江東,趁機篡奪楚王大位!
    
  誰也不知道這些流言最初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反正這兩天,整個秭陵城的街頭巷尾都在討論這件事。
    
  “老畢,我跟你說,這回你們畢家真要出個王了。”
  
  說話的是柳記早點的伙計,姓牛,背上搭塊毛巾,紅光滿面的樣子,顯然小日子過得不錯,至少一日三餐的油水挺足,這會,牛姓伙計正故作神秘地在跟他隔壁一個早起燒火爐子的酒樓伙計在閒聊,酒樓伙計則姓畢。
    
  “老牛你就扯吧,使勁扯。”畢姓伙計手腳麻利地將五錢一斤的木炭倒進火爐,再往木炭上壓了一把松衣毛,然後引燃火捻子開始生火,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上將軍對大王那是忠心耿耿,他怎麼可能會有篡位的心思?”
    
  “你還別不信,這世上哪個男人沒野心?”牛姓伙計信誓旦旦地道。
    
  “得,我沒那功夫跟你閒磨牙。”畢姓伙計生完火,轉身就想走,“待會我還得去東郊魚市進貨,去晚了可就買不到鮮活的鱸魚了。”
    
  “哎,別別別,別呀。”牛姓伙計趕緊抓住​​畢姓伙計,壓低聲音說道,“老畢,你不是有個遠房族弟在上將軍帳下當親兵麼?這上將軍要是當了王,你那遠房族弟再不濟也該混個郡尉、縣尉啥的吧?到時候可別忘了幫襯幫襯咱老牛。”
    
  畢姓伙計斜眼瞄了牛姓伙計一眼,冷冷地道:“你呀,遲早死在你這張嘴上。”
    
  說罷,畢姓伙計便徑直走了,牛姓伙計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嘀咕道:“我這張嘴?我這張嘴咋了?能吃能喝,挺好的呀?”
    
  這兩個伙計卻不知道,他們的對話全被旁邊一輛馬車裡的一對母子聽到了。
    
  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問道:“娘,阿爹真的會像他們說的那樣,篡奪王位嗎?”
    
  “文兒不許胡說。”一個輕柔的聲音遂即響起,“大王對你阿爹有著知遇之恩,你阿爹更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又怎麼會有篡位的念頭。”
    
  “可是……”奶聲奶氣的聲音道,“他們都這麼說呀?”
    
  “那是謠言。”輕柔的聲音裡忽然充滿了擔憂,“有人想害你阿爹。”
    
  “娘,那咱們去淮南吧。”奶聲奶氣的聲音道,“咱們去幫阿爹打壞蛋,好嗎?”
    
  母子倆正說話間,一位姿容秀麗的花信少婦裊裊婷婷地來到了馬車前,隔著車簾對裡面說道:“小姐,柳記的豆漿也賣完了,小婢再去前面的曹記看看。 ”自從項莊發明了豆腐,豆漿便迅速流行了開來,現在已經成為楚地最流行的早點了。
    
  “算了小青,不吃了。”馬車裡輕柔的聲音道,“我們回府。”
    
  “啊,不吃了?”花信少婦明顯有些錯愕,不過還是點點頭,一邊扭腰坐上了車轅,一邊對趕車的老頭道,“福伯,回府。”
    
    ##########
    
  街頭巷尾流言四起,留在秭陵監國的太子項政也被驚動了。
    
  茲體事大,項政不敢專斷專行,更加不敢等閒視之,當下派人將令尹項他、廷尉項期連夜召進王宮問策。
    
  上書房內,項他淡然道:“太子,這不過是謠言,大可不必理會。”
    
  “臣卻以為無風不起浪,上將軍駐軍淮南一月有餘,卻拒不與齊軍、淮南軍交戰,情形的確有些反常。”項期倒不是存心反駁,更沒想過要挑戰頂他的權威,事實上,項期能當上掌管司法審判的廷尉,都還是項他一力舉薦的。
    
  項期只是想向項政、項他陳明自己的觀點,僅此而已。
    
  事實上,街頭巷尾傳播的流言並非毫無根據,畢書進軍淮南已經快兩個月了,除了一開始在符離打了個勝仗外,此後就再沒什麼建樹了,這不能不讓人懷疑他的用心,他是不是真的在等待項莊兵敗,然後趁機回師江東、篡奪王位呢?
    
  “這不可能,上將軍不是那樣的人。”項他斷然道。
    
  項期便不再多說什麼了,再說就真是挑戰項他的權威了。
    
  項政卻終究年輕,在處理這種國家大事時明顯缺乏經驗,更沒底氣,當下有些擔心地說道:“令尹,茲體事大,是不是向南陽飛鴿傳書,稟明父王定奪?”
    
  “太子,沒那個必要。”項他擺了擺手,斷然道,“你是監國太子,這種事情你處理就行了,大可不必向大王稟報,沒得擾亂了他的心志。”說此一頓,項他又道,“還有,此事必須徹查,只要抓住散佈謠言者,則謠言便不攻自破。”
    
  項政無奈道:“好吧,此事就由廷尉府負責。”
    
  “喏!”項期拱手一揖,領命去了。
    
    ##########
    
  秭陵城東有一座不起眼的小院,誰也不知道這座小院便是烏木崖的總部。
    
  小院地下室裡,一名黑衣人單膝跪地,向背對大廳站在北邊牆壁前的瘦削黑影恭聲稟報導:“統領,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查清楚,不過散佈謠言的人都已經跑了!”
    
  瘦削黑影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又道:“雖是謠言,還是得向大統領稟報。”
    
  “喏!”跪在地上的黑影應了聲,又道,“統領,聽說太子因為此事也很著急,是不是將我們的徹查結果稟報給他?”
    
  “不必!”瘦削黑影霍然舉手,冷然道,“我們烏木崖只對國君負責,什麼時候太子成了國君,再向他稟報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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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7 01:15:39 |只看該作者
第422章 這是機會

  關於畢書的流言並不只在秭陵城內流傳,遠在淮南的楚軍大營內此時也已經傳遍了關於上將軍畢書的流言,這些流言是齊軍細作用弓箭射進大營的,雖然這些信件很快就被收繳了起來,但其中的內容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流傳了開來。
  
  這些流言之所以能夠流傳開來,是因為它有市場。
  
  這些流言之所以有市場,是因為楚軍將士對畢書有怨言。
  
  楚軍的獎懲制度沿襲秦軍,將士們要想加封進爵就只能依靠戰功,戰功越多,爵位晉升越快,獎勵也越豐厚,這一來,就不可避免地讓將士們變得極其好戰,秦軍兵吞六國時,好戰的因子已經融入了他們的骨髓裡,現在的楚軍也是不遑多讓了。
  
  所以,畢書長時間的避戰不出,就等同於斷了將士們的晉升之路,在這種情形之下,將士們如果心裡沒有怨言,那才有鬼了。
  
  心裡有怨言,齊軍散佈的謠言自然也就有了市場。
  
  鐵牛拿著兩封齊軍細作射進來的謠言信大步走進了畢書的大帳,先沖畢書拱手一揖,然後神情凝重地說道:“上將軍,又收繳了兩封密信。 ”
  
  畢書的目光並沒有從手中的孫子兵法上挪開,淡淡地道:“鐵牛,扔了吧。”
  
  鐵牛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地道:“上將軍,您就一點都不擔心麼?”
  
  “擔心?”畢書頭也不抬地道,“這不過是謠言,沒人會相信的。”
  
  鐵牛道:“可是現在謠言已經傳遍整個大營了,將士們都在傳呢。”
  
  畢書道:“那是因為將士們心裡有怨氣,他們是在藉此向本將軍施加壓力呢,而韓信和英布也正希望本將軍主動出戰,可不能遂了他們的意。”
  
  “那……”鐵牛有些猶豫道,“會不會引發譁變?”
  
  “不會。”畢書翻過一頁兵書,微微搖頭道,“如果能被幾句謠言瓦解,楚軍也就不是楚軍了,放心吧,別看將士們現在對我滿腹怨恨,可真等到大戰開始時,他們立刻就會忘記這些所有的不快,他們會像最初那樣堅決執行我的軍令。”
  
  “喏。”鐵牛唯唯喏喏地退了出去,可眉頭卻始終未曾舒展過。
  
  作為上將軍的親軍校尉,鐵牛是真的替畢書擔心,上將軍的人緣可不怎麼好啊,因為符離之戰的緣故,虎賁將軍跟上將軍之間的關係有些僵,虞子期、子車師、西乞烈這幾位軍中重將跟上將軍之間也有些疏遠,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畢書卻渾然沒有把這些事放在心上,依然專心孜孜地翻閱孫子兵法。
  
  最近在翻閱孫子兵法的時候,畢書隱隱約約間悟出了一個道理,淮南之戰能不能最終打敗韓信,就要看他是否能夠把領悟付諸實戰了,至於避戰不出,不過只是瓦解敵軍軍心的手段而已,畢書從來就沒有奢望過單憑避戰就能夠把對手給耗死。
  
  當年的趙括試圖置之死地而後生,最終葬送了四十萬趙軍,可是韓信不是趙括,假如韓信的十五萬齊軍外加英布的十萬淮南軍也被逼入了斷糧的絕境,韓信搞不好就真會上演“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逆境反擊,畢書可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畢書喃喃低語著,陷入了長時間的沉思。
  
    ##########
  
  “大王,這是陽謀。”趙炎一甩衣袖,向韓信豎起了兩枚手指頭,接著說道,“淮南這邊的謠言不過只是為了強化楚軍將士心中的怨恨,從而形成一種對畢書的心理壓力,迫使他改變避戰的決定,轉而與聯軍速戰速決。”
  
  坐在下首的蒯徹說道:“這個只怕很難如願。”
  
  趙炎點了點頭,說道:“子通兄慧眼如炬,畢書身為大楚上將軍,對於淮南的二十多萬楚軍擁有絕對的掌控力,僅憑幾句流言就想瓦解楚軍的軍心,就想迫使畢書改變決定,的確很難,不過,若有外力介入那就不一樣了。”
  
  “外力?”韓信若有所思道,“什麼外力?”
  
  趙炎微微一笑,說道:“譬如說,楚王的猜忌。”
  
  “項莊會猜忌畢書?”英布不信道,“不會,肯定不會。”
  
  蒯徹也道:“所謂謠言止於智者,楚王項莊的智慧絕不在漢王之下,其向來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區區離間計又豈能騙得了他?”
  
  “不然。”趙炎微笑搖頭道,“漢王有大智慧,對太尉周勃也是信任有加,然先前與我王奪爭梁地時,不也中了楚王的離間之計,將周勃的大軍召回了宛城?”
  
  蒯徹道:“據在下所知,周勃大軍並非漢王召回,而是主動撤回。”
  
  趙炎道:“結果都一樣,周勃之所以主動撤回,就是因為他知道漢王一定會起疑心,同樣的道理,只要秭陵城內起了謠言,項莊就不可能不起疑心,作為國君,對於統兵在外的大將又怎麼可能真正做到完全信任呢?”
  
  說到這裡,趙炎忍不住掠了韓信一眼。
  
  韓信便略略有些不自然,英布、蒯徹、薛歐等人卻霎時明悟,的確,有韓信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在前,作為國君,還有誰敢毫無保留地信任帳下的統兵大將?項莊固然是知人善任,畢書對他固然是忠心耿耿,可這又能說明得了什麼呢?
  
  最後,趙炎又篤定地說道:“只要項莊生出了猜忌之心,畢書就只能通過主動出戰來昭示自己的心跡了!”
  
    ##########
  
  通過飛鴿傳書,烏木崖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項莊軍中。
  
  項莊草草看完密信,便信手遞給了下首的百里賢,百里賢卻仔仔細細地看了,然後微笑搖頭道:“這不過是韓信的離間之計罷了。”
  
  項莊道:“不過得承認,這離間計很有殺傷力​​呀。”
  
  “那是。”百里賢道,“若不是學劍創立了府兵制,從此天下兵權集於大王一身,大王要想真正做到毫無保留地信任學劍,還真是很難。”說此一頓,百里賢又道,“現在嘛,這離間計卻是沒有半點殺傷力了。”
  
  的確,在實行府兵制的楚國,軍隊分為兩塊,一塊是禁軍,一塊是府兵,禁軍就不用多說了,那是絕對忠於國君的精銳,府兵平時蓄於各郡的折衝府,只有到戰時,才能憑藉國君的兵符進行調動、集結,仗打完,府兵就立刻又會散歸各府。
  
  這種情形下,統兵大將沒有自己的嫡系軍隊,拿什麼造反?
  
  當下項莊冷笑道:“寡人可不是劉邦,府兵制更非更卒制所能比,韓信想拿當初寡人對付劉邦的招數來對付寡人,那是癡心妄想,嘿嘿。”
  
  說此一頓,項莊又回頭對屈不才道:“老屈,立即給畢書飛鴿傳書,告訴他不要有任何顧忌,就在淮南跟韓信耗下去,寡人還就不信了,以我大楚的雄厚國力,還耗不過他一個窮得快要揭不開鍋的齊國?哼哼。”
  
  “喏!”屈不才揖了一揖,領命去了。
  
  然而去了沒一會,屈不才又再次進了大帳,拱手稟報導:“大王,蜀西捷報!”
  
  “哦?快呈上來!”項莊急忙從屈不才手中接過密信,匆匆看完後忍不住大喜過望,回頭對百里賢說道,“子良,子昂大破羌氐,已經完全消除了蜀西的隱患,大小金川即定,冉隴進軍巴蜀的通道也被堵死了,呵呵。”
  
  百里賢笑道:“大王,這下咱們再無後顧之憂了。”
  
  項莊點頭道:“沒錯,現在可以全力以赴對付劉邦老兒了。”
  
  百里賢手中的羽扇搖著搖著忽然間停了下來,然後扭頭望著不遠處懸掛在屏風上的地圖說道:“大王,臣忽然間有個想法。”
  
  “什麼想法?”項莊隨口問道。
  
  百里賢當下起身,走到地圖前跟項莊說了一番話。
  
  項莊的眸子霎時亮了起來,以莫名的語氣說道:“子良,這可是一盤大棋!這盤大棋若是下好了,劉邦老兒就徹底完了!”
  
  百里賢微微一笑,說道:“前提是上將軍那邊必須首先破局!”
  
  “這不是什麼問題。”項莊大手一揮,篤定地道:“寡人對學劍有足夠的信心,此番淮南大戰,他必定能夠打敗韓信!”
  
    ##########
  
  兩天後,一騎快馬猶如風馳電掣般衝進了泗水北岸的楚軍大營。
  
  很快,鐵牛便拿著一封密信匆匆走進了畢書的中軍大帳,稟道:“上將軍,秭陵轉來的大王急詔。”
  
  畢書趕緊放下手中的孫子兵法,跪坐起身,然後伸出雙手從鐵牛手中接過了密信,一邊又向鐵牛揮了揮手,說道:“鐵牛,你先出去吧。”
  
  “喏!”鐵牛揖了一揖,躬身後退兩步又轉身出了大帳。
  
  畢書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劃開蜂蠟,從小竹筒裡取出了一個小紙捲,然後放到案上輕輕攤開,仔細地看完密信,畢書嘴角便綻直了一絲淡淡的微笑,韓信試圖以離間計迫使他主動出戰,卻是白費心思了,不過……這倒是個值得利用的機會。
  
  當下畢書長身而起,站到地圖前長久地沉思起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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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選擇戰場

  夜深人靜,韓信卻仍在大帳裡伏案疾書。
  
  兩軍對峙的一個多月來,韓信並沒有閒著,而是夜以繼日地在書寫《韓信兵略》這本兵書的手稿,顯然,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的韓信也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點什麼,那麼書寫一本兵法留傳後世就成了他的首選。
  
  也許是壽元將盡的殘酷事實在無形中鞭策著韓信,因而《韓信兵略》的進程很快,僅僅一個多月,他便已經寫出了十六篇手稿,基本上將他在兵法、謀略方面的心得寫完了,再接下來,韓信將要撰寫的就是臨陣指揮篇,這將是整部兵略的重中之重。
  
  韓信閉目醞釀了一下,正欲下筆書寫時,緊閉的帳簾卻忽然被人掀開了。
  
  韓信不由得蹙緊了眉頭,再回頭看時,只見太子韓闔已經興匆匆地走了進來,先沖韓信揖了一揖,然後激動不已道:“父王,楚軍大營出事了!”
  
  “出事了?”韓信聞言頓時心頭咚的一跳,當下擲筆起身。
  
  半刻鐘後,韓信便在韓闔、趙炎的簇擁下匆匆登上了轅門一側的哨塔,楚軍大營跟齊軍大營相隔不到五里,因而站在哨塔上可以將整個楚軍大營的動靜盡收眼底,韓信從哨塔上居高臨下望去,只見楚軍的中軍大營裡燈火通明,人影幢幢,好像真出事了。
  
  當下韓信找來一個目力過人的齊軍小校,問道:“能​​看清那邊的情形嗎?”
  
  齊軍小校仔細觀察了好半天,不太敢確定地道:“大王,好像是在吵架呢。”
  
  “吵架?”韓信、韓闔聞言愕然,趙炎卻同時大喜過望,急聲道,“大王,多半是謠言已經發揮作用,楚軍將領正在逼迫畢書出戰呢!”
  
  韓信霎時目光一凜,急吩咐齊軍小校:“帶一隊騎兵,去抓幾個活口回來!”
  
  “喏!”齊軍小校轟然應喏,當下轉身下了哨塔,又點起一隊騎兵趁著夜色的掩護,幽靈般隱入了大營外的黑幕之中。
  
  不過,要抓楚軍斥候的活口可不那麼容易。
  
  直到第二天天快亮時,齊軍小校才灰頭土臉地回來了,帶去的百餘騎兵也只剩下了不到五十騎,不過終於還是抓到了兩個重傷將死的楚軍斥候,押著進帳時,齊軍甚至都不敢太過粗暴,唯恐一個不慎這兩個楚軍斥候便咽了氣。
  
  這會,英布、蒯徹也已經聞訊趕到了韓信的大帳。
  
  英布更是不迫不及待地問兩個楚軍斥候道:“說,昨晚上你們營中是不是譁變了?”
  
  個矮的楚軍斥候眼皮都沒抬一下,個高的那個卻惡狠狠地瞪了齊布一眼,還張開血盤大嘴衝英布吐了一大口血水,英布勃然大怒,惡狠狠地道: “他娘的,信不信寡人現在就讓人砍了你們的​​腦袋?”
  
  個高的楚軍斥候冷然道:“求之不得。”
  
  “你……”英布越發暴怒,正欲拔刀起身時,卻被韓信伸手制止了。
  
  韓信制止了英布,又淡淡一笑,衝那兩名楚軍斥候說道:“你們不說寡人其實也已經知道,昨天晚上晉襄、虞子期、子車師、西乞烈等軍中將領找畢書理論去了,要求畢書儘早開戰,不過,畢書並沒有答應。”
  
  個高的楚軍斥候冷然道:“知道還問?”
  
  韓信微笑,當下揮手道:“拖下去,砍了。”
  
  當下便有禁軍應聲入帳,拖著兩名楚軍斥候出帳去了,雖然死到臨頭,可那名楚軍斥候自始至終竟然吭都沒吭一聲。
  
  英布便忍不住喟然長嘆:“楚兵,皆虎狼之士也。”
  
  韓信聞言也是默然,他也必須承認,楚兵將士無論是裝備、訓練都要強過齊軍,不過楚軍真正令人畏懼的,還是他們身上流露出來的那種好戰的因子,聽說當年的秦軍就擁有這種好戰的因子,不過韓信從未親眼見過。
  
  但是不管怎麼樣,楚軍這次都必敗無疑!
  
  這是因為,楚軍遇上了他韓信,他韓信戎馬一生,大小百餘戰,還從未有過一敗,這次淮南大戰,也絕不會例外。
  
    ##########
  
  晉襄、虞子期、子車師、西乞烈以及軍中的幾十員大將再次齊刷刷地來到了畢書的大帳前,鐵牛不敢阻攔,只好放行。
  
  諸將魚貫入帳,只見畢書正背對帳門靠在軟墊上睡覺,腳下還掉了一本孫子兵法,似乎是被諸將的腳步聲所驚醒,畢書當下懶懶起身,不高興道: “你們怎麼又來了?這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嗯?”
  
  諸將的目光便紛紛聚集到了虞子期身上,虞子期輕咳了一聲,先沖畢書拱手一揖,然後說道:“上將軍,既然大王已經下詔,我等還是應當遵從才是。”
  
  事情還得從昨晚說起,昨天晚上虞子期來找畢書,本來是想主動請纓,率一支偏師去長途奔襲臨淄,以迫使齊軍從淮南退兵,結果畢書卻看書看睡著了,虞子期原本打算第二天再來,可臨走前卻無意中看到了畢書案頭上的一封密信。
  
  虞子期略一打量,竟是大王下給畢書的詔書,敕令他及早出兵與敵決戰。
  
  虞子期當時心頭就打了個突,回去後又跟晉襄等人說了,晉襄等人哪裡還按捺得住,當即找到畢書,要求立即開戰,畢書自然是百般推諉,直到虞子期點破,畢書才不得不承認的確接到了項莊的詔書,不過他仍舊不肯同意出兵。
  
  昨天晚上一直吵到深夜,最後大夥不歡而散。
  
  見虞子期再次搬出王詔,畢書皺了皺眉,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晉襄悶哼一聲正欲說話,畢書卻從案頭抄起兵符,冷冷地道:“本將軍還是那句話,只要大王一日沒有下詔收回本將軍的兵符,你們就必須無條件聽從本將軍的調遣,若再胡攪蠻纏脅迫本將軍,那就休怪本將軍翻臉不認人了!”
  
  鐵牛也適時站到了畢書身後,懷裡霍然抱著項莊的王劍。
  
  晉襄、子車師、西乞烈諸將當即噤若寒蟬,楚軍軍紀森嚴,畢書拒不遵行王詔,他們也是無可奈何,畢竟便宜行事原本就是鎮台大將的權力,當下諸將只得黑著臉離開了畢書的大帳。
  
  虞子期最後一個走,臨走之前提議道:“上將軍,不如末將領一支偏師奔襲臨淄,以迫使齊軍退兵,如何?”
  
  “此事以後再說。”畢書不由分說,直接打發走了虞子期。
  
  雖然畢書剛剛拒絕了諸將的出戰請求,但畢書自己心裡清楚,這不過是在演戲而已,畢書的本意無非是想再憋一憋這群驕兵悍將,這樣等到最終決戰時,這群驕兵悍將就會如同關了許久的出閘猛虎,變得前所未有的兇殘。
  
  跟韓信的最終決戰已經迫在眉睫,多一點兵力便多一分勝算,在這個節骨眼上,畢書又怎麼會同意分兵?
  
  虞子期怏怏不樂地離開了,畢書當下起身洗漱,完了又吩咐鐵牛道:“鐵牛,速點八百精騎,隨本將軍出去一趟。”
  
  鐵牛愕然道:“上將軍,您要出營?”
  
  畢書點點頭,一把抓過案頭上的冷飯糰啃了起來。
  
  “喏!”鐵牛抱拳一揖,帶著滿心困惑出帳召集騎兵去了。
  
    ##########
  
  半個時辰之後,畢書在八百精騎的護衛下出現在了彭城東北的曠野上。
  
  齊軍、淮南軍的斥候騎兵很快發現了這支楚軍騎兵,便遠遠跟了上來,鐵牛正欲帶兵前去驅趕時,卻被畢書阻止了。
  
  畢書搖手道:“別管他們,讓他們跟著好了。”
  
  鐵牛喏了聲,又道:“上將軍,咱們跑這野地來幹嗎?”
  
  畢書笑了笑,他自然不會告訴鐵牛說,他是在選擇戰場。
  
  畢書帶著八百騎在野地裡游蕩了半個多時辰,天上忽然下起了綿綿陰雨,此時的淮南已經進入了雨季,最近這三五天幾乎天天都在下雨,別看這雨絲不大,可只片刻功夫,便把所有人的衣袍都淋了個濕透。
  
  鐵牛策馬上前,勸道:“上將軍,回吧?”
  
  “再轉轉。”畢書搖了搖手,又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再無意中一扭頭,在他的視野前方便出現了一片廣茅的低窪地,這一片低窪地面積極廣,少說也能容納幾十萬人,窪地裡長滿了茂密的茅草,草間隱隱約約似乎還有積水。
  
  畢書霎時眼前一亮,這正是他想找的戰場!
  
  當下畢書便打馬沖向了那片廣茅的低窪地,鐵牛不敢怠慢,急帶著八百騎追了上去,不片刻功夫,畢書便在八百精騎的護衛下衝進了低窪地,進了窪地才發現,裡面的積水已經淹沒了馬蹄,不過戰馬的行動並未受到太大影響。
  
  “籲……”畢書輕輕喝住戰馬,然後翻身躍下了馬背。
  
  鐵牛以及隨行的八百騎也紛紛喝住戰馬,滿頭霧水地望著畢書將雙手探進水中,然後從渾濁的水草之中掏出了一把帶有草根的泥土,畢書仔細地將手中的泥土一點點搓碎,最後才抬頭向天,瞇眼望著暗沉沉的天空陷入了長時間的沉思。
  
  鐵牛絕不敢打擾畢書,只得打起精神在陰雨中等待。
  
  足足半刻鐘後,畢書嘴角才終於綻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又蹲下身來將雙手伸進泥水中洗了洗,然後翻身上馬向鐵牛揮手喝道:“走,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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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三日後決戰

  畢書返回大營時,才發現大營裡的氣氛有些古怪。
  
  楚軍的軍紀很好,等級更是森嚴,普通士兵或者低層軍官見了高級將領那是必須得起身致意的,可是這會兒,大營裡的許多士兵和低層軍官見了畢書卻依然坐在那裡不動,而且一個個望向畢書的眼神都不是那麼友善。
  
  怨氣,還隔著老遠便感受到了一股濃烈的怨氣!
  
  畢書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心中卻暗暗得意,這群兔崽子,看來真是憋狠了,不過這樣也好,一旦這個時候放了出去,可夠齊軍、淮南軍受的。
  
  鐵牛明顯也感受到了這種古怪的氛圍,右手便不禁意間搭上了刀把。
  
  畢書一行經過虎賁大營時,終於有個臉上橫了一道刀疤的甚長霍然起身,然後大步上前攔住了畢書的去路。
  
  鐵牛霎時警覺起來,策馬搶到了畢書面前,厲聲喝道:“你想幹嗎?讓開!”
  
  甚長只是斜眼冷冷地盯著鐵牛,默然不語,鐵牛的右手便再次搭上了刀把,殺氣騰騰地喝道:“再說一遍,讓開!”
  
  甚長還是沒有吭聲,鐵牛目露凶光,正欲拔刀殺人時,又有兩個士兵搶上前來,毫不畏懼地站到了甚長身後。
  
  這一下,就像是一滴冷水落入了滾燙的油鍋,整個虎賁大營霎時便沸騰了起來,原本三三兩兩坐在帳前休憩的楚軍士兵就像被燒了窩的馬蜂呼喇喇地便湧了上來,裡三層、外三層將畢書、鐵牛還有八百精騎給圍了起來。
  
  鐵牛大驚。鏗然拔出橫刀大喝道:“你們想幹什麼?咹?想造反嗎?!”
  
  八百精騎也紛紛抽出環首刀,迅即將畢書護在中間,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
  
  混亂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上將軍。我們要開戰,我們要戰功!”
  
  霎那間,成百上千的楚軍官兵便跟著怒吼起來,原本混亂無序的聲音最終匯聚成了一個嘹亮的聲音,聲浪直刺長空,遠近十數里都清晰可聞。
  
  ##########
  
  正在大帳裡奮筆疾書的韓信也被巨大的聲浪給驚動了,當下擱筆出帳。
  
  韓信登上緊鄰轅門的哨塔不久,韓闔、趙炎、蒯徹、薛歐等人也相繼到了。英布最後一個登上哨塔,腳還沒落地便迫不及待地道:“齊王,怎麼了?”
  
  “你沒聽見麼?”韓信淡淡地道,“楚軍要開戰。他們要戰功。”
  
  “啥意思?”英布大喜道,“楚軍在要挾畢書,楚軍發生譁變了?”
  
  “倒沒有譁變。”韓信搖了搖頭,答道,“多半是在逼畢書出戰吧。”
  
  趙炎放下搭在額角的左手。微笑著說道:“不過,如果畢書還是拒不出戰,搞不好就真會引發譁變了。”
  
  蒯徹向趙炎投以欽佩的眼神,然後回頭望著韓信。語氣凝重地說道:“齊王,不出意外的話。畢書很快就會來下戰書了。”
  
  韓信輕輕頷首,道:“淮南之戰已經拖得太久。也該結束了。”
  
  說此一頓,韓信又衝英布道:“淮南王,回去準備準備吧,這幾餐定要讓將士們吃飽吃好,你王宮裡的美酒也別藏著了,都拿出來犒勞了將士們吧。”
  
  “好好好,寡人照辦,一定照辦。”英布連連點頭,他知道,這一仗聯軍如果打輸了,那麼淮南國就鐵定亡國了,王宮裡的那些金銀珠寶、美酒美人,也就全歸楚人了,那還不如拿出來犒勞麾下的將士們,也好激勵一下士氣。
  
  ##########
  
  “我們要開戰,我們要戰功!”
  
  “我們要開戰,我們要戰功!”
  
  “我們要開戰,我們要戰功!”
  
  聚集在畢書身邊的楚軍將士已經超過了五千人,而且還有更多的將士正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將士們的怒吼聲也越來越響,情緒也是越來越激動,再這樣下去,搞不好真有可能演變成譁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晉襄刪刪來遲,終於出現在了畢書跟前。
  
  畢書苦笑搖頭,以手中馬鞭指著晉襄低喝道:“好你個晉襄,竟敢來這一手?!還不讓你的這些驕兵散開?真要醞成了譁變,看你怎麼收拾。”
  
  “末將已經管不住他們了。”晉襄黑著個臉,就跟畢書欠了他五萬兩黃金似的。
  
  畢書不禁氣得樂了,指了指晉襄,這才說道:“行行行,不就是要開戰麼,本將軍答應你,多則五天少則三天,就必定與齊軍、淮南軍決一死戰,這下你該滿意了吧?快讓你的這些驕兵散開,本將軍看著心裡磣的慌。”
  
  “上將軍,此話當真?”晉襄頓時大喜過望,彷彿畢書剛打賞了他五萬金。
  
  “軍中無戲言。”畢書一勒馬韁,沒好氣地道,“還是趕緊讓將士們散開吧。”
  
  “喏!”晉襄答應一聲,再劈手將旁邊畢書的一騎親兵從馬背上揪了下來,然後一個騰身躍上馬背,再鏗然拔刀、仰天就是一聲嘹亮到極至的咆哮,“都給老子閉嘴!”
  
  這聲嘹亮的咆哮之下,四周群情激憤的虎賁將士頓時猶如見了狼王的狼群,齊刷刷地閉緊了自己的嘴巴,一個個噤若寒蟬。
  
  晉襄這才悶哼一聲,冷冷地掃了四周一圈,殺氣騰騰地道:“吼什麼,嚷什麼?你們想造反不成?咹?!”
  
  萬軍之中,幾個虎賁校尉不禁臉色發苦。
  
  剛才不是你讓咱們這麼做的麼,怎麼現在又反過來罵咱們了?這他娘的叫什麼事?敢情你是拿弟兄們當猴耍呢?
  
  喝止了騷亂的士卒,晉襄這才不無興奮地說道:“都聽好了,上將軍剛才說了,待會他就派人去向齊軍下戰書!三天之後,就跟齊軍、淮南軍決戰!”
  
  四周的虎賁將士先是一片死寂,遂即山呼海嘯般歡呼起來。
  
  既便是鐵牛帳下的那八百精騎,也忍不住跟著振臂歡呼起來,說到底他們也是楚軍,是楚軍就盼著打仗,因為只有打了勝仗,他們才能掙到戰功,才能獲得爵位和賞金,家裡的妻兒老小才能當上體面人、過上好日子。
  
  “上將軍威武!”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
  
  霎那間,上將軍威武的歡呼聲便響徹了整個虎賁大營。
  
  這一刻,畢書就是他們的親爹!這些驕兵悍將渾然已經忘記,就在片刻之前,他們心裡還對畢書充滿了怨恨。晉襄再一揮手,堵住去路的虎賁將士們便紛紛讓到了兩側,畢書、鐵牛和八百精騎這才得以順利通過虎賁大營。
  
  鐵牛策馬追上畢書,低聲道:“上將軍,末將有句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畢書一邊向兩側歡呼的虎賁將士揮手致意,一邊問道:“你想說什麼呀?”
  
  鐵牛撓了撓腮幫子,說道:“上將軍,末將覺著您真該立一立軍威了,就剛才,您喊破了嗓子都沒人理你,可晉襄將軍只吼了一嗓子,就一嗓子,四周那就是一片煞煞靜,末將怎麼覺著,晉襄將軍比上將軍您更有威信呢?”
  
  畢書淡淡一笑,反問道:“鐵牛,那你覺得晉襄會抗命嗎?”
  
  鐵牛搖頭道:“那倒不會,上將軍您手裡捏著大王給的兵符呢。”
  
  “只要虎賁軍服從軍令,這就足夠了。”畢書笑笑,然後徑直打馬走了。
  
  鐵牛的意思畢書很清楚,鐵牛顯然認為上將軍就該有上將軍的威嚴,就像晉襄掌控虎賁軍一樣,他畢書也應該牢牢掌控住淮南戰場上的楚國大軍,不過鐵牛所不知道的是,晉襄可以掌控虎賁軍,他畢書卻不能掌控這二十多萬楚國大軍!
  
  大王雖然英明,卻也同樣有著他的逆鱗,什麼時候他畢書真正掌控了淮南戰場的二十多萬楚國大軍,那他畢書也就活到頭了!甚至,他畢書都不能真正豎立起上將軍的威嚴,因為在大王心中,軍中唯一需要豎立威嚴的就是——兵符!
  
  回到大帳,畢書發覺帳中居然有人,還以為是進來幫著收拾兵書的親兵,當下走到衣帽架前一邊解下大氅,一邊說道:“你可以出去了。”
  
  那親兵卻沒有出去,反而起身笑吟吟地望著畢書。
  
  畢書的動作猛然一頓,再回頭時臉上已經滿是驚喜之色,當下搶前兩步一把握住了親兵的雙手,喜不自禁道:“娘子,你怎麼來了?”
  
  敢情這親兵不是別人,正是畢書的夫人許負。
  
  許負極嫵媚地笑了笑,柔聲道:“來看看你,不歡迎麼?”
  
  “歡迎,歡迎至極。”畢書當下拉著許負的柔荑坐了下來,又道,“娘子你來得正好,幫為夫蔔一卦,這一戰是吉是兇?”
  
  許負道:“不用卜,楚軍肯定贏。”
  
  畢書道:“娘子,莫非你已經卜過了?”
  
  “沒有。”許負搖了搖頭,柔聲道,“自從生下文兒,妾身就再沒有摸過龜殼了,這麼多年了,都快要忘記怎麼卜卦了,不過淮南之戰,楚軍必勝!”說此一頓,許負用力反握住了畢書雙手,含情脈脈地道,“因為,你是妾的夫君。”
  
  “好娘子。”畢書輕輕張開雙臂,許負便順勢偎進了他的懷裡。
  
  “娘子。”畢書擁著許負,輕揉著許負緞子般的秀髮,夢囈似的道,“等天下一統,為夫一定伴你泛舟雲夢澤,再邀遊各地名山大岳,這輩子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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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決戰之序幕

  畢書已經正式向韓信下了戰書,明天就是最終決戰之日了,無論對於楚軍將領來說,還是對於齊軍、淮南軍將領而言,今夜將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早已經是深夜時分了,韓信的王帳裡卻仍是通火通明。
  
  大戰在即,普通士卒和低層軍官在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後便早早地睡下了,可是作為齊軍統帥的韓信,還有英布、趙炎、韓闔、蒯徹他們,卻還有許多事情需要確認,明天的決戰將直接決定齊國以及淮南國的國運,準敢掉以輕心?
  
  韓信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英布身上,問道:“淮南王?”
  
  英布拱了拱手,肅然道:“齊王放心,十萬淮南軍唯你馬首是瞻!”
  
  韓信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向韓闔,道:“太子,寡人交待的事情呢?”
  
  韓闔跪坐起身,衝韓信拱手一揖,道:“父王,孩兒已經從十五萬大軍中挑選出兩萬精壯之士,單獨組建了敢戰軍!”
  
  “敢戰軍?”韓信欣然點頭,道,“敢戰才能無畏,好!”
  
  頓了頓,韓信又對英布、韓闔道:“淮南王,太子,明日決戰之時,你們率淮南禁軍以及敢戰軍隱於大營之中,未奉寡人號令,絕不可擅自出戰。 ”
  
  英布聞言愕然,韓闔則大急,問道:“父王,這是為何?”
  
  韓信環顧眾人一圈,語氣凝重地道:“不瞞你們,畢書實乃寡人生平勁敵,三年前首次淮南大戰,寡人還能略略勝他一籌,三年後再戰淮南,寡人已無必勝之把握,而且楚軍擁有器械之利,尤其是那種可怕的連弩,更是威脅不小!”
  
  薛歐深以為然,若不是那種可怕的連弩,當初楚軍大營早被韓信奇兵所攻破了。
  
  英布的神情卻略略有些不自然,三年前第一次淮南大戰,可不就是因為他的淮南軍,才導致韓信功敗垂成,失去了徹底打敗畢書的機會?不想三年之後,時移勢易,他英布成了韓信的盟友,而畢書卻成了最大的敵人。
  
  蒯徹忽然說道:“齊王,據在下所敵,楚軍的這種連弩體積龐大、十分笨重,因此畢書很可不會帶著出戰,而會將這些利器留下來固守大營。”
  
  韓信道:“明日之決戰,關乎齊國、淮南國國運興亡,不可不慎。”
  
  “所以,我們必須做好兩手準備,若楚軍帶上連弩與我軍決戰,則淮南禁軍、敢戰軍趁虛襲取楚營,斷其退路,若楚軍不帶連弩,則淮南禁軍、敢戰軍可於關鍵時刻突然殺出,截斷楚軍主力奔歸大營之退路,將其圍殲於荒野之上!”
  
    ##########
  
  此時此刻,畢書的帥帳裡同樣燈火通明。
  
  畢書的目光首先落在虞子期身上,說道:“子期將軍,明日決戰,你的任務最艱鉅,因為本將軍只能給你留下兩萬人馬,不過,兩百具連弩會給你悉數留下,別的就不多說了,本將軍只叮囑你一句,大營絕對不能失守!”
  
  虞子期從席上跪坐起身,肅然道:“上將軍放心,末將絕不辱命。”
  
  畢書點點頭,目光又轉向西乞烈,問道:“西乞將軍,死士可曾挑好?”
  
  西乞烈也從席上跪坐起身,拱手作揖道:“遵照上將軍號令,末將已從二十萬府兵中挑選出了兩萬名精壯死士,隨時待命!”
  
  “好。”畢書欣然點頭,目光轉向晉襄,說道,“子成將軍,你的虎賁軍立刻與西乞將軍的兩萬死士互換旗號、鎧甲、兵器,從現在開始,你的虎賁軍只是普通府兵,而西乞將軍的兩萬死士則是虎賁軍!”
  
  西乞烈、虞子期、子車師聞言愕然。
  
  晉襄卻是大驚道:“上將軍,你說啥?”
  
  晉襄當然聽清楚了,他只是不敢相信而已,虎賁軍的裝備、旌旗還有金鼓,那可是大王所賜,代表著虎賁軍的無上榮譽,除非全軍都拼光了,否則怎可能交出來?上將軍這麼做豈不是強人所難麼?公報私仇,這一定是公報私仇!
  
  畢書面無表情道:“沒聽清楚?那麼本將軍再說一遍,虎賁軍即刻與西乞將軍的兩萬死士交換裝備,虎賁軍將重甲、橫刀、旌旗、金鼓都交出來,還有你的這身行頭,也要脫下來換給西乞將軍,現在聽清楚了嗎?”
  
  晉襄急得直抓耳撓腮,叫道:“可這又是為啥?”
  
  “不為啥。”畢書淡然道,“這是軍令,執行吧。”
  
  “我不服!”晉襄把脖子一梗,嚷道,“上將軍你這是公報私仇。”
  
  “不服?”畢書淡淡一笑,又道,“那好,明日決戰,你虎賁軍就不必參加了。”
  
  “啊?上將軍別,快別啊。”晉襄聞言頓時臉色大變,虎賁軍真要是被剝奪了參加決戰的資格,那他回營之後還不得被手下的將領們給埋怨死?還有兩萬虎賁軍,只怕也要在背地裡罵他晉襄的祖宗十八代了。
  
  畢書道:“那你執不執行軍令?”
  
  晉襄就像是洩了氣的羊皮筏子,一下癟了下來,衝畢書拱手作揖:“喏!”
  
  畢書微微一笑,這才對眾人道:“今天先到這,諸位將軍都回去各自準備吧。”
  
  諸將衝畢書齊齊一揖,紛紛起身離帳而去,過了許久,帳外兀自可以聽到晉襄那隱隱約約的嘀咕聲,顯然是在向西乞烈發著牢騷,畢書嘴角卻是綻起了一絲淡淡的清冷之意,明日決戰能否取勝,關鍵就在於晉襄的虎賁軍!
  
    ##########
  
  已經過了四更,韓信的王帳裡卻仍是燈火通明。
  
  英布、韓闔、趙炎、蒯徹、薛歐他們早就回帳歇息了,韓信卻是睡意全無,或者說根本不願睡覺,這會,他正伏在桌案上奮筆疾書。
  
  明日,不對,今日便要跟楚軍最終決戰了,既便是韓信,心中也殊無必勝之把握,所以他想趁著這最後的一點時間,將《韓信兵略》的最後一篇“沙場決勝”篇寫完,這沙場決勝篇凝聚了韓信一生大小百餘戰的思想精華,可謂字字珠磯。
  
  堪堪寫完沙場決勝篇,韓信正想對整部兵書來個總結,一股狂風忽然蕩起帳簾忽喇喇地灌進了大帳,擺在案頭上的那盞油燈竟然被吹翻,一下就倒在了鋪開的紙張上,溢出的燈油也濡濕了剛剛寫好的手稿,韓信急伸手去搶救書稿時,手背在燈盞上磕了一下,霎時便劃開了一道口子,兩滴殷紅的鮮血便灑落在了手稿上。
  
  望著那兩滴淒艷奪目的血漬,韓信不禁愣了一下。
  
  因為無巧不巧地,這兩滴鮮血正好染紅了手稿上的兩個字——兵敗!霎那間,一股極其不好的預感便籠上了韓信的心頭。
  
  帳簾再次被人掀開,滿臉憂色的公羊太醫走了進來,勸道:“大王,你該歇了。”
  
  韓信心頭的陰霾霎時散去,當下扶起燈盞,淡然道:“就剩百十個字了,寫完寡人就歇了,老公羊你也趕緊歇著去吧。”
  
    ##########
  
  東方天際剛剛露出一絲魚肚白,楚軍大營裡便響起了低沉悠遠的號角聲。
  
  原本一片死寂的大營霎時便恢復了活力,酣睡了一整夜的楚軍將士們紛紛爬起身來,披衣掛甲、整裝紮帶,然後互相招呼著,三五成群湧出大帳,向著各部預定的集結點匯聚,放眼望去,無數的楚軍將士就像恒河之沙,正向著各個集結點浩浩蕩盪地匯聚。
  
  畢書跟許負一夜纏綿,清早起來自然是神清氣爽,這會許負正深情款款地幫他櫛髮,櫛好髮,又幫畢書穿戴衣裝,臨出帳時,許負又從身後輕輕環住了畢書的猿腰,低聲說道:“夫君,你可一定要回來。”
  
  畢書輕握著許負的柔荑,柔聲道:“娘子,為夫還未陪你泛舟雲夢澤呢。”
  
  許負嫣然一笑鬆開了手,畢書當下大帳步帳,帳外,親軍校尉鐵牛早已經全裝慣帶,牽著畢書的坐騎等候多時了。
  
  畢書翻身上馬,再回頭對依帳而立的許負微微一笑,遂即猛然勒轉馬頭,一挾馬腹向著轅門方向飛馳而去,鐵牛騰身上馬再一聲大吼,八百親騎便如影隨行、追隨畢書身後向著前方浩浩蕩盪奔湧而去。
  
  幾乎是同時,對面的齊軍、淮南軍大營裡也響起了綿綿不息的牛角號聲。
  
  韓信大帳裡,公羊太醫再次給​​韓信施了一趟金針,原本因為連續熬夜而顯得氣色萎糜的韓信霎時又變得精神煥發起來。
  
  韓信翻身坐起,喟然嘆道:“這一下,寡人壽元又短至少半個月。”
  
  公羊太醫便翻身跪伏於地,慘然道:“大王,老臣委實已經盡力了。”
  
  望著滿頭大汗的公羊太醫,韓信嘆道:“老公羊,你不必太過自責,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寡人有多少壽元乃是天數,非人力可逆,你……已然盡力了。”
  
  說罷,韓信伸手拍了拍公羊太醫的肩膀,然後披衣起身,徑直出帳。
  
  帳外,太子韓闔、軍師趙炎、上將軍薛歐以及程黑諸將早已經等候多時了,見眾人的神情有些凝重,韓信便微微一笑,淡然道:“諸位,今日之戰,我大齊必勝!”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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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8 01:00:39 |只看該作者
第426章 決戰之畢攻

  楚軍大營轅門開處,楚軍川流不息、奔湧而出。
    
  十八萬府兵和兩萬“虎賁軍”浩浩蕩盪地湧出轅門,然後在兩軍大營之間的東側曠野上緩緩展開,不到半個時辰,便擺開了一個巨大的鋒矢陣,前軍、左軍外加右軍在前頭匯聚成一個巨大的箭頭,中軍外加兩萬虎賁則是箭桿,後軍則是箭尾。
    
  此外還有五千多騎兵散佈在後軍的左右兩側,形如箭尾的翎羽。
    
  畢書、晉襄、子車師、西乞烈站在巢車上居高臨下望去,由二十萬楚軍擺成的鋒矢陣就像是遠古巨人射出的巨箭,以無可阻擋之勢射向前方的聯軍,箭鋒所向,冰冷的肅殺之氣頓時便在曠野上無盡地瀰漫開來。
    
    ##########
    
  對面聯軍的陣勢卻略顯凌亂。
    
  韓信一襲紫袍,正扶攔肅立在高聳的巢車上,看到楚軍擺開了鋒矢陣,韓信嘴角不禁綻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鋒矢陣,這是要主動進攻麼?
    
  韓信身後卻響起了一片極其不屑的竊竊私語聲。
    
  “竟是鋒矢陣,畢書這是想跟父王對攻麼?”韓闔語含不屑。
    
  “畢書還真是狂妄,簡直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薛歐嗤之以鼻。
    
  程黑也附和道:“就是,三年前第一次淮南大戰,畢書也想跟大王對攻,結果卻被大王殺得毫無招架之力,若不是最後被淮南王攻破了大營,畢書早在三年前就兵敗身死了,這傢伙吃了一次虧,竟然還不肯吸取教訓?”
    
  “父王!”韓闔霍然轉頭望著韓信,道,“還是鶴翼陣?”
    
  韓闔也全程參與了三年前的第一次淮南大戰,那一戰,韓信與畢書較量陣法之道,最終憑藉鶴翼陣將楚軍逼入了絕境。
    
  “不。”韓信卻擺了擺手,淡然道,“列方陣!”
    
  “咦,方陣?”
    
  “怎麼是方陣?”
    
  “這……是怎麼說的?”
    
  諸將聞言無不神情錯愕,相對鶴翼陣來說,方陣雖然也同樣是攻守兼備,可無論是陣形的變化之道,還是攻守之勢,方陣都遠遠不如鶴翼陣犀利,若非要找個優點,那就是方陣要比鶴翼陣來得穩,既便遭到最猛烈的進攻,也不容易潰亂!
    
  總之一句話,方陣是八大基礎陣法中除了圓陣外防禦最穩固的,不過圓陣是純粹的防禦陣形,而方陣勉強算是攻守兼備。
    
  不過,錯愕歸錯愕,卻沒人敢質疑韓信的決定。
    
  當下韓闔霍然轉身,向傳令兵厲聲喝道:“大王有令,列……方陣!”
    
  傳令兵趕緊在巢車上升起了兩面三角令旗,一面是代表各軍各營的王旗,另一面卻是代表方陣的令旗,霎那間,略顯零亂的聯軍大陣便開始動了起來,一隊隊重甲、一列列的戟矛兵還有弓箭手互相走位,整個陣形看上去便越發的凌亂了。
    
  對面已經擺好鋒矢陣的楚軍並沒有趁勢發動進攻,這倒不是什麼風度,更不是在講究什麼戰爭禮儀,而是擺好陣形後的大軍要想前進或者後退都不是那麼容易的,等你衝上去沒準人家就擺好陣了,一個不慎,就會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半刻鐘之後,聯軍大陣便演變成了一個巨大而又整齊的方陣。
    
    ##########
    
  看到聯軍擺開方陣,巢車上的幾個楚軍大將也是不無錯愕。
    
  “竟然是方陣?”子車師愕然道,“這可不像是韓信的風格。”
    
  晉襄目露凶光,說道:“我還以為韓信又會祭出那個鶴翼陣呢。”
    
  西乞烈沉聲道:“你還別說,上次淮南大戰,齊軍擺開的鶴翼陣還真是厲害,最後若不是英布攻破了齊軍大營,結果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
    
  畢書卻是微笑不語,三年前的淮南大戰並不能代表這次大戰,楚軍的鋒矢陣和聯軍的方陣更不能說明什麼問題,這些不過就是個形式而已,真正決定戰爭勝負的,還是他畢書以及韓信的指揮功力以及楚軍、齊軍還有淮南軍的戰力。
  
  楚軍有訓練、器械優勢,可是聯軍也擁有微弱的兵力優勢。
    
  所以,真正決定這次大戰勝負的,還是他畢書以及韓信的能力!
    
  到了他跟韓信這個境界,所謂的陣法其實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因為組成整個大陣的各部各曲都在他們的直接掌控下,既便是純粹防禦的圓陣,也同樣可分解成數十上百個純粹進攻的鋒矢陣,攻守之轉換,只在一念之間。
    
  而這,就是無陣勝有陣的最高境界!
    
  韓信詔令聯軍擺開方陣,與其說是對楚軍鋒矢陣的應對,倒不如說是在向畢書示威:你小子擺個鋒矢陣,不就是想進攻麼?行,寡人如你所願,寡人這便擺好方陣任由你進攻,看看你的楚軍能否打垮寡人的聯軍。
    
  什麼叫自信?這就叫自信!
    
  什麼叫囂張?這就叫囂張!
    
  畢書卻只是淡然一笑,然後揚起右手往前輕輕一壓,道:“攻。”
    
  既然韓信已經表態讓他放手進攻,那還有什麼好客氣的?攻就是了。
    
  鐵牛霍然轉身,衝巢車另一側的傳令兵厲聲大嗥道:“大纛傳令,攻……”
    
  原本聳立在巢車上的楚軍大纛霎時便嘩的展了開來,先是迎風擺了兩下,然後向著前方猛然斜傾,嚴陣以待的二十萬楚國大軍便開始踏著整齊的步伐,喊著整齊的號子,就像一股鋼鐵洪流、滾滾向前,楚軍……開始進攻了!
    
    ##########
    
  楚軍這一動起來,陣中虛實也就暴露無遺了。
    
  趙炎手搭涼篷眺望了片刻,扭頭對韓信說道:“大王,楚軍皆輕裝而出,並沒有攜帶輜重車出戰,連弩也是一具未見。”
    
  薛歐也道:“出戰的楚軍約二十萬,留守大營的兵力不會超過五萬!”
    
  楚軍的陣形非常整齊,既便是在前進之中,縱行斜列也是整齊無比,因而很好數,薛歐只數了片刻便知道了楚軍的大概兵力數量。
    
  韓信輕輕頷首,目光卻落在了楚軍鋒矢大陣的中間部位。
    
  在鋒矢陣中間,就在畢書那具高聳的指揮巢車左右,有一個格外惹眼的楚軍方陣,別的楚軍全都身披黑色戰袍,這個方陣裡的楚軍卻全部身披鮮紅戰袍,而且個個身披鐵甲,手持鋒利的長刀,正前方那一桿大纛上,則繡著一頭張牙舞爪的斑斕猛虎。
    
  虎賁軍,韓信眼睛微瞇,這便是項莊帳下三大禁軍之一的虎賁軍麼?
    
  趙炎悄然走到韓信身邊,低聲說道:“大王,這應該就是楚國的虎賁軍了,還有前面那個身披黃金戰甲的楚國大將,應該就是項莊帳前兩大猛將之一的虎賁將軍晉襄了,據說此人的武藝比項莊還要勝出一籌,幾可與項羽比肩了。”
    
  “與項羽比肩?”韓信嘴角不由得綻起了一絲不屑。
    
  不可遏止的,韓信腦海裡也跳出了一幕無比喧囂的戰爭場面,那是垓下之戰時,項羽親率兩萬前軍向三十萬齊軍發起猛攻的情形,韓信至今都還無法忘記萬軍之中,項羽持戟縱橫捭闔的絕世姿容,項羽……這世上又豈會再有第二個? !
    
  不過,英雄蓋世如項羽,最後不也敗在了他韓信手下?
    
  前方,二十萬楚軍正喊著排山倒海的號子,向這邊滾滾碾壓過來:“泱泱大楚,赳赳死士;血不流乾,死不休戰……”一浪高過一浪的號子聲中,有一種異樣的氣息在天地之間湧動,那是一種氣勢,一種有敵無我、有我無敵的肅殺之氣!
    
  令人窒息的等待之中,楚軍跟聯軍之間的距離正變得越來越短。
    
  五里,三里,五百步,三百步……終於,楚軍鋒矢陣的箭頭已經推進到了聯軍長弓的拋射覆蓋範圍之內,霎那間,數萬名聯軍弓箭手便紛紛挽開半人多高的長弓,弓弦崩動的嗡嗡聲中,幾萬枝蘆桿羽箭已經挾帶著吱吱的尖嘯射往前方虛空。
    
  下一霎那,齊軍方陣正前方的整片虛空便已經被無盡的箭矢整個充滿!
    
  正嚴陣以待的聯軍將士抬頭望去,只見前方的整個虛空都被箭矢匯聚而成的淡淡陰雲所徹底籠罩,真正是遮天蔽日。
    
  片刻之後,幾萬枝羽箭便帶著無盡的尖嘯鋪天蓋地攢落了下來。
    
  “豎……盾!”楚軍鋒矢陣中,伴隨著各軍各營主將的憤怒長嗥,一面面黝黑的包鐵大盾紛紛舉起空中,在整個鋒矢箭頭的上空匯聚成了一面延綿無盡的盾牆,下一霎那,無盡的羽箭已經從空中呼嘯而下,楚軍陣中霎時響起了綿綿不息的慘叫哀嚎聲。
    
  楚軍的盾牌雖然堅固,幾萬面盾牌匯聚成的盾牆更是足夠寬廣,卻也不可能抵擋住每一枝羽箭,咻咻的尖嘯聲中,不時有羽箭從盾牌之間的縫隙射入,不少樓煩射手射出的重箭更是直接穿透了堅固的盾牌,將躲在盾下的楚軍無情射殺。
    
  所謂樓煩射手,並非專指樓煩人,而是泛指那些臂力過人的神射手。
    
  聲聲呼喝聲中,聯軍弓箭手一次次的挽滿長弓,將一波又一波的箭雨拋向空中,然後向著楚軍的頭上攢落,伴隨著每一波箭雨的落下,楚軍陣中便必然會響起哀嚎慘叫聲,便必然會有楚軍將士中箭倒地,不過,楚軍的前進步伐卻是絲毫不曾遲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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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決戰之韓守

  “泱泱大楚,赳赳死士!”
  
  “血不流乾,死不休戰!”
  
  足可撼山斷流的號子聲中,楚軍正一步步地向前碾壓。
  
  子車師一身重甲、手持橫刀,他已經離開高聳入雲的指揮巢車悄然來到陣前,他就站在整個鋒矢陣的箭頭處,在他身後,是子車氏的三百親兵!秦漢時代,基本上的領兵大將都會身先士卒、衝鋒陷陣,像韓信、畢書這樣的反而是異類。
  
  無窮無盡的箭矢正從前方虛空呼嘯而下,身後不斷有慘烈的哀嚎聲響起,子車師卻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腳下更是片刻不停,依然是緩慢地卻異常堅定地向前行進,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聯軍的巨大方陣已經越來越近。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子車師猛然揚起橫刀,仰天長嗥:“殺……”
  
  下一霎那,子車師陡然加快速度,健步如飛沖向了前方嚴陣以待的齊軍重甲。
  
  與此同時,子車師身後的楚軍重甲也紛紛開始助跑,然後藉著助跑的慣性將一枝枝沉重的飛矛狠狠地擲往前方虛空,矛桿劇烈振動的“剌剌”聲中,幾千枝飛矛分成前後十數排同時掠空而起,然後向著聯軍方陣頭上惡狠狠地攢落了下來。
  
  霎那間,聯軍陣中便響起了連綿不絕的慘叫聲,成百上千的聯軍重甲就像是被割倒的麥草,一片片地倒了下來,而且只要被飛矛刺中,非死即殘,再不可能站起來了,儘管聯軍重甲已經豎起了大盾,卻仍舊無法抵擋住飛矛的貫刺。
  
  飛矛的兇威,遠非箭雨覆蓋所能比擬,聯軍頓時死傷慘重。
  
  進攻方需要付出進攻的代價,防守方也同樣需要付出防禦的代價!
  
  作為進攻一方,在向前進逼的時候,弓箭手無法停下來向前拋射,所以本方前沿的重甲步兵得承受防守方無休無止的箭雨覆蓋,可是作為防守一方,也同樣需要承受進攻一方的飛矛突刺,因為進攻方可以助跑,飛矛擲得更遠!
  
  不過,等兩軍完全攪在一起、開始混戰,這種情形就會改觀。
  
  子車師健步如飛,狼一樣的目光已經死死鎖住了對面一員齊軍大將。
  
  下一霎那,子車師右腳狠狠一踏地面,整個人便已經騰空而起,然後挾帶著人體下落的巨大慣性,一刀照著齊軍大將的頭上狠狠斬下,齊軍大將夷然不懼,竟然低吼一聲猛然舉起了雙鐵戟,竟試圖硬架子車師這雷霆萬鈞的一刀!
  
  “鏘!”電光石火之間,子車師的橫刀已經與齊軍大將的短戟來了次毫無花巧的正面硬撼,狂野的力量頓時潮水般倒捲而回,子車師頓時感到虎口一陣麻木,足有二十多斤重的橫刀也被猛然彈開,對面齊將的膂力竟不在他下。
  
  “死!”齊將大喝一聲,不等子車師站穩便手起一戟刺了過來。
  
  子車師嘴角霎時綻起了一絲冰冷的殺機,這廝雖然膂力過人,武藝也不錯,卻終究還是個戰場新丁,殺他不難,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說時遲那時快,子車師不退反進,竟然以胸膛直直地迎向了齊將的短戟。
  
  “找死!”齊將眸子裡霎時凶光大盛。
  
  “未必!”子車師森然一笑,又於間不容髮之際微微一個側身,齊將的短戟便已經刺在了他的前護心鏡上,只聽鐺的一輕聲,短戟猛然滑向一側,只在子車師的左肋下劃開了一道淺淺的血口,子車師的橫刀卻一下剌開了齊將的整個頸部!
  
  齊將的左頸部頓時像金魚嘴般綻裂了開來,一股股殷紅的鮮血像噴泉般從綻裂的傷口裡激濺而出,巨大的疼痛還有無盡的恐懼潮水般襲來,齊將霎時無比淒厲地慘叫起來,原本兇芒畢露的一對眸子卻頃刻間黯淡了下去。
  
  子車師仰天咆哮一聲,猶如一頭瘋虎猛烈地突入了齊軍陣中。
  
  看到子車師一刀斬殺齊軍大將,身後三百子弟兵霎時便嗷嗷叫囂起來,一個個猶如發了狂的野獸,跟在子車師身後狂暴地突入了齊軍陣中,子車氏的三百子弟兵身後,則是前軍前部的八千精兵,巨大而又鋒利的箭頭,一下就鍥入了聯軍方陣。
  
    ##########
  
    楚軍本陣。
  
  畢書一襲白衣,負手肅立在高聳的巢車上。
  
  若不是身處戰場上,別人當真會以為他只是個書生,而不是統帥萬軍的大將。
  
  晉襄則像一頭困獸,正在高聳的巢車上團團打轉,不時停下來看看前方喧囂的戰場,然後又低頭開始來回踱步,這一刻,他恨不得跳下巢車,然後帶著兩萬虎賁殺向對面聯軍,守在後方看著袍澤與敵廝殺的滋味太他媽難受了。
  
  西乞烈卻看得熱血激盪,怒吼道:“好,突進去了!”
  
    ##########
  
  聯軍本陣。
  
  趙炎、蒯徹盡皆神情凝重,楚軍的犀利真不是虛的,這才片刻功夫,其犀利的攻擊箭頭便已經連續沖垮了聯軍方陣正面十幾排重甲步兵的防禦,照這情形下去,最多半個時辰,楚軍那巨大的攻擊箭頭就能夠直抵聯軍本陣了!
  
  韓信卻是神情冷漠,眸子裡既沒有輕視和不屑,更沒有凝重或驚訝,下一霎那,韓信便回頭下達了一連串的軍令:“前軍前營退後,左營、右營向中間靠攏,弓箭營退開,飛矛營上前,飛矛壓制,中營變前營,準備反擊……”
  
    ##########
  
  子車師一刀橫斬,將面前的齊軍司馬攔腰斬成兩截,正欲揮刀前衝時,擋在面前的齊軍卻突然間像潮水般退了下去,在楚軍與聯軍的中間,頓時出現了一段空白,子車師的瞳孔霎時微微一縮,這該死的韓信,還真是敢啊,他就不怕衝亂了自己的陣腳?
  
  下一刻,前面的聯軍忽然兩兩前後收縮,當下便閃開了一條條的通道,從前方敗回的亂軍便通過這些通道退回了陣後,亂軍剛一過,前後收縮的聯軍便再次展開,重新擺成了一個完整的步兵方陣,然後向著前方碾壓了過來。
  
  與此同時,一排排的飛矛也從聯軍方陣後面掠空而起。
  
  除了這些,還有另外兩個聯軍方陣正從左右兩側向著中間碾壓過來,突入聯軍陣中的子車師所部頃刻間便遭到了聯軍三個步兵方陣以及飛矛兵的四重打擊,子車師有些苦澀地咽了口唾沫,韓信用兵,還真他娘的老辣呀!
  
    ##########
  
  楚軍本陣。
  
  看到深入聯軍陣中的子車師所部一下陷入險境之中,晉襄霍然頓住腳步,西乞烈更是失聲驚呼了起來。
  
  畢書卻仍是雲淡風輕,當下回頭向鐵牛下達了一連串的軍令:“前軍前營原地堅守,左營、右營從左​​右前出,與前營齊頭並進,截殺從左右兩翼碾壓的聯軍方陣,弓箭營拋射,阻止後撤齊軍重新集結,飛矛營十息之後上前,彼時聯軍的飛矛兵正好矛盡……”
  
  畢書的軍令通過令旗迅速傳達到了各營,下一霎那,作為箭頭的前軍頃刻間變陣,原本縮於箭頭兩翼的左營、右營加速上前,很快與子車師的前營形成了三箭齊發之勢,而弓箭營的拋射以及飛矛營恰到好處的攢射更是給聯軍造成了極大殺傷,原本整齊、嚴謹、有序的聯軍竟然出現了一陣小小的騷亂。
  
    ##########
  
  聯軍本陣。
  
  趙炎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蒯徹也低低嘆了口氣,有些感慨地道:“這個畢書,比三年前又成長了。”
  
  齊王用兵有多少厲害,天下人都清楚,而畢書竟真能跟他抗衡而不落下風? !
  
  三年前的第一次淮南大戰,蒯徹可謂全程參與,不過在那一次淮南大戰,畢書並沒能從齊王手下討到任何便宜,若不是淮南王最後時刻攻破了齊軍大營,只怕畢書早就已經兵敗泗水北岸了,可是現在呢?
  
  現在,畢書竟真的可以跟齊王相抗衡了!
  
  尤其可怕的是,畢書還沒有動用那兩萬最為精銳的虎賁軍!
  
  蒯徹無法想像,一旦畢書祭出那兩萬虎賁精銳,向聯軍發起雷霆萬鈞的猛攻,聯軍又該拿什麼來抵擋?提早出動埋伏在大營裡的四萬精兵?
  
  倏忽之間,趙炎、蒯徹同時回頭看向了韓信,卻不知齊王會如何應對?
  
  “有點意思。”韓信臉上卻還是古井不波,眸子裡既沒有不屑也沒有驚訝,遂即又向薛歐下達了一連串的軍令,“前軍且戰且退,中軍向北移動,左軍、右軍交叉走位,後軍向西北方向反捲,全軍走一字長蛇陣……”
  
  這時候,韓信花費極大精力培養的大批中堅老兵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一聲令下,由這些老兵分別掌控的各軍、各營、各部、各曲迅速開始走位變陣,短短不到半刻鐘功夫,原本龐大的方陣便已經演變成了一字長蛇陣。
  
  尤其讓人嘆為觀止的是,這條大蟒蛇的血盤大嘴已經張開,對楚軍齊頭並進的三個箭頭形成了吞噬之勢,更加可怕的是,這條大蟒蛇的蛇尾也已經從身後反捲過來,對整個楚軍鋒矢陣的側後形成了極大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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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8 01:01:18 |只看該作者
第428章 決戰之絞殺

  “一字長蛇陣麼?”畢書微微一笑,臉上表情還是雲淡風輕。
    
  “一字長蛇陣?!”晉襄的瞳孔卻是猛然一縮,這些年他也讀了不少兵書,這一字長蛇陣還是認得出來的,“韓信這傢伙還真是有點本事,這淮南軍一到了他的手裡,竟然也能夠如臂使指,換成我還真是做不到。”
    
  “這倒沒啥,只要有一批能看懂韓信號令的老兵,再加上英布的全力配合,做到這點其實並不難。”西乞烈搖了搖頭,又道,“關鍵是韓信擺的這個一字長蛇陣很奇怪,好像跟兵書說的不太一樣啊,上將軍您覺得呢?”
    
  “是不太一樣。”畢書輕輕頷首,說道,“韓信對這個一字長蛇陣做了改進,使其蟒首的攻擊變得更加犀利,蟒尾的反捲也變得更加迅猛,我軍如果演化為二龍出水陣,不但破不掉聯軍的一字長蛇陣,反而會為其所趁。”
    
  晉襄、西乞烈同時色變道:“那怎麼辦?”
    
  “怎麼辦?”畢書微微一笑,說道,“好辦。”
    
  下一霎那,畢書便回頭向鐵牛下達了一連串的軍令,其語速之快,軍令之繁多,變化之複雜,直令晉襄、西乞烈看得目瞪口呆,等到畢書下達完了軍令,兩人再看向畢書的眼神就已經有些異樣了,什麼是兵家?這才是真正的兵家!
    
    #########
    
  韓信手扶護欄,正靜靜地站在高聳的巢車上。
    
  二十多萬聯軍將士擺開的一字長蛇陣延綿足有五六里長,站在巢車上居高臨下望去,就像一條巨大的蟒蛇臥於荒原,南首蟒蛇的血盤大嘴已經張開,正惡狠狠地噬向楚軍鋒矢陣的三個箭頭,北首蟒尾也已經反捲過來,直取楚軍鋒矢陣的身後。
    
  “嘿!”大將薛歐看得熱血沸騰,狠狠擊節道,“看楚軍怎麼應對!”
    
  趙炎、蒯徹也看得如痴如醉,論陰謀陽謀、運籌帷幄,兩人自認不輸於任何人,可說到陣法演變、沙場決勝,天下間還真是鮮少有人能比肩齊王!
    
  就說剛才從方陣到一字長蛇陣的演化,看似平淡無奇,其實非常考究統帥的功底。
    
  陣形演化其實並不難,只要時間足夠,能力再平庸的統帥也能夠將方陣演化為一字長蛇陣,但是,要想在短時間內完成陣形變化,就不那麼容易了,要在一刻鐘內完成變化,更是難上加難,但是,齊王做到了!
    
  而且,齊王這次統帥的還是二十五萬聯軍,是聯軍!
    
  要做到這點,單憑對陣形的了解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極其精確的計算能力。
    
  因為變陣要涉及到二十五萬大軍、五個軍、十個營、五十個部、兩百五十個曲的走位,其中只要是有一個曲的走位路線、時機沒有掌握好,就難免會跟別的曲撞在一起,進而導致整個陣形的走位出現混亂,陣形的演變也就隨之失敗了。
    
  如果齊王指揮的是齊軍,還要相對簡單些,可這次指揮的是聯軍,二十五萬大軍除了十五萬齊軍,還有十萬淮南軍,這就更加考較齊王的計算能力了,因為他必須給淮南軍的各個曲留下足夠的時間路線餘量,否則就會導致變陣失敗!
    
  由此可見,齊王的計算能力已經精準到了何種境界?
    
  這也就不難解釋,井陘之戰時,為什麼他的一萬烏合之眾在面對二十萬趙國大軍的猛攻時,還可以且戰且退,將趙軍引向井陘河邊,為伏兵襲取趙軍大營爭取時間和空間,並且最終一舉挫敗趙國大軍,留下了背水一戰的美名。
    
  這也就不難解釋,垓下之戰時,為什麼他的三十萬大軍在面對項羽十萬精銳楚軍的猛攻時,同樣可以且戰且退而不及於亂!要知道,項羽可是不世出的猛將啊,他麾下的十萬精銳更是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虎狼之兵!
    
  韓信的烏合之眾能夠擋住趙國大軍,同樣能夠擋住項羽的十萬精銳,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陣形的變化來消減對手的壓力!真要是兩軍擺開硬拼,井陘之戰時,韓信的一萬烏合之眾根本不可能抵擋太久,垓下之戰,齊軍更不可能擋住項羽大軍的猛攻!
  
  陣法之道看似簡單,其實非常考較統帥的功底,這就像是書生寫字,同樣一個字,會寫的人有很多很多,可是能夠寫好、寫得出神入化的,就少之又少了。
    
  然而,幾乎是薛歐的話音才剛剛落地,楚軍也迅速開始了變陣。
    
  不到半刻鐘,楚軍的鋒矢陣竟也演化成了一字長蛇陣,原本齊頭並進的三個攻擊箭頭迅速演化成了另一顆獠牙畢露的蟒首,原本作為箭桿的中軍、虎賁軍陣形拉長,形成了蜿延的蟒身,後軍及兩翼騎軍則成了帶倒鉤的蟒尾,也向著對面聯軍反捲了過去。
    
  “這,這不可能?!”薛歐滿臉的難以置信,畢書的陣法竟也如此厲害?
    
  趙炎、蒯徹同樣神情凝重,他們隱隱感覺到,楚軍變陣甚至比聯軍還要迅速,雖然這跟齊王指揮的是聯軍有一定關係,但不可否認的是,畢書的陣法之道以及算計能力絕對已經可以跟齊王相比肩了,否則,楚軍做不到現在這樣!
    
  韓信臉上卻沒有一絲的神情變化,仍是那樣的淡漠。
    
  很快,楚軍演化的“大蟒蛇”便和聯軍演化的“大蟒蛇”絞殺在了一起,兩顆獠牙畢露的蟒首互相噬咬,兩條蟒尾互相絞殺,只有雙方的蟒身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無論是聯軍的中軍,還是楚軍的中軍,都還沒有投入進攻。
    
    ##########
    
  英布、韓闔正躲在聯軍大營轅門內的哨塔上遠遠觀戰。
    
  望著已經絞殺在一起的楚軍和聯軍,英布眉宇間不禁流露出了一絲憂色,扭頭對身邊的韓闔說道:“賢侄,楚軍的攻勢很凌厲呢。”
    
  韓闔點了點頭,說道:“楚軍的攻勢是很凌厲,不過父王能應付得了。”
    
  英布便不再多說什麼了,至少到目前為止,聯軍並沒有露出一絲的敗象,正如韓闔所說的,楚軍雖然擁有器械之利,攻勢也極為凌厲,但聯軍同樣擁有兵力的優勢,再加上有韓信在,雙方要想決出一個勝負,並不容易。
    
    ##########
    
  韓信的額頭上已經隱見汗跡,下達的軍令也變得越來越繁雜。
    
  一開始,韓信的軍令最多只傳達到營一級,可是漸漸的,已經開始到了部級,偶爾甚至還會直接給曲一級的單位直接下達軍令,然後,隨著時間的推移,韓信直接給曲一級單位下令的情形正變得越來越頻繁……
    
  負責傳達軍令的傳令兵已經更換了好幾撥。
    
  這一撥傳令兵才上來不到兩刻鐘,就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了。
    
  當個傳令兵可不輕鬆,來回傳達、反復升降令旗不僅要消耗體力,更需要消耗巨大的精力,因為稍有差池,萬一掛錯了令旗,後果就將是災難性的,在如此高強度的消耗下,鐵打的身子骨也吃不消,所以傳令兵的更換極為頻繁。
    
    ##########
    
  畢書同樣已經累得滿頭大汗,甚至連嘴唇都已經開裂了。
    
  從變陣完成直到現在,畢書的嘴巴幾乎就沒停過,一直就在反復下達軍令。
    
  儘管心裡不舒服,但畢書必須得承認,他的指揮造詣相比韓信還是存在一定的差距,無論是戰機捕捉能力還是計算能力,韓信仍舊要比他強出那麼一點點,儘管只是那麼一點,但體現在戰場上那就是巨大的優勢。
    
  這一刻,畢書心裡也是不無苦澀,要想超越韓信還真難。
    
  若不是楚軍擁有訓練、裝備上的優勢,只怕早就落敗了。
    
  但是,既便楚軍暫時還沒有落敗,戰局也正在一點點地落入韓信的掌握之中,聯軍已經逐漸掌握了戰場的主動,而楚軍正逐漸變得被動,體現在戰場上,那就是楚軍已經在被聯軍牽著鼻子走,整個戰場正在一點點地往北移動。
    
  看起來,不出動“虎賁軍”是很難挽回頹勢了。
    
  畢書回頭望著西乞烈,肅然道:“西乞將軍,該你出馬了。”
    
  “喏!”西乞烈衝畢書拱手一揖,又轟然應喏,遂即轉身攀下了巢車。
    
  很快,楚軍陣中便響起了沖天的號角聲中,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原本隱於陣中一直按兵不動的“虎賁軍”終於動了。
    
  在一員身披黃金戰甲的楚軍大將的引領下,兩萬楚軍虎賁猶如滔滔而下的鋼鐵洪流,以無可阻擋的滔天之勢,向著聯軍巨蟒陣的蟒腰部位惡狠狠地碾壓了過來,看楚軍這架勢,竟是打算直取聯軍中軍、斬將奪旗!
    
    ##########
    
  薛歐又驚又喜,大叫道:“大王,楚軍的虎賁軍出動了!”
    
  趙炎、蒯徹也是神情振奮,畢書終於按捺不住要祭出最後的殺手鐧了嗎?虎賁一出,畢書手中可就再沒有什麼底牌了。
    
  這也就意味著,戰場的主動權已經徹底落入齊王的掌控。
    
  直到此時此刻,韓信的嘴角才終於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然後回頭望首薛歐,淡淡地吩咐道:“傳令,淮南禁軍、敢戰軍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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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決戰之韓攻

  聯軍大營。
    
  儘管戰場已經遠離大營,韓闔卻還在哨塔上觀戰。
    
  英布卻早已經下了哨塔,這會正在轅門內焦慮不安地來回踱步。
    
  大戰已經進入了白熱化,戰場也正在不斷地北移,整個局面正完全按照韓信的預期在演變,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英布心裡卻總感到不安,一種莫名的不安,也許是因為淮南國已經沒了退路,所以英布才會關心則亂。
    
  張買、肥銖等淮南大將的目光正隨著英布的身影來回移動。
    
  看到英布有些心神不定,肥銖便迎合著說道:“大王,齊王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張買不甘人後,也跟著煽陰風點鬼火,說道:“是啊,畢書可不是什麼善茬,二十萬楚軍更是精銳,齊王卻讓大王您在營中觀戰,這算咋回事?”
    
  “行了。”英布皺了皺眉,沒好氣道,“都給寡人閉嘴!”
    
  說話間,哨塔上忽然傳來了韓闔的聲音:“淮南王快看,火光!”
    
  “嗯?!”英布霍然抬頭,果然看到遠處戰場上已經騰起了沖天火光。
    
  按照韓信與韓闔、英布的約定,火起便是淮南禁軍、敢戰軍出擊的信號!
    
  “娘的!”英布霎時目露精光,當下霍然頓步,又從親軍校尉利幾手中接過頭盔重重地扣在頭上,然後鏗然拔出橫刀高舉過頂,厲聲大吼道, “打開轅門!”
    
  幾十個淮南士卒蜂擁而上,在絞盤轉動的嘎吱聲中,緊閉的轅門緩緩打開。
    
  英布翻身跨上戰馬,再將手中橫刀往前一引,再次大吼:“淮南國的兒郎們,為了你們的女人、孩子還有家園,跟殺千刀的楚國佬拼了,隨寡人……殺呀!”一勒馬頭,英布毫不猶豫地策馬衝出了轅門。
    
  “拼了,跟這些該死的楚國佬拼了!”
    
  “想搶我們的女人?門都沒有,都他媽去死!”
    
  “嗷嗷嗷,楚國佬,今天非讓你們嚐嚐老子的厲害!”
    
  下一霎那,早已經等候多時的淮南禁軍霎時便嗷嗷叫囂了起來,遂即追隨英布馬後,猶如決了堤的洪水,漫過轅門洶湧而出。
    
    ##########
    
  晉襄就像一頭困獸正在巢車上來回踱步,他的圓睜的環眼裡已經充滿了血絲,鐵缽般的拳頭死死握緊,因為過度用力,指關節甚至已經因為失血而開始發白了,此時的他,就像是一頭被人關在籠子裡的困獅,變得狂躁不安。
    
  守在畢書身後的鐵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中很是有些惴惴不安,他真有些擔心晉襄會突然間發狂,然後不由分說衝上來將上將軍撕碎,晉襄真要是發了狂,就憑他鐵牛還有身後的十幾個親兵是絕對抵擋不住的。
    
  畢書已經累得滿頭大汗,甚至連聲音都略略有些嘶啞了,卻仍在一條條地下達軍令,對於狂躁不安的晉襄卻是毫不在意。
    
  隨著西乞烈兩萬“虎賁”的出擊,楚軍的頹勢終於是止住了。
    
  不過,也僅僅只是止住頹勢而已,要想扳回局面卻很難很難。
    
  從目前情形看起來,畢書只能寄希望於楚軍擁有更強的體能以及耐力,畢竟楚軍的兵員素質要比齊軍、淮南軍勝出一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異變陡生。
    
  聯軍大營內陡然間響起了綿綿不息的號角聲,遂即緊閉的轅門緩緩打開,晉襄霍然頓住腳步再扭頭看時,只見黑壓壓的淮南軍正如決了堤的洪水從大營裡洶湧而出,當先迎風飄蕩的那桿青色大纛,分明就是淮南王英布的王旗!
    
  “英布?!”晉襄心中咯頓一聲,咆哮道,“英布的淮南禁軍!”
    
  “上將軍!”鐵牛情急之下也大叫了起來,“聯軍看樣子是要傾巢出動了,他們連大營的守衛都不管了,不如我們也將子期將軍的兩萬人馬調出來吧?或者乾脆讓子期將軍去奪了聯軍大營,大營一旦失守,聯軍必定會挫動士氣……”
  
  “放屁,若是我們二十萬大軍都敗了,子期將軍奪取了聯軍大營又有鳥用?”晉襄劈頭蓋臉訓了鐵牛一通,又霍然回頭望著畢書,咬牙切齒地道,“上將軍,事急矣,還是趕緊讓末將和虎賁軍出戰吧,要不然就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呀!”
    
  “虎賁軍不准動,違令則斬!”畢書卻冷然拒絕了晉襄。
    
  晉襄以拳擊掌又恨恨地嘿了一聲,然後再次低頭踱起步來,只是步伐變得更急,踱走的速度也變得更快了,還有他身上的狂躁氣息,也越發的濃郁了,鐵牛的右手也已悄然搭上了刀把,因為他知道,晉襄已經處於爆發的邊緣了。
    
  畢書卻渾不在意,冷靜地下令道:“傳令,全軍收縮……圓陣!”
    
  “上將軍有令,全軍收縮,列圓陣……”伴隨著鐵牛歇斯底里的一聲長嗥,高聳的巢車上霎時便升起了代表全軍收縮、外加圓陣的令旗,正與聯軍激烈絞殺的楚軍巨蟒霎時開始蜷曲收縮,短短不​​到半刻鐘功夫,便從一字長蛇陣變成了圓陣。
    
    ##########
    
  聯軍的指揮巢車上。
    
  薛歐雙拳緊握,大喜過望道:“大王,楚軍撐不住了,他們收縮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韓信淡淡一笑,接著說道,“除非楚軍還有另一支虎賁。”
    
  如果楚軍還有另外一支虎賁,自然就可以在這個時候衝出來截殺英布的禁軍以及韓闔的敢戰軍,這樣一來,楚軍就有餘力跟聯軍繼續絞殺下去,那麼鹿死誰手就真不可預知了,只是可惜,楚軍已經沒有另外一支虎賁軍了。
    
  至於天狼軍和驍騎軍,早被項莊調去了南陽戰場。
    
  齊國的情報系統雖然無法跟楚國相媲美,可這點消息卻還是探得出來的。
    
  趙炎、蒯徹也是擊掌相慶,這一轉變絕對是決定性的,楚軍收縮轉換圓陣,這就說明畢書在應付聯軍絞殺的同時,已經抽調不出多餘的兵力來截殺淮南王的禁軍以及太子韓闔的敢戰軍了,這也就意味著,楚軍已經徹底喪失了戰場的主動權。
    
  幾乎是在楚軍收縮成圓陣的同時,淮南禁軍和敢戰軍也殺到了。
    
  此時,聯軍陣形所化的那條巨蟒在韓信的調度之下,已經對楚軍圓陣形成了半包圍的態勢,隨著兩萬淮南禁軍以及兩萬敢戰軍的加入,聯軍陣形再度發生變化,蟒尾以及蟒腰的兵力迅速增加,原本的一字長蛇陣逐漸演變成了鶴翼陣!
    
  直到鶴翼陣完成的那一刻,韓信也忍不住長長地舒了口氣。
    
  所謂行百半九十,第二次淮南大戰打到這個份上,聯軍已經可以說是勝券在握了,楚軍再想翻盤,已經是難如登天了。
    
  當然,不到最後勝出,韓信也絕不敢有絲毫大意。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韓信的目光悠然前移,遙望著楚軍圓陣中央那架高聳的巢車,淡淡地說道:“畢書啊畢書,直到剛才為止,都一直是你在進攻,而寡人卻始終只是防禦,事實證明,你,攻不破寡人的防禦,攻不破。”
    
  韓信的聲音不大,卻似有一種魔力,能讓人心潮洶湧。
    
  薛歐聽得熱血激盪,趙炎、蒯徹也是感慨不已,大王他是自信,是囂張,可他有自信的底氣,更有囂張的本事!他就敢放手讓畢書來進攻,他就敢將戰場的主動權拱手讓人,冇可畢書就是攻不破他的防禦,到最後還是得乖乖讓出戰場的主動權!
    
  微微一笑,韓信淡然道:“現在,該輪到寡人進攻了,傳寡人號令,淮南禁軍、敢戰軍齊頭並進,向北推進……”
    
    ##########
    
  高聳的巢車下,英布緩緩拉下了頭盔的面甲。
    
  霎那間,英布的整個臉龐便完全隱入了冷森森的面甲之後,只留下兩道狹長的眼窟,從裡面透出冷森森的眼神,說起這頭盔、身上鎧甲還有胯下這馬,可都是項莊送給他的呢,不過今天,英布卻要拿它們來打楚軍了。
    
  兩名親兵抬來了沉重的大鐵戟,英布伸手接過。
    
  感受著大鐵戟上傳來的冰冷的質感,曾經無比熟悉的感覺忽然間又回到了英布身上,曾幾何時,他英布可是僅次於項羽的驍將,雖說年近六旬,卻也絕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畢書小兒,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寡人的威風!
    
  那一邊,韓闔也是橫戟立馬,在他身後,兩萬敢戰軍早已橫戈以待。
    
  倏忽之間,頭頂巢車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歇斯底里的長嗥聲:“大王有令,淮南禁軍、敢戰軍齊頭並進,向北推進……”
    
  “嘿嘿。”英布、韓闔森然一笑,然後同時揚起了大鐵戟。
    
  下一刻,英布、韓闔同時催動胯下戰馬,向著前方絕塵而去。
    
  霎那間,兩萬淮南禁軍以及兩萬敢戰軍便追隨英布、韓闔身後,嗷嗷叫囂著,向著前方的楚軍圓陣洶湧而去。
    
  韓信從巢車上往下俯瞰,聯軍就像是一頭張開雙翅的洪荒巨鶴,而楚軍就像是一隻龜縮成團的鴻蒙巨龜,正被巨鶴的雙翅死死地裹在中間,然後英布、韓闔的兩支精兵就像是巨鶴伸出的兩隻鐵喙,正惡狠狠地啄向巨龜的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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