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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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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狂上加狂] 質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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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9 01:07: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章

  這一看,竇思武可是直了眼,雖然白淺遮了胎記,好像變了一個人,可是那身形鼻眼兒沒有變,竇小將軍自然一眼便認出那是他的淺淺。

  可是淺淺為何這般打扮?那衣服是布料短缺了?竟然勒得胸線明顯!那腰兒也是襯得身姿越發苗條!竟是白白便宜了台下一群孟浪的粗淺漢子,叫他們看了去。

  竇思武心裡發急,恨不得扯了大布上去,叫別人不能看他的淺兒。

  那端坐在貴人席上的竇老將軍也納悶地說了一句:「雖則前幾個上台的都不濟事,可怎麼女人也上台起鬨了?」

  竇夫人則是只覺得上台的女子眼熟,可是一時又說不出她是誰。

  若是換了別家的閨秀,這般被台下的男人起鬨,一早就羞澀地捂臉下台去了?

  可是白淺在兵營裡跟男人們打交道都習慣了,只任著台下的人起鬨,她在高台上沖著此時台上的擂主抱拳還禮,然後活動著筋骨問:「是拳腳還是刀槍?」

  此時佔擂的擂主是個二十上下的小夥子,正是血氣方剛時,看著個身材豐滿的大姑娘蹦到台上要跟自己比擂,簡直就是比武招親啊!

  難不成是這姑娘看上了自己,這才跳上來要跟自己比試?這便是夢裡才見的好事,今日全成了現實,一會少不得憐香惜玉,手下留情,便是讓姑娘摔在自己的懷裡,定下終身才好!

  於是那青年便是嘻嘻一笑,拳腳未動,眉眼先行,沖著白淺一陣的飛眼:「刀劍無情,傷了姑娘可不好,不若比試拳腳,我也好有個分寸,莫傷了姑娘才是!」

  白淺看他那擠眉弄眼的樣兒也是招人嫌,只皮笑肉不笑地挑眉道:「那先謝過您了。」

  雙方打完招呼後,便是要到動拳腳的時候了。那青年是立意要讓姑娘看出自己矯健的身手,在正式交鋒前,先是耍了一套拳拳生風的虎鶴拳,只引得台下的百姓們連聲叫好,再朝著白淺襲了過去。

  到了白淺這裡,可看性卻是大打折扣!竟然在那青年眼中懷春媚意靠近時,一伸腳,咚的一聲,將人踹飛下台了。

  一時間,街市安靜,看客們都是有些反應不及時。

  姜秀潤倒是在高位上欣慰地一拍手,雖然她的淺淺不懂得這擂台要有一點點的可看性,可對方那麼的孬,便一腳踹下,不必留什麼臉面,也叫下面撮口吹哨子的好好認清楚,這立在高台上的乃是她波國的女將軍!

  鳳離梧一看,姜秀潤這是看了起勁兒,全沒有要走的意思,只能陪坐著繼續看下去,在一旁給興奮的新后端糕餅,送茶水。

  方才貴人席上,有許多人已經看得沒趣,想要走了,這白淺的一腳,倒是讓他們頓住了身形,決意再看看。

  竇夫人此時也認出了那台上看上去健美漂亮的女子,竟然就是兒子一心戀慕的婢女出身的野丫頭白淺,那臉色登時不好看了起來。

  在她身邊的竇家表妹嫣兒適時看了看姨母的臉色,輕聲輕語道:「原來那位女將軍的容貌竟是不俗,看來是知道今日打擂,特意打扮了一番……」

  竇夫人對白淺印象不好,自然一百個看不上眼,聽嫣兒餵話,冷哼一聲道:「又不是紅巷攬客,沒得塗脂抹粉招人的眼!特意挑著人多露臉的時候打扮得妖裡妖氣,一看就是個不安生的!」

  她說這話,既是沖著看直眼的兒子,也是跟自家老爺說,總是要跟老爺一起給兒子收心,娶個真正賢惠的嬌妻才能屋宅安寧。

  可是竇老將軍的思緒顯然跟竇夫人不在一條路上,只是內行看著門道,對於白淺方才那一腳讚許有加:「這便是下馬掃堂勢,在戰場上專門用來對付奪馬的敵手。若是在馬背上使,威力更大,那小子的下巴只怕是整個盡碎了!」

  竇思武一看父親讚許白淺,頓時來了精神,道:「可不是嗎?真真漂亮的腿腳,好久沒看到這麼標準的了!」

  竇夫人一看丈夫跟自己說得不是一回事,頓時有些急了,只拉扯一下老爺的衣襟,低聲道:「她就是害得我們家宅不寧的白淺,老爺你誇個什麼勁兒?」

  竇老將軍雖然先前知道兒子戀慕上了婢女出身的白淺,可是自己的夫人沒看好,他這個當爹的自然也不會同意一個身份卑賤的女人入門。

  後來,他也不過是在那波國女王的身後遠遠看了幾眼,覺得夫人說得沒錯,虎背熊腰的一個,臉上黑紫胎記,全不似女人,兒子也是豬油蒙心,真是不會挑揀。

  可是今日再看,這位姑娘認真打扮起來,竟然如此俏生,而且身手利索,乃是資深練家子,也難怪兒子看不上諸如表妹嫣兒那等子軟綿綿的女子。

  不過,他向來愛重自己的夫人,自然不會在人前跟她唱反調,於是便是斂聲不再言語,只專心看擂。

  這白淺的一腳雖然震懾了眾人,可是依然有許多不服氣的,認為是那青年一時輕敵,這才著了道兒!

  於是,先後又有兩三個後生跳上高台,前來挑戰。

  他們雖然拉滿了架勢,可是最後的下場也皆是被白淺乾淨利索的踹下高台。

  這下子,台下的百姓們不幹了,紛紛高呼:「姑娘!你這樣不甚厚道!怎麼不讓人多留一會,這上一個踹一個的,我們看什麼?」

  百姓們覺得擂台不好看了,大聲的呼叫。可是那些個之前壓根不想上高台的練家子們,此時卻已經開始解了外套,勒緊腰帶,開始在台下壓腿晃腰,準備上台討教了。

  姜秀潤看到幾個熟面孔紛紛有了行動,終於心落到了肚子裡,只是又擔心白淺輕敵吃虧,便吩咐侍女過去台下給她遞話,叫她注意,可能真正的高手要上台了。

  就在這時,一個粗黑五短身材的漢子,黑豆一般的蹦了上來,沖著白淺抱拳之後,便悶聲不響地衝了過來。

  這個人,姜秀潤在前世裡見過,叫錢勝。他乃鳳離梧陣前的急先鋒,才幹遠遠在世家子秦詔之上,可惜為人木訥,不善官場之道,最後因為貪墨軍餉,落得發配的下場。

  她那時聽秦詔得意地提起過,不知為何,她那時總覺得錢勝有著大好前程,卻鼠目寸光,自毀前程,實在可惜。

  而秦詔的說這錢勝落罪時,透著一股子莫名的得意,畢竟錢勝當時正與他備選大營左將軍一職,而錢勝的聲望遠遠高過秦詔。

  錢勝落罪後,再無人跟秦詔爭搶這一職位,秦詔是坐得穩穩當當。

  因為知道了這個錢勝前世的下場,此時再看台上這個跟白淺一來一往,打得拳腳扎實的漢子,姜秀潤的心裡便是一陣唏噓。

  而高台上總算來了個不被大姑娘一腳踹下去的狠角色,百姓們也是看得起了勁兒,連聲的呼叫喝彩。

  白淺也知這漢子有本事,自然也是全神出力應對。

  最後到底是白淺技高一籌,將錢勝撂倒在地。

  錢勝起身沖著白淺一拱手,轉身下擂台要離去時,被鳳離梧一早派去的侍衛叫到了一旁,留下了名姓,又給了他腰牌,吩咐他明日去城外大營報到,只要肯去,便是校尉以上的官職,俸祿豐厚。

  接下來又有幾個練家子上台,雖然沒能打贏白淺,卻都領了腰牌。

  就在這時,竇家的小堂弟竇思學上台了。

  他是竇老將軍的庶出弟弟的兒子,從小就跟竇老將軍在軍營裡摸爬滾打,按理說,他不上擂台,也能在竇老將軍那尋著差事。

  但是竇思學還是想上去試煉下身手,在聖武帝的面前露一露臉兒,憑借自己的本事掙一份更錦繡的前程。

  竇思武知道自己表弟的斤兩,可不是白淺的對手,便悄悄跑過去沖著白淺小聲道:「一會我堂弟上台,你且給他留幾分面子,免得惹了我母親不高興。」

  竇思武不說這句還好,左右白淺也覺得自己先前不給人留餘地,這幾輪都是手下留情。

  但聽了竇思武說,怕自己的母親不高興,便不再收斂著氣力,只斜眼看了看剛登台的這位濃眉大眼的小堂弟,揮拳就襲了過去。

  竇家的子弟,都是在兵營裡摔打大的,在這一點上,可比有些嬌養孩子的武行世家秦家,要做得好多了。

  所以這位小堂弟也是有幾分真本領。奈何白淺天生怪力,而且又是在書院裡跟著竇思武那些武生們都學了不少的本領,最後更是在波國的軍營裡上了戰場,刀劍過血,有著實戰的經驗。

  女將軍的招式上可比中規中矩的小堂弟毒辣多了。加上她就是有意要下竇家的臉面,更是下手不留情。

  這小表弟堪堪撐了十招之後,也自知不是對手。可是他就是咬定了不下擂台,竟是施展起小擒拿的招式,纏上了白淺的身。

  這下子百姓們躁動了起來,年輕的男女,容貌皆是不俗,這麼擰麻花似的纏在一處,看得人氣血躁動,臉紅心跳,真是好看得要命啊!

  雖然到了午飯的當口,人卻是越聚越多。叫喊聲震天。

  姜秀潤也半張著嘴,心裡暗嘆:果然是竇思武的堂弟,都是狗屁膏藥纏人的功夫了得啊!

  竇思武這下子可看不下去,臭小子那手往哪摸?淺兒怎麼不格擋一下?兩條大腿又是盤在淺兒的細腰上做什麼?這……這不是輕薄嫂子嗎!

  他幾步跑到近前,只腿一用力,一下就竄到了高台上,拽住堂弟竇思學的衣領子就往下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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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9 01:07: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這下子擂台上一時有些熱鬧。

  主持擂台的武官看不下去了,揚聲高喊:「擂台上只能兩人同時比武,請後上台者緩一緩,一會再上!」

  竇思武哪裡等得下去,只能端起當兄長的架勢來,沖著竇思學道:「都輸了,還死纏著不下台,丟不丟竇家的臉面?」

  那竇思學是年輕氣盛,方才起了不服輸的心思,現在被竇思武一說,也覺得臉兒緊,當下與白淺抱拳道:「姑娘武藝高強,在下著實佩服,待得有空定要再向姑娘您討教。」

  說完,便跟這竇思武一起下去了。

  鳳離梧眼見著半日湧出了許多武藝精深的青年,也算沒有白擺了擂台。這日頭漸毒,就算待在這高台上的錦棚裡也不行,於是便不管姜秀潤的意猶未盡,強拉起她回宮去了。

  待得鳳離梧親自將姜秀潤送回寢宮裡時,看著她吃了紅肘燒肉,配著蔥油和麵貼在吊爐裡的發麵烤餅,又喝了干貝甜菜湯後,並無孕吐的不適,這才放下心來,讓她下午時好好睡覺,波國來的文書,他下午與重臣商議了軍機要事後,替她處置。

  於是身兼波國國君與齊朝皇后的姜秀潤,在大婚之後主要的差事便是吃好,睡好。

  一直服侍姜秀潤的桃華因為服侍她向來周到,也升入宮裡做了女官,姜秀潤的口味如何,她都知道。

  最近因為懷孕,醒來都是嘴裡沒有味道,少不得洗出一盞梅子備著。

  姜秀潤披散著長髮,舒展手臂,任著一旁的侍女打扇,自是甜睡了起來,連白淺什麼時候打擂歸來都不知道。

  只是新后入宮的第一日,按照宮規,那些個妃嬪們都是要入宮請安的。

  但是新后一大早便隨了聖武帝出宮看擂去了,齊宮那幾個零散的妃嬪們撲了空。

  待得中午皇后歸來,又是要進餐午睡,這一等,便到了下午申時。

  姜秀潤睡得渾身酥軟,躺在榻上任著桃華餵了幾顆梅子後,便起身換了衣服出來見人。

  其實這請不請安的真沒個意思,畢竟彼此都是老熟人了,見面也沒得話講。

  其他的嬪們還好,田姬和曹姬的心內真是千萬個不服。

  當初她們三個同為質女,這瑤姬是最落魄的,壓根不能跟她們比。

  可奈何人家會使花腸子,忽男忽女地逗弄著太子,倒是吃也吃不膩,最後竟搏了聖心恩寵,又假麼假事的回了趟波國,頂了個女國君的高帽,便回來堂而皇之的成了大齊皇后。

  現在她們眼看著鳳鳴宮裡,富麗堂皇,她們自己的宮中的擺設根本不能比,又要朝著姜秀潤伏首叩拜,這心裡便酸得不得了,田姬還好,面上滴水不露。

  可是曹姬的面上功夫向來差些,那跪下去時,帶著三分的不情不願。

  如今的姜秀潤再看向這些女子時,心內又是頗有些感觸。

  她當初跟鳳離梧說,自己做不好皇后,乃是因為少了三分容人之量。

  這話並非虛假。當初她為側妃時,不過是存了跟鳳離梧虛以委蛇,搭伙過日子的心思,除了自己以外,他愛寵著哪個便是哪個。

  可現在,自己是鳳離梧舉行過大禮的正妻,他是要跟她過上一輩子的,中間夾雜不得其他的女人。

  她母親當初倒是賢惠,容忍著她父王愛寵一個個新人,可是最後落得怎樣的下場?她不願步母親的後塵,也不願跟別人分享丈夫。

  醜話,先前已經是跟鳳離梧講透了的。至於怎麼做,便是鳳離梧自己的事情了。若是做不到,他心裡有了別人,她也不會大吵大鬧,頂多是運了自己的嫁妝回波國,連兒子不給他留,帶回波國做王儲。

  既然抱著這般的心思,姜秀潤懶得扮演什麼一碗水端平,替聖上操心雨露開散的賢后。

  她也不急著讓跪了一地的妃嬪們起身,只語調清冷道:「皇帝最近國事繁重,這後宮的妃子們不宜攪了皇帝的清思,你們平日往皇帝的書房裡端茶送水的,我管不著,可是近些日子還請諸位歇一歇,且跪安吧。」

  姜秀潤阻攔後宮妃嬪承寵,竟然說得這般的明顯,又是大大出乎田瑩和曹溪的意料。

  曹溪想開口說話,可是姜秀潤壓根不給她機會,只起身翩然離去了。

  不過當眾位妃嬪散去時,據聞有一人遲遲不肯離開,只跪請女官桃華代為傳話。

  當桃華把話遞呈給姜秀潤時,才知這人是田靜兒。她苦求皇后能恩准免了她嬪的封號,只求能入鳳鳴宮,成為服侍皇后的近身女官。

  這是什麼路數,姜秀潤一時鬧不明白。可是招了丈夫的小妾成為近身侍女,可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

  雖然這個田靜兒以前在太子府裡時一向與她交好,甚至對扮作男人的姜禾潤也是照拂有嘉,經常送些她親手做的煲湯糕餅什麼的,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又不是那位楊家如絮,還沒有嫁人呢,就眼巴巴買來貌美的侍女固寵。

  是以桃華傳話過來,她也不過是讓桃華寬慰了那田嬪幾句,勸她回去了。

  再說那比武的擂台一連擺下了三日,腰牌發出去能有三大筐。

  可是這些個武藝高強的後生晚輩裡,又有哪些是可用的將才,且需要在軍營裡歷練摔打才能知。

  前方首發的將軍們已經傳來戰報,他們已經及時佈防東島,以免三郡叛軍突襲,奪得出海口。

  可是要防守的城郡甚多,前方的兵將不足,也是不爭的事實,急需徵召新兵開拔前線。

  此時春耕已經結束,可夏忙時節很難召集新兵,是以只能提高軍餉,以招攬兵卒。

  而新兵入伍,且得摔打一番才能成樣子。

  三郡立國,齊朝的大戰事很快便會開啟,鳳離梧雖為國君,卻也要身先士卒,督導將軍們入校場親自練兵,而這次比武選拔的武士也一同入了校場。

  大齊朝練兵時規定每七日家眷可以過來探望一次,雖然無論將軍還是兵士都不得出校場,但是家中可以送些東西進來。

  姜秀潤在宮中親手熬煮了祛暑的湯水,帶著侍女和將軍白淺一路鳳輦長隊直奔校場而來。

  離著校場還有一段路,便聽到校場內傳來的充滿力量的呼喝聲,此起彼伏,地面也不時感受到震動,也不知裡面練些什麼。

  到了校場,此時已經停了許多馬車,皆是各個將軍府的家眷,只一個個身後伴著撐著晴傘的侍女,用巾帕擦著熱汗下轎。

  平日裡,貴女們這個時候都在府裡有碎冰涼飲服侍著,哪裡會受這等子的悶熱,都有些不耐午時毒辣的太陽。

  見了皇后到來,這些夫人皆是過來見禮。

  竇思武的母親竇夫人也過來請安,姜秀潤雖然不待見這位夫人,但無論是看在竇思武還是他老爹面上都不會失了禮數。

  竇夫人緊繃著臉,請安說了幾句便回了自家馬車,臨走時看都不看皇后身邊的白淺,只抬頭挺胸,帶著誥命夫人的勁頭兒趕著入校場給丈夫和兒子送吃食和換洗的衣物去了。

  而竇家的二叔和他的兒子竇思學也在軍中,是以竇思學的母親小趙氏也來帶了兩個大食盒來。

  給皇后見過禮後,小趙氏見了旁邊的白淺不由得眼睛一亮,趁著眾位夫人跟皇后寒暄的光景,拉著白淺的手道:「那日回去後,我便責罵了兒子的不懂事,雖然擂台比試,到底對手是姑娘家,怎麼能那般不管不顧地用擒拿纏身的法子?被我這麼一說,小子思學的心裡也覺得對不住姑娘您,想尋了機會,給您陪個不是呢!」

  白淺倒是沒有料到竇家堂弟的母親是這麼個自來熟,一時間又不好抽手冷落了笑臉人,只木著連連嗯嗯啊啊。

  可小趙氏倒是越發的顯得熟稔,命人拿來她備下的其中一個食盒,對著她道:「您侍奉在皇后的跟前,也是辛苦的差事,這大晌午隨著鳳駕而來,不及吃喝,一會若是餓了,且拿這食盒子填一填,只是不知你口味酸鹹,若是吃不慣,且擔待著。」

  白淺不耐這個,幾次婉拒無果後,只能嗯嗯哈哈地應付。

  那竇夫人走得老遠,無意中回頭一看,便看見她的妯娌小趙氏,正慇勤拉著白淺說話。

  因為竇家的二叔乃是庶出,是以竇夫人一直自覺高了這庶出二叔的妻子小趙氏一等。

  現在看她拉著那婢女出身的白淺噓寒問暖,竟是心內冷笑,到底是庶出屋院裡的,也沒有個見識,不問香臭。

  這小趙氏大約覺得白淺是皇后身邊的紅人兒,便往上湊吧。

  尋了機會,她可要好好敲打下這位妯娌,別一味的眼皮子淺,將她兒子不要的往家裡頭招。

  雖然是這麼想,可是竇夫人心裡卻越發的不是滋味,看白淺任著那小趙氏拉手,心裡惱道虧得兒子還說,已經與她許下海誓山盟,竟是這般的隨便,大約小趙氏再給些甜頭,那粗野丫頭就要管小趙氏叫婆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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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9 01:07: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二章

  竇夫人思惱著白淺對兒子的不忠實,心內越發覺得自己先前的阻攔是對了,可一時又不好說些什麼,便先自入營尋丈夫和兒子去了。

  再說姜秀潤與一眾的夫人們應酬晚了,便在營中恭迎皇后的武官指引下,來了鳳離梧在軍營暫居的房間裡等候。

  此處正對著校場,隔著窗也能看見校場演練的情形。

  鳳離梧正一身戎裝站在校場的最前列。他身形高大,平日身著儒服會覺得氣質太過清冷,可是換上戎裝之後便是氣質正好,顯出一股子如刀鋒的凜冽之氣。

  在偌大的校場上,站滿了新兵,當然還有新招入伍的那些個校尉。

  而錢勝顯然是那些人中的佼佼者,不光是武藝高強,馬背上功夫也了得,此時他正在馬背上演練騎射,穿行間箭箭直中靶心。

  姜秀潤也在看著,覺得鳳離梧一定會如前世一般,對錢勝許以重任,只是不知他會不會翻了前世同樣的錯誤,貪墨錢銀。

  一時間,姜秀潤想要提醒鳳離梧慎用此人,可是反復思量,又嚥了回去。

  此時齊朝軍隊正在用人之際。身居上位者當有所取捨,完璧無瑕的君子固然可愛,可若無保家衛國的本領,便也是無用的廢柴。

  錢勝雖然貪婪,可是陣前驍勇,既然如此,又何必急著揭發他還沒曾犯過的錯誤,讓鳳離梧白白損失一員驍勇的上將呢?

  這麼想罷,姜秀潤決定尋了機會敲打一下錢勝,他若愛錢,許諾立下軍功賞他便是,也叫他莫走了人生彎路。

  這麼想著,校場的演兵散了,兵卒們各自回營休息去了。而一干將軍則各自去見來送衣食的親眷。

  鳳離梧回轉屋子的時候,渾身熱氣騰騰地要來抱姜秀潤,姜秀潤趕緊推開他,讓他入屏風後脫衣,屋內一早就給他備下了木桶熱水,溫泡準備著消暑。

  姜秀潤在宮裡時還特意準備了消暑的綠豆甜湯,鳳離梧喝了一大碗之後,便入桶洗去滿身的汗意。

  姜秀潤雖然顯懷,可是身子還靈便,一如以前那般坐在桶後用絲瓜絡替他搓洗後背。

  只是擦了兩下,便看見那皮膚上有曬紅破皮的地方,她連忙換了質地輕軟些的棉帕替他清洗。

  嚴格說起來,此時齊朝的危機都是先帝留下的爛攤子。他不喜歡大兒子,便是死都要給他留些纏頭的事情。

  這人雖然爹不疼娘不愛,卻是她至親的丈夫了,她可是心疼呢,於是邊洗邊提醒著他下次可不能這麼貪涼,脫了衣服在陽光下曬。

  她這次給他帶了許多質地輕薄的紗衣,都是波國特產的三支紗,穿著不熱,又能遮擋太陽,免得再曬傷。

  有老婆心疼的人,自然是面露愜意,覺得總歸是將人娶到了手裡,冷心腸的女人知道心疼丈夫了。

  雖然雅倫女王沒有立時恢復到以前在太子府時小幕僚的諂媚情態,但是鳳離梧覺得恢復那般舒心的日子顯然指日可待。

  沐浴清爽了之後,姜秀潤讓侍女們將飯食擺布整齊,二人分別多日邊吃邊聊一聊這幾日的日常。

  姜秀潤的肚子如今隆起,但四肢纖細,便是肚皮上微微扣起個小鍋。鳳離梧也才知懷孕了的女人,居然還有如此豔美纖麗的。

  因為她懷了身孕,鳳離梧又是久不歷風雨,覺得生生恢復了童子金身。如今軟玉在側,身上散發的那種不不同於胭脂味的氣息灌入鼻腔,讓人覺得心裡如長草一般。

  飯沒吃上幾口,便俯身過來抱住了秀潤鬧著要親。

  侍女們見狀,紛紛退出了屋子,守在了外面。

  姜秀潤推不開他,只能用手指輕點他的額頭道:「不知我懷了身孕嗎?怎的還鬧?」

  鳳離梧卻是胸有成竹開口道:「一早便問過給你診病的御醫,說是如今的月份正好,就是夫妻敦倫也無關隘,只是要動作輕柔些……一會我扶著你腰側著身子來,總歸是要解一解你夫君的飢渴才好!」

  姜秀潤沒想到他居然能大言不慚地說出口來,自然鬧得紅霞撲面,只任著他抱上了床榻去。

  可是想到自己身材變形,腹上扣鍋的樣子,不由得怕他嫌醜,又是不依。

  鳳離梧自然是嘴裡哄著,秀潤心尖尖哪裡變醜,這等凸肚的模樣,都比那些個長得如雞爪子般的女人強勝百倍。

  姜秀潤被他的話逗笑,想問哪個長得如雞爪,卻是被他以口封住了櫻唇,終是糾纏在了一處。

  一時間,床榻搖晃,感覺憋悶了時日的鳳離梧終於是緩解了積蓄的雷霆雨露。

  而姜秀潤因為有人托著腰兒,倒是沒有累著,只是被男人疼愛過後,貼著他健壯的胸肌躺著,也覺得舒心愜意。

  只是二人正靜躺的功夫,姜秀潤緊貼著他的肚皮突然微微動了一下。

  鳳離梧猛地睜開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姜秀潤。

  姜秀潤先前是懷過一胎的,自然知道這便是月份到了,胎兒會動了,於是便笑道:「這便是你的孩兒在鬧你呢!」

  鳳離梧騰地起身,附耳過去,老半天,又是感覺到了如打嗝一般的彈動。

  輕撫著她的肚皮,鳳離梧倒是有感而發:「就是為了寶鯉和你腹內的孩兒,朕也要盡快平定三郡之患,給我們的孩兒一個清明的天下。」

  姜秀潤輕聲問道:「三郡現在戰況如何?」

  鳳離梧微微皺眉道:「三郡有了胡人的支持,兵馬一時壯大,侵吞了週遭的郡縣後暫時立穩了腳跟。朕一早派出的兵將固守東島,不過看三郡的架勢,是要集結大軍,硬拿下東島。」

  說著,他順手拿起床頭的地圖,指給姜秀潤看。

  姜秀潤看著鳳離梧所講的三軍出發路線,便開始皺起眉頭。

  前世裡,秦詔甚愛在她的面前炫耀自己曾經的戰功,也沒少將當年協助太子拿下東島,威逼聖上不得廢儲的英偉事跡。

  看著這與前世彷彿的地圖,許多一時想不起的事情也悉數倒灌回了腦子裡。

  當年太子進逼東島時,並未急著前行,而是先佔據了一處叫回望村的地方。

  據說是太子尋訪了高人,知道回望村有一群退隱的老船主,這些老船主早年行的是走私貨運的行當,手裡五條大船,專門用來運貨,雖然近兩年風緊,收了手頭的買賣,可是大船還在。

  是以鳳離梧命人佔據了村落,抓了這些船工,逼著他們交出貨船,同時改造大船,船頭包鐵,成為了戰船。

  東島的守衛雖然森嚴,卻架不住鳳離梧大軍從陸水兩地的夾擊,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失守了。

  而今世許多情形已經發生了改變,鳳離梧未在三郡培養勢力,自然也不知守望村裡有可以運兵的大船。

  而探子在發現三郡攻打東島的兵馬折轉路線時,也是不甚明白三郡的路數,便只能向朝廷匯報動態。

  姜秀潤想明白這一關節,暗叫一聲不妙!

  只是要如何向鳳離梧透露隱情,這卻是不好直接說出口的。

  於是她想了想道:「我的大嫂走南闖北,進貨的渠道多樣,曾聽她說起過東島附近有個回望村,是個走私猖獗之地。那裡的船主養的大船是能乘風遠洋的海船,不光是能裝貨物,運人也是便利。三郡的兵馬特意繞了彎路,看路線似乎便是去了那裡,會不會是……」

  鳳離梧何等聰慧,聽姜秀潤點到這裡立刻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

  大船能運貨,自然也能運人。三郡不守海,自然沒有趁手的戰船。可是佔據了回望村,便不費吹灰之力佔據了大船,稍微改造就可以成為攻島利器。

  而東島一旦失守,再無阻擋三郡兵馬從海路直攻洛安的屏障,到時候洛安王都,可就被動了。

  想到這,他騰得起身,連衣服都顧不得穿,光著身子就往外走,趕著叫人去前方送信。

  姜秀潤看著他健美的背影真是又氣又急,可是眼下不是顧忌羞臊的時候,只能扯著嗓子又高喊著補充道:「回望村裡多海島,村民彪悍著呢!陛下就算不及派出兵馬應援,只要給那些村人送信,讓他們提早準備,說不得也能有迴旋餘地!」

  回望村的村民是真彪悍,當年鳳離梧派出的小隊差一點就馬失前蹄。

  如果這次鳳離梧的命令能趕在三郡兵馬之前,只要給那些悍匪樣的村民早些送信,讓他們有時間能轉移親眷和戰船,不落到鳳舞的手裡便好。

  再說三郡兵馬去攻打回望村的兵馬在秦詔的帶領下,一路疾行。

  可是天公不作美,趕著去回望村時,遇到了連日的陰雨,道路泥濘積水,一時難以前行。

  耽擱了三日才再次成行。

  秦詔並不心急——回望村裡的男人基本都是出海捕魚,村裡都是剩下的老弱婦孺,只要佔了村落,捉了那些船主的家眷,自然不愁他們不交出海船。

  前世裡,也是他率領著兵馬繳獲了船隻,在太子面前立下了大功的。那去村的路,都被他熟記在心,萬無一失。

  一番生死,漸漸回想起前世,兩世的落差,直教人難忍。雖然搞不清今世是哪裡出了岔子,可是顯然是有人改變了他的命運。秦詔如今只想快些恢復前世的榮光,奪回本來是他的女人,所以幫助鳳舞,是最快的捷徑。

  左右是如前世一般的擁立之功,鳳離梧不仁,奪了他的女人,便別怪他不義,幫助二殿下奪下萬里江山。

  只是兵馬撲到了回望村時,派出探子去看看情形。

  可是,老半天都不見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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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別人還好,秦詔的心裡一翻,這在前世卻是不曾有過的情形。他想起這裡的村民彪悍非常,就連十一二歲的小孩都能舉刀叉紮向進犯的兵卒,倒是加了些小心。

  於是又連派兩人去探聽消息。可是又等了半天,還是動靜全無。

  這等子的詭異,叫人費解,秦詔乾脆尋了一處對著村落的山頭,挑高往下望去。

  這一看,正看到了村東口,三個黑影在村口高大的槐樹上掛著,赫然正是他派出的三個探子。

  這下子,秦詔心驚了,顯然這次偷襲,不知怎麼的,讓村人們知曉了,所以抓住了那三個探子吊死在了村口。

  戰船勢在必得!就算是被村民們發覺也無所謂,他一早便知這村人難纏,所帶的人馬也比前世的要多。

  刁蠻村民不從,殺了負隅頑抗的便好,那些出海了捕魚的船總要回來。只要留下他們的孩子做要挾,總能迫著海船回岸。

  這般想著,秦詔沖著手下下達了命令,將兵馬分做了兩下,其中的主力由一位將軍帶領,殺入村裡,而秦詔率領剩下的在村外的山頭瞭陣。

  於是秦詔眼看著山下甩著長尾的大軍如黑蛇擺尾般入了那寂靜得有些過分的村落,當兵卒入村之後,便踹門入院到處搜索,可卻是空蕩蕩的無人,那雞窩裡都剩下雞糞,而沒有雞。

  領隊的將軍命人跑回山上去復命。秦詔的心裡卻已經翻了底兒,他略一思索,頓覺不好,立刻傳命令要讓山下的兵卒撤出村落。

  可是送信的人剛跑到村口就聽到了山上傳來轟隆的「雷聲」。

  秦詔凝神看去,只見兩邊環山的回望村尾,突然湧來了滾滾的水流。那雷聲其實就是轟隆隆的水聲,原來是有人將村頭的水閘放開,原本要流入海中的大河頓時拐道,湧入了村中。

  未來得及撤出的兵卒頓時如被水沖的螞蟻一般,被沖得是七零八落。更有甚者,被水流夾帶的原木撞擊,一下子就暈死在了水裡,不一會沉底了。

  這讓人心驚的一幕,實在是大大出乎山上所有人的預料,那水勢蔓延的很快,他們若不下山,也要被困在山上了。

  也就是秦詔仰仗著自己前世裡曾經來過此地,熟諳地形,僥幸地逃過了水勢蔓延,這才狼狽不堪地下山去了。

  秦詔深恐還有後招,只能帶著剩下的人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狼狽逃了回去。

  原來,鳳離梧給前線通稟命令的時候,姜秀潤也是因為自己敷衍鳳離梧而說的那番話受到了啟發,便跑去問嫂子,是否跟回望村的那些個走私船主有交情。

  穩娘還詫異,問她怎麼知道的,要知道那幾個船主售賣的舶來品可全都是上乘貨色,只是沒有在官府備下案,又逃了賦稅,不大能見光罷了。

  而他們定居在回望村,也是因為那是三不管地帶。

  姜秀潤一聽,立刻問嫂子可否能通過手下的伙計,快速聯繫上船主們,告知他們村落要被叛軍偷襲的危險。

  穩娘不敢肯定,因為那些船主已金盆洗手有些時日了,不過還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思,飛鴿傳書給了東島附近的伙計。

  穩娘是個天生賺錢的好手,做的是囤積居奇的買賣,是以消息的靈通是第一等重要的。

  她在京城裡有鑽門的鴿房,所養的鴿子也都是高價買來的遠程鴿,便是分散在四處的店鋪,都有鴿舍。

  這飛鴿要專門飼養,還要多地定期互換鴿子,用著方便,操作起來卻很費人力和錢銀。

  但是如穩娘這般靠著快人一步發財的女富豪,自然是看重消息的靈光,捨得在這方面撒下錢銀,有專門的馬車定期換送鴿子。

  財大氣粗的人,傳遞書信竟然比鳳離梧的快馬驛站迅捷多了。

  也正是有了穩娘的相助,才會很快傳信到了東島。

  而東島的掌櫃,竟然跟回望村裡的一個船主乃多年至交,接了東家的信息,立刻派人快船到了回望村告知了那船主。

  要是鳳離梧的官府中人前來送信,村裡的人不一定肯信,就算鳳離梧派兵前來保護,也會存了十二分的懷疑。

  可是穩娘派人傳信,卻又是不同,這同在江湖上走船經商之人,互相都有著一份信任,更何況穩娘的風評甚好,乃是重誠信之人。

  回望村人多年經營船舶私運,個個都富得流油。既然有叛軍派大隊人馬來襲,固守家園已然是不可能。

  只要家人平安,這些田園村舍丟棄了也無妨,所以村人們在叛軍來襲的前一夜裡,打點了行裝,連夜趕著豬羊,捉了雞鴨入籠上船,用大海船悄然無聲地轉移了。

  徒留給三郡大軍空落落的村舍。

  當然,東島的將軍也收到了穩娘一封的書信,雖然因為防守東島,不能派出軍隊應援,卻派了支先鋒營,在村民撤退的同時,按著指示,來到距離回望村三里以外的水閘處等候信號放水,淹沒叛軍。

  是以當那三個探子先後摸入村中時,村中的東島先鋒在當下宰殺了三人,吊在村口,引得大部隊到達時,便下海上船,一邊撤退一邊放信號。

  就此三郡妄想侵佔商船改造海船的企圖徹底破滅。

  鳳舞聽聞這消息時,正接待著洛安城裡來的密使。是以他雖然心內惱火,可是聽完了下面的侍衛偷偷遞話後,面上不露,依舊笑臉迎人。

  鳳離梧獨斷專行,在朝政上也不再像端慶帝一般倚重世家。那些紮根齊朝盤根百年的世家,一個個對於上峰的風潮改變敏感得很。

  左右都是先帝爺的兒子,何況鳳舞的手裡當真是有先帝爺的詔書的,嚴格說起來也算不得忤逆造反。

  世家們態度模棱兩可,又是使慣了左右平衡之道,是以除了尉家以外,其他的世家們都是跟鳳舞保持著微妙而不失疏遠的聯繫。

  其中楊家的態度最為奇特,楊家的族長雖然沒有表明意思,卻准許女兒楊如絮與鳳舞暗自有些書信的往來。

  自然那書信上沒有寫出名姓,只是有些小女兒悲春傷秋,感懷的淒淒切切之言,送信時也是託人代呈,就算被齊帝的暗探捉了現行也是不怕。

  鳳舞心知楊如絮原本是騎驢找馬,只是現在鳳離梧這頭倔毛驢不肯讓她騎了,一時天仙摔在了地上,自然是徬徨得只能依仗著他再重回雲端了。

  除了楊家之外,再有就是秦家了。

  鳳離梧因為秦詔的關係,對於秦家多有疏遠。如今他寧可啟用些年輕的將領,也不願多倚重秦家。

  秦家為武行出身,若是手下無兵,豈不是將來任人宰割?

  是以就算秦詔詐死沒有出面,鳳舞也一早跟秦家搭上了線。

  現在回望村的海船沒了指望,他倒是看看秦家捨不捨得出力,與他裡應外合端下洛安國都!

  此時窗外陰雨綿綿,鳳舞與秦家密使的說話聲也被滾滾而來的悶雷湮沒……

  回望村的自救及時,加之東島急先鋒的協助,讓大齊的將士與三郡的首場遭遇戰宣告大捷。

  當捷報傳入京城時,姜秀潤的心卻並沒有因此而鬆懈。

  這次回望村事件,越發叫她篤定,三郡那裡有人窺得天機,盡是洞悉前塵。

  她仔細回想之前發生的種種,就是不敢肯定,究竟是鳳舞重生,還是他身邊有人指點。

  但是有一樣能肯定的是——的確是有人重生了。

  這不能不叫她擔憂,畢竟自己在前世雖然長袖善舞,卻終非兵營中人,許多的事情不能盡數悉知。

  那賊人潛在暗處,她也不知他為誰,真是叫人防不勝防。

  齊朝的大軍開拔在即,她心內的憂思也越來越盛。

  這幾日鳳離梧已經很少回宮,據說大軍已經整編完畢,只是幾個將帥要職還沒有最終明確下來。

  而白淺在幾日前,也受了齊帝的特命,承受皇帝親封的無雙將軍的稱號,編入了左鋒營。

  畢竟白淺乃是那擂台的擂主,雖然身為波國的將軍,可因為女國君嫁入大齊的緣故,身兼二國將令。這國之無雙,便寓意深遠了。

  為了避嫌,白淺特意請命鳳離梧不要將她與竇老將軍父子編在右鋒營裡,是以才入了左鋒營。

  這次姜秀潤趕上探訪校場的時日,備下的東西都是雙份的,自然也要給白淺帶份。

  因為鳳離梧正在升帳與軍司的幾位官吏商議要事。姜秀潤就在校場上走一走。

  這一走不打緊,正好看見白淺與竇思學站在一處說話。

  這女人的眼睛,都是尖的,挑著障眼的薄紗看人,更何況是姜秀潤這樣的人精,眼睛更是老道。

  她遠遠看上去,覺得竇思學的身形微微前傾,還有那直勾勾看著白淺的眼神,都像是要發情的狗崽子,急切得很。

  不過那白淺倒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於是姜秀潤走了過去,待得要走近時,示意身邊的桃華不輕不重地咳嗽了一聲。

  那竇思學一聽有人來,立刻直起身循聲望過來,正看見皇后正不緊不慢帶著一眾太監侍女緩步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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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於是竇思學便快走兩步,緊著向皇后請安。

  姜秀潤笑著道:「遠遠的便看見兩位將軍,可是在商議什麼軍務?」

  竇思學侷促一笑,道:「跟白將軍討教一二,一會屬下還要去營裡安排軍服事宜,不打擾皇后娘娘的清淨,且先告退了。」

  待得竇思學遠去,白淺陪著姜秀潤沿著校場一旁的綠蔭小徑又走了一會。姜秀潤這才問起白淺,那竇思學是何意思?

  白淺也是有些莫名其妙道:「這竇二家的娘倆不知怎的,一味的與我交好,老的頻頻送衣服吃食,小的沒話找話小意慇勤,沒的叫人煩惱!」

  姜秀潤一聽,倒是明白了,看這情形是竇家正房夫人看不上,這偏房的卻是拿白淺當寶貝。若是沒有竇思武在一旁比較著,那竇家思學其實也是不錯的青年,長相比較著他大哥也斯文些。

  姜秀潤極力回想前世竇思學的前程,卻因為甚少的關注竇家一時也想不起。

  於是便問白淺的意思,白淺一皺眉,低低道:「與他大哥已經夾雜不清,幹嘛還要去跟小的戲耍?他竇家看輕了我,我何必送上把柄讓他們言語輕賤?」

  姜秀潤微微一笑,她的淺兒就是這麼個心思簡單直接的人,也沒有一般女子那樣指望著嫁個夫家就改天換命的心思。

  竇家大夫人若是有二夫人一半的眼光便好了,必不會錯過這個能讓竇家榮光的旺夫媳婦。可惜,雖然是個正房的夫人,眼睛卻是不好用的。

  她們這般又走了一會,鳳離梧與軍司的官吏也商議完畢,散營而去。

  他便從軍營出來,親自來接秀潤。

  跟在鳳離梧身旁的竇思武看到遠處的白淺也是眼睛一亮,躍躍欲試地想要過去得空與白淺說話,可是白淺卻將頭一偏,理也不理他。

  這次左右鋒營進軍路線不同。雖然同往三郡,卻一路不得相見,竇思武想在出發前跟白淺再私會幾場,一解相思之苦,可是白淺不應承,他便也無可奈何。

  待得私下裡,姜秀潤倒是跟鳳離梧略提了提這兩兄弟一同戀慕著白淺的事情。

  鳳離梧一邊用巾帕擦臉一邊道:「便是你手裡調教出來的,母夜叉也有人爭搶,只是我軍開拔在即,可不能因為兒女私情耽擱了國事。待得整編時,朕要把白淺調配出來,安置在京口調度軍資。」

  姜秀潤沒想到自己這一多嘴,卻把白淺害得退居了押運輜重的閒職。

  對於鳳離梧這等明晃晃的偏頗竇氏兄弟的話,十分的不滿。

  鳳離梧卻自有自己的道理:「拋頭顱灑熱血之事,原本就是大丈夫的職責,有那麼多的猛將,何苦來讓她一個未婚的女子衝鋒陷陣?若白淺問起,你便說都是朕的主意好了。再說,這個白淺雖然有些本事,但並無太多的上進心,若不是你推著,朕看她連兵營都不想入呢!這番給了她腰牌,她不也是能拖便拖,遲遲才入兵營嗎?」

  被鳳離梧這麼一提醒,姜秀潤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當初她執意改變了白淺的命運,讓她成為自己的婢女,雖然因為白淺在,而讓自己躲避了幾重危險,卻因此而讓姜秀潤對她生出了愧疚之心。之後姜秀潤便是一心一意要將白淺推入正軌。

  可是今日聽了鳳離梧對白淺的評價,卻並不高,這與前世鳳離梧對白淺的重用大不相同。

  都是同一個人,難道只是因為白淺曾是自己的婢女就讓鳳離梧改變了對白淺這個良才的作用嗎?

  可是白淺沒有上進心,的確是不爭的事實……

  姜秀潤不禁去想前世裡見到的那位齊朝的女元帥,冷面煞星的白淺。每次見到她時,都是一臉化解不開的肅殺之氣,毫無半點的笑意……

  直到細細回想前世與白淺不甚多的交集,姜秀潤才費力地回想起,似乎自己曾聽別的夫人想要跟她攀親,問過她家中尚有何親人長輩時,被她冰冰地回絕道,白家只剩她一人,別無親友……

  當時姜秀潤只覺得是白淺不耐糾纏,才冷硬回絕。

  可是現在回想到了這裡,白淺最看重家姐。

  白英之前尋了良人出嫁時,她比自己成婚都歡喜,除了姜之賞賜的嫁妝外,白淺自己積攢的傢俬也盡數給了姐姐貼補家用,白英生下個小閨女時,白淺也是喜滋滋自己做了姨母。

  她怎麼可能張嘴詛咒自己的親人?

  也就是說,前世的白淺白英姐妹倆,若是在人牙子那沒有被她買走的話……說不定是會經歷一段極其悲慘的遭遇。

  而後,白英不知為何不在人世了,白淺也從此了無牽掛,心如死灰,投身軍旅成為冷酷的斬頭利刃為鳳離梧所用……

  想到這,姜秀潤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若真是這般的話,她情願今世的白淺是個永遠不求上進的女子,也不要經歷那些家破人亡。

  至此,對於鳳離梧安排白淺在京口碼頭督運輜重的安排便再也無話。

  只是這委任狀的消息傳到了竇府,便叫竇夫人的心情莫名飛揚了。借著跟幾位妯娌聚在一起飲茶的功夫,得意道:「我說當今聖上不是個眼盲之人,一個婢女出身的女子,在軍中怎堪重用?難為有人還拿她當寶,指望著巴結上加官進爵。」

  那小趙氏一聽,便知竇夫人便在暗諷著自己。

  不過小趙氏當初看中白淺,也並非看上她通身的本事,白淺乃皇后親重之人,就算什麼都不幹,也有一分大好前程。

  她的兒子並非竇家嫡子嫡孫,就算再怎麼努力賺得前程,兒子面前也有竇思武頂著,熬不出頭。

  可若能娶了白淺,便是皇后一系之人,以後兒子的前程全不用她操心,自是有貴人托頂,難為兒子竇思學也是跟自己一般的心思,看中那白淺。是以竇夫人出言嘲諷,她也只是微笑著不做聲。

  竇夫人看不得小趙氏虛頭巴腦的笑意,只咕咚一口喝下了杯中的茶水,可是心裡有總有一股子,自己便宜被別人佔了,她卻察覺不出來的不適感。

  至此,三郡立國之後,鳳離梧派出先遣部隊,壓制住三郡擴張的勢頭後,生生是拖延到了入秋的時節,待得秋收結束,人力皆是空閒下來,不能耽擱倉廩糧食的儲備後,才宣佈大軍開拔。

  這便是為君者的高瞻遠矚,若是夏季動兵,就算打贏了,可是耽擱了秋收也會造成來年的飢荒。

  想著這一仗或許要熬度到寒冬,姜秀潤身為皇后,自然是發動洛安城裡的貴婦們一起出錢出力,為三軍將士縫製棉襖。

  她當初在波國那場保衛戰飽受寒侵擾,如今齊朝軍隊又要作戰,她自然想到的頭一件大事便是禦寒。

  別的襖自有人來做,可是鳳離梧的貼身襖褂子總要姜秀潤自己來做。

  這次趕製軍服的棉花,都是穩娘替大齊從波國相鄰的月氏購得的上等棉花。西域的棉花,絨長纖細,質地潔白,透著光澤,而且彈性也好。

  這樣的棉花製成衣服上身,不但輕盈而且更為保暖。

  姜秀潤看著棉花好,便讓一旁幫著剪布的女官拆了花布,又用這棉花塞了一對布老虎。一個給寶鯉,一個給自己腹內快要降生的孩兒。

  寶鯉便在一旁咬著撥浪鼓,眼巴巴地看著娘親手裡的老虎,待得棉花添入,老虎的肚子一點點鼓起來,寶鯉的眼睛也變得晶亮,只圍著娘親打轉兒,伸著小手要老虎。

  待得老虎的口封上了,那皇帝的黃褂子也裁剪出樣子了,於是姜秀潤又親自給褂子一點點鋪上了棉花。

  不過鳳離梧聽聞姜秀潤動了針線,頓時心疼了起來,直說她不痛惜自己的身子,姜秀潤失笑道,不過是鋪上幾層棉花而已,大部分的針線都是女官代勞,只是她親眼看著做,覺得心安罷了。

  說到這,姜秀潤倒是想起一樣,道:「母后為陛下您做的襖褂子倒是她老人家親手一針一線縫製的,我已經命人裝箱,讓陛下在督戰時換著穿。」

  此番鳳離梧雖然不去三郡前線,但是也要長期在軍司紮營,免了緊急軍報來回穿梭宮中,多了繁文禮節的煩擾。

  軍司不比宮裡舒坦,而且隨著陣線推移,鳳離梧少不得前往後方督戰。所以姜秀潤一早就做好了他就不回宮的打算。

  不過鳳離梧聽聞她提起尉太后來,眉頭微微一蹙,遲疑了下問道:「近日,她沒有難為你吧?」

  姜秀潤失笑道:「陛下您給母后傳的話,說我懷有身孕,身有不適,不能前往請安,面兒都見不到,她有什麼可為難我的?」

  聽到這,鳳離梧略微放了心,道:「就是我不在,她傳喚著你,你也不必前往,一切以你和孩子為重才好。」

  姜秀潤心裡一暖,這婆婆再惡,若是丈夫心向著自己,便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如今鳳離梧與世家關係緊張,尉家便是他的後盾,雖然母子的不和甚久,卻也不能鬧到名堂裡去。

  尉家老爺子也是個寵溺女兒的,互相結了心結總是不好。姜秀潤甚至想讓宮裡的總管多挑選些偉岸英俊的太監,送到太后那裡解一解煩悶。但只怕再怎麼送也都是些真太監,討不得自己這位婆婆的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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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光是宮中忙著做戰衣,各個府宅乃至民間都是如此。

  一時間,秋末洛安城「飛花飄絮」,除了帝王將相之家,普通人家的家家戶戶也都派出了人來,忙著製作著戰衣,當然原料都是在成衣局統一領取的,諸位婦人一般也是分批去成衣局趕製,免得有人私藏了棉花,給自己增添家用。

  等到縫製一定的數目,便算完成了徭役,再換另一批針線婦人趕製活計。

  製作完畢統一交給戶部點數件數。

  主管軍資的乃是由水工部新調到戶部的孟憲大人,這宮裡貴人縫製的戰衣自然是由著他親自入宮領取。

  說起來,這孟憲大人可是姜秀潤的老同僚。

  以前姜秀潤主管的農司與水工司那是水火不容,鬥得厲害。

  若是換了別人,有了這等子給皇后穿小鞋的歷史,一定是誠惶誠恐,可是孟大人卻是泰然自若。

  沒辦法,誰叫孟家根深蒂固,乃是齊朝的大族。

  說句不好聽的,能讓鳳離梧順利繼承王位,他們孟家已經是給了皇家老大的面子。而今皇后假扮成男人為官的事情,皇帝沒有明著點破,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皇帝因為這個而降罪孟大人,他們孟家上下都不答應。

  而且孟大人在水工司政績斐然,雖然有一半都摻著水分,可是論資歷也該是高進一步了。

  只是皇帝一開始想要提拔的是寒門子弟,遭到了幾大世家的極力反對,最後才讓孟大人落職戶部的。

  如今孟大人親自來宮門前候著取衣,姜秀潤雖然身為皇后,少不得給面子見一見孟大人。

  為官者講求臉皮厚三分,忘性大四分。就算昔日鬥得互相罵娘,恨不得掐著脖子弄死對方。這如今立場改變,立刻就能盡忘了前塵,笑得如失散多年的至親。

  孟大人是個中老手,官場的老混子臉皮也夠厚,渾然忘了跟昔日公子小姜在王庭上互罵的情形,只是一臉的伯樂笑意,表示自己一早便認為波國的女王天資聰穎,非常人能及,大齊得此賢后真是幸甚至哉!

  既然孟大人打著油嘴滑舌的官腔,姜秀潤也笑意盈盈,只恭維孟大人乃治國良才,皇上少不得的左膀右臂。

  這孟大人請安完畢後,便接過了皇后宮中所出的軍服,少不得又要誇讚一番針腳細密。

  臨了孟大人用手指輕輕夾起衣服上沾著的棉絮笑道:「這次的軍衣用的棉花可是真好,卻不知產地為何處?」

  姜秀潤知道孟大人新入戶部為職,許是不知道,便笑著解釋道:「這乃是從西域月氏購得的長絨棉花,用起來倒是綿軟保暖。」

  孟大人這才恍然地點了點頭,然後道:「也便是得了皇后的恩惠,不然衣局哪裡能購得這物?」

  跟昔日的同僚寒暄一番後,他總算是走人了。

  不過姜秀潤卻端著茶杯沉吟已久。

  孟憲的為人,她最清楚不過,那是偷奸耍滑的好手。雖然衣局這批成衣的進料的錢銀都是由戶部所出,可是成衣製作後的點數卻並不一定需要戶部的親點。

  這麼費力不討好的差事,孟憲都爭搶著要做,這還是她認識的奸猾的孟大人嗎?

  這麼想著,姜秀潤倒是警醒了幾分,只叫來了貼身的侍衛,吩咐他陪著鳳鳴宮裡的小太監,去衣局取些鳳鳴宮下人們的成衣。

  這些侍衛都是鳳離梧暗自培養的好手,武藝高強不說,就是做起雞鳴狗盜的事情,也甚是純熟。

  結果領取制服時,便順手牽羊,偷了衣局趕製的兩件成衣出來。

  姜秀潤看了看那成衣,因為有衣局的監督,那衣服針腳細密,棉花厚實,一看就禦寒得很。

  可是當她命宮女剪開布料,露出裡面的棉花時,就發覺不對了,那棉花的顏色……也太白了!

  她先前親自替鳳離梧做了衣裳,是知道那棉花的手感的,乃是抓握起來綿軟且有彈性。

  可是現在的棉花乍一看是那麼回事,摸起來的手感全都不一樣了。

  姜秀潤眉頭一皺,立刻叫嫂子穩娘入宮。

  穩娘的眼睛多毒,被姜秀潤引著看到那「棉花」時,一下子就發覺不對了,等伸手一摸那略顯僵硬的棉花,立刻失聲叫道:「這……這不是以次充好的陳棉嗎?」

  所謂陳棉便是賤價收購的老棉花,再用法子漂白,重新彈蓬充作新棉。

  它的價錢不及新棉的一半,禦寒的效果也遠不如新棉。可是看著那衣服,分明是軍服,陳棉怎麼會出現在軍服裡?

  要知道這次軍服棉花乃是她手下的伙計不遠萬里選購而來,雖然運費多了些,但是棉花的原價便宜,禦寒效果也遠遠好於當地的棉花,加上些運費也比當地的棉花價低。

  姜秀潤聽穩娘這麼一說,立刻就明白了。

  這些棉花都是從船上卸下之後,直接運往衣局。

  一定是中間出了什麼岔子,或者是有人暗自中飽私囊偷偷換了棉花。

  可是這事若是查不明白,便是穩娘貪墨了戶部的銀兩,以次充好,偷換了大批的棉花。

  不過穩娘豈是這種人?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於她,而這刀尖就是沖著她姜秀潤而來的。

  若是這批成衣真的發配到了三軍將士那裡,豈不是要有大批的將士受凍?而這黑鍋自然是由穩娘和她這個皇后來承擔。

  可是還沒等姜秀潤查明此事時,這第二日朝堂之上,便有人彈劾了這次軍資的採購商賈,只說戶部在清點成衣數目時,發現了衣服的重量不對,拆開一看,才發現根本不是新棉,而是陳棉。

  戶部的呈報讓整個朝堂都沸騰起來,一個個諫官慷慨激昂,直言奸商誤國,若不是戶部盡心早早發現,豈不是要讓三軍凍死在三郡苦寒之地?

  昨日戶部發現了那黑心棉花後,立刻派人查封了購買軍資貨運商賈的貨船,為了顯示公正,前往查驗的乃是吏司與刑司,還有幾位德高望重的御史,就在那商賈的貨船之上,發現來還沒有來得及卸下的大批陳棉。

  此番證據確鑿,奸商無良,誤國無疑!

  因為親自上船眼看,御史們尤其是怒火滿腔,上奏皇帝說起話來也是毫不客氣:「陛下,據說此次購買君子的商賈乃是皇后的親嫂。雖則與皇帝親厚,可是這貪墨起銀兩來也是毫不客氣。此番與三郡作戰干係國運,卻又人借此大發國難之財,若不懲處,豈不是要寒了三軍將士的心?是以臣請奏陛下,緝拿罪首,嚴懲以警示天下。」

  鳳離梧坐在龍椅上沒有說話,只是用一雙眼慢慢掃視著下面一干的臣子們,彷彿是在記清他們每個人的樣子。

  就在這時,下面的司禮太監高喊:「皇后娘娘懇請面見聖上!」

  孟憲一旁聽得一撇嘴。

  這個女人,也不知是吃什麼長大的,精明油滑得很。以前是農司主司的時候,就不吃半點的虧,如今成了皇后,也是後腦勺長眼睛!

  昨日不過跟他才見了一面,也不知是自己哪句話叫她起疑了,竟然派人去衣局偷衣服!

  若不是因為他恰好在衣局,發現數目,又看到皇后的宮中派人來立刻明白是姜秀潤派人搗鬼。

  他原本是計劃著三軍將士開拔,待得嚴寒來襲,將士苦寒時,才揭發此事。到時候延誤軍機乃是重罪,別說那個女商人穩娘要掉腦袋,就是身為皇后的姜秀潤也要盡失民心收到牽連。

  畢竟來衣局做衣服的都是洛安百姓,那棉花的好壞,她們自是心裡有數,只要此事被揭發,必定會讓民間沸沸揚揚。

  一個外國的女國君,想要坐穩大齊皇后的位置,她也要有那個命才行!

  只是完全的計劃,因為丟失的那兩件軍衣全打亂了。他發現之後,當機立斷,叫來吏司與刑司,還有幾位御史大人,藉口得了密報去穩娘的船上驗看。

  務求萬無一失,將這貪墨軍資的罪名做牢。

  大齊的皇位上,坐著的應該是世家的女兒,而不是一個外國的什麼女王國君!鳳離梧想要削弱世家的勢力,也要看他孟家答不答應!

  現在眼看著姜秀潤來到王庭,孟憲大人卻已經是胸有成竹,不急不緩,微笑著看著昔日的對手——那個混賬透頂的公子小姜。

  只是其他的臣子們看向這位皇后的時候,眼神各異,或鄙夷,或氣憤,皆是帶著十二分的不認同。

  不過姜秀潤卻依然是儀態萬千,高揚著頭,款款走上了台階。

  鳳離梧親自走下台階,攙扶著大肚的皇后,坐在了自己的龍椅之旁。

  姜秀潤輕啟朱唇開口道:「聽聞有人彈劾,說這次棉花出了問題,我便想來王庭上聽一聽這事情的原委,還請陛下寬恕我這唐突之罪。」

  鳳離梧拿眼掃了下面的臣子,緩緩說道:「既然此時牽連甚廣,若是不查明清楚,豈不冤枉?」

  這時一位御史冷聲道:「皇后,您來得正好,可否傳召您兄長之妻——桂雅王妃前來問詢?」

  桂雅王妃便是穩娘,那位御史心知她雖然是商賈,可是也不能立時抓捕,要走一走場面,才好公事公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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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在孟憲想來,那姜秀潤乃是用女色魅惑的皇帝,如今成為皇后必定幫襯著自己的親戚,定然是不肯叫自家嫂子前往質詢,只要她敢阻攔皇帝哪怕一句,也要在群臣的眼裡形成干涉齊朝國政的嫌隙,到時候,他行事起來便更方便了。

  不過姜秀潤只挺著肚兒,狀似辛苦地安靜坐著,並沒有開口阻攔。

  聖武皇帝也並沒有看向姜秀潤,有向她征詢之意,而是手指長敲著龍椅的扶手道:「既然如此,便請桂雅王妃前來王庭,說一說這軍資之事。」

  因為穩娘身在京城,倒是也方便,不多時的功夫,已經身著波國王妃的長服,氣度雍容地踏上的王庭。

  她先是給帝后二人請安後,然後開口問道:「齊朝朝會議事,陛下因何叫我來此?」

  孟憲在一旁抱手而立,靜等著他攛掇上船驗看的幾個御史咆哮。

  本朝御史裡有那麼幾個耿直沒有眼色之輩,他也是精心挑選,悉數請到了商船上。眼看奸商誤國,凡是自詡耿直忠臣的,哪個能忍?

  果是不出所料,桂雅王妃的話音剛落,便有御史站出來,大聲申斥她用黑心陳棉以次充好,妄想禍害大齊的子弟親兵。

  穩娘耐心聽完,然後緩緩開口道:「雖然不知御史說的是什麼,可我做慣了生意,倒是有一事不明,如此這般大費周折,用陳棉冒充好棉,能獲利幾何?」

  那御史氣哼哼鄙夷道:「為商者,逐利而行,自然是有賺頭才會如此,至於獲利幾何,老夫又不是商者,如何算得出?」

  所謂士農工商,行商者在世人眼裡,甚至比種地的農夫,做手工的匠人都卑賤。就算穩娘如今貴為波國攝政王之妻,也是被眾位齊朝的臣子鄙夷的。

  不過穩娘倒是沒有被他輕賤的語氣激憤到,只是微笑著道:「既然如此,那便由我替諸位大人算一算吧。」

  說著,她從懷裡摸出了個巴掌大的金算盤,那算盤的主桿上串著的俱是寶石磨圓了的小珠子,一看這小物便是價錢不菲。

  穩娘跟小姑子姜秀潤一般都是珠算的高手,纖細的手指在小珠子上輕輕撥動,發出悅耳的脆響。

  不多時,這數目便算得整齊,原來若是用陳棉替換了好棉,可獲利金一萬三千四百六十二金。

  這下子,那些個臣子的面上怒色更顯,齊齊瞪向這個為了金而罔顧齊朝將士生死的女奸商。

  不過姜秀潤這時倒是開口道:「王妃,你這數目算得不對啊,因著是你自家船隊出船運送的物資,便宜了運費,若是公事公辦收了運費,只怕沒有這麼些利了吧?」

  穩娘笑道:「皇后好心算,我的確是沒有算運費,若是加了運費人工,那麼我若以次充好,獲利便只有方才數目的一半了。」

  姜秀潤作恍然裝,道:「原來,若是棉花沒有出錯,王妃你這番買賣,不僅不賺,反而是倒賠了運費與人工啊?」

  穩娘聽了姜秀潤的話,正色道:「我本就是齊朝之人,雖然遠嫁波國,卻是心繫著母國安危,是以聽聞齊朝要採購軍資,自然是義不容辭,略盡綿薄之力,誰知卻遭別有用心的歹人潑了髒水,構陷我為了貪墨區區的金而犯下這天理不容,坑害齊朝將士的勾當。只是這賊人是沒有見過金,還是小看了我穩娘?那點子的利值得我這般大費周章?也不知夠不夠我款待賓朋的一頓飯錢?」

  雖然那利錢算起來很多,可是在窮苦之人手裡乃是一筆驚人的數目,放在穩娘這樣富可敵國的女商人身上還真是不算多。

  要知她可是以一己之力,攢齊了女國君的嫁妝,這等豪爽的大手筆可不是那種錙銖必較之人能捨得拿出的。

  穩娘這般不急不緩地細細辨析,明眼人細想起來,自然是覺得有些蹊蹺之處。

  孟憲沒有想到那油滑公子小姜的嫂子也是這麼能講的,眼看著死馬都要被她忽悠得喘氣兒了,立刻遞了眼色給自己相熟的官吏。

  那人心領神會,立刻站出大聖駁斥道:「如今你空口白牙辯駁這些也是無用,那船上的賊贓聚在,既然是用你手下的商行貨運的物資,自然是你示意手下幹的勾當了!便是一時應下了這賠錢的買賣,又後悔了,這才利慾熏心犯下大錯!」

  穩娘卻是眉色不動道:「那船隊裡,必定是有人勾結歹人,在貨運的時候私下調包,將物資偷運走。只是那長絨棉中原少見,只要歹人為了利益而私下售賣棉花,必定露出馬腳,到時候再審我也不遲啊。」

  孟憲聽了,心內冷笑。此番栽贓,乃是天衣無縫。那船隊的內應,是在路途的中間,在文州地界三叉蘆葦蕩裡調換的大半物資。

  而換下來的棉花,為了免得露出馬腳,已經全數就地焚毀了,就是坐實穩娘貪墨的把柄。

  就算她姜秀潤再怎麼狡詐,那船和工人皆是穩娘的,到時候抓獲了船工,嚴刑拷打一番,便咬死了是女東家示意換貨,又能怎樣?

  所以他聽了穩娘的提議後,也是氣定神閒,只靜等群臣繼續發難。

  所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他可不是昔日跟個女流之輩,在王庭上跳腳對罵之人了。這仕途漸往上走,他的手段也越發的高明,就是不言不語,只挑唆著他人敗壞了新后和她那商人嫂子的名聲。

  果然當穩娘提議之後,又有朝臣力勸皇上,此時已經人贓並獲,還請拿下這包藏禍心的異國王妃再作定奪。

  一時朝堂之上,人人激憤,形勢所迫,就算有心向皇后之人,也不好犯眾怒開口。一時間,竟然無給穩娘辯駁之人。

  不過最後,那還是那季秉林寬仁,只開口道:「此事尚未調查清楚,怎麼可一時定罪?不過還請雅倫王妃近日不要走動,待得刑司之人調查清楚了,再做定論也不遲。」

  最後,鳳離梧開口,暫請王妃移居宮中,接受專人看管,而刑司也派下人去,前往各地調查賊人銷贓的情形。

  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這是在偏頗著新后的娘家人。這幽禁宮裡,也不過是好吃好喝地奉養著,哪裡會受什麼懲戒?

  不過孟憲並不心急。此番敗壞新后名聲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過不了多久,新后縱容自己的親嫂,貪墨齊朝軍資,用陳棉充好,罔顧三軍將士性命的事情就會傳得沸沸揚揚。

  到時候,皇帝再嬌寵這等子禍國殃民的妖姬,也必定被世人所唾棄,昏君的名頭可是會壓死人。

  聖武皇帝若是再敢妄動世家,便是暴虐失仁的明證。到時候,倒是可以講三郡的新王光明正大的迎回洛安城。

  他們孟家照樣是勤王的功臣,安享鐘鳴鼎食!

  所以,對於皇帝偏頗穩娘的行為,孟憲可是樂見其成,只心內冷笑連連,面上卻是一臉恭謹地退出了朝堂。

  接下來的事情,已經不需要他太過操心,只要安穩在府裡,寵幸著新納娶的小妾,靜等著民間的輿論發酵便可了。

  於是接下來休沐的日子,他只聽聞下面請報,說是已經編纂了髒污新后的歌謠,讓手下拿著芽兒糖誘哄著市井裡的孩童傳誦去了。

  孟憲心內得意極了。

  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當年公子小姜將他擠兌得狼狽不堪,險些丟了仕途,而如今他就要她身敗名裂,生孩子時心裡都不安穩!

  新納的小妾一身的細皮嫩肉,正是女兒家的好年歲,用皮鞭子抽打出紅痕才好看呢!

  於是孟憲便是命人將小妾剝了衣服吊起,正玩得得趣時,卻聽聞手下的管事慌裡慌張在外面敲門道:「老爺,大事不妙啊!」

  孟憲被攪了雅興,只緩手不耐煩道:「是何事不妙,竟來煩我!」

  管事在門外道:「適才鋪面上來人通稟老爺,府裡的幾家店鋪都被人給查抄了!」

  孟憲聽了這話,騰地衝到了門口,猛推開門道:「你說什麼?何人敢查抄我的店鋪?」

  孟憲貪財,私下裡著家奴經營的店鋪無數,除了洛安城外,其他的城邑也有,每日都是為他日進斗金。

  是何人如此大膽,敢砸了他的買賣?

  管家抖著嘴唇道:「是……是刑部的人,他們說在我們府上的店鋪裡,查抄到了軍資長絨棉……」

  孟憲一聽,眼睛都瞪圓了,高聲叫道:「不可能!」

  孟憲為人吝嗇貪財,店鋪裡的的貨色不算差,但也沒有什麼上好的貨色。棉花這等賣向普羅大眾之物,出售的也不過齊朝本土的棉花罷了,哪裡會有西域的什麼長絨棉?

  孟憲再顧不得在府裡安逸,是慌忙穿了衣服,帶著管家去調查清楚。不過他的心頭閃過一絲惶恐,總覺得自己似乎又是著了公子小姜的道兒!

  而此時,宮裡倒是安逸得很。

  嫂子住進宮裡就是方便,姜秀潤這幾日口重,就想吃穩娘親手做的醬菜。

  穩娘雖然如今貴為攝政王妃,但手藝並沒有放下,便是給饞嘴小姑子整治了一桌子。

  結果不光是滿足了小姑子的口腹之慾,連妹夫也一併被吸引來,在宮中的暖閣裡一起品嘗鄉土家宴。

  寶鯉坐在父王的懷裡可乖巧了,就等著父王撕餅餅,沾湯湯給他吃。那小嘴一張一張的,讓鳳離梧自己都顧不上吃了。

  姜秀潤如今是吃飽了最大,吃著卷餅裹燻肉和醬菜,解了嘴饞後才道:「這貨船怎麼來的這麼快?我本以為再運來的棉花,就算是順風的天氣,也要半個月後到達呢!」

  穩娘一邊替小姑子夾菜,一邊笑著說:「便是想要打盹時,遇上遞送枕頭的了!我給下面可靠的掌櫃傳信要再運來棉花時,竟然趕上了回望村的村長帶領著幾個船主來拜謝我傳信之恩。他們此番躲避了災禍,竟然將皇后您的恩德歸送到了我的身上。又因為背井離鄉,他們重操舊業,手裡正好有一批從西域私運的長絨棉。聽聞了我有難處,那幾個船主二話不說,竟然就將棉花先給了我。不然的話,哪裡會轉天的功夫就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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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姜秀潤聽了笑了笑,望了一眼正給寶鯉餵餅的鳳離梧道:「若是沒有這些村民,陛下原本也是安排了快船專門運送棉花,路程也會縮短些。」

  穩娘心知小姑子說話的意思,連忙接道:「我店鋪裡出了內賊,這番的不謹慎,卻是讓陛下掛心,更是耽擱了軍衣的製作,實在是該請陛下重責。」

  鳳離梧瞟了姜秀潤一眼,心道就你精怪,是怕我遷怒了你嫂子?

  不過嘴上倒是說道:「王妃此番盡力籌措軍資,若不是在王庭上看你演算,原是不知你做的是賠錢的買賣,此番朝中有人罔顧社稷,偷換棉花陷害王妃,你又何錯之用,待得此番事了,你的損失盡管報上來,總不好叫自家人賠錢的道理。」

  鳳離梧的那一句「自家人」當真是叫穩娘聽得心甜,只覺得小姑子這番遠嫁,倒是有個可心的疼她。

  至於這以後的事情,還真是不用她們姑嫂費心了。那孟憲的店鋪裡的棉花,是鳳離梧手下一早在孟家埋下的暗線,偷偷將棉花換掉的。除了京城裡的店鋪外,其他各地的孟家店鋪都有長絨棉。

  而且匯總的數目,也能跟偷換的軍資對上,嚴絲合縫,叫人不能不生疑。

  畢竟長絨棉可是中原不多見的,而且西域並非與大齊交好,也不能進貢。孟憲手下的商鋪之前也沒有從西域進貨的通關路牌記錄。

  所以,這有人自己往死裡作,誰也攔不住!

  很快,孟家的店鋪因為西域長絨棉而悉數被查封了。當刑部把清點的數目呈送上來時,孟憲百口莫辯,立時被刑部拿下,押送往監牢接送刑訊。

  百年世家孟家上下都驚動了,這孟憲也算是孟家子弟裡風頭正健的一個了。

  可如今明明是皇后的娘家人侵吞軍資,轉眼的功夫,就變成了孟家人存心不良,侵吞軍資私賣不說,還立意陷害皇親國戚。

  若是罪名坐實了,就是皇帝的親兒子都難逃重責啊!

  孟家上下一時出動,要為孟憲洗脫罪責,免得世家孟家蒙羞。

  於是他們立意要把孟家店鋪裡的長絨棉說成是店鋪掌櫃見錢眼開,私下裡收了賊人的賊贓,並非孟憲的授意。眼看著就要洗脫了罪責了,孟憲的兩房小妾卻突然向官府舉報,呈遞上了他私通水賊與穩娘商隊的船主,授意對方在半途偷偷替換了棉花的親筆書信。

  這下子,證據確鑿,再難洗脫嫌疑。孟家人不甘心,還想大事化小,如以前孟家子弟貪墨那般不了了之。

  可是這孟憲偷運軍資的案子已經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

  聖女皇后在民間的名聲響亮,甚得百姓的愛重,如今聽聞皇后讓自己的娘家人貼補了軍資,運來上乘棉花為大齊子弟兵禦寒,卻被孟家人暗自用陳棉替換,還妄想栽贓抹黑皇后,頓時個個氣憤填胸。

  就在孟家族長準備親自帶族人向皇帝施壓的這天早上,激憤的國人如水潮一般湧到了孟家的大門前,朝著孟家大門砸石頭甩牛糞。

  結果人潮熙攘,糞雨嘈嘈,愣是將百年世家朱紅上漆的大門糊得嚴嚴實實,生生改成了土褐色。

  待得天黑,喝罵孟家禍國殃民的人潮散去時,孟家的家僕愣是沖刷了一宿,尤聞朱門的屎臭味道。

  這下子孟家人倒是可以免開尊口了,畢竟你孟家臉再大,也抵不過群情激奮。

  賊子孟憲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是以鳳離梧下令,孟憲勾結水賊,侵吞軍資,置大齊安危不過,身受五馬分屍,家產悉數充公,妻兒發配邊疆。

  至於那兩位告密的小妾,乃是心存大義,被免受了發配之苦,領了朝廷封賞的重金,回老家去了。

  行刑那一日,孟憲披頭散髮破口大罵新后狡詐陰險,竟然設計陷害他,他是被冤枉的云云。

  最後他被獄卒卸下巴再喝罵不得,最後被送到了刑場,接受五馬裂身的刑罰。據說圍觀的民眾裡外三層,齊呼孟賊該死!

  嚴懲孟憲一事,朝野震動。所謂刑不上大夫。

  更何況孟憲是孟家人,就算是斬首也比五馬分屍的那般酷刑來得體面些啊!

  可聖武皇帝的這般冷苛決定,足以彰顯出他對世家的態度,那便是不再倚重扶持。

  孟家的族長孟津私下召集了族中能幹的子弟,商議後手。孟津如今唯一後悔的便是先帝死時的猶豫。

  先帝留下的遺詔有三份,一份被鳳離梧封宮收繳,一份在二皇子鳳舞的手中,而委託在重臣之手的那一份,正在他孟津的手中。

  若是當初他能破釜沉舟,借調江北大營的兵馬,直接逼宮,說不定就能扶持二皇子順利登機了。

  可惜當時,他想到二皇子並不在京城,而在三郡,山高路遠,實在變動甚大,再則鳳離梧上位,也當倚重世家,又何必如此大動干戈,拿著自己的身家去冒險呢?

  就是這一猶豫,良機錯失。鳳離梧登上王位,已經羽毛漸長形成了氣候。

  如今,他拿孟憲開刀,更是敗壞了孟家的名聲。以後若是等他平定了三郡,騰出手來,豈不是要將孟家連根拔起?

  孟津身為族長,不得不為家族眾多的子弟考量,孟家的百年的基業可是不能毀在他的手上!

  於是就在大齊的兵馬開拔,與三郡作戰,皇帝親自趕赴前線後方督戰之際,齊朝發生了震動朝野,載入史書的一件驚世駭俗的大事。

  孟家族長孟津宣佈,先帝遺詔秘藏在了孟家,當初他在遺詔裡廢太子,立二皇子鳳舞繼承大統。

  然而因為鳳離梧的打壓鎮壓,私自篡改了遺詔,堂而皇之的登基。孟家迫於淫威,不能立時宣告詔書。

  但現在眼看著鳳離梧率兵攻打三郡,要將二皇子斬草除根,孟家人身為齊朝忠良不可再一味苟且偷安,就此宣告詔書,奔赴三郡扶持二皇子重回帝位,匡扶正統。

  與此同時,三郡的兵馬突然得戰船十艘,而且個個是堅船利炮。

  因為有了戰船,三郡兵馬發起突襲,用了五天五夜的時間,攻下了東島,屠戮了守島的官兵,就此打開了出海口。

  而孟家人聽聞此消息,則是一早便收拾了身家,攜帶族人,趁著京城空虛,順海路抵達東島。

  據聞鳳舞親自迎接了前來投誠的孟家人,更是雙眼含淚接過了先皇詔書,直言一定要打回京城,匡扶大齊正統。

  大齊世家的表率孟家,竟然做出如此驚人之舉,簡直讓朝野鎮定,民聲沸騰。

  而受了孟家的影響,一直被新帝冷落打壓的楊家也有了舉動,竟然也緊隨孟家之後,率族人逃離洛安,投奔三郡而去。

  據說三郡的堅船,便是楊家人暗自聯繫了海外的藩國,替二皇子高價購得的。

  是以此番投誠也是大手筆,而楊家差點成為皇后的楊如絮更是得了二皇子的新迎,到達沒有多久,就與自詡北齊開國皇帝的鳳舞舉行大婚。

  三郡立國,楊如絮便成了北齊新后。

  民間盛傳,有神算子曾給楊家女算過命,乃是鳳命的金貴女子。原先被聖武帝厭棄時,還以為算命的不準,如今一看,真真是鳳命在身呢。

  如今三郡的氣勢,勢如破竹,眼看著就要從海線直逼京城。也難怪孟家,楊家兩家見風使舵,早早過去,繼續效仿先祖,先人一步扶持明君,成為開國元勳。

  一時京城民心不穩,人人自危。

  姜秀潤面對這一切,心內也是深有惶恐。

  畢竟前世裡,從來沒有世家叛逃的事情。就算今世有人早早說出來,都會有人說此事荒誕吧。

  可是今世,因為她的重生,將許多人事的軌跡打亂,再不是前世裡的模樣。

  現在三郡奪得了東島,豈不是要直逼洛安城?

  她心內焦慮,竟是牽引的腹內的孩兒躁動,這發動竟然提前了半個月。

  就在她羊水破時,鳳離梧竟然趕赴回京了。

  穩婆攔著他不讓進,說是陛下尊貴之身見了婦人的污血不好。

  可是鳳離梧壓根沒有管那個,只匆忙洗淨了身子,換了身乾淨的衣服,便直闖產房了。

  姜秀潤這次孕痛得厲害,肚子一下下的縮進,疼得汗水直流。

  鳳離梧一進來,她便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你怎麼回來了……前方戰況……啊……」

  鳳離梧怎麼能不知她心內焦慮什麼!只心疼得難受。

  她嘴上總是說得清冷,一副跟他過不長的光景,可到了關鍵的時候,總是滿心牽掛著他,不知道心疼著自己!

  他親了親她汗津津的額頭,柔聲寬慰她道:「東島原本就是沒有應援,難守之地。失守本在朕和幾位將軍的意料之中。不過將士們死守東島,已經為後方爭取了準備的時間,也損耗了三郡賊子的戰船,他們就算想立時揮師洛安,也有心無力。我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哪裡需得你牽動心思,琢磨那些個!便是寬下心來,好好生孩子,生完了,朕哪兒也不去,就在你的身邊陪著你!」

  姜秀潤還是不放心,又道:「可是孟家與楊家……」

  鳳離梧看她不專心生孩子,都要急死,只開口道:「原本就是蛀蟲一般的世家,朕親手斬殺他們,要背負數典忘祖,殘暴不仁的罵名,現在毒瘤自願流膿走人,朕還樂不得呢,你且掛念著他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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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9 01:09: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八章

  姜秀潤還要再開口,卻因為陣痛來襲,立時疼得抓著他的手說不出話來。

  鳳離梧瞪眼問穩婆,要如何給皇后止痛。

  穩婆苦著臉道,自然是生下來便好了。

  這皇家的差事就是不好辦。要是擱在普通人家,男主人這般胡鬧,她撂挑子便走人了。

  可是現在,便是在一對瞪圓了的龍目之下,戰戰兢兢地接生,只求皇后這一胎順順利利,她解了這番差事,立刻金盆洗手,回老家頤養天年。

  鳳離梧從來沒有見過女子生產,以前只聽聞有多凶險,可是這親眼見到又是不同。

  眼看著他的秀潤長髮濕透,小臉疼得慘白,明明平日裡嬌慣得什麼似的,現在卻是努力呼氣吸氣,自己一個人苦苦掙扎。

  若是可以,鳳離梧恨不得將小崽子一下子從肚子裡扯出來,狠狠打屁股,竟然叫娘親受了這幾多苦楚。

  就這麼煎熬了兩個時辰,努力生產的姜秀潤一身汗不說,在一旁握著她手的鳳離梧也是衣衫濕透,嘴唇也有些發白。

  給皇后端紅糖水補充氣力的穩婆覺得,那皇帝似乎也得灌些提神呢!

  就在喝了一碗紅糖水後,瓜熟蒂落,那折騰了許久的小傢伙終於呱呱墜地。

  鳳離梧看著那紅彤彤,黏膩膩的小紅皮猴子,也是吃了一驚,有些咬不準這生下的是個什麼,便捂著姜秀潤的眼不讓她看,免得也嚇著虧損了身體。

  不多時,另外兩個幫手的穩婆,已經快手將嬰孩洗乾淨,抱在了襁褓裡,笑盈盈地來恭喜:「啟稟萬歲,是個公主,長得粉雕玉砌,便是個美人胚子呢!」

  風流梧捂著姜秀潤的眼,自己先看過去,只見一個白嫩嫩的小東西裹在襁褓裡,正費力地睜眼呢。

  姜秀潤先不懂他為何遮她的眼,等得弄懂了,只哭笑不得道:「陛下,您還是別搗亂了,天底下哪個孩兒生下來不是這般?你快些出去吧……」

  鳳離梧哪裡肯走?便一直在她身邊守著,眼看著那小嬰兒張開小嘴,趴在姜秀潤的懷裡找奶吃。

  剛出生的娃娃,吮了幾口,嘗了嘗人間滋味,也就閉眼睡去了。姜秀潤折騰了一氣,只覺得腹內輕鬆,總算是卸下了重貨,只是疲憊的想睡,於是便將女兒放在身旁,閉眼睡去了。

  當她睡了一覺醒來時,正看見鳳離梧打開襁褓,略顯笨拙地翻弄女兒的小手小腳,點數著女兒的腳趾頭,心內也是覺得好笑。

  只是鳳離梧雖然有了寶鯉這個兒子,卻並未親眼見過他出生時的模樣。

  如今到了女兒這裡,可算是過足了癮頭,便是擺弄起來沒完。少不得姜秀潤止住了他,叫他不要再折騰女兒了。

  等轉了天,姜秀潤能下地走動驅一驅體內的惡露時,寶鯉便被奶娘抱來,哭喊著要抱妹妹。

  於是姜秀潤便讓他爬上床,坐在她懷裡抱妹妹。

  寶鯉的小胳膊緊緊地抱著妹妹,抬頭跟身邊的父王道:「妹妹比狗狗還軟!」

  鳳離梧揚眉道:「怎麼能拿妹妹同狗兒比?」

  寶鯉覺得軟乎乎的小妹妹可比狗兒強多了。連忙學著娘親平時親他小臉蛋的樣子,去親妹妹胖乎乎粉嫩嫩的小臉兒。

  那大娃娃親小娃娃的光景,可是把他的父王與母后逗笑了。孩子還小,不宜起大名,不過這小名卻是要鳳離梧親自來取。

  此時窗外雪花飄散,正是暮寒時節,便取名雪雁,便是個在風雪也能飛翔的大雁,正可壓一壓皇家公主的嬌貴氣,務求好養些。

  如今齊朝江山陷入內戰,風雨飄搖。可是在這洛安宮中,卻是暫時的歲月靜好,兒女雙全。

  不過鳳離梧雖然想在宮裡多陪陪妻女,但前方戰事的事情卻也不宜耽擱。

  齊朝大軍挺進三郡,止住了三郡兵馬不斷蠶食鯨吞周圍郡縣的勢頭。只是雙方兵馬對持在灃水兩岸,誰也不能前進一步,儼然是劃江而治的架勢。

  秦家與楊家帶去的,乃是世家積累的雄厚財力。鳳舞如今倒是實力大增,據聞那封后大典也是辦得有模有樣。

  楊如絮因為鳳離梧當初的拖延厭棄,心裡也是狠狠憋悶了一口氣。

  她最後到底是嫁入了鳳家,而那封后大典的奢靡,也完全是要壓住南齊皇后一頭的,就連那鳳冠打造的,據聞也是要比姜秀潤的大上一圈。

  消息傳入洛安宮中的時候,姜秀潤正看著宮女們給雪雁洗澡。小傢伙舒服地躺在宮女的臂彎裡,小肚皮上蓋著棉布,而寶鯉則拿著玉瓢,輕手輕腳地往妹妹的肚皮上澆水,妹妹舒服得咧嘴笑,小舌頭一伸一伸的。

  就在這時,尉太后親自過來,看一看這新出生的孫女。

  姜秀潤聽尉太后過來了,便讓宮女們撤了水,將雪雁抱去穿衣裹襁褓,同時吩咐人去御書房通知皇帝,說太后親臨鳳鳴宮。

  尉皇后這些日子的將養,總算是回復了些往日的起色。

  她如今脾氣雖然收斂了些,可看見姜秀潤卻是沒有什麼好氣兒。

  天底下都難找這等刁蠻的,敢掌摑婆婆的兒媳婦,偏偏千年一個的,叫她給遇上了。

  不過尉皇后也知在兒子眼裡,媳婦可比親娘重要多了,少不得和緩了臉色,維繫個表面的平和。

  此番她也不是空手來的,便是送了一副自己小時戴過的鑲嵌了寶珠的鐲子送給剛降生的小公主。

  她向來不甚喜歡孩子,當初生完了鳳離梧後,都沒有抱過幾回。可既然來看新生的孫女,少不得要走形式抱一抱。

  可是她剛伸出手臂,鳳離梧卻是自外面快步走了進來,從宮女手中一把抱過孩子,摟在懷中,說道:「母后身體剛剛恢復,切莫勞累著,若是抱孩子累壞了手臂便不好了。」

  尉皇后伸出的手落了空,臉色漲紅,胸口起伏,只覺得一肚子好心盡被當做了驢肝肺。就算鳳離梧小時她也是沒怎麼抱過的,今日為了緩和關係,她堂堂太后強忍著不耐抱抱孫女,反倒被嫌棄了。

  尉皇后看到站在一旁的姜秀潤,心知定然是她方才命人去給皇帝遞話。

  看這刁鑽的婦人這般防著自己若洪水猛虎,心中更覺有氣,不禁開口道:「皇上繼位也有段時日了,這宮內卻是比你父皇時要冷清空乏得多。皇上不選世家女子入宮,卻是徹底斷了和世家的關係,連條後路也未留下。那楊家雖然說是養不熟的家賊,投奔了三郡去,可是楊家如絮該說不說,可真是個賢惠的,剛封后便為鳳舞選了幾個妃嬪。若是皇上當時改了改念頭,納了楊家的小姐入宮,說不得這時局,便不是現如今的光景,說不定宮中也能熱鬧一些。」

  姜秀潤在一旁聽得分明,尉太后這話就是在敲打著自己呢。

  她如今還在月子裡,倒是懶得動怒,只是悠哉地啜飲著木瓜熬煮的羊奶湯,將養著自己的身子。

  鳳離梧正抱著女兒逗哄著,聽母后說起這等子沒個比較的閒話來,登時撂下臉子:「母后這番話說的,兒臣卻聽不大明白,明明母后當初沒有做到的事情,因何叫朕的皇后去做?敢問父王在世時,母后大度賢惠地為父王納了哪些妃嬪?這宮裡熱鬧起來了,那些妃嬪們又會給朕生出幾個像鳳舞這般,罔顧百姓社稷,一心只想篡權的狠毒兒子來?」

  鳳離梧的話倒是直戳在了尉太后的肺門子上。她當初入宮時,可是跟賢惠二字壓根貼不上邊際,便是新婚沒有多久,就跟端慶帝鬧翻了臉,因為嫉妒沒少做下擠兌皇帝愛寵的妃嬪的事情來。

  要不然她也不會被端慶帝抓了把柄後,被丟棄入了冷宮。

  可是這短處被兒子當著那妖后的面兒說出來,就叫尉太后心氣兒難忍,只一拍巴掌,高喝一聲:「逆子,你在說甚!」

  這一聲甚大,竟然嚇得鳳離梧懷裡的小公主一激靈,這可是將她的親爹心疼壞了。

  只冷冷瞪向太后道:「以後若是無事,還請母后莫要來鳳鳴宮!來人,送母后回宮休息去吧!」

  尉皇后高喝完那一句,看鳳離梧瞪眼時也後悔了。

  她總是忘記,如今的兒子,可不再是那個冷宮裡巴望著她的小可憐了。

  如今世家的勢力在齊朝被打壓肅清,鳳離梧的皇權越發的穩固,就連她的父親尉鐘,也不敢在朝堂上太過忤逆皇帝之言。自己那一句「逆子」說的也是有失太后的身份。

  可是沒想到,鳳離梧竟然下了禁足令,不准她來鳳鳴宮半步,當真是護著自己的老婆,竟渾然忘了娘親!

  尉皇后氣得渾身哆嗦,倒是懷疑自己生下的到底是不是端慶帝的種兒,怎麼缺少了他老子的七分風流呢?

  待得尉皇后走過,姜秀潤這才給皇帝斟了一杯降火氣的香茶,遞送給他道:「她不過是說了過過嘴癮,我都沒氣,你氣個什麼?」

  鳳離梧斜眼看她,覺得她有些賣弄乖巧。

  他還不知她?心眼只有針眼那麼大,他若是做個孝子,靜聽了他母后那一派胡言,恐怕此時就不是玉手奉香茶的待遇了。

  不過那楊如絮也是著實的惹人厭煩,眼巴巴地非要往鳳家裡擠。可嫁進來又一門心思給夫君納娶愛妃寵妾。

  以前的鳳離梧,覺得女子賢德,當是如此。

  可是如今,他與秀潤恩愛,品嘗過了男女真情時,容不得他人的相處之道,便覺得那姓楊的女子病得不輕啊!有這樣的弟媳,想想都討厭,倒是跟他的二弟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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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9 02:01: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只是讓尉太后這般盛讚的楊家皇后,其實也並非表面上那般的風光。

  此時三郡天氣苦寒,所謂的皇宮,也不過是在原來王府的基礎上擴建而成。

  從洛安來的貴人,是難以適應三郡乾冷而凜冽的寒風的。在點著炭火的屋子裡,楊如絮看著眼前的幾個妃嬪,不由得挨個細細打量。

  眼下正被鳳舞寵愛的幾個,生得自然是嫵媚,可是走的都是妖豔之氣,若是細細品酌,那眉眼裡都有與齊朝皇后姜秀潤相似的三分模樣。

  楊如絮雖然先前在洛安時,曾因為鳳舞的溫柔小意而一時動心失身。

  可真的嫁給了鳳舞,卻發現鳳舞的身邊一早便有了胡人公主陪伴在側。

  雖然那胡人公主當了妃子,讓出了皇后的位置給她。可是鳳舞娶了她後,心思明顯不在她這裡,為了固寵,母親授意她替鳳舞選了幾個貌美的妃嬪,皆是楊氏同族的女兒。

  鳳舞是欣然接受,倒是雨露均霑,夜夜都不同睡一人,可是顯然並不甚喜愛。

  直到後來,楊如絮無意中看到鳳舞書房裡一副捲起的畫像,才有些恍然。

  那畫像裡的女人,身材窈窕,眉眼飛揚,手握小弓在拉弦而射——分明就是如今大齊的皇后姜秀潤。

  楊如絮已經說不好在看到畫像時,氣堵於心的心情了。可是因著這畫兒,倒是知道了自己夫君的酸鹹口味,便是喜歡自家親嫂嫂的。

  自是一如在洛安城那般,花著錢銀,精挑細選了幾個帶有波國血統,眉眼肖似姜秀潤的女人,送給鳳舞,才見他眉眼裡透了幾分的滿意。

  其中有一個最肖似的,竟然被鳳舞連宿了三夜。

  眼看著那個囂張的胡人公主被分了寵,楊如絮在微微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難免心懷比較。

  她離開洛安城時,那個姜秀潤正在待產,大腹便便已然是不能侍寢。可是皇帝宮裡的那幾個妃嬪居然還是擺設,鳳離梧壓根連碰都沒碰。

  可見這帝王也是分人的,並非個個都三宮六院粉黛堆雲。只是那姜秀潤雖然獨得帝心,也並非有福之人,只要她的夫君鳳舞能夠奪得江山錦繡。

  那麼鳳離梧與姜秀潤獨守一人的美滿佳話,便是禍國妖姬迷惑聖心,丟掉江山錦繡的唏噓歷史。既然如此,她也不可沉迷在兒女情長裡,協助鳳舞奪取天下,一統大齊江山,才是名垂青史的賢后當做的事情。

  相比較下來,大齊的皇后顯然不如北齊楊皇后那般的設想周到,壓根無心給自己的夫君填充後宮,舒緩心情。

  前方戰事吃緊,糧草乃是頭等大事。

  齊朝往年用兵的時候,糧草接濟時有接續不上的時候。就算是軍隊糧草輜重充裕,後方的百姓賦稅就會加重,而且民間的糧食也會不夠吃。

  但是這次僵持下來的大戰,卻並沒有將齊朝的倉廩消耗一空。

  這完全歸功於,姜秀潤在農司任職時主持修建的水渠工程。

  雖然她當年只做了一半就走了,可是留下的圖紙細致完整,後來接手的人只要照樣子去做便可以了。

  是以,如今姜秀潤再巡視自己曾經主持修建的水渠時,真是遍地水蛇閃亮,曲折蜿蜒向四面八方。

  有了這調劑水量的水渠,大部分鄉郡都可以旱澇保收。甚至往年的重災區,如今都成了魚米之鄉,地上天府。

  寶鯉如今跑得飛快,這開春時節,來到田間地頭,滿眼的綠山白川,禾苗青綠,菜花瑩黃,只讓小孩子如同脫了繩的小羊,在田間地壟上歡騰跳躍。

  不一會的功夫,一雙繡著老虎的小布靴掛滿了湯湯水水。

  一旁帶著他的宮女心裡發急,想讓小皇子趕緊走上田埂,換雙新鞋。姜秀潤卻在一旁笑著道:「不用給他換鞋,小孩子得接一接地氣兒,就讓他自玩去吧……,寶鯉,可是有一樣,千萬莫要踩了新插的秧苗,不然一會,我打你屁股。」

  寶鯉將頭頂的小帽子摘下,露出汗津津的額頭,沖著母后笑:「娘娘,一會摘花花給娘娘、雁雁!」

  說完,便扭著小屁股蹦蹦跳跳地摘野花去了。

  鄉間的郡長里長還有鄉紳,皆在一旁陪著皇后巡視河道,不時能遇到在田間地頭插秧的農民,見了皇后前來,都是誠惶誠恐地行大禮。

  姜秀潤當初親自領著農司的人在漢陽做水利工程。

  她在漢陽民間的風評極好,要知道就在姜秀潤帶著他們挖了水庫,重新築壩的第二年,便天降暴雨,若是沒有這等子的工程,整個漢陽縣將會是一片汪洋,不知要死多少人。

  是以許多民眾聽聞,當年的姜大人乃是女扮男裝,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就紛紛自發地帶著瓜果整豬,還有野味前來酬謝娘娘。

  姜秀潤自然是含笑命人收下,謝過鄉民的一番心意。

  算起來漢陽已經是她這兩個月走訪民間尋訪的第三處郡縣了。

  鳳離梧正在用兵,現在與叛軍僵持在了江水之間,誰的後方穩定,糧草供應及時,誰的軍心便穩,能堅持更久的時間。

  在這點上,鳳離梧的準備要比鳳舞略勝一籌。他早就有整頓內務,外戍邊疆的打算,在當初農司修建水渠時,也是力排眾議。

  農民有了糧,心裡不慌張。姜秀潤親自統計過個個郡縣的結餘,計算供應給前線糧草,百姓們也能填飽肚子,豐衣足食。

  而她走訪民間,自然是代替埋首軍帳的皇帝安撫民心,為百姓帶去聖澤雨露,更是要親自看看,民間可否有藏私隱患。

  只是走了一圈,姜秀潤發現,其他的地方倒也還罷了,可是京城週遭田地侵佔的現象嚴重。尤其是楊家與孟家出走時,尚有一批未及出賣的土地,雖則被鳳離梧下令充為公田,可是那些個地界,都是有被人改動的痕跡。

  剩下的幾大世家,都看著那無主的田地眼饞,誰都怕自己吃不飽呢!

  姜秀潤這一留心,便叫人去尋往年的地契圖紙。這一比較,真是大開眼界。

  其中地界挪動最大的,甚至越過了兩個山頭,地界都跨越郡縣了。

  而這私改地界的,不是別家,正是鳳離梧的外祖尉家。

  如今再無孟家的壓制,尉家可以說是風頭正健。尉鐘並不擔心自己的外孫會朝尉家開刀。

  只是有一樣叫尉鐘心煩,就是尉家若想將這份富貴延續下去,除了適時擴張家業外,這姻緣裙帶萬萬不可中斷。

  雖然皇后的位置被個外族的女子給佔據了,但是宮裡的妃嬪也要有尉家的女兒。

  如今皇帝久不在宮中,那皇后也是連生了兩個,據聞總是往宮外跑,貪玩得很,壓根顧忌不上皇帝。

  尉鐘身為男人,深知在軍營裡熬度的辛苦,尤其皇帝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且是離不得女子。不如趁著這樣的時機,往皇帝的身邊安插下合適的人。

  這族裡的女孩,倒是有幾個不錯的,尉鐘揀選了一兩個,命她們扮作男裝,入兵營伺候聖駕的起居。

  只是那兩位小姐去了兵營,才發現皇帝身邊伺候的人,都是皇后給安排的,尋常人根本就近不了身。

  尉鐘壓根沒想到新后如此善妒。他倒是親自來兵營面見聖駕時,看過在萬歲爺身邊斥候的人——連半個女子都沒有。波國的女國君這般霸道,難道她還指望著皇帝一輩子只有她一個女人不成?

  尉鐘並不急,他也不會如女兒尉太后那般做事情沒有章法。

  這男女一道,重在自然,只要安排得巧妙,餘下事便會自然發生了。

  是以,他著人打聽了皇帝的喜好,知道鳳離梧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附近的溫泉野浴。

  於是算好了日子,便打發著其中一個貌美的族中女子,前往那皇帝愛洗的去處,先輕解羅衫,露出細滑的肌膚溫泡著。

  待聖駕前來時,便可以假裝女孩子家調皮,野浴被人發現了,驚慌起身,慌不擇路,往鳳離梧的身邊撞。

  到時候,鮮活青春的玉體橫陳眼前,除非鳳離梧不是男人,不然久曠了這麼久,怎麼能按捺把持得住?

  這戰事曠日持久,並非幾日能了結的,鳳離梧在軍營裡還要待上一段時日。只要他肯親近,這些族中女子便與他暫作夫妻,幾場雲雨,總歸是要有孩子的。

  到時候木已成舟,再回皇宮時,那新后就算再善妒,也是無濟於事。這樣一來,尉家的血脈就在皇家子嗣裡延續下去了。

  以後再立儲時,自己再用些手腕,誰的孩子成為皇儲便不好說了。

  尉鐘做這類事關家族前程的事情,向來仔細。於是到了日子,便示意族裡庶出的尉珊去那溫泉處溫泡。

  尉珊心知,自己乃庶出,若是不爭,可沒有什麼光明的前程,就此帶著侍女將心一橫,在這青天白日裡解了衣服,便下水去了。

  她正值十六歲芳齡,正是女兒家如花的年齡。聽聞皇后已經生了兩個孩兒,身材想必臃腫變形,哪裡能跟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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