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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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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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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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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8 01:01:41 |只看該作者
第430章 決戰之畢守

  “吼!”
  
  英布仰天一聲咆哮,手中大鐵戟勢如雷霆猛斬而下,只聽“喀嚓”一聲悶響,頂在最前面的楚軍校尉已經連人帶盾被劈成了兩爿,鮮血飛濺中,更有滾燙的內臟肚腸從綻裂成兩半的體腔裡流淌而下,狀極磣人。
  
  然而很快,又一個楚軍司馬頂了上來。
  
  對於橫呈在自己腳下的袍澤屍體,那楚軍司馬卻連眼皮子都沒有斜一下,凶狠而又冷厲的目光只是死死地鎖定了對面的英布。
  
  還是那句話,血不流乾,死不休戰!
  
  “嗷~~哈!”英布再次仰天咆哮,手中鐵戟猛然前撩。
  
  剛剛頂上來的楚軍司馬夷無所懼,猛然沉肩抵盾、試圖硬架英布這雷霆萬鈞的一戟,事實上,他也只能硬頂,作為一名重甲步兵,他的職責就是像一塊堅硬的磐石杵在最前面,為身後的戟矛兵、飛矛兵以及弓箭手築起最堅固的屏障。
  
  下一霎那,英布的大鐵戟已經重重地斬在了楚軍司馬的大盾上。
  
  只聽得“喀嚓”一聲巨響,楚軍司馬的大盾已經猛然碎裂開來,漫天四射的碎片中,楚軍司馬的身軀猶如沉重的沙包,往後倒飛而起,在連續撞翻了後面兩排的楚軍重甲之後,早已經咽了氣的楚軍司馬才終於勢竭墜落在地。
  
  “哈!”英布猛然催馬,猛烈地突入了楚軍陣中。
  
  楚軍重甲悍不畏死,蜂擁而上試圖阻擋英布,然而,這些楚軍重甲不是被英布的大戟給斬殺挑飛,就是被英布的坐騎撞翻踩死,急切間,竟無人能阻其片刻!說到底,英布也曾是僅次於項羽的絕世驍將,雖已年邁,卻餘威猶存。
  
  英布身後,兩萬淮南禁軍擺開犀利的鋒矢陣,誓死追隨。
  
  只片刻功夫,英布便已經帶著淮南禁軍連續突破了十幾重楚軍重甲的防禦,兩萬淮南禁軍猶如鋒利的羽箭,一下就深深地紮進了楚軍的龜殼陣中,而且更為嚴重的是,淮南軍的前進步伐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
  
    ##########
  
  “鶴翼陣?!”畢書的神情終於變得凝重起來。
  
  “這便是鶴翼陣?”原本已經處於暴走邊緣的晉襄這時卻反常的冷靜了下來,當然,他並不是真的冷靜了下來,而是將狂躁的情緒關了起來,只有他的那對圓睜的環眼,裡面還是有著兩團風暴旋渦正在持續醞釀。
  
  “這還不是普通的鶴翼陣。”畢書點了點頭,又道,“跟之前的一字長蛇陣一樣,韓信也對鶴翼陣做了改進,看見那兩隻鐵喙了沒有?只此一改,整個鶴翼陣的攻勢就比原來的鶴翼陣凌利許多,韓信,誠世之大兵家也。”
  
  晉襄默然無語,鐵牛卻下意識地問道:“上將軍,現在怎麼辦?”
  
  “這個鶴翼陣已經代表了韓信最高水準的進攻手段!”說此一頓,畢書倏然抬頭,深邃的目光已經越過虛空落到了前方那具高聳的聯軍巢車上,隱隱約約間,畢書似乎看到了迎風肅立的韓信,韓信的目光似乎也正向這邊看了過來。
  
  下一刻,畢書揚起右手又用力叉開五指,說道:“那麼現在,本將軍也該向韓信展示最高水準的防禦手段了!”
  
  “最高水準的防禦手段?”鐵牛喃喃低語,“就這龜殼陣?”
  
  “這也不是普通的龜殼陣。”畢書輕輕搖頭,又道,“韓信能對鶴翼陣進行改進,本將軍也同樣可以對圓陣進行改進,別人擺圓陣,只能原地固守,而本將軍的圓陣卻有腳,它能夠像真正的烏龜那樣進退自如。”
  
  頓了頓,畢書的聲音猛然爆發:“韓信,你留不住我!”
  
  下一刻,畢書猛然回頭向鐵牛下達了一連串的軍令,伴隨著軍令的下達,楚軍的圓陣頃刻間起了細微的變化,四個方陣從巨大的本陣中伸出,就像烏龜的四條短腿,將聯軍鶴翼陣的左右鶴翼稍稍撐開,然後,整個圓陣開始向北緩緩倒退。
  
  沒錯,就是倒退,因為楚軍巨龜正跟聯軍巨鶴頭頭對峙,所以只能倒退。
  
    ##########
  
  “咦?楚軍在移動?!”
  
  “這個畢書,還真是讓人意外!”
  
  聯軍的指揮巢車上,鎮定如趙炎、蒯徹,也忍不住失聲驚叫起來,因為眼前的這一幕的確是超出了他們的想像,圓陣不是個純粹的防禦陣形麼?可是現在,楚軍擺出的這個圓陣卻能進退自如,這個應該屬於攻守兼備了吧?
  
  韓信也是微微蹙眉,旋即釋然道:“不過是雕蟲小技。”
  
  下一霎那,韓信霍然回頭,同樣下達了一連串的軍令。
  
  韓信的軍令迅速傳達下去,聯軍鶴翼陣的左右雙翅猛然上揚,看那架勢,竟然是想把楚軍的整個烏龜陣完全裹在懷裡,然後再慢慢啄開堅殼、啄食軟肉,毫無疑問,一旦楚軍的烏龜陣被張開的鶴翅完全裹住,那麼楚軍的末日也就到了。
  
  韓信嘴角忽然間綻起了一絲冷冷的殺機:畢書,你走不掉!
  
    ##########
  
  “將軍你看!”鐵牛失聲驚叫起來,“聯軍兩翼在往北快速迂迴!”
  
  畢書兩眼微瞇、目光清冷,韓信,你這是想把我軍的整個烏龜陣都裹起來麼?沒那麼容易!畢書一陣令下,楚軍的烏龜陣遂即再次發生變化,原本只是微微抻出的那對後爪突然間向著兩翼急劇抻開,一下就遮擋住了揚起的巨鶴雙翅。
  
  而且,無論巨鶴的雙翅怎麼扇動,就是無法撼動這對龜爪。
  
  由英布禁軍、韓闔敢戰軍組成的巨鶴鐵喙,的確可以啄開楚軍巨龜的**,因為他們不僅僅是百戰精銳,且養精蓄銳了好半天,可是,組成巨鶴雙翅的只是普通更卒,而且已經跟楚軍激戰了半日,要想突破楚軍就力有不逮了。
  
  局面稍定,畢書冷然笑道:“韓信,你還是留不住我!”
  
    ##########
  
  “這,這樣也行?”
  
  “這又是什麼陣法?”
  
  聯軍的指揮巢車上,趙炎、蒯徹面面相覷。
  
  韓信再次蹙緊濃眉,好半晌之後,韓信的濃眉才次弟舒展開來,淡然道:“也罷,既然無法速戰速決,那就跟楚軍耗下去吧。”
  
  仗打到現在,聯軍已經完全佔據了戰場的主動,聯軍每使出一分力氣進攻,楚軍就必須花上兩分力氣來防守,而且聯軍的兵力調配比楚軍更自如,轉圜的空間也更大,隨著時間的推移,局面對於楚軍而言只會越發的不利。
  
  最多再過個把時辰,天色就會黑下來,到那時候,楚軍的劣勢就會變得更加明顯,繼續耗下去,最後崩潰的只能是楚軍。
  
  淡淡一笑,韓信自信地道:“畢書,你還是走不掉!”
  
    ##########
  
  “給寡人去死!”
  
  英布大喝一聲,長戟一記橫掃八方,頓時將七八名楚軍重甲掃翻在地。
  
  然而,不等英布催馬上前,又一排手持大盾的楚軍重甲就已經擋在了他的馬前,望著那一排盾牆,英布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這些該死的楚國蠻子還真是頑強得超乎想像啊,他們的重甲步兵陣彷彿永無窮盡,怎麼也鑿不穿!
  
  英布已經記不清往前突進了多遠的距離,更記不清突破了多少重重甲步兵陣,可是,擋在他面前的楚軍重甲還是一重重、一道道,無窮無盡!抬頭望,視野所及盡是神情堅毅、負盾持刀的楚軍重甲,就像延綿無際的汪洋。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上下起​​了細密的雨絲。
  
  英布猛然仰起頭,近乎貪婪地嗅吸了一口濕潤的空氣,快要窒息炸開的胸膛終於稍稍舒服了一些,振作精神,英布又是一戟飛撩,將擋在面前的楚軍重甲挑起空中,然後迅速打馬向前,再次往前突進了四五步。
  
  “噗哧。”戰馬的馬蹄似乎踩進了積水中,一聲悶響。
  
  英布卻毫不在意,江淮原本多雨,何況眼下正值雨季,野外有積水再是正常不過。
  
  英布身後的禁軍將士同樣沒在意,地面的積水才剛剛沒過腳踝,絕大多數淮軍將士都穿著草鞋,這麼點深度的積水根本就不足以影響他們的移動。
  
  高聳的巢車上,韓信、趙炎、蒯徹同樣沒有在意地上的積水。
  
  韓信他們也根本不擔心會中埋伏,附近都是一望無垠的曠野,而且沒有河流,這裡的地勢甚至還要高過泗水,水淹絕無可能。
  
  聯軍已勝利在望,現在,就等楚軍崩盤了。
  
  只等天黑,韓信就會下令總攻擊,屆時,楚軍必然崩潰!
  
  韓信絕不相信,在黑漆漆的夜晚,​​畢書還能夠掌控局面。
  
  時間悄然流逝,天空越發的低沉陰暗,距離夜幕的降臨已經只剩不到半個時辰了,兩軍激戰猶酣,咆哮著、咒罵著、廝殺著、卷裹著一路向北,地面的積水仍只到腳踝附近,並沒有一絲的加深,但是,某種變化卻正在無聲無息地發生。
  
  某一刻,畢書突然揚起右手又狠狠握緊成拳,喝道:“號令全軍,停止後退!”
  
  鐵牛聞言一愣,遂即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扭頭怒吼:“上將軍有令,各軍止步,死戰不退,死戰不退……”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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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決戰之泥濘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山呼海嘯般的號子聲中,原本正緩緩後退的楚軍將士便紛紛停了下來,從高聳的巢車上往下俯瞰,楚軍巨龜伸出的那對後爪也緩緩縮了回來,失去了龜爪的壓制,聯軍巨鶴的鶴翼反捲而上,很快就將楚軍巨龜整個裹了進去。
  
  “咦?”蒯徹驚咦了聲,說道,“楚軍不退了?!”
  
  “這?”趙炎也道,“這是要跟聯軍做最後的決戰了嗎?”
  
  “沒錯,楚軍這是要絕地反擊了。”韓信的嘴角卻綻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換成他是畢書,也絕不會甘心就此束手待斃,在全軍覆滅之前,定要絕地反擊,既便最後仍然難逃敗亡的結局,也絕不​​能讓聯軍太好過。
  
    ##########
  
  畢書握緊的右拳又猛然鬆開,喝道:“大纛向前,六軍齊出,攻!”
  
  所謂六軍是指前、後、左、右、中軍外加西乞烈的虎賁軍,大纛向前,六軍齊出,畢書這真的是要跟聯軍殊死相博了,不過晉襄所率的真正的虎賁軍卻不在其列,真正的虎賁軍仍然守候在畢書的指揮巢車之下,冷眼觀戰。
  
  “大纛向前,六軍齊出,攻……”
  
  “大纛向前,六軍齊出,攻……”
  
  “大纛向前,六軍齊出,攻……”
  
  伴隨著鐵牛以及傳令兵們一聲高過一聲的應和聲​​,上面繡著“大楚上將軍畢”的黃色大纛驟然向前傾斜,遂即守候在巢車下的上百名號角手便同時吹響了悠遠綿長的牛角號,下一霎那,小二十萬​​楚軍將士便同聲怒吼起來。
  
  “泱泱大楚,赳赳死士!”
  
  “血不流乾,死不休戰!”
  
  一浪高過一浪的咆哮聲中,早就廝殺得筋疲力竭的楚軍將士紛紛返身回頭,扛著沉重的大盾,舉著長長的鐵戟,擎著鋒利的短刀,踏著血浸的步伐,一寸寸、一步步、一丈丈向前推進,推進,繼續推進……
  
  齊淮聯軍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他們刀劍並舉、戟矛亂刺,奮勇向前的楚軍將士霎時間一排排地倒了下來,倒在了血泊中,但是很快,便有更多的楚軍將士替補而上,他們踏著鮮血浸染的荒原,繼續向前,向前,再向前……
  
  “泱泱大楚,赳赳死士!”
  
  “血不流乾,死不休戰!”
  
  楚軍將士怒吼著,咆哮著,奮勇向前,誓不回頭。
  
  英布眼神冰冷,手中的鐵戟已經沉重到快要舉不起了,胸膛更是窒息到快要炸開,可是前方拼命反撲、蜂擁而來的楚軍重甲卻如恒河之沙般無窮無盡,這些該死的楚國蠻子,怎麼就恁的頑強?怎麼就恁的殺不完? !
  
    ##########
  
  看到楚軍在絕境之中爆發出來的驚人能量,聽著那一浪高過一浪的號子聲,薛歐、趙炎還有蒯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都說一人拼命,十人難當,現在可是將近二十萬楚國大軍一起跟人拼命,其鋒芒又豈容小覷? !
  
  韓信臉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韓信很清楚,這已經是楚軍臨死前的最後反噬了,聯軍只要熬過去了,就必定能夠迎來最後的勝利。
  
  深深地吸了一口濕潤的空氣,韓信喝道:“大纛傳令,退!”
  
  楚軍臨死反噬,正在勢頭上,當此之時,聯軍絕不能跟楚軍正面硬撼,而應當進行恰當的收縮後退,然後通過陣法之道消耗掉楚軍最後的這點銳氣,一旦楚軍勢竭,那麼等待他們的就將是被屠戮的命運。
  
  “大王有令,全軍後退!”
  
  “大王有令,全軍後退!”
  
  “大王有令,全軍後退!”
  
  聲聲應和聲中,高高懸掛的齊王大纛忽然間向後微微傾斜,霎那間,原本正與楚軍殊死博殺的聯軍將士便紛紛收縮後退,在楚軍猛烈的進攻下,不斷有聯軍部曲被打垮,沖散,但是很快,又有陣形完整的部曲重新擋在楚軍面前。
  
  無論哪個方向出現了險情,韓信總是能夠提前發覺,並及時做出反應,迅速從其餘方向調配兵力進行堵截補漏,楚軍的臨死反噬雖然犀利迅猛,卻始終無法鑿穿聯軍的包圍,隨著時間的流逝,楚軍的攻勢終於漸漸地衰弱了下來。
  
  激戰中,很少有人留意到腳下的地面正逐漸變得泥濘。
  
  在幾十萬大軍的反復踐踏之下,荒原上的草皮早已經破碎,底下原本還算結實的泥土也逐漸變得鬆軟,再被積水浸潤之後,就逐漸變成了一潭爛泥沼,一腳踩上去,便滋留陷到了小腿肚,再要把腳拔出來時,就得費老大的勁。
  
    ##########
  
  俯瞰著沸反盈天的戰場,晉襄幾乎咬碎鋼牙。
  
  猛然回頭,望向畢書時,晉襄的目光直能把人生吞掉!
  
  畢書的目光早已經不在戰場上,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絕境反擊雖然悲壯、雖然犀利,卻是要以人命為代價的,楚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成百甚至上千將士的性命,早已經精疲力竭的楚軍將士一排排、一片片倒了下來,倒在了血泊之中,畢書卻根本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無情的!
  
  勝利,又怎麼可能不付出血的代價? !
  
  眼看聯軍就要被楚軍擠出窪地,畢書再次揚起右手,喝道:“大纛傳令,退!”
  
  鐵牛有些發懵,他是真的懵了,完全就搞不懂上將軍是什麼意思,此前明明已經落入了下風,不退回大營也就罷了,不出動虎賁軍也就罷了,現在絕境反擊,眼看著就要突破聯軍包圍,就能逃回大營了,卻為什麼又要後退?
  
  難道說,直到現在,楚軍都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
  
  鐵牛絕對不敢相信,不過他還是本能地傳達了畢書的軍令:“上將軍有令,大纛向後,全軍後退,全軍後退……”
  
  令下,楚軍全軍懵然。
  
  不是絕境反擊麼?怎麼又要後退? !
  
  子車師、西乞烈同樣不知道畢書的打算,在萬軍之中氣得直罵娘!
  
  不過這時候,楚軍良好的訓練終於發揮出了決定性的作用,儘管畢書的軍令很突然,而且非常令人費解,但全軍將士還是毫不猶豫地執行了他的軍令,換成別的軍隊,這口氣一泄恐怕當場就崩了,楚軍卻還能咬牙堅持。
  
    ##########
  
  看到楚軍突然由進攻轉入後退,聯軍無不愕然。
  
  “這這這……”薛歐有些不敢相信,“這是怎麼回事?”
  
  “楚軍可真是強悍哪。”趙炎神情凜然,“這還不崩潰?”
  
  “是啊。”蒯徹深以為然,喟然長嘆道,“楚軍,可真是訓練有素哪。”
  
  韓信也是心頭凜然,不過在驚嘆楚軍的頑強之餘,韓信並沒有太過在意,這一次,無論楚軍再怎麼頑強,也絕對逃脫不了全軍覆滅的結局了!當下韓信揚起手往前輕輕一壓,厲聲大喝道:“大纛向前,各軍齊出,攻!”
  
  令下,原本交替後退的聯軍便迅速返身回頭,咬著楚軍又追了回來。
  
  幾十萬大軍再次亂哄哄地踐踏而過,整片窪地頓時變得更加的泥濘,等到聯軍追入窪地中心地帶時,原本只陷到小腿肚的泥淖,這會都快陷到膝蓋了,人馬一腳踩下去,得費老大氣力才能夠拔出來,動一動、轉個身都開始變得費勁。
  
  “滋溜!”高聳的巢車猛然一個側傾,站在頂上的趙炎、蒯徹頓時摔倒在地,韓信反應還算快,一把抓住了護欄才沒有從四丈多高的巢車上摔下去,否則直接就完蛋了,不過還是有幾個傳令兵從頂上摔下,不死估計也殘了。
  
  “怎麼回事?”程黑搶前兩步護住韓信,又從護欄上探頭出來朝下面喝問道,“剛才怎麼回事,是不是陷水窪裡了?唵?!”
  
  巢車下,百十個負責拖拽巢車的士卒已經變成了泥人,領頭的司馬抬頭答道:“回稟將軍,這地面太泥濘了,剛才一不小心滑到深淖裡去了。”
  
  趙炎、蒯徹探頭一看也有些皺眉:“地面都泥濘成這樣了?”
  
  “泥濘?泥濘……”韓信喃喃低語兩聲,臉色突然間變得一片煞白,“泥濘?!”
  
  下一刻,韓信死死扣住巢車護欄的雙手手背上便已經凸起了一根根的青筋,猶如蜿蜒盤旋的青蚯蚓,極猙獰極猙獰。
  
  “大王,你這是怎麼了?”趙炎最先發現韓信的異常,關切地問道。
  
  蒯徹、薛歐還有程黑他們很快也留意到了韓信的異樣,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下,韓信煞白的臉龐上驟然間又湧上了一團酡紅,再接著,韓信便抬頭猛然噴出了一大口鮮血,遂即仰天哀嘆:“大意了,寡人大意了……”
  
  大意?薛歐、程黑諸將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趙炎、蒯徹若有所思,然後同時醒悟過來,頓時間也是臉色大變。
  
  “大意了,寡人大意了……”韓信哀嘆一聲,整個人就像是突然間被人抽空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向後軟軟地癱倒了下來。
  
  “大王!”
  
  “大王你怎麼了?”
  
  “太醫,快傳公羊太醫!”
  
  巢車上,霎時便亂成了一團。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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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8 01:02:07 |只看該作者
第432章 決戰之虎賁

  幾乎是韓信吐血昏厥的同時,畢書也從遠處的濛濛煙雨中收回視線,然後回頭以無比凌厲的眼神望著晉襄,沉聲道:“晉襄何在?!”
    
  晉襄只是冷冷地掠了畢書一眼,沒有吭聲。
    
  顯然,晉襄並不認為畢書會在此時讓他和虎賁軍出戰。
    
  畢書不以為意,伸手遙指著前方那具高聳的巢車,喝道:“看見那架巢車了嗎?帶著你的虎賁軍掩殺過去,給本將軍掀翻它!”
    
  “嗯?”晉襄聞言霎時目光一厲,狀似有些不信。
    
  “你他娘的還愣著幹什麼?”畢書突然咆哮起來,“斬將奪旗,去!”
    
  “吼!”晉襄雙拳緊握猛搥胸膛,又昂首發出了一聲不似人類的怒吼。
    
  這一聲吼,霎時引起了底下兩萬虎賁健兒的注意,當下一個個昂起了腦袋。
    
  下一霎那,晉襄早已經敏捷如猿猴、兩下就攀下高聳的巢車,巢車下,早就已經等得火急火燎、等得狂躁不已的虎賁健兒霎時便圍了過來,一雙雙灼熱的眼神霎時便聚焦到了晉襄的身上,這群困獸,被關在籠子裡已經整整一天了!
    
  沒有多餘的廢話,也沒有什麼煽動的言語,晉襄只是鏗然拔刀往頭頂一舉,兩萬虎賁健兒霎時便激動得老屌怒漲,那一雙雙的兇睛裡,一團團烈火便騰地燃燒了起來,晉襄再以橫刀往前一引,兩萬虎賁頓時便如決了堤的洪水,洶湧向前。
    
  這一刻,兩萬虎賁鍵兒就是兩萬頭剛放出籠子的猛虎!
    
  憋了整整一天的情緒終於有了渲洩的出口,燃燒了整整一天的心火,終於有了燎原的機會,虎賁軍,戰吧,齊國佬還有淮南的廢物們,戰慄吧……
    
  “閃開,給老子閃開!”晉襄仰天咆哮,手擎橫刀大步向前。
    
  西乞烈本能地退開兩步,再扭頭看時,晉襄鐵塔般的身影早已飛奔而過。
    
  泥濘的水沼對於身披重甲且又筋疲力竭的西乞烈來說,是個巨大的障礙,可對於身披棉布戰袍且又養精蓄銳已久的晉襄來說,卻實在算不了什麼,腳步疾、濁水濺,兩萬虎賁健兒追隨晉襄身後洶湧向前,很快便與齊淮聯軍迎頭相撞。
    
  一個淮軍校尉大步上前,兜頭一刀照著晉襄斬了下來。
    
  “滾!”晉襄揚刀一擋,淮軍校尉的橫刀便已經飛上了半空,下一霎那,晉襄左手一記直拳惡狠狠地砸在了淮軍校尉的胸甲上,但聽“膨”的一聲悶響,淮南校尉足有三百多斤的身軀霎時往後倒飛而起,連續撞翻了好幾個淮軍士兵,才頹然墜地。
    
  “去死!”
    
  “閃開!”
    
  “滾開!”
    
  “給老子滾!”
    
  “都他媽去死!”
    
  晉襄猶如瘋虎,聲聲咆哮,伴隨著每一聲咆哮,都必然會有一個或者多個聯軍將士被斬殺當場,晉襄的橫刀刀鋒所向,聯軍將士紛紛猶如波分浪裂,不管是普通士卒,還是司馬校尉將軍,全都立斬當場,竟無人能擋其片刻!
    
  “吼!”
    
  “嗷哈!”
    
  晉襄再次斬殺了兩員齊軍悍將,一騎連人帶馬都包裹在黝黑鐵甲裡的淮軍大將終於擋去了他的去路,迎上淮軍大將從頭盔眼窟裡透出來的冰冷目光,晉襄卻只是森然一笑,遂即仰天咆哮一聲、擎刀兇猛地撲了上去。
    
  “咣!”劇烈的金鐵交鳴聲中,淮軍大將的鐵戟已被晉襄猛然蕩開。
    
  下一霎那,晉襄疾探左手一把摑住淮軍大將坐騎的馬頭,再猛然一擰,淮軍大將的坐騎頓時悲嘶一聲、翻跌在地,馬背上的淮軍大將也被掀翻在地,晉襄這一擰,力道極大,竟然將淮軍大將戰馬的馬脖子給整個擰斷了。
    
  “吼!”晉襄怒吼一聲,又一刀照著淮軍大將的脖子狠狠剁下。
    
  這淮軍大將不是別人,正是身先士卒、衝鋒陷陣的淮南王英布,英布儘管曾是僅次於項羽的絕世驍將,可畢竟年事已高,而且已經在戰場上廝殺了好半天,此時如何能夠力敵年輕力壯又養精蓄銳了大半天的晉襄?
  
  “嗷!”眼看晉襄橫刀斬下,英布頓時狼嚎一聲猱身一個側滾。
    
  “噗!”晉襄雷霆萬鈞的一刀斬了個空,頓時目露凶光,刀鋒挑起一團爛泥甩向英布的同時,左腳一記蹬踏已經照著英布的背心惡狠狠地踩了下來,這一腳若是踩實了,英布的背脊鐵定會被踩出一個透明的血窟窿。
    
  生死關頭,英布再次一個翻滾,同時劈手揪住兩個淮軍士兵的腳脖子,照著晉襄惡狠狠地擲了過來,晉襄橫刀一式斜斬,便將凌空“飛”過來的兩名淮軍士兵斬成了四截,漫天四濺的血霧中,晉襄再定睛細看時,卻已經看不到那淮軍大將的身影了。
    
  “算你命大!”晉襄悶哼一聲,當即放棄了繼續追殺那淮南大將的念頭,一引橫刀向著前方不遠處的那具高聳的巢車猛烈地衝殺了過去。
    
  晉襄身後,兩萬虎賁也如出柙猛虎、銳不可擋!
    
  虎賁軍原本就是楚軍精銳中的精銳,其戰鬥力相較普通府兵強出何止一籌?現在,對面的齊淮聯軍卻已經跟楚軍府兵激戰了整整一天,無論是精力還是體力,都早已經透支,驟然面對虎賁軍雷霆萬鈞的猛攻,如何還抵擋得住?
    
    ##########
    
  公羊太醫疾施一趟金針,韓信終於幽幽醒轉。
    
  韓信一睜開眼睛,正好看到虎賁軍猛烈地突入了聯軍陣中,其勢絕不可擋,當下韓信再次仰天長嘆:“果然,果然如此……”
    
  “大王,勢危矣,現在怎麼辦?”
    
  “大王,這支楚軍攻勢好生凌厲!”
    
  “大王,壞了,他們就快突入中軍了。”
    
  “大王,趕緊發動陣法,擋住他們吧!”
    
  薛歐、程黑、呂章、許卿諸將惶然四顧,心已散亂。
    
  不等韓信回答,趙炎已經長嘆一聲,道:“來不及了,不要說聯軍將士廝殺了大半天此時早已經筋疲力竭,就算聯軍將士體力充沛,可受到泥濘的影響,大王也很難如臂使指般調度指揮他們了,發動陣法……談何容易?”
    
  “畢書,好深的算計哪!”蒯徹也是神情慘然,“他是要將聯軍一鍋端哪!”
    
  “虎賁軍,這才是真正的虎賁軍,之前的只不過是披著虎皮的狼而已。”趙炎伸手直直地指著前方洶湧而來的那支虎賁軍,喉籠裡似堵了什麼東西,聲音也變得有些走調,“我們早該猜到的,早該猜到的呀……”
    
  趙炎也就是說說,超過五十萬大軍的大會戰,又有誰會在乎區區兩萬名身披布袍的輕兵呢?在此之前,如果有誰跟趙炎說,這兩萬名楚軍輕兵將決定整個淮南大戰的最終勝負,他定會哈哈大笑,然後認定那人是個瘋子。
    
  輕兵死士,從來只是消耗兵種,從來就不是什麼決定性的力量。
    
  可是今天,此時此刻,畢書卻硬生生讓一支輕兵變成了終極性的力量!
    
  韓信卻不願就此放棄,作為一名兵家,不到最後一刻,他絕不會輕言放棄!
    
  霍然回頭,韓信以最快的速度向程黑下達了一連串的軍令,程黑和傳令兵們也是抖擻精神,迅速將一面面的令旗升了起來,各軍、各營、各部、各曲負責傳達軍令的傳令兵們也是來回奔走、大聲呼號,將韓信的軍令傳達給了各級將領。
    
  聯軍巨鶴在陷入短暫的混亂後,很快便恢復了秩序。
    
  不過,這僅僅只是表象,韓信很快便無奈地發現,聯軍的反應速度已經大不如前,不是他韓信無法提前發現陣形的漏洞,也不是傳令兵們無法及時傳達軍令,而是各軍、各營、各部、各曲根本無法及時趕到韓信指定的位置了。
    
  正如趙炎所說的那樣,泥濘的地面極大地限制了聯軍將士的走位。
    
  聯軍的整個指揮系統就像是人的神經系統,大腦中樞沒有任何問題,傳達的神經單元也是好好的,可是,執行命令的終極單元卻壞了,手臂、大腿、腳板、十指等等等等,都變得行動遲緩,而這種情形的後果,卻是災難性的。
    
  前出的甲曲不僅沒能及時抵達指定的位置,反而把側擊的乙部給擋住了,而丙曲的退卻也沒能避過趕來馳援的丁部,又把丁部衝亂了,還有,左軍弓箭營的箭雨侵襲非但沒有殺傷楚軍,反而把正在潰退的輕兵營給摞倒了。
    
  亂了,聯軍的鶴翼陣終於徹底的亂了。
    
  鶴首位置的中軍亂得尤其厲害,虎賁軍狂飆疾進、勢如破竹。
    
  “父王,大事休矣,可速退走!”不知什麼時候韓闔到了巢車下,仰頭大吼。
    
  程黑諸將頓時如夢方醒,當下搶上來七手八腳就想把韓信抬下去,卻被韓信不由分說給制止了。
    
  趙炎、蒯徹想上前勸諫,也被韓​​信搖手制止。
    
  韓信站在側傾的巢車上,兩眼漫無焦點地向前眺望,任由冰涼的雨水滑過臉龐,滲入衣襟,透心的涼!他無比悲涼地發現,他已經失去了對軍隊的掌控,自漢中拜將以來,這還是第一次,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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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 決戰之落幕

  韓闔順著繩梯攀上巢車,急聲道:“父王可速走,兒臣留下斷後!”
    
  韓信淡淡搖頭,他若走,聯軍只怕頃劃間就會兵敗如山倒,他若留在這裡,聯軍一時之間倒還不至於崩盤,說到底,突入聯軍陣中的楚軍只有兩萬人,只要他韓信在,只要他的齊王大纛還沒有倒下,聯軍雖亂,暫時還不會崩潰。
    
  趁著這點時間,或者還可以為齊軍留一點​​軍力。
    
  仗打到這份,韓信知道聯軍的大敗已經是不可避免了,現在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盡可能地替齊軍留一點​​軍力,至於他自己,反正時日無多了。
    
  當下韓信回頭望著韓闔,淡淡地道:“闔兒領軍速走,齊國就交給你了。”
    
  “父王,你這……”韓闔聞言大急,韓信卻再不理他,又轉頭對趙炎說道,“子矜,寡人就把齊國還有太子託付給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地輔佐太子。”
    
  趙炎衝韓信長揖到地,慘然應道:“大王放心,臣定當竭盡所能輔佐太子。”
    
  韓信輕輕領首,又與薛歐、趙夕、呂章、許卿諸將話別,最後,韓信的目光才終於落到了蒯徹身上,嘆道:“寡人悔不聽先生之言,致有今日之禍,唉……”
    
  蒯徹也是心緒難平,對著韓信深深一揖,一時間竟也是無語凝噎。
    
  稍煩,韓闔、趙炎以及趙夕諸將皆離去,程黑、蒯徹卻留了下來。
    
  韓信手扶著護欄,俯瞰著前方越來越近的楚軍,頭也不回地問道:“程黑,還有子通先生你們怎麼還不走?”
    
  程黑脖子一梗,道:“大王在哪,臣便在哪!”
    
  說罷,程黑便翻身攀下巢車,召集禁軍去了。
    
  蒯徹不知韓信己經時日無多,卻也看出韓信己經存了死志,當下幽然嘆息一聲,上前兩步站到了韓信身邊,有些哀傷地說道:“齊王,當年在下也曾想過輔佐你成就大事,可惜未能如願,這最後一程,就讓在下陪你一起走完罷,”
    
  韓信微笑笑,道:“也罷,那便有勞先生,呵呵。”
    
  望著韓信臉上那淡淡的笑容,還有煙雨中那落寞的身影,蒯徹忽然間有種想要大哭的衝動,英雄末路,真是英雄末路哪……
    
    ##########
    
  晉裹的兩萬虎賁健兒卻仍在狂飆疾進。
    
  “滾!”晉襄一刀斜斬,將擋在面前的齊軍校尉自左肩至右肋斜劈成了兩半,再伸手輕輕一扒拉,齊軍校尉的上半截屍身便頹然滑落,雖被分屍,齊軍校尉卻猶未斷氣,竟然還在嗷嗷慘叫,場面極其血腥、磣人。
    
  晉裹猛然踏前兩步,巢車己然近在眼前。
    
  巢車上,煙雨濛朧,卻仍然可以看清有兩道身影站在上面
    
  右側那人身披紫袍,神情氣度盡皆不凡,想來便是韓信無疑。
    
  霎那間,晉襄眸子裡便暴起了異樣的殺機!
    
  “轟!”一道鐵塔般的身影驟然躍落晉襄面前。
    
  泥水四濺中,程黑緩緩揚起雙刃重劍,劍尖遙指晉襄冷森森地喝道:“有我在,誰也別想過去,休想!”
    
  程黑身後,最後剩下的百餘禁軍​​也結成了密集的方陣。
    
  “螳臂擋車!”晉裹撇了撇嘴,揚刀照著程黑頭上狠狠斬下。
    
  刀劍相擊,只聽“咣”的一聲炸響,狂野的力量頓時潮水般倒捲而回,程黑只覺一座大山驟然間壓頂,雙刃重劍竟被生生震斷,握劍的右手也被震得虎口開裂、鮮血飛濺,左腿剎那間也沒撐住,噗嗵跪倒在了泥濘之中。
    
  下一霎那,晉襄飛起右腳一記直踹,正中程黑面門。
    
  只聽得“喀嚓”一聲脆響,程黑的腦袋便己經像西瓜般碎裂開來,紅白相間的腦髓霎時漫天飛濺……
    
  幾乎是同時,晉襄身後的虎賁健兒也己經蜂擁而上,將聚集在巢車下的百餘齊國禁軍砍成了肉泥。
  
  “下絞盤,下絞盤……”晉襄一聲怒吼,早有十幾名虎賁健兒搶上前來,飛速轉動絞盤將高聳在半空中的巢車給降了下來,巢車緩緩降下,上面的情形也越發清楚,的確只有兩個人,一個紫袍男人,一個青衣秀士。
    
  那個青衣秀士晉襄認得,是淮南國國相蒯徹。
    
  不等巢車降到底,晉襄便己牽住繩梯​​只一盪,躍到了車廂上。
    
  “蒯徹先生?!”晉襄以手中橫刀指了指紫袍男人,問蒯徹道,“他可是韓信?”
    
  蒯徹默默點頭,晉裹眸子裡霎時兇芒畢露,手中橫刀順勢斜斬,正欲將韓信斬首時,蒯徹忽然輕嘆了口氣,說道:“晉襄將軍,齊王己經崩卒,可否給他留下全屍?”
    
  “嗯?”晉襄刀鋒驟然一頓,再伸手去探韓信鼻息時,發現果然己經氣絕了。
    
  “也罷。”晉襄反手一刀斬斷旁邊的齊王大纛,遂即仰天大聲咆哮起來,“韓信已死,聯軍敗了,聯軍敗了……”
    
  “韓信己死,聯軍敗了!”
    
  “韓信己死,聯軍敗了!”
    
  “韓信己死,聯軍敗了!”
    
  蜂擁而至的虎賁健兒便紛紛跟著咆哮起來。
    
  韓信,絕世兵家韓信竟然被他們虎賁軍給斬殺了,哈哈!
    
  不片刻功夫,兩萬虎賁健兒的聲音便匯聚成了一個聲音,巨大的聲浪直刺長空,勢可穿金裂石,驟然聽到這一消息,楚軍將士神情振奮、士氣大振,反觀聯軍將士,則無不神情淒惶、鬥志消沉,只片刻功夫,聯軍便己軍心瓦解,兵潰
    
    ##########
    
  聽到虎賁軍嘹亮的恕吼,冷靜如畢書,也不禁激動得渾身顫抖。
    
  下一霎那,畢書猛然一甩身後濕漉漉的大氅,再高高舉起雙手,無比激動地外加聲嘶力竭地仰天長嗥:“韓信已死、聯軍已敗,大家斬首級啦,斬首級啦… …”
    
  畢書的聲音由高無而嘶啞,原本已經筋疲力盡的楚軍將士們卻紛紛跟著歇斯底里地仰天咆哮起來,望著兵敗如山倒的聯軍,望著那一顆顆攢動的人頭,他們分明看到了一份份沉甸甸的戰功,山呼海嘯般的怒吼聲中,楚軍將士猶如下山的猛虎、追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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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渾濁的泥水中,英布正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狂奔。
    
  前方,茫茫煙雨中隱隱可見彭城巍峨的輪廓,身後,寥寥百餘禁軍淒惶隨行。
    
  楚軍歡聲雷動,聯軍兵潰如山,這一劃,英布真想跪下來嚎啕大哭,淮南軍完了,淮南國完了,他這個淮南王也當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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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陰雨卻越發的綿密了。
    
  綿綿陰雨中,韓闔勒馬回頭,遙望著南邊喧囂、混亂的戰場,單薄的嘴唇幾乎被他的鋼牙生生咬碎,自打記事起,他便一直視韓信為自己的偶像,在他的心目中,韓信就是這個世界上的王者,永遠不會敗,可是今天,他的偶像卻崩塌了。
    
  趙炎輕輕嘆息一聲,上前勸說道:“太子,我們走吧。”
    
  韓闔向著南方夜幕下的戰場投去最後的一瞥,然後猛然勒馬回頭,向著北方疾馳而去,直到馳出幾十步遠,夜空下才傳來他冰冷的聲音:“從現在開始,寡人就是齊國的王,而不是什麼太子,趙炎,你給寡人記住了。
    
  趙炎神情黯然,輕輕打馬追了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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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刻鐘後,畢書站到了韓信的屍首前。
    
  韓信己經氣絕,卻仍然保持著王者的尊嚴,屍身無依無靠,卻立而不倒,那雙空洞的眸子直直地望著前方,雖漫無焦點,卻深邃如海,裡面有驕傲,有不屑,有悲傷,有遺憾,似乎還有淡淡的落寞,一代兵家之仙,就此凋落。
    
  沒有任何猶豫,畢書上前兩步,對著韓信就是深深一揖。
    
  “學劍,你贏了,你打敗了韓信。”蒯徹望著畢書,神情異常的複雜。
  
  有時候,蒯徹忍不住的想,假如,當初他追上了畢書,並且說服畢書留在了淮南,那麼現在又會怎樣?聯軍還會敗?淮南國還會亡嗎?面對當世絕無僅有的兩大兵家,韓信,還有畢書,楚國再強大,只怕也是徒呼奈何吧?
    
  “子通兄,你今後有何打算?”畢書再揖起身,問道。
    
  “亡國之臣,還能有何打算?”蒯徹搖了搖頭,答道,“惟死而己。”
    
  畢書微微蹙眉,勸道:“楚王雄才大略,頗有容人雅量,以兄之才,若能仕楚,必能得到重用,豈非勝過朽於草木間百倍……”
    
  蒯徹擺了擺手,打斷畢書道:“學劍你不必再勸了,在下初時仕齊,後又事梁,然後再仕淮南,轉軼反覆,也著實累了,這回,在下卻想歇了。”
    
  畢書聞言默然,他知道像蒯徹這樣的名士,一旦做出決定,那便絕無更改的可能了,只可惜蒯徹一身才學,未及施展便要永淪於地下,實在讓人扼腕嘆息。
    
  蒯徹微微一笑,轉身便走,稍頃,茫茫煙雨中傳來了他悲涼的聲音:“有寒士起於范陽兮,姓蒯名徹;嘗讀詩書禮樂易兮,學有所成;常懷抱負以濟天下兮,志不得遂;爾今壯志成空心灰意冷兮,但求一死……”
    
  
    
  ps:淮南大戰終於落下了大幕,劍客也忍不住想要感慨幾句。
    
  關於韓信,劍客始終認為他是從古至今最偉大的兵家,沒有之一!
    
  五千年華夏史,就是一部恢弘的戰爭史詩,其間出了無數個兵家,但是,沒有一個兵家能夠像韓信這樣,在他的同一時代擊敗了​​另一個正值巔峰的大兵家,這一點,既便是擊敗了龐涓的軍神孫昭也是難以企及。
    
  因為,韓信擊敗的是項羽,一個絕世勇將!
    
  核下之戰,項羽的十萬楚軍是缺糧,可是大家別忘了破釜沉丹這個曲故,作為華夏勇戰派的代表人物,項羽極其善於激勵士氣,其於絕境中奮起反擊的能力可謂亙古無人可及,這一點就連韓信也要自嘆弗如。
    
  若不是韓信,縱然對面有百萬秦軍,恐怕也擋不住項羽的十萬精銳。
    
  但是,韓信的三十萬齊軍擋住了,韓信不但擋住了項羽的狂暴突擊,而且先敗後勝,近乎神蹟般地打敗了項羽,遍數歷史長河中無數兵家,除了韓信,有誰能做到這點?
    
  所以,淮南大戰很難寫,因為韓信真的很厲害,要打敗他真的很難。
    
  老實說,這次淮南大戰劍客寫得非常用心,韓信、畢書之間的對陣,劍客己經竭盡所能做到了極致,總之這己經是劍客的最高水準了,如果還無法滿足大家的期望,那真是沒辦法了,劍客只希望,這一戰中韓信的表現還能讓大家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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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滅國大棋

  夜已經很深了,卻還有一陣陣低沉蒼桑的​​塤聲從畢書的大帳里傳出來。
    
  此時距離淮南大戰落幕已經有兩個多時辰了,晉襄、子車師、西乞烈正帶著大軍在漫山遍野地追殺齊淮聯軍的潰兵,估計不到天亮是回不來了,齊淮聯軍足有二十五萬,就算戰死了五萬,也還有二十萬潰兵,夠楚軍將士們忙活整夜了。
    
  畢書卻早早返回了大營,進了大帳之後只跟許負輕輕相擁,然後便默默地坐到大帳的角落裡,吹奏起了哀傷的塤曲。
    
  許負跪坐在畢書的身邊,只是靜靜地傾聽著。
    
  畢書吹奏的是首很有名的楚地歌謠,曲調低沉、滄桑,充滿了愁思。
    
  看得出來,畢書此時的心情很複雜,並非簡單的哀傷,更沒有喜悅,隱隱約約的,許負覺得畢書似乎有些孤獨,就像一頭夜行的孤雁,哀鳴聲聲,卻不見應和,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孤獨,幾讓人潸然淚下。
    
  事實上,此時畢書的心情的確很複雜,自從看到韓信的屍體之後,他便一直沉浸在這種情緒當中難以自拔,按說他應該高興,當初剛出師門時,畢書最大的目標便是有朝一日能與韓信對決沙​​場,然後戰而勝之,現在他實現了夢想,難道不該高興?
    
  可是,當畢書真的戰勝了韓信,卻發現自己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有一種感覺,叫做高處不勝寒,韓信曾經達到那個高度,現在,他畢書也站到了同樣的高度,茫然四顧,那種發內靈魂的孤獨,實非言語所能形容,用一句很俗的話來解釋,就是畢書突然間失去了為之奮鬥的人生目標,整個人開始迷茫了。
    
  直到吹累了,畢書才終於放下塤器,然後懶懶地靠上了錦墊。
    
  許負正想勸幾句,可不等她說出口便被畢書阻止了,畢書伸手輕輕掩住許負的櫻唇,低聲說道:“娘子,你什麼都不用說,為夫只是有些感慨,僅此而已,明天早上一覺醒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真的。”
    
  說罷,畢書便輕輕臥下,枕著許負的大腿進入了夢鄉。
    
  許負伸出春蔥似的玉指,輕輕地捋著畢書的鬢角髮梢,忽然發現滿頭青絲中竟然已經生出了幾根華髮,霎那間,水一樣的柔情便從許負的美目裡洶湧而下。
    
  一夜無話,次日直到日上三竿,滿臉疲憊,渾身浸染泥漿、血水以及汗漬的晉襄才終於回來了,此時,晉襄心裡對畢書的不滿早已化為了烏有,這一戰,虎賁軍可是逞足了威風,也賺足了戰功,幾乎每個虎賁健兒都夠爵升一級了!
    
  至於晉襄,單是擒斬韓信便足可封侯了,當然,不是現在。
    
  項莊當初敕封周殷、桓楚、季布、高初、龐鈺五人為侯時就曾說過,這是特例,別人要想封侯卻只能等到天下一統了。
    
  “上將軍,上將軍,哈哈哈……”
    
  人還沒到,晉襄那震耳欲聾的嗓音便已經傳了過來。
    
  及至近前,晉襄卻無比錯愕地發現,鐵牛和上將軍的三百親兵正在打點行裝,看樣子是打算要拔營了?
    
  “這……”晉襄一把扯住鐵​​牛,道,“鐵牛,這是幹啥?”
    
  鐵牛攤了攤手,搖頭苦笑:“末將也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難道大軍這就要開拔了?可是不對啊,彭城都還沒打下來呢,而且,打了這激烈一場大仗,怎麼也應該休整兩天吧?”晉襄撓了撓頭,百思不得其解,當下也不去多想了,一下掀開帳簾跨進了畢書的大帳。
    
  大帳裡,虞子期、子車師和西乞烈早已經到了,正向畢書稟報軍情。
    
  昨日大戰,楚軍雖然大獲全勝卻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確切的傷亡數字雖然還沒有統計出來,但是楚軍的傷亡絕對不會少於五萬人!為了替虎賁軍的最後絕殺爭取機會,十八萬府兵付出了極為慘重的傷亡。
    
  不過這也值了,齊淮聯軍一戰而敗,淮南戰場已經大局鼎定了。
  
  看到晉襄進帳,畢書便正了正臉色,當下肅然說道:“好了,晉襄將軍也到了,現在開始說正事。”
    
  說罷,畢書便從案頭錦匣裡取出六塊兵符(虎賁軍、吳郡府兵、丹陽郡府兵、會稽郡府兵、豫章郡府兵以及九江郡府兵)遞給右下首的虞子期道:“子期將軍,奉大王詔令,即日起,虎賁軍及五郡府兵便交由你統帥了。”
    
  晉襄、子車師、西乞烈聞言無不錯愕至極。
    
  虞子期一時間也不敢伸手來接兵符,問道:“上將軍,這是為何?”
    
  “這是大王詔令,將軍趕緊接符吧。”畢書說罷起身,將兵符直接交到虞子期手上,然後坐回首席接著說道,“子期將軍,如今彭城防禦空虛,取之易如反掌,攻取彭城之後,當掃蕩泗水、東海兩郡,分兵揖盜以恢復秩序,且不要貿然北上伐齊。”
    
  “上將軍,這卻是為何?”子車師不解地道,“淮南敗後,齊國也同樣是防禦空虛,正是趁勢而下的大好時機呀。”
    
  “不然。”畢書搖了搖手,卻也沒有多做解釋。
    
  虞子期收好兵符,肅然道:“上將軍放心,末將定不辱命。”
    
  由於畢書的冷酷、無情,諸將私底下對他的確是不無詬病,但是這一仗打下來,大家也沒什麼話說了,人家連韓信都打敗了,你還有什麼好不服氣的?
    
  畢書又從懷裡取出一隻錦囊遞向晉襄,說道:“晉襄將軍,這個給你。”
    
  晉襄衝畢書揖了一揖,當下上前接過,然後便想當場打開,卻被畢書制止了:“晉襄將軍且慢打開。”
    
  晉襄望著畢書,有些不解。
    
  畢書淡淡一笑,接著說道:“子期將軍的大軍尚可休整兩日再行攻打彭城,晉襄將軍你的虎賁軍卻不能了,因為英布已經逃往相縣(泗水郡郡治),你必須即刻追擊,務必將英布擒斬於相縣,然後,將軍再打開錦囊不遲。”
    
  晉襄收好錦囊,雙手啪地抱拳,應道:“喏!”
    
  分派好了諸事,子車師忍不住詢問道:“上將軍,你欲何往?”
    
  “我麼?”畢書淡淡一笑,低聲說道,“我得晝夜兼程去南陽,配合大王跟漢王劉邦再下一盤滅國大棋,呵呵。”
    
    ##########
    
  淮南戰場終於打破了僵局,南陽戰場卻仍然處於對峙之中。
    
  天狼軍和​​驍騎軍早在半個月前就趕到了南陽,但是楚軍在兵力上仍舊處於劣勢,不過劉邦出於某種考慮並沒有向楚軍發起強攻,戰事便暫時沉寂了下來,不過雙方都清楚,沉寂只是暫時的,大戰隨時都可能爆發。
    
  項莊的王帳裡,百里賢正跟武涉對弈。
    
  當然,以武涉的棋力是斷然下不過百里賢的,所以百里賢讓了他二子。
    
  武涉是兩天前剛到的南陽,這次出使南越非常順利,原本就對中原沒什麼野望的趙佗欣然接受了項莊的善意,並表示,只要楚國能夠一統中原,他就會向楚國稱臣納貢,當然項莊也清楚,讓趙佗稱臣或許可以,納貢卻是想也別想。
    
  所以,南越國的問題始終是要解決的,但不是現在。
    
  棋局才剛剛開始,因而下得很是輕鬆,武涉一邊落子一邊問項莊道:“大王,燕趙韓國那邊為什麼至今沒有動靜?當初不是約好了四家同時舉兵,燕趙配合上將軍伐齊,韓國則出兵抄截關中,阻斷漢軍後路的嗎?”
    
  “燕趙韓國?”項莊擺了擺手,道,“指望不上。”
    
  百里賢一邊應子,一邊也說道:“韓王韓信有勇無謀,燕王藏荼薄情寡義,當初齊軍大舉攻伐趙國,眼看邯鄲都保不住了,他們都不肯出兵相救,現在天下大勢未定,他們又怎麼可能出兵助我大楚伐齊擊漢?”
    
  “至於趙王張敖。”頓了頓,百里賢又道,“不過一豎子,懦弱無能且寡斷,軍國大事皆操縱於貫高、趙午之手,他又能做得了什麼主?”
    
  武涉便很有些擔心,望著項莊憂心沖沖地道:“燕趙兩國若不出兵,上將軍便需要獨力面對韓信、英布的聯軍,壓力怕是不小哪,還有前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也不知道會不會對上將軍的心境產生不好的影響?”
    
  武涉雖然剛回來,卻也聽說了謠言之事。
    
  項莊的臉色便有些陰沉,他何嘗不擔心淮南的戰事?
    
  南陽戰場已經陷入了僵局,而且是真正的僵局,除非出現什麼變故,否則無論是漢軍還是楚軍,都很難打破僵局,此時,劉邦、項莊就只能寄希望於別的戰線,毫不誇張地說,淮南戰場的結果將會直接決定楚漢爭霸的走勢!
    
  淮南戰場若是楚軍勝出,則不僅齊淮聯軍要完蛋,漢軍也將大勢去矣。
    
  反過來講,淮南戰場若是齊淮聯軍勝了,那麼楚國的江東老巢就將暴露在韓信、英布的兵鋒之下,項莊面對五十萬漢軍​​的強大壓力,進進不得,退退不走,結局也就只有敗亡一途了,說白了,這其實就是一盤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滅國大棋!
    
  百里賢明顯看出了項莊心中的擔憂,當下轉移話題道:“來,跋之,咱們下棋,今天不討論軍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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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大勢已去

  夜深人靜,項莊卻是睡意全無,正在大帳裡來回踱步。
    
  此時此刻,項莊深切地感受到了通訊不便給他帶來的困擾,畢書的二十萬大軍正和韓信、英布的二十五萬聯軍在淮南生死決戰,可他這邊卻得不到一點的消息,既便是烏木崖,也無法及時將淮南的消息​​傳遞過來。
    
  有時候,項莊忍不住的想,要是能有電報該有多好?
    
  不過項莊也就是想想,就憑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要想造出電報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造火藥或許還有可能,不過項莊的化學真的沒讀好,他早就已經忘記火藥的具體成分是啥,至於配方,那就更加不清楚了。
    
  帳外隱隱可以聽到叮叮噹噹的刀劍撞擊聲,項莊便有些煩躁。
    
  不用出帳去看,項莊就知道肯定又是項治這兔崽子在纏著呼延切磋,項治這小子幾乎就是個武癡,腦子裡除了追求更高強的武藝之外,就再沒有別的念頭了,這倒也好,至少對王位不會構成威脅,也就不會跟項政骨肉相殘了。
    
  踱了半天步,項莊又站到了靠北的屏風前,望著地圖發呆。
    
  淮南戰場的軍勢尚不明朗,可在南陽戰場,楚軍其實已經落了下風。
    
  自從上次大戰吃了虧之後,劉邦就派了大量的斥候遊騎,加強了對戰場附近方圓百里地域的控制,此後,楚軍遊騎與漢軍遊騎暴發了數百次的絞殺,楚軍都再沒佔著什麼便宜直到蒙殛的驍騎軍到來局面才稍有改觀。
    
  說到底,江東還是不適合發展騎兵。
    
  這個跟國力、跟國君的決心和魄力無關,完全是環境所決定的。
    
  首先,江東沒有大面積的草場,養馬困難,十萬匹軍馬已經是極限了!關中雖然同樣沒有大面積的草場,但與關中相鄰的隴西、河西、九原都有大片大片的草場,而且四周游牧的胡人跟漢國關係良好,漢軍幾乎擁有取之不盡的軍馬。
    
  其次楚國周邊的蠻族都沒有騎兵,楚軍騎兵很難找到練兵的機會,而漢國卻與強大的匈奴相鄰,漢軍騎兵幾乎是在與匈奴的血戰中成長起來的,論戰鬥經驗,楚軍騎兵遠遠無法跟漢軍騎兵相媲美。
    
  一開始,楚軍騎兵還能仗著改良後的蒙古馬以及鋒利的環首刀壓制漢軍騎兵,所以在遊騎的絞殺中佔據了上風,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漢軍逐漸適應了楚軍的優勢之後很快便摸索出了有效的反制戰術,楚軍遊騎就漸漸落入了下風。
    
  楚國的六萬多騎兵,也就驍騎軍能夠穩穩壓過漢軍騎兵一頭。
    
  驍騎軍有大秦鐵騎的老底子在,戰鬥力還是很強的,再加上項莊引進阿拉伯馬,改良了蒙古馬種,更是讓驍騎軍如虎添翼,尤其是驍騎軍中的兩千重騎兵,無論是衝擊力戰鬥經驗還是訓練都明顯要優於漢軍的重騎兵。
    
  不過,驍騎軍再強大也只有兩萬騎兵,在特定的時候,兩萬驍騎軍或許可以一錘定音、決定一場大戰的勝負,可在絕大多數時候,驍騎軍在面對十幾萬漢軍騎兵外加胡人騎兵時,同樣只能夠疲於奔命。
    
  而且,騎兵的劣勢只是一個方面。
    
  根據烏木崖的情報,漢軍正在營中大量打造配重式投石車!
    
  配重式投石車是項莊引導公輸車最先發明的,相比槓桿式投石車結構稍稍複雜,射程和殺傷力卻要大得多!不過凡事有利就有弊,在楚軍裝備配重式投石車之後不久,其餘各國也就相繼仿製出了同樣的配重式投石車。
    
  說到底,配重式投石車的原理和結構其實並不複雜,稍有經驗的木匠只需看一眼,就基本上能夠仿造出來了。
    
  楚漢兩軍正在野外對峙,漢軍並不需要攻城,劉邦為什麼要大量打造投石車?
    
  很顯然,劉邦已經得到了高人的指點,這個高人不是張良、陳平就是白墨,這批投石車鐵定是用來對付楚軍連弩的,連弩殺傷力驚人,卻極其笨重,發射前還需要用專門的鐵釬進行固定,在投石車的大範圍打擊下的確很難倖存。
    
  這就給楚軍帶來了極大的困擾,一旦失去了連弩的威懾,項莊無法想像,當漢軍重騎從正面發起衝鋒時,楚軍該怎麼抵擋?戰壕?鹿砦?皆非良策!難道讓驍騎軍的兩千重騎進行兌子式的衝鋒麼?效果未必好不說,項莊也捨不得。
    
  除非能將漢軍的投石車幹掉,否則這個難題就破解不了。
    
  但漢軍投石車必定躲在後陣,在騎兵不佔優勢的前提下要想幹掉它們又談何容易?
    
  項莊正苦思無計時,屈不才瘦削的身影忽然從大帳角落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衝項莊躬身一揖,然後稟道:“大王,秭陵急報!”
    
  項莊隨手接過屈不才手中的密信,匆匆看完卻霎時變了臉色。
    
  屈不才心裡頓時便咯頓了一聲,這封信他還沒看過,難不成淮南戰局有變?屈不才正驚疑不定時,項莊霍然扭頭,大吼道:“呼延!”
    
  急促的腳步聲中,呼延早已經掀簾而入,後面還跟著項治。
    
  甫一進帳,呼延便衝項莊拱手一揖,昂然道:“大王有何吩咐?”
    
  項莊一甩衣袖再握住腰帶,朗聲道:“快,快去把軍師給寡人請來!”
    
  “喏!”呼延轟然應喏,領命去了,項治卻湊了上來,問道,“父王,怎麼了?”
  
  “淮南大戰有結果了。”項莊拍了拍項治的後腦勺,又伸手撣去他肩上的草屑,壓抑著興奮說道,“韓信、英布大敗,我軍大獲全勝,哈哈哈。”
    
  項治卻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他腦子裡只想著剛才輸給呼延的那一招。
    
  稍頃,百里賢便急步進了大帳,甫一進帳便問道:“大王,淮南大戰贏了?”
    
  “子良,你說對了。”項莊伸手制止百里賢見禮,又拉著他走到了靠北的屏風前,指著地圖說道,“淮南大勝,不出意外的話,畢書應該正在趕來的路上,你的錦囊妙計肯定已經給了晉襄,現在是不是可以給高初飛鴿傳書了?”
    
  百里賢道:“既然淮南大戰已經勝出,巴蜀那邊也的確該出兵了。”
    
  項莊當下從懷裡取出另一個錦囊,解開,又從中取出一封密信交給屈不才,鄭重其事地叮囑道:“老屈,立即將這封密信送到高初手中,越快越好!”
    
  “喏!”屈不才接過密信,轉身隱入了大帳角落的陰影裡。
    
  項莊這才拉著百里賢坐了下來,一邊又吩咐呼延道:“呼延,立即召集諸將,再安排人手烤幾隻全羊,寡人要與諸將痛飲,哈哈哈…”淮南大戰已經有了結果,項莊的心事也就放下了一半,現在,就等畢書到來了。
    
  百里賢卻皺了皺眉,小聲勸道:“大王,得小心漢軍狗急跳牆哪。”
    
  “嗯?狗急跳牆?”項莊聞言頓時悚然一驚,他剛才也就是興奮過了頭,這會讓百里賢一提醒,便也立刻省悟了過來,韓信、英布一敗,劉邦的外援也就不存在了,而楚軍的外援恐怕就會出現了,消息傳開後,燕趙韓國肯定會聞風而動!
    
  這種情形下,劉邦如果不想束手待斃,那就只能搶先下手了!
    
    ##########
    
  天氣日漸炎熱,劉邦夜難成寐,這會正在張良的陪伴下巡視輜重大營。
    
  儘管已經是深夜了,可輜重大營卻仍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數以千計的工匠袒露著上半身,正在揮汗如雨、連夜打造投石車,不遠處的空地上,已經聳立起了數以百計的投石車塔架,那些都是已經打造好了的投石車。
    
  “子良。”劉邦邊走邊問張良道,“你說這些投石車真能摧毀楚軍的連弩?”
    
  “肯定可以。”張良篤定地答道,“楚軍的連弩笨重、移動困難,發射時還需要固定,只要集中上百架投石車進行持續轟擊,就必定可以摧毀掉楚軍的連弩。”
    
  “但願如此吧。”劉邦搖頭輕嘆,顯然劉邦心裡對此還有些將信將疑。
    
  走著走著,劉邦忽然停了下來,幽聲問道:“子良,你說韓信能贏畢書嗎?”
    
  張良笑道:“韓信黯熟兵法韜略,而且身經百戰,畢書雖是鬼谷門人,可是跟韓信比起來還是嫩了點,何況齊淮聯軍還佔據兵力優勢,淮南之戰,臣以為楚軍必敗!”張良跟韓信同僚多年,對韓信還是很有信心的。
    
  然而,這終究不過是張良的美好願望而已。
    
  很快,張良的斷言便被殘酷的現實給無情地擊碎了!
    
  幾乎是張良​​話音剛剛落地,陳平的身影便匆匆地出現在了劉邦、張良的視野當中,看到陳平臉上竟然露出了罕見的慌急之色,劉邦、張良心中頓時便咯頓了一聲,心忖壞了,淮南大戰多半是有結果了,而且恐怕是不好的結果。
    
  果然,陳平走到劉邦跟前,匆匆一揖,便說道:“大王,禍事了!”
    
  說罷,陳平又使勁地喘了口氣,然後接著說道:“剛剛接到彭城的飛鴿傳書,齊淮聯軍於三日前與楚軍決戰,卻被楚軍殺得大敗,齊王韓信已經戰死,淮南王英布敗走相縣,淮南國和齊國大勢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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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狗急跳牆

  “大王!”陳平最後加重語氣說道,“韓信敗死了!”
  
  “啊?!”劉邦聞言腳下猛然一個趔趄直接摔跌在地,失聲叫道,“陳平,你剛才說,說啥?韓信,韓信他死,戰死了?!”
  
  這一刻,劉邦何止是吃驚,韓信竟然就死了,還是戰死的? !
  
  張良也是滿臉的難以置信,在他心目當中,韓信幾乎就是不可戰勝的存在,早些年,他甚至還考慮過,假如韓信不服漢王威望,起兵造反的話,又該拿什麼來擊敗他?張良想來想去,覺得只有從政治上下手才可能打敗韓信。
  
  可是現在,韓信卻在淮南被畢書打敗,而且陣亡了!
  
  看到陳平點頭,劉邦又是一個激泠,當下翻身揪住張良的袍裾,極為失態地道:“子房,就連韓信都戰死了,咱們就更不是畢書的對手了,要不,趕緊回關中吧?關中有函谷關和武關擋著,楚軍沒個十年八年,怕也打不進來。”
  
  劉邦是真的萌生了退意,他是真的膽怯了。
  
  韓信有多厲害劉邦比誰都清楚,陳倉、蒲阪、井陘、濰水、垓下這些韓信獨自指揮的經典戰役就不必多說了,給劉邦印象最深的卻是滎陽之戰。
  
  二十年前,劉邦糾集了五十六萬聯軍,趁項羽遠在齊國之時,一下攻陷了楚國的國都彭城,就在劉邦跟各路諸侯王舉杯相慶之時,項羽卻帶著三萬精騎晝夜兼程趕回了彭城,只一戰,項羽便將五十六萬聯軍打得潰不成軍!
  
  也就那一戰,劉邦為了逃命,竟然狠心將長女劉元、嫡子劉盈給推下了馬車,這對小姐弟多可憐,娘親和外公剛給楚軍抓走,他們躲在豬圈裡,才得以倖免,現在好不容易才轉輾找到親爹,結果親爹為了馬車能快些,竟然親手把他們推下了馬車。
  
  好在劉邦的車夫夏侯嬰是個老實人,跳下車把劉元、劉盈這對可憐的小姐弟又給抱了回來,還把劉邦罵得不敢還口,這才救了劉元、劉盈姐弟,要不然,劉邦多半還要在歷史上留下另一個虎毒食子的典故,這千年罵名怕是也洗不脫了。
  
  彭城一戰,五十六聯軍潰敗如山,超過十萬人被殺,至少十萬人被趕進泗水淹死,劉邦只帶著二十餘騎倉皇逃到滎陽,劉邦正惶然不知所措時,妻舅呂澤帶著幾千義軍趕到,沒過兩天,關中的兩萬老弱也到了,領軍大將就是韓信。
  
  韓信僅憑兩萬老弱病殘加呂澤的幾千義軍,力挽狂瀾,在蕭邑、索邑間連敗項羽,隨後項羽糾集大軍再次進兵,卻仍被韓信阻在滎陽,不得寸進!劉邦至今都無法忘記滎陽城頭那個指揮若定的白衣身影。
  
  項羽能以八千江東子弟外加五萬烏合之眾大破秦將王離的二十萬長城軍團,卻始終無法以十萬精銳攻破韓信區區兩萬多烏合之眾結成的滎陽防線,無論項羽怎麼衝突,韓信都能從容應付,楚軍就是無法越過滎陽半步。
  
  項羽如此厲害一人物,都不是韓信的對手,可是現在,韓信卻竟然敗在了畢書手下,這說明什麼?這說明畢書是比韓信更厲害的存在,退一步講,兩人至少也是同一個層次的,他劉邦跟項羽打都要十戰九輸,又怎麼可能打得過畢書?
  
  有畢書這麼個大兵家在,項莊哪怕輸掉了南陽大戰,輸得只剩下大褲衩,可只要他能逃回江東,畢書也定有辦法幫他挽回局勢,想當年,他劉邦被項羽打得只剩二十餘騎,可韓信不也在滎陽幫他生生扭轉局面,最後形成了僵持之勢?
  
  得嘞,還是趕緊逃回關中當幾年安樂王吧,反正也是餘日無多了。
  
  要是回去晚了,搞不好關中老窩就讓韓王韓信給抄了,那才叫完。
  
  “子房。”劉邦扯著張良的袍裾,就像是溺水的老頭揪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可憐巴巴地說道,“這仗沒法打了,咱們回關中吧。”
  
  張良、陳平的眉宇間同時浮起了一條黑線,回關中? !
  
  此時回師關中,項莊倒的確是留劉邦不住,可回了關中之後呢?
  
  項莊盡佔關東六國故地,漢國僅憑關中故秦之地,如何與之相抗?
  
  結局是明擺著的,回關中只能是死路一條,放手一博才有一線生機!
  
  “大王慎言!”陳平直恨不得一把摀住劉邦的嘴巴,環顧左右,還好沒人聽見,當下壓低聲音說道,“大王,局面還沒有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畢書雖然打敗了韓信英布,可十天半個月之內淮南的楚軍還趕不過來,咱們還有時間!”
  
  “陳平說的沒錯。”張良彎下腰,跟陳平一道將劉邦攙起,然後耐心地開導道,“眼下在南陽戰場,我軍已經逐漸佔據了主動,只要這批投石車造好,也就可以有效壓制楚軍的連弩了,屆時,就能夠跟項莊的楚軍主力決戰了。”
  
  陳平接著說道:“只要搶在淮南楚軍趕到之前擊潰項莊的楚軍主力,我軍就將立於不敗之地,屆時,無論是席捲荊襄、巴蜀,還是退守關中,都會從容許多,現在若貿然退兵,楚軍必定會趁勢掩殺,如此,大事休矣。”
  
  劉邦環顧左右,愣愣地道:“真不能退?”
  
  張良、陳平同時搖頭,道:“絕不能退。”
  
  劉邦咕嘟嚥下一口唾沫,又道:“能贏?”
  
  張良、陳平同時點頭,肅然道:“能贏。”
  
  “幹!”劉邦咬了咬牙,獰聲道,“拼了!”
  
    ##########
  
  項莊拍了拍地圖,沉聲道:“劉邦老兒還真有可能狗急跳牆!”
  
  “所以我們得及早準備,而且得連夜準備,說不定明天漢軍就會大舉進攻了。”百里賢說著又從衣袖裡取出一張圖紙放在桌案上攤開,然後對著圖紙說道,“大王你看,這裡便是我軍駐營所在,東面、北面還有南面都是沔水,只有西面可供漢軍進攻。”
  
  背水結寨雖是兵家大忌,那也是要分情況的,譬如楚軍擁有水師之利,背水結寨就成了一步絕妙的好棋,楚軍大營三面都被沔水所包圍,因而只需防備來自西面的進攻,防守壓力就大大的減輕了。
  
  “劉邦若狗急跳牆,漢軍肯定會從西面強攻!”說此一頓,百里賢又道,“原本,我們可以將所有的連弩都擺到西邊的柵欄後,藉以阻止漢軍靠近,可現在漢軍有了投石車,再將連弩擺到柵欄後面,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項莊若有所思道:“子良,你有什麼想法?”
  
  百里賢道:“大王應該將綠野澤的水軍火速調來這裡,然後將全部一千具連弩搬到水軍的大小戰船上,漢軍若強攻大營,這些弩船就能夠從南北兩翼同時向漢軍發起攻擊,臣估算了一下距離,弩船的射程差不多可以覆蓋大營西側的整個原野!”
  
  “將連弩裝上水軍戰船,改造成弩船?!”項莊聞言頓時心頭一動。
  
  這倒的確是一個好主意,雖說能夠深入到鄧縣的水軍戰船都不夠大,可在船頭安裝一具連弩卻還是綽綽有餘,關鍵是安裝了連弩的弩船還可以在水中進退自如,一來可以自如調整射擊的方向,二來還可以躲避漢軍投石車的打擊。
  
  投石車又大又笨重,調校射程和射角很麻煩,如果用來打擊固定目標,還可以通過範圍覆蓋進行有效殺傷,可如果是打擊移動目標的話,投石車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善!”項莊當下抬頭,沖帳外喝道,“呼延!”
  
  呼延應聲入帳,衝項莊拱手一揖,喝道:“我王有何吩咐?”
  
  項莊左手扶腰,右手用力一揮,朗聲道:“即刻遣飛騎前往綠野澤水軍大寨,讓姜濟將軍率水軍所有船隻前來大營聽調!”
  
    ##########
  
  趙國、燕國還有韓國幾乎是同時知道了韓信兵敗淮南的消息​​。
  
  潛伏在彭城的各國細作同時放飛信鴿,將消息送往四面八方。
  
  負責消息刺探的趙國亞相張景幾乎是連滾帶爬闖進了趙王張敖的寢宮,在路上,張景甚至只連鞋都跑脫了一隻,進宮門的時候又跌了一跤把頭上的髮髻都披散了,最後毫無形像地出現在了趙王張敖跟前。
  
  “老叔?”張敖有些吃驚地望著張景,問道,“你這是咋了?”
  
  張景搖了搖手,不及見禮便急聲說道:“大王,韓信敗敗敗敗死了!”
  
  “韓信敗死了?敗就敗唄,這有啥呀?”張敖下意識地應了一句,遂即就像被馬蜂在屁股上蟄了一下,猛然跪坐起身,無比吃驚地瞪著張景,失聲道,“老叔你剛才說啥?韓信他他他他敗死了?敗給了畢書?!”
  
  韓信、英布正跟畢書在淮南對陣,張敖自然是知道的。
  
  楚使甚至來過邯鄲好幾次,反覆催促趙國出兵夾擊齊國,不過張敖沒什麼主見,國相貫高、上將軍趙午都不贊成出兵,只有次將軍白宣認為應該出兵​​,張敖又問亞相張景,張景也認為在楚齊兩軍沒有兩敗俱傷之前,趙國不宜出兵。
  
  張敖正等待楚齊打個兩敗俱傷,卻不曾想,韓信竟然就敗死了!
  
  “快快快……”張敖當下連連招呼不遠處的禁宮侍衛,“快傳召國相、上將軍還有次將軍,讓他們趕緊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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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8 01:03:17 |只看該作者
第437章 趁火打劫

  最近這十幾年,趙國一直採取與民休養的政策,除了三年前曾經遭到韓信大軍的入侵之外,就再沒有遭過兵災,而且韓信入侵時滿心以為能夠征服趙國,因而並沒有對趙國採取太大的破壞,所以,趙國的情形一直都是不錯的。
    
  不過,趙國的不錯僅僅局限在經濟民生上,軍事上卻不怎麼樣。
    
  趙國大約有人口兩百萬左右,正卒、戎卒、更卒加一起足有四五十萬,但是趙國根本就召集不齊這麼多大軍,因為趙國沒有足夠的武備,兵器、凱甲、馬匹奇缺,次將軍白宣極力要求加強武備,卻屢遭亞相張景、上將軍趙午壓制。
    
  亞相張景掌理國庫,要是大肆增加武備,他手中的油水就少了,他當然不答應,至於上將軍趙午,反對擴張武備則是因為不想白宣威脅他的地位,就這樣,擴充武備的事情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了下來,邯鄲解圍之後都沒有改觀。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貫高、趙午和白宣便相繼進了宮。
    
  聽完張景的介紹後,貫高等人盡皆臉色大變,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沒別的,這個消息實在是太讓人震憾了!
    
  見無人說話,張敖便有些不託底,問貫高道:“老國相,您說幾句?”
    
  貫​​高從無盡的震憾中回過神來,喟然長嘆道:“齊王一代兵家,竟然敗在了畢書這個豎子手下,實在是讓人意外,看來次將軍的擔心是對的,我們當初就不該跟楚國結盟,不過現在糾錯也還來得及,大王,趕緊擴充武備吧!”
    
  “武備當然要擴充!”貫高話音方落,上將軍趙午便接著說道,“不過當務之急是即刻出兵攻滅齊國,眼下齊軍新敗、韓信又死,齊國正是人心惶惶、舉國動盪之時,我王當遣上將率領大軍以雷霆萬鈞之勢攻伐之,則滅之不難!”
    
  張景也附和道:“上將軍所言極是,眼下正是對齊國用兵之時。”
    
  張敖有些猶豫,問白宣道:“次將軍,您的意見呢?”張敖懦弱歸懦弱,也不太有膽子敢違逆老國相、亞相還有上將軍的意見,可他始終牢記著先王臨死前的遺囑,因而對於白宣的意見也是相當倚重的。
    
  白宣心下有些遺憾,趙國若真想對齊國用兵,並且從滅齊大戰中分一杯羹,那麼早在畢書與韓信對峙之初就該出兵了,等到這時候出兵,楚國又怎可能再給趙國機會?不出意外的話,畢書只怕已經張開了陷阱,就等著趙國往裡鑽了。
    
  再說了,齊軍雖然新敗,韓信雖然已死,可哀兵真的就好欺負嗎?只怕未必!
    
  不過白宣同樣清楚,既然趙午、張景都讚同出兵,貫高又是個老糊塗,這種情形下,以張敖的懦弱和無能,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違逆的。
    
  所以,白宣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減小對齊國用兵的風險,當下白宣說道:“大王,對齊國用兵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得與燕國聯兵前往。”
    
  “憑什麼?”趙午大叫道,“齊國這麼大一塊肥肉,跟楚國分也就罷了,憑啥還要跟藏荼那個反骨仔分?”說此一頓,趙午又跪坐起身,衝張敖作揖請戰道,“我王,臣請率領十萬大軍,克日出征,此去若不能掃滅齊國,誓不回邯鄲!”
    
  張景跟著跪坐起身,朗聲道:“大王,臣願調撥糧草,全力配合上將軍!”
    
  張敖扭頭看貫高,貫高雖然耿直用餘,謀略和見識卻頗有不足,心裡拿不定主意便只是低垂著老眼不發話。
    
  白宣卻嘆息道:“若燕國大軍趁虛來攻邯鄲,如之奈何?”
    
  貫​​高微瞇的老眼霍然睜開,趙午卻大手一揮不屑地道:“這不可能,燕國可是趙國的盟國,他又怎麼可能背後對趙國捅刀子?”
    
  白宣反駁道:“劉邦還是項羽分封的漢王呢,他怎麼就起兵造反了?”
    
  趙午兩眼一瞪正要訓斥白宣幾句時,張景趕緊跳出來圓場道:“大王,臣也以為次將軍的擔心不無道理,可眼下也的確是攻伐齊國的天賜良機,因而不妨由上將軍領兵出征,而由次將軍留守邯鄲,藏荼若來自有次將軍抵擋!”
  
  白宣心下嘆息,當下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
    
  幾乎是趙午帶著十萬趙軍開拔的同時,燕王藏荼也召集了五萬軍隊準備南下,顯然,藏荼存了跟張敖一樣的心思,都認為現在正是痛打齊國這只落水狗的好時候,就算最後最大的好處會讓楚國占去,可作為盟國,燕國怎麼也該分得一兩個郡。
    
  可是沒等燕軍開拔,來自邯鄲的急報便送到了他的案頭上。
    
  燕太子藏衍看完急報,陰聲說道:“父王,大軍開拔不妨再等幾日。”
    
  藏荼猛然一拍桌子,罵道:“放屁,再等幾日寡人就連湯都喝不上了。”
    
  雖然挨了父王的罵,太子藏衍卻毫不為意,低聲說道:“父王,趙軍傾巢而出,邯鄲必然空虛,父王還不如趁虛取了邯鄲、滅了趙國,豈非勝過與楚趙爭搶齊國地盤百倍?一個民生疲弊的齊國,又怎麼比得上一個富足的趙國?”
    
  藏荼心頭微動,拈著唇角反捲的鬍子,道:“會不會惹惱項莊,招來楚國大軍?”
    
  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先例的,當年項羽分封田都為齊王,田榮不服,趕跑了田都,結果卻惹惱項羽招來了楚國大軍,最後兵敗身死,藏荼雖然覬覦趙國的土地,卻不能不擔心項莊的態度,需知燕趙韓現在可都是楚國的盟國。
    
  藏衍冷笑道:“項莊現在正與劉邦在南陽對峙,自顧尚且不暇呢!”
    
  “可是將來呢?”藏荼還是有些擔心,又道,“萬一項莊打敗了劉邦,回頭再跟咱們算帳呢?就憑我小小燕國,怎麼抵擋楚國大軍?”
    
  藏衍不以為然道:“項莊若真打敗了劉邦,接下來就必然會對燕趙韓國用兵,就算父王你沒有忤逆他,他也會尋找藉口為難父王你的,所以,父王才更要趁虛攻伐趙國,爭取在楚國攻滅漢國之前盡可能地壯大自身。”
    
  不得不說,這個燕太子還是有些眼光的,是個人物。
    
  藏荼明顯被說服了,目光一陣閃爍之後,咬牙喝道:“善,就打邯鄲!”
    
    ##########
    
  相比燕王藏荼,韓王韓信的野心顯然更大!
    
  從一開始,韓王韓信就沒有想過要跟楚燕趙瓜分齊國,​​韓信韓信的目標是關中,他要趁著漢軍傾巢而出,與楚軍於南陽決戰之時,趁虛席捲關中,然後據守關中與楚對峙,以謀求鼎定天下之時機!
    
  為了實現這一目標,韓王韓信這些年一直都在隱忍。
    
  而且,項莊、劉邦所不知道的是,韓王韓信還找了個強大的助力——匈奴!
    
  早在齊漢與楚國在淮南、南陽對峙之初,韓王韓信的使者就已經深入陰山北麓的漠南王廷,與匈奴單于冒頓取得了聯絡,韓匈兩家甚至已經約定,待時機成熟,就一起出兵攻伐漢國,當然,匈奴人的目標是河套,而韓王韓信的目標是關中八百里秦川。
    
  不過,韓王韓信雖然與齊王韓信同名同姓,卻委實算不上什麼兵家,這次出兵,他想出的所謂的“奇計”不過是拾人牙慧,而且,學的就是齊王韓信當初攻滅魏冇國的計策,甚至連奇正之數也沒變,同樣是明渡蒲阪、暗渡夏陽。
    
  當然,齊王韓信是自西向東渡,韓王韓信是自東向西渡。
    
  在蒲阪渡口,五萬“韓國大軍”已經擺開陣仗,正在大張旗鼓架設浮橋,準備渡河,其實這不過是一些臨時徵集的老弱病殘而已,於暗中,韓王韓信卻在夏陽集結了五萬精銳,其中包括兩萬騎兵,這會正在收集大甕木盆,準備渡河。
    
  清冷的月輝下,一隊隊韓軍騎兵正藉著大甕的幫助渡向河水西岸,韓王韓信手持馬鞭站在河水東岸的一座土台上,頭也不回地問身後的軍師趙既道:“軍師,你說冒頓會不會按照約定,同時起兵攻伐九原?”
    
  九原的十萬漢軍就像一根刺扎在韓王韓信的背上。
    
  韓軍奇襲咸陽,若能一鼓而下也就罷了,一旦戰事不順陷入僵持,那麼駐守九原的漢軍就肯定會回師救援,九原主將盧綰雖說是個草包,可他手下的兩大副將酈商還有梅鋗卻是身經百戰的沙場宿將,韓王韓信對這兩人很是忌憚。
    
  所以,匈奴是否會按照約定南下就將決定整個計劃的成敗。
    
  軍師趙既寬慰韓王韓信道:“大王放心,河套草原可是讓匈奴人魂牽夢瑩的沃土,冒頓野心勃勃,對十幾年前的九原之戰,冒頓更是耿耿於懷,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雪恥,重新奪回河套,所以,臣料定匈奴必定會出兵。”
    
  “好!”韓王韓信興奮地道,“只要冒頓肯按照約定出兵,只要匈奴人能夠牽制住九原的十萬漢軍,寡人就有十萬把握拿下咸陽,哈哈!”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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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冒頓的選擇

  初夏的大漠,整個草原就跟染過一般蔥綠鮮嫩、生機盎然。
    
  一群黃羊正在一條小河邊歡快地啃食著鮮嫩的青草,不過既便是在享受美食的時候,它們也絲毫沒有放鬆警惕,時不時的,它們就會從草叢中探出腦袋,警惕地掃視四周,四周看似平靜,其實卻隱藏著危險。
    
  倏忽之間,一陣微弱的聲響忽然從南邊傳來。
    
  領頭的公羊一聲叫喚,整個羊群頓時甩開四蹄向著北邊狂奔而去,然而,沒等它們跑出兩里地,百餘騎便已經風捲殘雲般從後面追了上來,卻是一群匈奴人,領頭的匈奴人年約十八九歲,長得高大健壯、很是驃悍。
    
  但見這匈奴人彎弓只一箭,還在百步開外飛奔的頭羊便應聲倒地,亡命狂奔的羊群失去了頭羊的引領,驚慌失措之下頓時四散而逃,那匈奴人身後的百餘騎便四散而開,將羊群圈了起來,然而從容挽弓,逐一射殺。
    
  不片刻功夫,二十餘隻黃羊便被獵殺殆盡。
    
  百餘騎匈奴人攜帶著獵物又往前奔行了十餘里,前方不遠的河灣邊便出現了一頂頂的牛皮帳篷,在數百頂牛皮帳篷層層拱衛的中心,卻是一頂帶有穹頂的圓形大帳,那百餘騎匈奴涉水沖過淺淺的小河,徑直馳向了穹頂大帳。
    
  急促的腳步聲中,守在穹頂大帳前的匈奴武士非但沒有阻攔,卻紛紛向領頭的匈奴年輕人鞠躬致意,顯然,那年輕人在匈奴人中的地位頗為不低。
    
  不片刻,年輕人便單手擎著黃羊,昂首進了穹頂大帳。
    
  穹頂大帳裡,匈奴單于冒頓正斜靠在錦墊上打盹,兩個穿著獸皮袍的匈奴小娘正在輕輕搖動羽扇,替冒頓驅趕蚊蠅,此時雖只是初夏,可草原上的蚊蠅卻早已經滋生,擾得人心煩意亂,尤其是冒頓此時心裡正有難題決斷不下,就更是煩上加煩。
    
  聽到腳步聲,冒頓微微睜眼,見是自己的長子稽粥便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父王,兒臣剛打了隻黃羊,可肥呢。”稽粥將手中足有百十斤重的黃羊扔在地上,又向冒頓抱胸見禮,恭敬地道,“要不將軍師請來,我們一起喝幾觴?”
    
  冒頓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陽穴,點頭道:“也好,你去請軍師來。”
    
  稽粥領命而去,沒多久功夫,便領著公叔說走進了冒頓的穹頂大帳。
    
  冒頓讓公叔說、稽粥分坐左右下首,又吩咐武士洗刷黃羊、準備燒烤,幾個匈奴小娘更是已經將幾大罐中原白酒呈送了上來。
    
  就著熟牛肉喝了幾觴白酒,冒頓忍不住長嘆了一聲。
    
  稽粥和公叔說便同時放下了手中的酒觴,他們當然知道冒頓為何而歎息,因為此時,一個巨大的難題正困擾著冒頓,或者說正困擾著整個匈奴族群,冒頓如何選擇,將很可能決定匈奴未來數百年的命運。
    
  十三年前,匈奴輸掉了九原大戰,失去了河套,冒頓無時無刻不想著捲土重來,重新奪回水草豐美的河套,只可惜漢國國力強盛,又有月氏、渾邪、休屠為其爪牙,匈奴雖已有控弦之士不下四十萬,卻仍然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不久之前,冒頓夢寐以求的機會終於來了!
    
  中原韓國的國君韓王韓信遣使深入大漠,向冒頓送來了匈奴人急需的情報,冒頓這才知道,此時中原的兩大霸主楚國跟漢國已經全面開戰,漢王劉邦為了打敗楚王項莊,將國中兵力幾乎調撥一空,九原已經只剩十萬漢軍!
    
  十幾萬漢軍,而且又是步軍,冒頓還真不怎麼放在眼裡!
    
  消息一經傳開,整個匈奴頓時群情振奮,儘管現在牛羊馬群剛剛過了個冬,畜力不足,並非用兵的好時機,但所有的匈奴小王都一致認為,現在是奪回河套的好時機,因而都極力鼓動冒頓召集大軍,趁機奪取河套草原。
    
  可就在這時候,公叔說卻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不知不覺之間,冒頓冷幽幽的目光便再次落在了公叔說臉上,問道:“軍師,現在就真的不能對河套用兵麼?”
  
  公叔說嘆息一聲,道:“單于,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冒頓搖了搖手中的黃金酒觴,幽聲說道:“本單于還想再聽一遍。”
    
  “好吧。”公叔說無奈地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匈奴相比中原王朝,最大的優勢是擁有龐大的騎兵,而最大的劣勢則是人口太少,中原人口眾多,近乎擁有永不枯竭的兵源,因而一次兩次的戰敗,對於中原王朝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對於匈奴來說,僅僅一次失敗,就足以使整個匈奴族群萬劫不復!”
    
  冒頓默默點頭,他知道公叔說並沒有危言悚聽,現在的匈奴看似強大,其實同樣危機四伏,東面的東胡並沒有徹底臣服,西邊的月氏藉著漢國的庇護,更是對匈奴構成了極大的威脅,還有南邊的漢國,更是匈奴的心腹大患。
    
  在這種情形下,匈奴一旦遭受決定性的失敗,漢軍或許鞭長莫及,東胡、月氏這些豺狼卻必定會蜂擁而上,將匈奴啃得渣都不剩半點。
    
  公叔說頓了頓,接著分析道:“中原王朝相對匈奴的人口優勢,是斷然不​​可逆轉的,因為草原養活不了太多的人口,而肥沃的中原卻足以養活億萬人口!所以,單于應該做的,就是盡可能地保證騎兵的優勢,以期對中原王朝形成強大的軍事壓制,唯其如此,匈奴才可能憑藉軍事優勢,來彌補人口、國力上的巨大劣勢,唯其如此,匈奴才有可能與中原王朝相抗衡,如若不然,匈奴根本就不是中原王朝的對手。”
    
  “所以,我大匈奴才一定要奪回河套。”稽粥用力地揮舞了一下缽大的鐵拳,極有氣勢地說道,“只有奪回了河套,才能養活更多的族人,只有養活更多的族人,才能培育出更多的匈奴勇士,有了更多的匈奴勇士,就能夠對中原王朝形成軍事壓制。”
    
  “不然。”公叔說擺了擺手,說道,“騎兵的強大並不單單在於數量,更在於弓箭是否精良、刀劍是否犀利。”說此一頓,公叔說又道,“河西之戰、九原之戰甚至此前的白於山口之戰,我匈奴騎兵與漢軍騎兵數次交鋒,每次都是以多擊寡,可最終卻還是輸了,左賢王你可曾想過,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稽粥是冒頓單于的嫡長子,按族規在成年之後便受封成了左賢王。
    
  稽粥剛剛成年,對於十幾年的漢匈之戰並沒有深刻的印象,當下不以為然道:“十多年前的三次漢匈大戰,我大匈奴之所以全部落敗,並非騎兵不力,而是因為漢軍擁有數量龐大的步軍,否則,漢軍騎兵又豈能是我匈奴騎兵的對手?”
    
  “左賢王,你只看到了表象。”公叔說擺了擺手,說道,“十幾年前的三次漢匈大戰,匈奴之所以戰敗,不是因為漢軍有龐大的步軍助戰,而是因為漢軍有無比犀利的弓弩劍戟,我匈奴勇士雖然驍勇善戰,可血肉之軀終究擋不住利箭銳矛的穿刺,所以才敗下陣來。”
    
  說罷,公叔說又起身從大帳裡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鐵胎弓,說道:“就說這把弓,單于視若珍寶,可在中原,這不過只是普通校尉配備的鐵胎弓而已!我們匈奴勇士使用的騎弓最遠只能射到五十步外,可漢軍騎兵的騎弓卻能射到兩百步開外!”
    
  “還有,漢軍騎兵使用的羽箭,全都是帶有三棱鐵簇的雁翎箭,而我匈奴勇士使用的卻只是帶有青銅箭頭的蘆桿箭,青銅偏軟,五十步開外甚至不足以射穿皮甲,而漢軍帶有三棱鐵簇的雁翎箭卻能在百步開外射穿我們的坐騎!”
    
  “再有,漢軍騎兵全都配有鋒利的雙刃劍,聽說中原的另一大霸主,楚國的騎兵甚至已經用上了比雙刃劍更為犀利的環首刀,可我們匈奴的勇士呢?至今還有使用青銅短劍,不少勇士甚至連青銅短劍都沒有,只能使用馬叉作戰。”
    
  “正因為我匈奴的冶鐵、兵器製造技術太過落後,才導致了騎兵優勢的喪失,所以,當務之急是趁著中原各國互相混戰之時,進入燕趙韓地大肆擄掠當地的工匠及人口,而不是去跟漢軍爭奪什麼河套草原。”
    
  “只要將燕趙韓地的人口及工匠擄回大漠,我敢斷言,不出十年,我匈奴的冶鐵、兵器製造技術就將發生質的飛躍,屆時,我匈奴的四十萬鐵騎就將用上精良的良弓以及犀利的鐵製兵器,中原騎兵就再不是我匈奴騎兵的對手了!”
    
  “如此一來,根本不用我匈奴出兵去搶,中原王朝就會迫於我匈奴的壓力而主動放棄河套,轉而收縮到內長城沿線,借助長城來抵擋我匈奴鐵騎的兵鋒,而這,便是孫子兵法上說的用兵的最高境界——不戰而屈人之兵!”
    
  “如此,豈非勝過現在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去從漢軍手中強奪河套強上百倍?”
    
  頓了頓,公叔說最後說道:“更重要的是,一旦我匈奴出兵,則肯定會影響到整個中原的格局,漢國的滅亡很可能會提前,而楚國的統一進程也將加速,也就是說,一統中原的楚國將會在更短的時間之內恢復元氣,轉而對我匈奴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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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英布之謝幕

  旭日東昇,陳郡通往南陽郡的馳道上,數百楚騎正如風捲殘雲般向前急進,這支楚騎已經是風塵滿面,一看就知道是晝夜兼程而來,為了盡可能地提高速度,他們甚至連遊騎探馬都沒有派出去,就在敵國境內大搖大擺地行軍了。
  
  鐵牛一馬當先奔行在隊伍的最前面,儘管齊軍在淮南慘遭敗北,整個國家的兵力也幾乎被消耗殆盡,可鐵牛還是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因為他的肩上擔負著上將軍的安危,他和三百鐵騎的任務是將畢書安全護送到南陽。
  
  “籲……”鐵牛稍稍減緩馬速,待畢書追上來後才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漬,說道,“上將軍,您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過眼了,前面是不是歇歇? ”
  
  “不行!”畢書不假思索地道,“馬得換,人不能歇。”
  
  “喏!”鐵牛轟然應喏,又扭頭大吼道,“上將軍有令,馬換人不得歇,所有人換馬,進食,繼續前進……”一聲令下,三百輕騎紛紛換乘備用坐騎,然後從馬鞍後面的帆布囊裡翻出炒麵就著水壺裡的冷水在馬背上啃食起來。
  
    ##########
  
  當畢書晝夜兼程往南陽趕路時,英布也迎來了他的謝幕之戰。
  
  齊淮聯軍被畢書打敗之後,英布甚至都沒敢逃回彭城,而是匆匆糾集了幾百殘兵慌不擇路逃到了相縣,逃到相縣之後,英布才驟然發現,天下雖大卻已經沒有了他的去路,心灰意冷之下英布也就不跑了,一邊在相縣收攏殘兵,一邊等待著最後的謝幕之戰。
  
  僅僅過了一天,楚國大軍便尾隨而至,而且還是楚國最為精銳的虎賁軍!
  
  這一次,虎賁軍倒是再沒有卸掉重甲,晉襄也穿回了那套閃閃發光的黃金戰甲,而且跨騎在一匹通體火紅的駿馬上,顯得威風凜凜。
  
  相縣僅僅只是一個小縣,雖有城牆卻高不過兩丈。
  
  晉襄倒提長刀、跨騎駿馬,單人獨騎來到了城門下,然後微微抬頭,望著城頭上按刀而立的英布,作揖道:“淮南王。”
  
  不管怎麼說,英布都曾是名聞天下的反秦英雄,更曾是秦末極富盛名的猛將,作為一名真正的武將,晉襄心裡對英布還是充滿敬佩的,儘管雙方待會還要生死相博,但這絲毫不妨礙晉襄向英布表達他的尊敬之情。
  
  英布愴然一笑,作揖回禮道:“晉襄將軍。”
  
  晉襄一勒馬韁,制住胯下有些躁動不安的戰馬,可一時之間卻又實在找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城頭上那個窮途末路的梟雄,因為此時無論跟英布說什麼都顯得那麼的不合時宜,除非晉襄現在就帶著虎賁軍轉身離開,但這可能麼?
  
  倒是英布大度地笑笑,道:“晉襄將軍,這便開始吧。”
  
  晉襄點點頭,再次作揖道:“淮南王,你可還有什麼未盡的遺願?”
  
  英布擺擺手,淡淡地說道:“寡人戎馬一生,殺人無算,卻從未曾詢問過死在寡人劍下的敵手有何遺憾,所以,晉襄將軍大可不必多此一舉了。”
  
  “淮南王,我會讓你死得像個真正的武將!”晉襄重重點頭,遂即徑直奔歸本陣。
  
  下一霎那,城外便響起了低沉嘹亮的號角聲,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一隊隊虎賁重甲抬著臨時打造的長梯,踏著整齊的步伐,猶如一堵堵精鐵鑄就的堅牆,向著相縣東城的城牆緩緩碾壓了過來,在虎賁軍的最前方,卻是下馬步行的晉襄。
  
  攻城拔寨是純粹意義上的步戰,戰馬可沒有用武之地。
  
  晉襄高舉橫刀、大步向前,他甚至都沒有喊口號,事實上,對於虎賁軍這樣的真正意義上的百戰精銳而言,任何口號都是多餘的,而且,有晉襄這將的大將身先士卒,這比任何口號都更能激勵將士們的士氣和鬥志。
  
  晉襄身後,虎賁軍如牆而進、氣焰熏天。
  
  相縣城頭,淮南軍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窮途末路的英布固然是心下淒涼,此刻聚集在他身邊的殘兵敗將卻也是心頭悲憤,已到這個時候了都還能追隨在英布身邊的,自然都是那些對英布忠心耿耿的忠臣死士,這一戰,他們早已經存了必死之志。
  
  令人窒息的腳步聲中,如牆而進的虎賁軍便進入了弓箭的射程之內,一陣稀稀落落的箭雨從城頭上傾洩而下,卻只在虎賁軍的陣形中泛起一微極其微弱的漣漪,根本就不足以阻止虎賁軍前進的步伐……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距離城牆只剩不到十步之遙時,晉襄將手中橫刀往前用力一引,身後的虎賁銳士頓時便洶湧向前,一架架長度超過三丈的長梯便紛紛靠到了城頭的垛堞上,下一霎那,一隊隊卸下重甲的虎賁輕兵早已經手腳並用、攀援而上。
  
  幾乎是同時,滾木擂石還有金汁從城頭上如雨而下。
  
  虎賁銳士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從城頭上砸落的滾木擂石不是被他們用刀挑開、用盾撞開就是被他們輕鬆地躲開,只不過,那一鍋鍋燒得滾燙的金汁卻讓他們著實的狼狽,所謂金汁,其實就是燒開的糞汁,只是那惡臭便夠熏人的。
  
  “呃啊……”兩個虎賁銳士躲閃不及,被滾燙的金汁澆個正著,霎時慘叫著從長梯上倒栽而下,兩人堪堪落地,不等袍澤上前將兩人救起,幾根滾木還有七八塊擂石已經從城頭如雨而下,直接便將兩人砸成了肉泥。
  
  一個虎賁銳士好不容易才搶上了城頭,然而,不等他站穩腳跟,一名淮軍司馬便已經怒吼著一頭撞了上來,在虎賁銳士的環首刀捅進淮軍司馬的胸膛的同時,淮軍司馬也藉著強大的慣性將虎賁銳士一頭撞下了城頭。
  
  同樣慘烈的場面在城頭上下反復上演,戰況空前激烈。
  
  淮南殘兵臨死反噬,反而暗合了哀兵必勝的兵法精妙,一時之間,三軍用命,竟然憑藉並不算太高的土城牆硬生生擋住了虎賁軍的攻勢,虎賁軍先後組織了好幾次進攻,竟然都沒能得逞,反而白白折損了好幾百人。
  
  城牆下,晉襄的眉頭霎時蹙緊,淮南殘兵的頑強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城頭上,英布一刀將一個搶上城頭的虎賁校尉斬殺當場,又一腳將虎賁校尉的殘屍踹下城頭,不過下一刻,英布也無力地單膝跪倒在了城頭上,虎賁校尉臨死前的一刀,也同樣在英布的左肋下剌開了一道深深的血槽。
  
  “大王?”
  
  “大王?!”
  
  十數名禁軍霎時蜂擁而上,試圖攙扶英布,卻被伸手制止了。
  
  英布伸手制止了意欲上前攙扶他的禁軍,然後咬緊牙關站了起來,再低頭一看左肋,眸子裡不禁掠過一絲愴然,老了,畢竟是老了,遙想當年在他還年輕時,剛才這樣的貨色他隨手一刀便能宰了,又豈會讓他近身?
  
  伸手摸了摸左肋的傷口,滿手血,英布眸子裡的決死之意卻更加的濃郁了。
  
  下一刻,英布猛然揚起橫刀,厲聲大喝道:“淮南國的勇士們,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得像個男子漢,殺……”
  
  “殺殺殺……”最後剩下的千餘殘兵紛紛揚刀怒吼,士氣如虹。
  
  城牆下,晉襄眸子裡霎時爆起了一抹冰冷至令人窒息的寒芒,下一刻,他長大健碩猶如鐵塔的身影只兩步便搶到了城牆跟下,然後右手擎刀,左手攀住長梯一盪,整個身影便硬生生向上拔起丈餘,堪堪搶上了城牆的一半高度。
  
  “呼呼呼……”兩根滾木還有三塊擂石幾乎是同時照著晉襄頭上砸來。
  
  晉襄冷冷一笑,右手橫刀閃電般揮出,一刀正好拍在了最先砸下的滾木腰身上,那滾木頓時嗡的一聲撞在土城牆上,然後在煙塵中倒彈而起,在撞飛另外一根滾木的同時,也將後面砸下的三塊擂石給掃到了旁邊。
  
  城頭上的十數名淮南殘兵趕緊抬來了兩大鍋燒得滾沸的金汁,正欲往下傾倒時,晉襄雙腳用力一蹬腳下的長梯,在長梯應聲碎裂的同時,鐵塔般的身影已經再次騰空而起,等晉襄勢竭下落時,早已經踏上了城頭垛堞。
  
  “嗖嗖嗖……”六七枝長戟幾乎是同時攢刺而至。
  
  晉襄大喝一聲,手中橫刀一勢橫斬八方,六七枝長戟頓時應聲而折。
  
  下一霎那,晉襄鐵塔般的身影便從垛堞上重重砸下,一名淮軍校尉躲避不及,直接就被他壓在了身下,慘死當場。
  
  “晉襄?!”不遠處,英布的瞳孔霎時急劇收縮。
  
  “大王,快保護大王!”附近的淮軍殘兵霎時蜂擁而上,試圖擋在英布跟晉襄中間,晉襄卻根本不給淮軍殘兵這樣的機會,腳下猛然發力,鐵塔般的身影便再次騰空而起,等他再次墜地時,便已經站在了英布跟前。
  
  “淮南王,結束了!”晉襄目光冷厲,一刀斬出。
  
  英布奮力地想要去格擋,卻根本就來不及了,此前的廝殺,早已經讓他精疲力竭了,將近六旬的身體,怎麼也無法跟小伙子比了,倏忽之間,英布便感到自己的身體猛然一輕,然後整個人便輕輕地飄了起來,然後,整個世界便開始猛烈地翻滾起來。
  
  隱隱約約間,英布耳畔似乎聽到了晉襄的聲音:“淮南王,我說過,會讓你死得像個真正的武將,真正的武將,就該歿於沙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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