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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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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狂上加狂] 質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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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9 02:01: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章

  抱著這樣的心思,尉珊著實安心不少,就此耐心等待。

  就是溫泉的水溫有些高,實在不適合浸泡得太久

  可惜尉珊一身細滑的肌膚,被泡得都有些發皺了,正自被水汽蒸騰得不行,準備起身時終於聽見腳步聲。

  可惜還未看到人,便有侍衛惡聲問道:「水中何人?給我上來!」

  立在溫泉池邊小丫鬟立刻顫聲道:「是我家小姐在此沐浴,還請軍爺莫怪!」

  就在說話的功夫,心驚膽戰坐在池裡的尉珊終於看清了被一群侍衛簇擁著的翩翩男子。

  那等的年歲,侍衛簇擁著,不是聖武帝又會是誰?

  尉珊心裡一喜,凝神望去——只見聖武帝眉目清俊,玉冠高梳,因為入夏時節,腳踩木屐而寬袍廣袖,清風徐來,便是寬袖獵獵,鬢角的散髮飛揚,那等子的風采,竟是舉手投足間的迷人。

  在溫泉的繚繞之下,當真是不可多見的俊美風流的人物。

  尉珊只看得心神一蕩,只覺得若是獻身這等美男子,便是不做妃嬪,也叫人心甘情願。

  當下竟然是顫巍巍地以長巾遮擋著酥胸,從水裡站起,任憑濕髮半遮半掩著曼妙的身形,顫聲道:「這麼多人,可……可是要敗了奴家的清白,還請這位軍爺將人散去,好讓奴家上岸穿衣……」

  只見聖武帝被她一身瑩白的皮膚刺得微微瞇起了眼,似乎沉醉在一片羊脂軟玉裡,嘴裡道:「你們這些個爺們兒,看著姑娘家洗澡的確是不妥,還不轉過身去,讓姑娘上岸穿衣?」

  於是尉珊便是從溫泉池裡走了過來,撈起衣服披在身上,似乎來不及束緊腰帶,便準備從聖武帝的面前過去。

  她方才穿衣時,年輕俊美的皇帝竟然毫無避讓的意思,只直勾勾地盯看著她。

  這叫尉珊心內一喜,直覺是聖武帝看中了她的美貌,已經心猿意馬中了……既然如此,何不再加上些火候,醞釀些曖昧?

  於是尉珊經過聖武帝身邊時,只腰肢一軟,披在肩上的衣服滑落,就這麼的滑入了聖武帝的懷裡。

  等她如小鹿一般眨巴著驚恐的眼,微微抬起頭時,那塗抹了口脂的櫻唇便顫悠悠地挨在聖武帝的鼻尖下,猶如新露花瓣,等人啜飲一口呢!

  再看這近在咫尺的聖武帝,只一雙桃花眼略顯迷醉地看著她,輕佻地伸手指勾住了她的下巴,挨著她的耳邊道:「姑娘這般的身段,可真叫人捨不得放手……要不要陪在下去軍帳裡聊一聊,姑娘是怎麼保養這一身滑嫩肌膚的?」

  尉珊心內狂喜,只是面頰上卻是含羞帶怯:「奴家還未許人,奴家怕……」

  只是她嘴上說怕,那身子貼附得更緊了。

  久不近女色的聖武帝便是喟嘆地長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嗅聞著她身上陣陣體香,而聽了她的話後,嘴角的笑意更深:「就喜歡你這等沒有許人的小姑娘,怎麼看都鮮嫩呢……」

  尉珊實在是被他撩撥的心頭火起,只伸胳膊攬住了他的腰,顫著音低低道:「奴家腿軟,走不動了,還請軍爺抱我……」

  只可惜她話音未落,突然被一股子蠻力扯起,然後整個人如風中飄絮,大頭朝下,撲通一聲給扔甩入了水裡。

  尉珊猝不及防,連吞了好幾口熱水,只嗆得涕淚橫流,勉強從池子裡撲騰起身。

  只見體格身材高大的偉岸男子,一臉怒色站在「皇帝」的身旁,那一身的陽剛之氣,帶著不怒而威的逼人氣場,只是這位英俊偉岸的男子似乎心氣不順,沖著侍衛咆哮道:「爾等都是吃閒飯的?看到有人輕薄皇后鳳駕,竟然也不知格擋了歹人!」

  那些一直側著身的侍衛這時倒是轉過了身來,雖然心有委屈,那臉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只是這心內忍不住腹誹明明是皇后遠遠看見了池子裡有女人,卻不叫他們前去驅趕,偏要自己來親身戲弄。這皇后調戲民間小娘子正過著癮頭,他們如何敢攔?

  可這話只能心裡頭說說,領頭侍衛不敢怠慢,連忙抱拳道:「啟稟聖上,是屬下失職,未能將溫泉池子清場,耽擱了皇后洗浴……」

  尉珊此時水淋淋的,失魂落魄地泡在水池子裡,驚恐地望向她一直以為是聖上的男人——這……這明明是玉冠鮮衣,風流倜儻的男人,怎麼……怎麼會是皇后?

  若是真的,豈不是想勾引人家的丈夫,卻勾引到了正妻的懷裡?

  可惜不容她再細細分辨,便已經被侍衛拿下,捆綁著等待審訊了。

  一時間女人的痛哭流涕,高呼著饒命的聲音又是此起彼伏。

  被這麼一鬧,姜秀潤溫泡溫泉的雅興全沒了,只雙手一背,也不看一旁猶在拈著女人飛醋的鳳離梧,趿拉著木屐,大步流星地回轉了皇帳。

  帳子裡鋪設著阻隔濕氣的毛氈,是以她一入帳,便甩掉了腳上的木屐,只赤著足在帳裡來回踱步。

  這次是她心血來潮,突然想要來前營探看陛下,順便再送來京城貴婦們攢集一些慰問之物。

  為了在軍營裡走動方便,免得擾亂了軍心,她還特意扮作了男裝。

  只是沒想到,這麼隨便一探訪才發現,原以為無聊枯燥的軍營之旁,竟然是亂花迷人眼,溪旁有伊人啊!

  這位尉家的庶女,早先是在外鄉養著的,新近才入京,所以才不認得鳳離梧這位表兄。

  鳳離梧不知那人是誰,她可是知道。畢竟前世裡這位尉家的尉珊,最後可也是入宮成了端慶帝的新寵。

  好好的尉家小姐,卻突然出現在溫泉池裡,泡得腿軟走不動道,堪堪地往男人的懷裡倒,這目的為何,當然是讓人一目瞭然了。

  自然是走上了前世的老路,準備入宮給尉家固寵,爭得滿門的榮耀。

  說起來,倒是她姜秀潤來得不是時候了。

  要是她不來,大表兄可就肆無忌憚地摟著泡的嬌軟的表妹,在溫水池子裡撲騰了!

  這麼一想,方才尉珊挨著她膩歪的噁心勁兒便浮泛上來,心裡也是氣得一鼓一鼓的。

  待鳳離梧進來時,那一雙瑩白的腳兒,差點將地上的毛氈都給磨露了,只見他的那位皇后,正自己扯了衣服,打著包裹,一副要走的架勢呢!

  鳳離梧哭笑不得地從後面摟著她,說道:「沒事拽衣箱子幹嘛,一會還要叫人進來收拾,你不給我安排侍女,那些個男人粗手粗腳的,碰壞了你的衣服料子可怎麼辦?」

  姜秀潤都膩歪透了,只鼻子裡帶哭腔道:「便是不給聖上你安排侍女,洗個澡都能洗出個黃花閨女來,只怕身在軍營這幾日,便是日日新郎,這麼想來,倒是我虧了,只收拾了東西,回去便是!」

  鳳離梧狠狠咬住了她細軟的脖子,含糊不清道:「才來了一會,肉味都沒叫我聞著,便想走?沒門!」

  姜秀潤倒也不掙扎,只將眼淚往他的脖子上蹭:「你也是不缺吃的,我留在這幹嘛?」

  鳳離梧狠狠捏住她的鼻子道:「哪隻眼看我吃著了?便是今日叫你碰上了,若是你不在,她也是被我扔進池子裡的下場,倒是叫你得理不饒人,平白地來鬧我!還洗不洗?不洗的話,我湊合著也能用……」

  姜秀潤被他恬不知恥的話逗得破涕而笑,只掙扎著要再去洗洗一路的風塵。

  只是這次,為了防著水池裡再冒出個自願委身的無恥婦人,鳳離梧一早便命竇思武親自巡營清場去了。

  這次倒是洗得酣暢淋漓,等姜秀潤再上岸時,只能學了尉珊小妖精的腔調,靠在鳳離梧結實的胸肌上,嬌滴滴道:「奴家腿軟,走不動了,還請軍爺抱我……」

  只是這兵營裡為何會混入尉家的世家女,著實要深入徹查一番。

  結果這一查,便查出了乃是尉公爺安插了幾個女子入了軍營要來服侍皇帝的起居。

  姜秀潤捨身飼虎,酬軍五日後,鳳離梧將料理前營的事宜,交代給了幾位將帥後,便帶著姜秀潤一起回轉京城了。

  在回京的路上,姜秀潤與他講述了她在巡遊郡縣時,發現尉家私吞土地的事情。

  鳳離梧只聽得眉頭緊鎖,冷哼道:「朕當了皇帝,可是朕的外祖卻是覺得像是自己登基了一般,當真是有些沒有分寸了,再這般任憑他囂張下去,就算朕想留住這門宗親,怕是都要留存不下了!」

  不過在過問尉家吞地之前,這尉鐘偷偷給他安排女人的事情倒是要先狠狠計較一番。

  那個尉珊,鳳離梧沒有放回去,只命人以要行刺皇后的罪名打入了牢中。

  這樣的罪名,尉家如何能擔負得起?若是細細追究起來,將尉珊安插進軍營的尉鐘,豈不是成了行刺皇后的主謀了嗎!

  這麼一想,尉鐘不敢耽擱,連忙上了馬車入宮請奏皇帝,請求面聖。

  當然,他還要順便見見皇后,向她替尉珊求情告罪,還請皇后不可與尉家宗親太過計較,免得留下善妒的罵名。

  只是他在宮門處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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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9 02:01: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氣燥熱,可是皇帝卻遲遲不見,這不是明顯地下臉子嗎?

  尉鐘在宮門前候著,汗水也順著腦門直往下淌。被聖武帝這麼一晾曬,他也是後知後覺自己太過託大,怎麼忘記了皇帝是最厭惡別人擺布他的?

  於是這腦子裡飛快想著該是如何應對。

  只是老國舅被這般的晾曬,不多時,宮裡的也全知道了。

  尉太后聽了,氣得臉色都變了,覺得鳳離梧因為那個姜秀潤太過小題大作。

  可是她發脾氣,鳳離梧現在已經是不甚搭理了,而鳳鳴宮那裡,也不讓她去,就算是要給父親求情,都沒個去處。

  那天,尉鐘被晾曬了半晌後,終於見到了皇上。

  只是君臣二人見面後,尉鐘是誠惶誠恐地向皇帝請罪,請求重罰尉珊唐突了皇后之罪。

  現在正在用兵時,鳳離梧也不好太妄動尉家,便是語氣平平道,皇后的男裝英姿的確是有些風雅迷人,那尉珊一時走眼,看上了皇后也是有情可原。只是女兒家竟然這般不檢點,荒郊曠野的也能衣衫不整地沐浴,直愣愣地往人的身上撲。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鄉野裡出來的村婦呢,說出是尉家世家的女兒,都給尉家丟人!

  尉鐘只一個勁兒地點頭稱是,便請安退去了,壓根沒有再敢去見皇后。

  至於那個尉珊,從牢裡放出來後便被送到了廟庵裡教養身心去了。

  只是尉家再不敢往皇帝的身邊塞人了。

  而三郡的戰況膠著了一段時間後,戰況也終於發生了偏頗轉變。

  鳳舞侵佔的那幾個郡縣雖然是產糧的大郡,但是自從三郡兵馬侵佔後,賦稅加重,比較著大齊統治時,增多了三成。產的糧食,農夫們竟然留不下多少,盡數要供給三郡的兵馬嚼用。

  這樣一來,一大家子一年辛苦到頭,卻要活活地餓肚子,這讓鄉民們如何能忍受?

  而另一方面,就在大江對岸,齊朝因為早些年修築了水渠工程,將水引入了許多荒地草甸之中。驟然多了許多亟待開墾的良田。

  農司頒下文書,只要能開闢荒田五畝,便可去官府領取三畝地契,另外兩畝化為公田,一併交由耕種,待得秋收時,公田產糧達到一定的擔數便可減免賦稅。

  這樣的文書已經公佈,許多鄰國無地的荒民都被吸引過來了。紛紛來到大齊開拓屬於自己的田地。

  而且只要手藝紮實,犁地齊整,是個幹農活的好把式,還可以去各個郡縣的官府,免費領取種子。

  這樣一來,江水兩岸立刻形成鮮明的對比。

  就算在三郡有良田屋宅又如何?到頭來不過是一家子忍飢挨餓,若是繳納的數目不對,還有可能被官府抓去。

  與其這般,倒不如渡江去大齊統治的郡縣裡去謀求些營生。

  這一開始,鄉民們的轉移倒也不顯山露水,只不過是各家一些年輕的勞動力自己偷偷搭船渡江來齊地探探深淺。

  可當他們嘗到了甜頭,開墾出了良田立穩了腳跟後,立刻便通知了家人,將自己的親眷從江對岸接了過來。

  這鄉里鄉親的,肥得流油的美事都是遮攔不住的,一時間一傳十,十傳百,就這麼的傳揚開來。

  到了盛夏時節,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旱席捲三郡,而鄉民私逃的風氣驟然成災,竟是一個村里一個村里的人偷偷渡江逃離。

  待得鳳舞發現問題的嚴重性時,產糧的幾個大郡縣已經逃了大半的勞動力,有些偏僻的村落竟然已經是空蕩蕩的沒有人了。

  鳳舞聽聞手下人的匯報,勃然大怒,急急派人沿著江岸阻攔,一旦有發現私逃者,殺無赦。

  就這樣,靠著滴著血的刀尖,這才堪堪剎住了私逃的風氣。

  北齊的這位皇帝,先前的精力全用在了軍事上,這產糧的事情,只要有肥田人力,有什麼可憂愁的?是以他先前也不怎麼關注。

  如今眼看郡縣的好勞力逃跑得七零八落,來年軍隊的糧食無以為繼,鳳舞大為光火,這才細細追查。

  可是這一查才發現,鄉民們所承受的幾多賦稅,壓根不是出自他的命令,而是叛逃過來的兩大世家的人私下頒布了重稅。

  畢竟從洛安來到三郡的這幫子世家,已經習慣了養尊處優,這驟然來到了荒僻之地,修建華屋美院,重新置辦田產,哪樣不需要銀兩?而且逃離洛安時屋舍田產盡都拋下了,那可是一大筆錢財,再要他們自出,可是一百個的不情願,總是要算計著再多撈取些油水才好。

  當鳳舞搞清楚這一點時,是勃然大怒。

  那兩大世家明明個個腰纏萬貫,肥得流油,卻要刮蹭幾個郡縣苦寒百姓的油水,這等子的涸澤而漁的行為,著實叫鳳舞惱火。

  他突然覺得當初那兩大家過江叛逃時,怎麼這般的順暢,難道鳳離梧就一點都沒有察覺嗎?

  而自己這般敲鑼打鼓,恭迎而來的幾船世家,如今看來,倒像是一隻隻飽食終日的碩鼠,吃完了大齊的糧倉,又鑽到他三郡的米缸裡頤養天年來了!

  可是他想明白了後,又不好直接找那兩大家的族長斥責。

  畢竟這兩大家是高舉扶持二皇子正統的旗號過江而來的。他當大大的褒獎重用,才能給江對岸還未投誠他的世家們打下樣板。

  如此一來,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可是這位滿肚子的邪火,不找人發洩又實在難忍。

  這位居宮裡的世家女——楊皇后就成了現成的洩氣沙包。

  當天,鳳舞臨幸後宮,卻因為一碗甜羹的溫度不對而勃然大怒,斥責著楊如絮毫無皇后的才學。

  鳳舞罵得毫無掩飾,只拿了大齊的姜秀潤來比較著他的這位皇后。

  那姜秀潤文能安邦定國,為大齊設計開鑿了受益百代的水渠工程;武能百步穿楊,當年在波國蠍城射瞎了來犯敵首的一隻眼。

  可是她楊如絮能做個什麼?竟是整日裡只知道往後宮裡塞著各色的女子,卻不思該如何做個賢后,輔佐夫君的百年大業。他也是倒了大黴,要了鳳離梧捨棄不要的破爛貨色!

  楊如絮一直在楊家養尊處優,正經的世家姑娘哪裡會聽聞到這等子的惡毒咒罵。

  更何況他竟然拿了那姜秀潤跟她作比較。難道真是當她不知,他整日裡閒來無事便看著姜秀潤的畫像。

  依著她看,鳳舞如此急切的造反,恐怕不只急於要奪下大齊的萬里江山吧!更是要急著奪兄長之妻,睡透了他的長嫂呢!

  當時便是一個忍不住,只回問了那書齋畫像的事情,再問她給他找來的那幾個,他哪一個睡得不滿意了?怎麼好吃飽喝足,轉身沖著端茶送水的罵娘!

  一時間,楊皇后滿腔的激憤湧了上來,竟是跟皇帝互罵到了一處。

  楊如絮也不傻,自然知道鳳舞如今要倚重兩大世家。若是今朝被他罵得順了口,以後她在宮裡如何立足,坐穩這個皇后之位?

  可是鳳舞的邪火,壓根不是因為這宮裡男歡女愛之事。

  他看楊如絮還得理不饒人的頂嘴,戳破了他心裡的隱秘,登時火起,竟然直接給了楊如絮一個響當當的嘴巴,然後沖著她喝罵著楊孟兩家幹的醜事,直道著來年等著一起餓死在三郡吧!

  楊如絮聽得心內一驚,這才明白鳳舞今日找茬翻臉的緣由,這事關三郡的成敗,她也再不敢頂嘴,只在鳳舞砸摔了她的寢宮,氣沖沖地離去後,趕緊尋來父親,說出這郡縣勞力不堪重稅叛逃的事情。

  不過楊家知道了信兒,自己兜頂不住,又連忙尋了孟家族長孟津商議對策。

  不過跟著孟津一起來的,還有一個輕紗遮臉的男子,便是一起隱匿在鳳舞身邊的秦詔。

  他如今在兩家族長的面前,倒是袒露了身份,自言是秦家的秦詔。

  而楊孟兩家,看到秦家原來也在鳳舞這邊布下暗線投誠,心裡更是安穩了一些。

  當楊家族長說了鳳舞大怒之事後,秦詔倒是不慌不忙道:「那些個赤腳的百姓,不過是些無頭的蒼蠅,聽風是雨,順風而動。現在他們聽聞去大齊可以免費得田地,免賦稅,自然要去嘗一嘗甜頭,可是若他們發現這甜點吃下去要命,你們說他們還會再吃嗎?」

  孟津覺得秦詔似乎是有些法子,便探身問道:「秦將軍是什麼意思?難道大齊是誆騙了那些鄉民不成?」

  秦詔飲了一口茶不急不緩地道:「這件事情,在下已經佈置了甚久,如今倒是要驗看一下成效了。若是皇上指責二位,倒是不妨跟聖上言明,現下大齊看著紅火,最後卻是要背負誆騙鄉民背井離鄉,拋棄祖業的罵名的!」

  孟津不耐他賣關子,便道:「有何良計?還請秦將軍照實說來?」

  秦詔微微一笑,因為刀疤而顯得笑容有些扭曲變形:「那邊的郡縣司庫的小吏,已經被我重金收買埋下了暗線,如今,正是入夏二播的季節,他們現在發給鄉民也都是炒熟的種子,他們種了一夏,卻連種子都不發芽,你說會不會造反生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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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9 02:01: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三郡籌謀的這場陰謀,正在潛滋暗長。

  從三郡逃過去的那群鄉民有許多是入了夏才抵達的。

  雖則許多人有家人先過去了,開墾了一部分的土地,可是入夏的這第二播很是重要。

  只是禾苗已經是種不上了,倒是可以重些快熟瓜果蔬菜的種子,還有粟米。

  他們當初過江辛苦,能帶的也即是些細軟行囊,是以種子一類,皆要去官府領取。

  據說大齊皇帝垂憐從三郡逃過來的百姓,用以填腹的粟,選取都是最好的種子,顏色油亮,名曰「金亮」,據說產量甚高呢。

  這領了「金亮」種子的百姓一個個是喜笑顏開,犁地開墾,播種澆水,只靜待種子發芽,趕上這入夏的第二播。待得寒冬來臨前有了收成,這渡江後的第一個寒冬就有了著落了。

  這大齊民間興起的播種風潮也傳入了宮中。

  小皇子寶鯉因著跟母親視察鄉間,倒是感染了禾下種田的氣息,回到宮裡,也有模有樣的挽著褲腳,在宮裡開闢的小塊地上播種呢。

  姜秀潤為了讓他感受到親手播種的滋味,倒是有模有樣地給他安排了個會種田的太監,幫著小皇子伺候那塊地。

  是以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太監陳興鬆土除草,寶鯉拿個小棍在地裡挖蚯蚓玩。

  姜秀潤閒來無事,便抱著團粉的小公主雪雁來給兄長加油助威。

  這天下午,姜秀潤又帶著女兒在地頭的絲棚下笑吟吟地看兒子在地裡挖坑。

  寶鯉的收獲頗豐,不一會的功夫就挖了一罐子的蚯蚓,黑糊糊的一團蠕動著,獻寶地拿來給母后和妹妹看,說是晚上叫御廚炒了,給母后吃。

  姜秀潤巾帕拭了拭他沾著泥土的小臉,笑問道:「當初闢地,不是說要給母后種粟米瓜果吃嗎?怎麼現在改吃蚯蚓了?」

  寶鯉抓了抓頭道:「陳興說,先前種的種種都是壞的,他又種了新的,趕不上長出了,寶鯉怕娘娘和妹妹餓,給你們挖蟲蟲吃。」

  姜秀潤笑吟吟地聽著,道:「是你不會種,還說種子是壞的,找藉口!」

  她倒是知道兒子的種子是哪裡來的。

  先前在視察郡縣的時候,她特意去驗看了各個郡縣庫房裡的備種。農司陪著她巡視的官吏都是懂行的,只說備種優良,都是能出產量的,只是寶鯉淘氣,居然順著一處上鎖的庫房門縫鑽了進去,奶娘急得直喚,才轉出來。

  只是到了晚上才發現,寶鯉的衣兜裡裝滿的各色種子,應該是在上鎖的庫房裡抓的。

  然後寶鯉便嚷嚷要自己親種。誰想現在居然說種子是壞的,豈不是童言童語,一派天真無知?

  可隨後而來的陳興看皇后指責小皇子憊懶,便連忙道:「啟稟皇后,小皇子先前備下的種子的確是不出芽的,是以奴才又另外選了種子,這才剛剛冒芽。」

  若是一般人,聽了也不過是當閒話一般的過去了。

  可是姜秀潤事何等機敏之人,以前扮作男子在官場上的磨礪,早讓她有別於一般的後宅婦人。

  更何況在波國為女王的歷練,更讓她思維敏捷。所以她細細一想,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只不動聲色地問:「是小皇子貪玩,沒有儲存好種子嗎?」

  陳興連忙搖頭道:「種子當初被小皇子帶來,便交給了奴才,奴才精心擱置,可沒有受潮,只是那種兒的成色似乎不對,播種入地許久,竟然沒有一棵苗……」

  姜秀潤雖然不種地,可是聽到這裡已經發覺情形不對了。

  所謂一粒粟萬顆籽,就算有些壞種子,怎麼能一把撒下去,連一棵秧苗都生不出來?

  想到她當初視察的,乃是入夏第一波的種子,並無問題。那麼寶鯉是從何處抓來的種子?

  於是當下,姜秀潤便叫來服侍皇子的奶娘,詢問當時的情形。

  奶娘自然是老老實實地回憶。只說是在郡縣倉廩後面一間上鎖的庫房裡拿來的。

  姜秀潤又問:「種子可有剩下的?」

  於是太監陳興便拿來了他先前儲備皇子種子的小簍罐,在竹皮縫隙間,還有些種子粒兒,倒在白絹手帕上仔細看,便會發現種子粒兒的顏色呈現深黃色,放到鼻尖嗅聞,有股子說不出的味道……

  有些事情細思則恐,姜秀潤直覺這一把頑童抓來的不知來處的種子,定然是有事。

  因著她先前在農司供職,對於春耕秋收自然是異常敏感。

  當下便包了那絹帕裡的種子去見鳳離梧。

  鳳離梧正在書房批示文件,聞言之後,自然也是定睛細看那種子,皺眉道:「待朕去喚農司的人來問話。」

  姜秀潤想了想道:「皇帝還是不要說破,免得打草驚蛇,不過現在從三郡逃難來的庶民們應該是開始入夏第二播了,聖上不妨派人去民間暗訪,領些種子看看。」

  鳳離梧明白姜秀潤的意思,當下先叫農司的人詢問的各郡縣農作物的生長情況。

  農司的官吏稟報,說是各郡縣的生長勢頭良好,而入夏的第二播也已然開始了。

  鳳離梧聽了農司的稟報,便又撒下無數暗衛去各地尋訪。

  不多時,那些個暗衛便得了各地的糧種前來稟報。

  這結果可真是觸目驚心。

  鳳離梧將那些種子放到鼻子前嗅聞,隱隱都能嗅聞到一股子焦糊的味道。

  什麼「金亮」?有道是閻王好搞,小鬼難纏。這郡縣鄉間的那些個小官吏若是貪贓枉法起來,才是無法無天,肆無忌憚呢!偏偏他們又是直接跟庶民打交道的,這國家的根基,往往就是毀在了這群敗類的手中!

  想到這,他回後宮時,倒是忍不住抱住了姜秀潤,感念她及時發現,讓自己有了應對的時機。

  姜秀潤可是不敢居功,自然是說這乃是兒子寶鯉的功勞。

  鳳離梧倒是忍不住親了親攤散在床榻上,翻著鼓肚皮睡得正香的兒子。

  現在種子已經發給了鄉民,幸而兒子是當初巡遊回宮後便種下了種子,讓他可以及時發現。接下來,自然是要快速採取行動,趕在三郡興風作浪前,制止災禍。

  再說三郡北齊。孟津等人知道了秦詔暗中的佈置,心內安穩了不少,更是託大地將這暗中佈置人手給種子做手腳的功勞歸功到了自己的身上。

  對此秦詔也沒有多言語計較。若是此番計策成功,除了給齊朝帶來災民暴動的隱患外,還可以借此討好兩大世家。

  秦家在北齊的復興,全靠他一人,不能不未雨綢繆。可若是失敗了,那麼自然是兩大家替他背負黑鍋,他又何樂而不為?

  鳳舞聽了孟津等人的稟報後,怒氣這才消退了些。

  若是他們佈置得當,那麼很快,逃離到齊朝的災民就能發現,自己從朝廷領取回來的種子竟然是被動了手腳的,到時候就算他們去官府抗議,而齊朝再重新調撥種子,也要耽擱一段時日了。

  要知道,夏季的第二播要趕著時節,若是錯過了那十幾天的功夫,很可能辛苦了一季,沒等豐收就趕上秋季的霜凍了。

  眼看著別人的田地豐收一片,而自己的田地卻是白忙一場,豈不是叫人激憤?

  而且這些鄉民定然以為是齊朝的官府看人下菜碟,故意欺騙他們這些背井離鄉之人。到時候大齊的信用全無,自然能剎住三郡這股子鄉民私逃的風潮。

  而那些個投奔過去的災民又無其他田產傍身,豈不是要揭竿而起,入山去做盜匪?

  到時候,可夠他的大哥喝一壺的!

  這般想著,鳳舞倒是急切地盼著大江那邊傳來消息,於是派出暗探前去查訪民情。

  可是等了幾日,大江那邊的暗探卻回稟道,鄉民們先前領了粟米播種去後,的確是沒有出苗。可還沒等鄉民們去鬧,齊朝的農司就下來人,挨家挨戶地補發了種子。

  只是這次補發的不是粟米,而是外藩的薯種,據說是皇后的長嫂從海外經商購得,種在地裡不需要太多的雨水便瘋長,雖然耽擱了時日,但是保證入秋就能結下碩果,一鏟子下去,產量甚多,而且那薯顏色紅亮,煮熟了入口香甜,可是要比粟米順口多了。

  前去派發種子的小吏還帶了不少長成的薯,分發給鄉民吃,都說味道不錯。

  是以當三郡的這些個暗探前往時,那些番外的薯已經育苗下地,生長勢頭很快,已經綠意遮蓋了大片的田地,而且好打理,不需要什麼澆水施肥,那些鄉民們雖然也是心理忐忑,可是看著地理的秧苗長勢喜人,便有了盼頭,先前那粟米不出苗的事情,雖然有人私下裡議論,卻也只當是看管種子的官吏失職,讓種子受潮罷了,壓根沒有激起民憤。

  又過了幾日,官府出告示,點破了之前粟米不出種的事情,乃是北齊的奸細潛入了大齊的倉廩,用毒水浸泡了種子的緣故,那些個奸細俱被捉住,已經被斬首,將頭顱高掛在各個郡的城門處。

  之所以這麼說,自然是穩定民心。畢竟大齊的官員被人收買做出坑害百姓的事情來,實在是有損官威。

  至於那些被鳳舞收買動了手腳後,帶著金銀家眷逃往三郡的幾個庫房官吏,已經被鳳離梧派去密探高手,斬殺於床榻之上。

  於是鄉民們在感念齊朝的官吏及早發現奸細的同時,再次痛罵北齊的皇帝不顧民生,竟然拿百姓傍身立命的種子下毒手,算得什麼正統的天子?

  依著他們看,那所謂的先皇遺詔一定是假的,不然老皇帝該是瞎了眼,才放著聖德愛民的嫡子鳳離梧不用,而去扶持那個一肚子陰壞的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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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待得秋收時節的時候,大江兩岸的收成對比立現。

  北齊因為人力不足,便是與胡人部落聯合,強徵了許多胡地異族來開墾犁地。

  可是這農把式原本就需要經驗,那些遊牧慣了的胡人如何會護秧種地?到了秋天的時候,田地裡並沒有打下多少的糧食。

  而大齊這邊,雖然先前經歷了粟米種子的風波,可是因為那外藩的薯播種及時,又是好將養的作物,到了秋天的時候,一鏟子下去,便是一嘟嚕紅胖的薯,連成串兒。

  而這薯吃法又是多樣,磨成粉,擠壓成粉條,又或者切塊曬乾。總之之前賭了身家偷渡而來的三郡子民今後的日子總算是有了著落。

  而待得來年,相信會有更多的三郡百姓而來,那幾個產糧的郡縣遲早要被貪官污吏壓榨成空縣。

  一時間,三郡缺糧的現象開始顯現出來。眼看這手下的兵卒們一日三餐地喝稀湯,鳳舞只能另闢蹊徑,掏出錢銀來去與他結盟的諸國裡買糧。

  而其中的梁國倒是不缺糧食,卻趁機抬高糧價,準備彌補一下先前抬高齊朝蠶絲布價的虧欠。

  這樣一來,鳳舞手上的那點子金就捉襟見肘,而郡縣下的百姓們又都是不堪壓榨,思來想去,鳳舞的手便伸向了投奔而來的世家。

  這割肉餵虎,誰餵誰疼。

  孟楊倆家先是找各種藉口推諉。鳳舞那邊缺錢缺得很,也懶得跟他們「愛卿」什麼的廢話,只派兵去將兩家族人的府宅包圍得水洩不通,不拿出足夠的金來,誰也甭想出府。

  就這樣被圍了十日,史稱「圈府逼糧」。最後兩家族長懾於淫威,總算願意破財免災了。

  鳳舞手裡有了金,便從梁國那順利地買了幾十船糧以解燃眉之急。

  只是這樣一來,倒是叫大齊沒有私逃出京的世家暗自慶幸自己的穩重,沒有跟隨一起渡江。

  只要戰事持續,那三郡的倉廩就是填不完的無底大洞!

  誰家的金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這樣如潰堤流水般的灑金,真是誰掏誰心疼。

  那孟家和楊家,先前擺出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扶持鳳舞,可是動了真格的,卻也肉痛得厲害,據說這族人只見也是漸有異聲,質疑族長當初私逃三郡的決定。

  反觀大齊聖武帝雖然不甚待見世家,可戰事持續到如今,一沒有調高百姓賦稅,二沒有徵收世家貴族們的金。

  糧草輜重,盡是自己一力解決,帝王的運籌謀算之道立顯,叫文武百官不能不信服。

  於是從與三郡開戰以來,朝堂的時不時的不和諧之音頓時消彌了,戰事持續到了第二年,反而大齊上下君臣一心,倒是沉下心來,要耗死三郡。

  鳳離梧整頓了朝堂上的異音,壓力也隨之減少了許多,倒是偶爾有空閒陪一陪自己的愛妻了。

  她當初離開京城的兩年間,洛安城週遭有了不少變化,只是鳳離梧一直沒有清閒下來陪她走一走。

  而姜秀潤更是沒有閒暇之心,得空出宮時,她不是去郡縣看秧苗水壩,就是抱著一對子女去前線慰問勞苦功高的夫君。

  細算下來,竟然是重回洛安城,卻未再游洛安景。於是趁著天好,大齊天子帶著老婆孩子,一家子微服去洛安城外的央子湖走了走。

  這一個寒冬又熬了過去,小雪雁都開始踉蹌學步了。

  在洛安城外的央子湖畔,團粉白嫩的小公主在哥哥的牽引下,穿著一身粉色的小裙子,扭著小胖屁股,咿咿呀呀地走。

  一對小小的人,惹得跟在他們身後的姜秀潤笑彎了眼。

  寶鯉在年前的時候,得父王賞賜大名鳳嵐,已經拜沐風先生為太傅,入上書房讀書了。

  沐風先生這樣的當世大儒,就算皇帝親請,也不一定會同意入宮進上書房相授皇子。

  可是看在愛徒公子小姜的薄面上,沐風先生欣然同意。當然更打動先生的乃是這鳳嵐的聰慧。

  小小的年紀,與他下棋的時候,竟然會設局做陷阱,狡黠得很,當真是有乃母風範。

  沐風先生跟這孩子有眼緣,願意親自為他開蒙。

  是以,進了書房讀了聖賢書的寶鯉如今教起妹妹來也是搖頭晃腦,一邊走,一邊貼著妹妹的小肉臉,小聲耳語道「雁兒真乖,走了這麼久也不說累,一會哥哥教你寫大字,再給你臉上畫貓鬍兒可好?」

  雪雁對寫大字沒有興趣,可是很喜歡哥哥給她畫貓鬍子,一聽頓時咯咯地笑,回身在哥哥的臉上貼了個濕噠噠的麼麼。

  寶鯉也學母親平時的樣子,在妹妹的肥臉蛋上落下了個帶響的吻。

  鳳離梧拉著姜秀潤的手,在湖邊漫步。抬頭是山清水秀,三月芳菲;低頭是嬌妻粉面櫻唇,眼波醉人。

  此時,嬌兒在前面攜手學步,身邊時美妻得伴共享江山。鳳離梧實在想不出,若是離了手牽的這個,自己會是過著怎樣的日子。

  想到這,便是環手攬住了她的纖腰,想要摟得再緊些。

  不過姜秀潤這會有些害羞,只推著他的胸道:「走在外面,又不是在宮裡,這毫無遮擋之處,摟摟抱抱成何體統?陛下也當自己是稚兒無邪了?」

  鳳離梧覺得姜秀潤此言有理,便是抬頭望去,便看到湖畔修築的一處水閣,當下便要挽著她前往,有了遮擋才好黏膩親近不是?

  姜秀潤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朝著那望去,當略眼熟的建築突然出現在眼前時,倒是身子微微一震。

  這處水閣……先前是沒有的。應該是她離開的兩年間修建的。

  其實在前世,這處卻是早早便修建了水閣,水閣名喚「解憂齋」。因為環境雅緻,飯後賞景,望山望湖可以解憂,乃是姜秀潤籠絡京城貴胄女眷的常聚之地。

  前世裡,她多少次在這裡呼朋引伴通宵達旦,多少次喝得酩酊,差點吐壞了腸胃?可惜忙到頭來,卻是母國破滅,兄長自盡的一場空夢。

  有些心酸,一旦勾起不禁回憶。

  更何況在這酒樓裡,還有些讓她死都不願意回憶的一段隱秘往事。

  轉世重生時,那段似夢的記憶原本消彌殆盡,如今卻被這熟悉的建築勾引了起來……

  鳳離梧牽著她要往前走,姜秀潤卻急扯了他的衣袖道:「還是莫要去了,我們帶著寶鯉和雪雁,怎麼好去酒樓消遣?」

  鳳離梧卻依然拉著她往前走,然後頭也不回道:「那哪裡是酒樓,不過是朕命人建的一處水閣別院罷了,建好後一直想帶著你來此賞湖景,卻沒有時間,如今得了空,倒是可以去賞玩一番。」

  今世這裡竟然不是酒樓?姜秀潤驚疑不定,便任著鳳離梧將她一路拉拽入了水閣。

  經歷兩世,水閣的功用不同,可是待得入了月門,這院內的亭台樓閣卻是一模一樣。

  姜秀潤只覺得頭髮根有些發炸,因為鳳離梧說了,這水閣乃是他命人修建,那豈不是前世裡「解憂閣」的背後主人……也是鳳離梧?

  她前世常來此宴飲賓客,一來二去,常客便仿若了主人一般。

  她一次宴飲後,遣開了侍女,在湖邊吹涼風,誰知腳下踩空,差點跌落水裡,幸而那閣主也站在閣樓拐角處透氣,正好一把拉住了她,只是氣力甚大,當時她跌入了那閣主的懷中,竟然醉醺醺的半天沒起。

  後來那閣主將她安置在水閣之上的雅間安歇,倒是以禮相待,沒有半分唐突的地方。

  也是一覺醒來,她才發現自己在這酒樓歇宿了一宿。

  她一個將軍的外宅,就算夜不歸宿,也無人來問,乾脆命侍女跟宅裡的管家胡編了搪塞之言,就頂過去了。

  不過從此以後,她倒是與那閣主相熟,偶爾宴飲後不想回外宅,他還會陪著她一起下棋,閒聊那麼一兩句。

  至於這位閣主的模樣,姜秀潤如今竟然想不起來了,只覺得他雖然身材高大,卻相貌平平,無甚能讓人記住的特徵。就算用力去記,過不久也就忘了。

  不過,這一個言語不多,極有涵養,而待她友善無非分之想的男子,在當時的姜秀潤看來,竟然是極為可貴的。

  那解憂閣,也成了她長袖善舞,費心經營之餘,一處鬆口氣的好去處。

  那位閣主應該也是個經營生意的好手,在他這揮金如土的豪客喜好什麼,竟然是記得清清楚楚。

  她新近喜歡上了什麼茶水,他知道後都能妥帖的備齊。舊曲子彈得無趣了,他默默準備了孤本擺在她歇宿長榻旁。酒水若飲得多了,一盞精心配製的解酒湯便熬煮好,靜等著她服下……

  如今再世為人,細細想來,那位萍水相逢的閣主竟是細心周到得令人不寒而慄。

  可是當時的她卻習以為常,不以為意。直到後來,發生了意外,才叫她猛然警醒,卻後悔不及……

  鳳離梧入了閣樓,卻並不知姜秀潤因為重遊前世舊地而內心翻騰起伏,只興致勃勃地拉著她的手往裡走,一邊走一邊道:「這裡的圖紙是一早就畫好的,原本朕是太子時交代給暗衛,將此修建酒樓,方便收集些暗報的,不過後來,朕繼位得匆忙,此處耽擱了許久,新近才修繕好,朕覺得這裡雅緻,就留給你賞玩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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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姜秀潤的臉色變了幾變,腦海當中陷入了許多的翻江倒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按照鳳離梧所言,這解憂閣乃是鳳離梧所授意,那麼那個閣主又是誰?是那個鳳離梧授意的暗衛部下?

  鳳離梧原本興致勃勃,可轉身見姜秀潤性質不高的樣子,便攬著她的腰問道:「是哪裡不喜?朕命人重新佈置了便是。」

  她搖搖頭,勉強一笑道:「只是覺得這處水閣甚是雅緻,不知此間是哪個人掌管著日常?」

  鳳離梧回頭看向跟隨在身後的一個老太監,指了指道:「他便是了。」

  姜秀潤看著那位老公公笑成橘皮的臉,並非前世的那位閣主,不知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心底飄過一縷失望。

  她今生雖然不會與那個閣主再有什麼瓜葛,可那人倒是在前世裡給了她幾多讓人關懷倍至的溫暖,身在異鄉別無所依的人,總是會貪戀這溫度,而不顧自己是否會被灼傷,一時想起,心有些感懷。

  既然入了水閣,自然是要在水閣裡用餐。

  寶鯉沒有辜負他的小名,甚愛食魚。而這湖裡特有的一種小腮鱗魚炙烤起來味道鮮美。

  難得今日鳳離梧空閒,不用對著湖水發呆,思索國事。於是命人備了釣竿,魚餌,在端坐水閣的棧橋上臨湖垂釣。

  寶鯉也得了一根小釣竿,掛好了蚯蚓,坐在父王的身邊有模有樣地垂釣。過些日子,據說是母后的波國趕上的百年大祭,到時候,母后要帶著他回去參加祭禮,所以他今日要多釣魚,曬成魚乾,給舅舅家的哥哥吃他親手釣的魚。

  而雪雁還小,到了時辰便要午睡,只在暖閣裡沐浴著午後的陽光,香甜睡去。

  姜秀潤方才走得腿累,便坐在父子倆身後的高亭裡脫了鞋履,舒展著腿兒望著遠處籠著朦朧綠紗的遠山發呆。

  她此時所躺的的雕琢浮雲出日花紋的梨花木靠榻,便是前世在這解憂閣最愛躺的那一張。眼前的景兒也是前世裡應酬累了的時候,百看不厭的。

  目光看過遠山綠水,鏡湖波光後,自然而然的,目光變落到了眼前一大一小兩個背影的身上。

  這湖裡的小腮魚的確是好吃。

  前世時,她不過是一句戲言,只說從來未曾吃過剛剛捕撈上來的鮮魚。那閣主便二話不說,親自垂釣為她釣起鮮魚切片為膾,沾著蝦醬吃,味道真是鮮美極了……

  想到這,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大的背影上。

  也許鳳離梧與那閣主一樣,都是身材高大的男子的緣故,冷眼看去,竟是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鳳離梧一直堅持習武,肌肉緊實,看上去比較著那閣主要挺闊健美許多。不過話又說回來,前世裡,鳳離梧因為在獵場遇刺的緣故,身體一直不甚爽朗,照比現在也消瘦了許多。

  就在她出神的功夫,那魚兒上鉤了。

  鳳離梧怕魚尾拍打到兒子,便叫寶鯉退到一邊,然後舒展手臂,猛地甩魚竿收魚線,在半空甩起個浪線,然後狠狠地將魚兒「啪」地一聲摔暈在地上,免得這種尾巴氣力甚大的魚兒躍起傷人。

  這個動作看起來是行雲流水一般的流暢,是一般人模仿不出來來的。

  姜秀潤卻是那一刻看得身體僵直,動彈不得——這起桿摔魚的動作,竟然是跟前世裡的那位閣主一模一樣!

  那一刻,她突然靈光一閃想到,那個甚至想不起模樣的閣主會不會是鳳離梧易容假扮的?

  若是真的……姜秀潤心頓時翻騰了起來。

  前世的那位閣主是位無害而善解人意的存在。

  有多少次,當兄長不肯聽她的勸告,又或者母國陷入焦愁時,她都會獨自來解憂閣默默飲下一杯平復心緒。

  與那閣主雖然不會傾談自己內心的消愁,卻也是引為知己,吐露些許的心事。

  若是今世的鳳離梧,這個與她相知相愛的男人,說個什麼都無所謂。

  可是前世裡,她與鳳離梧又是何等的關係?不過是上司與幕僚的外室。

  更何況鳳離梧一直不甚待見她這個妖姬。所以她實在是難以想像,鳳離梧一面在人前作清冷狀,背地裡卻改變容貌,給她端茶送水,垂釣獻慇勤是個什麼樣的情況?

  最重要的是,後來那次醉酒,他倒是難得開口,跟她講不必介懷她父王的薄情,世間總有些人,父母緣分淺薄。

  當時講的什麼話語,姜秀潤現在大抵是記不起來了,只記得當時聽得是心潮起伏,一時又同病相憐之感,最後竟然是醉飲在了一處,她更是手推了他上了床榻……

  大抵是喝得忘形,又覺得他向來謙謙君子,面對她波瀾不興的樣子實在不像個男人,不過逗笑著他罷了。

  可事實證明,這位閣主雖然看著乾瘦,卻也是個男人,腰間的力道狠著呢!

  那日二人一時忘形,孟浪到半夜。她酒醒之後,也是覺得尷尬而後悔,只匆匆穿了衣服落荒而逃,再也不敢去那解憂閣了。

  至於與他的這段,只當是酒意翻湧的一場夢,自己刻意地全忘乾淨便是了。

  可是造化弄人,她前世裡醉中邂逅的男子竟然是那個一直清冷矜持的鳳離梧?

  想到這,她再難控制自己的情緒,也不想去看鳳離梧釣得大魚後得意望向她的表情,騰地站起來來,快步走回自己休憩的房間,躺在軟榻上平復自己的心緒。

  不多時,鳳離梧走了過來,坐在她的身邊,摸著她的手問:「怎麼了?怎的突然變臉不高興了?」

  姜秀潤此時的鬱氣正是堆積得老高的時候,猛地伸手,使勁打了他伸過來的手道:「偽君子!」

  鳳離梧被打了手,可是心裡卻是莫名其妙。若換了旁人這般的抽風,他真是連看都懶得看,只吩咐人拖出去亂棍打死罷了。現在卻少不得耐性子抱住她,親著他的粉頰道:「是哪裡惹你不高興了?再說我哪裡君子了?不是向來跟你赤誠相待嗎?」

  說話間便將手摸到了她的腰帶,準備以「赤」相待。

  姜秀潤卻是忍不住猛地一推他,有心去罵,卻突然發現自己無從下嘴,只突然湧出了淚花,哽咽出聲。

  鳳離梧這下子可無心再鬧,只趕緊摟住她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就抹了眼淚?」

  姜秀潤也不回答,只窩在他的懷裡哭,哭得鳳離梧自己也是有些六神無主,竟是拿出了哄女兒的那一套,摸著她的腹部一邊輕柔一邊道:「可是肚肚痛,要拉臭臭?」

  她正沉浸在前身的悲痛裡,卻被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竟是有些哭笑不得,只飛著眼淚捶打他的胸。

  他環抱著姜秀潤,溫言道:「究竟是怎麼了?」

  姜秀潤宣洩了一通,倒是有氣力說話了,只哽咽道:「我問你,你若厭惡著一個人,卻又刻意接近她,是為何?」

  鳳離梧皺眉聽著她沒頭沒腦的話道:「既然厭惡,為何要接近?」

  姜秀潤瞪眼道:「你若是想利用她,從她的嘴裡套話,自然要刻意些接近了!」

  鳳離梧單手摟著她倒在床榻上,慵懶道:「你何時見朕刻意討好逢迎過別人?若是要利用,自然往他身邊送人插眼線,哪裡要朕來逢迎?」

  姜秀潤被他說的堵住了,因為他說的全是實話,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鳳離梧就是這幅清冷的模樣。當初他少年時為了阻止端慶帝廢儲,在老臣面前長跪不起,已經是人生尊嚴的最低處了。

  待得他羽翼豐滿能搏擊風雨時,再未低三下四地過。

  可是種種的細節,都是表明前世裡的閣主乃是鳳離梧假扮,姜秀潤耐受不住,只憋著氣兒又問:「若你覺得一個女人太過妖冶,不是個好東西,卻又為她端茶送水,陪著撫琴談心,可是要犧牲色相套取些什麼?」

  鳳離梧這次眉毛長挑道:「你若這般說,朕倒是當真會做……」

  姜秀潤只覺得胸口都堵塞得嚴嚴實實了,眼淚再次要流將出來。

  前世裡他並未順遂登基,這裡自然成了他先前所說蒐集暗報風聲的所在。而他刻意接近自己又是為了什麼?難不成是要套取什麼關於秦家的情報?

  正在她胡思亂想,越想越氣的時候,鳳離梧可再看不得她的眼淚,只抱在懷裡笑著道:「你方才說的可不就是你?天上地下的,還有哪個壞東西能這般的折騰朕?這麼做不過是追求窈窕淑女,想求得芳心罷了,有什麼利用不利用的?」

  姜秀潤卻被堵得無話,只恨恨道:「若是你屬下的女人,你也這般慇勤小意?」

  鳳離梧覺得姜秀潤可能是在吃哪個女人的飛醋。可是他如今,對於宮裡的那幾個視而不見,至於臣子們的親眷,更是無說話的機會,自己又何時親近了屬下的女人,讓她氣得直流眼淚?

  不過再問下去,姜秀潤便又是悶嘴兒的葫蘆不說話了。

  不過總歸是止住了眼淚。而這時寶鯉又在屋外高呼著讓父王與母后快出來食他釣起的魚,算是止住了這場莫名爭執。

  這一次踏青,讓姜秀潤心事重重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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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9 02:02: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過因為返回波國大祭的日子臨近,手裡倒是有許多的事務要繁忙,倒是可以讓姜秀潤分散一下精力。

  當初因為對抗戎國的勝利,還有安息的主動歸附,波國的領土擴張不少,大大緩解了四面受敵的僵局。

  今世的梁國,因為與大齊的交惡,處處受了牽制,壓根沒有前世裡開始稱霸諸侯間的勃然野心,收斂了不少。是以波國如今也算是國泰民安。

  幾年間的休養生息的政策,也緩解了民生壓力,軍隊的重新整頓也大大增強了戰鬥力,以往亡國之態蕩然無存,儼然是西北新興的小霸主。

  而波國女王的歸來,成了牽動波國上下的大事。子民們都熱切地期盼出嫁的女王歸來,讓他們重新感受聖女的慈光沐浴。

  先前想到要離開鳳離梧一陣子,姜秀潤還有些依依不捨。可是自從因為「解憂閣」而無意間窺探了前世隱情,姜秀潤的心裡亂極了,反而覺得暫時分開,清淨幾日,梳理了心情再見面也甚好。

  至於寶鯉和雪雁因為離不得母親,也要跟著她一起返回母國,看著母后命人準備行囊也興奮得很,只嚷嚷著要回去見舅舅。

  鳳離梧倒是發現自從踏青回來,姜秀潤便興致不甚高的樣子,只是她又不肯說是哪裡跟他泛著別扭,就是在床榻上時,也有些不對勁。有時候竟然嫌棄他氣力太大……

  若不是他一直緊陪著她,當真是要懷疑這女人有了外心,別處有了情郎,便來處處嫌棄著他這個原配了。

  所以當姜秀潤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時候,只能無奈地去咬她的臉,問她若是力道輕了能止癢嗎?

  只問得她羞臊了臉,不肯跟他搭話,才接著又抱著她止癢。

  就在姜秀潤快要走的前夕,三郡的頹勢終於顯露,兩岸的僵局有崩塌的跡象。

  以竇思武為主導的先鋒營,趁著少見的霧天,渡江進攻三郡外城,奇襲成功,扯開了三郡鐵城的一道大口子。

  鳳舞見前城失守,心知若是再失二城,那麼江線難受,鳳離梧的大軍將會渡江長驅直入,有如無人之境。於是連忙調撥的軍隊前去奪回失城。

  據聞雙方廝殺猛烈,前線陷入膠著之中。

  姜秀潤發現,準備跟她一起回波國的白淺有些心不在焉,幾次跟她說話,都在走神沒有反應。

  看著白淺這般,姜秀潤微微嘆了一口氣,她倒是知道白淺為何這般。

  前線戰事激烈,那竇思武在奪城之戰中,負了傷。

  只是鳳離梧向來不願跟她多提軍情,免得她跟著憂思損耗精力,是以她也不知竇思武的傷勢到底是怎麼樣。

  可是一個前線將軍若能向朝廷呈秉受了傷的話,大抵也不會是手指割破一類的輕傷。

  也難怪白淺會擔憂得神不守舍。

  姜秀潤知道白淺嘴硬心軟,雖然先前跟竇思武撇得乾淨,可也是因為竇家的門檻太高,不好邁進的緣故,並非她真的對竇思武無情了。

  所以當白淺經過深思後,向姜秀潤請命要奔赴前線押運糧草時,姜秀潤也是欣然同意了。

  不過有人不能陪著她返回波國,有人卻是拚命削尖了腦袋也要跟從。

  那宮裡的靜嬪——田靜兒對她這個皇后向來甚是黏膩。

  姜秀潤雖然幾次給她釘子碰,可也不改初心。除了定時請安外,隔三差五在宮裡的花園子也常能碰見。

  滿宮的人都知道,這位靜嬪是打算走一走皇后親寵的路數,那馬屁拍得厲害著呢。

  而姜秀潤雖然先前刻意冷淡著田靜兒,可耐不知這位姑娘一副不痛不癢的光景。

  她以前在太子府裡時,跟田靜兒其實甚是交好,對她也無甚惡感,一來二去,便隨了她了,左右也是閒在宮裡頭無聊,看她究竟是要幹什麼也算是消磨光景了。

  而田靜兒得了長伴皇后左右的機會,卻似乎仍嫌不夠,竟然苦求著要陪著姜秀潤一起返回波國,一路上舟車勞頓,她也好跟著伺候湯水起居。

  姜秀潤含笑聽了,倒是開口推拒了。

  她回自己的娘家清閒自在,何苦來的還要帶著個丈夫的妾一路跟隨。

  雖然鳳離梧從來未曾沾染後宮裡的燕燕鶯鶯,可是她作為女人的那一面,實在是難對這些女人心生歡喜。

  是以姜秀潤也很納悶,田靜兒倒是有多深不可測的心機才能如此這般對她小意慇勤。

  有時候,她真是要被田靜兒感動得差點失口,讓她在鳳離梧的面前露露臉了。

  不過姜秀潤梳理不明白,旁的人卻是眼明心亮。

  鳳離梧處理了前朝的事情,便早早從御書房裡出來,趕在他的秀潤離開前,好好的陪一陪她。

  可是待他走到御花園的竹林旁時,隔著宮牆的鏤空的軒窗便看到了,他的皇后正跟宮裡的一個嬪站在一處。

  姜秀潤正在香席之上的桌前鋪展著宣紙臨摹著眼前一簇開得正豔的牡丹,而那個嬪乾脆屏退了侍女,親自跪坐在席上,為皇后打扇。

  這嬪妃們拍皇后馬屁的事情,原本不值得一提,乃是稀鬆平常的小事,鳳離梧本不在意的。

  可是……當他隔窗而望,看到那個什麼嬪望向姜秀潤熱切的眼神時,頓時臉色陰沉,略略頓住了腳步。

  他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妃嬪會用這種露骨的眼神盯看著皇后的。

  因為姜秀潤貪圖輕便,在宮裡不耐戴著那些個金釵,偶爾會著輕便寬鬆,顯得涼爽的男裝。

  她今日便是如此,一身寬鬆的淡煙色亞麻寬袍,外加一頂鏤空的白玉鑲嵌碧璽的頭冠,頭髮高高梳起,當真是煞爽英姿。

  而那個女人就用一種久不見肉的母狼的眼神,盯看著他的秀潤,那種火辣辣的露骨眼神,分明是望向意中人。

  而姜秀潤非但不喝退她,反而畫了兩筆後,回頭沖著她笑:「靜嬪,你看我這畫,同先前在太子府時比,可有退步?」

  田靜兒看著眼前微笑起來便眼眸發亮,叫人情不能自已的「美少年」,只覺得心裡怦怦直跳,忍不住身子又微微前傾,低低說道:「您的畫技是又精進了呢,先前您在太子府裡給靜兒畫的芍藥,靜兒一直精心保存著呢——莫不如,您將現在畫的也一併賞賜給靜兒吧……也好成雙成對兒,不再孤單……」

  姜秀潤覺得她話裡有話,心道難不成憋了這麼久,終於開口要央著她這個皇后給她安排侍寢陛下了嗎?

  於是她乾脆歇筆,單手撐著蓆子,另一隻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將身子靠坐了過來,盯著田靜兒的臉問道:「靜嬪這話說的,可是寂寞了?」

  她的動作懶散,可在田靜的眼裡看來,卻是一舉一動都透著說不出的寫意瀟灑,就算明知她是個女的,也忍不住心生愛慕,竟是如藤蔓纏身,怎麼也掙脫不開。

  現在眼看著公子小姜靠了過來,眼裡透著一股子邪魅之氣,臉兒也越發的湊近,竟是讓她的心如同野兔亂撞,血色直往臉頰上翻湧,意亂情迷下,竟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抬頭閉眼,一副等待著落下輕吻的光景……

  姜秀潤看著她的反應不由得一愣,可不待她說話呢,只聽花園子另一邊的宮牆外便傳來了冷森森地聲音:「還不快給朕滾開!」

  她抬頭一看,鳳離梧正黑著臉立在花園子的月牙門處,一臉的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抓住了老婆捉姦在床呢!

  田靜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失態了,偏偏還被皇帝看了個正著,只一臉的羞臊難當,連忙從席上爬起來,給皇帝施禮後,急匆匆地跑開了。

  姜秀潤見她離去,倒也懶得計較田靜兒方才的失常,只也起身迎向了鳳離梧,沖著他施禮後,便想轉身離開。

  可是鳳離梧卻是受夠了她這些時日刻意的冷淡,只抓握住了她的手,狠狠地問:「竟然沒覺察出你和她的這等子胡鬧……難怪你嫌棄朕勁兒大,難道那女子才得趣?」

  這通吼,簡直是沒頭沒腦,姜秀潤半張著嘴,都沒想明白他話裡是什麼意思。

  直到他將她一路拉入了寢宮,又繼續氣急敗壞地追問她跟田靜兒私情是有多久了,姜秀潤才總算是理出了頭緒來。

  可是鬧明白了,她卻是氣不打一處來,只委婉地問陛下是不是處理國事太多,腦殼轉透不歸來了,竟然能編纂出這等子的子虛烏有來。

  鳳離梧可是親眼見的,若不是他及時出面制止,他的妻妾可是要吻在一塊兒了!當下便是冷聲質問,已經抓了正著,有什麼可辯駁的?

  也難怪人都道江山美人不可得兼,果然是有些道理!

  他不過是一時忙於三郡國亂而已,疏於溫暖自己的皇后,她便跟後宮的那些不知廉恥的妃嬪們好將上來,若是再不制止,豈不是老大的一頂綠冠?

  總不能江山得穩,後宮失守吧!

  可是姜秀潤身正不怕影子斜,跟他這個偷睡下屬女人的貨色比,她且是清高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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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這一番嘴仗下來,鳳離梧氣得是暴跳如雷,只覺得一股子鬱氣凝結在胸。

  這些日子姜秀潤對他不冷不熱,倒真像是移情別戀了的樣子,若是被個女人撬了牆角,大齊皇帝的臉可真是狠狠甩在了糞坑子裡。

  鳳離梧也是個痛定思痛不墨跡的人,他覺得此番也是自己整頓後宮不利,全然忘了她在前線野浴時,誘哄得好好的小姐往她身上撲的事情了。後宮若不肅清,遲早要鬧出妻妾勾結的醜聞。

  當下命侍衛入夜時,去田靜兒的宮苑裡,將她捆起來扔進冷宮裡,待得天明再作處置。

  只是他要下狠手去懲戒田靜兒,姜秀潤卻忍不住求情。

  鳳離梧臭著臉躺在她的身邊不說話,只讓姜秀潤拿出以前在太子府的熱絡勁兒,耐著性子哄一哄他。

  這麼一來,姜秀潤少不得要溫軟了態度,只說得了鳳離梧這般的真丈夫,哪裡會搭理小姑娘,那小姑娘可有公狗的好腰子一類的。

  這不倫不類的話倒是熨帖了聖武皇帝的心,給他吃了顆大大的定心丸,覺得她的這番話倒是真的,雖然她這幾日總是陰陽不定,可是在床榻上,被他侍弄得痛快可做不得假。

  如此一來,火氣頓消,倒是聽得進去姜秀潤的勸了。

  而姜秀潤原是沒有想到田靜小心思那一層,被鳳離梧捅破後,才細思明白了田嬪的心思,匪夷所思之餘卻並不厭惡。

  說到底,不過是個年紀還小的姑娘,一時想差了,也沒有什麼。若是因為這般不痛不癢,被陛下那亂吃飛醋的給懲戒了,也有些太過嚴苛了?

  說這話時,正好是一場雲雨方歇,鳳離梧將嬌喘方平的佳人摟在懷裡,斜眼看著姜秀潤,覺得她大煞風景,一副氣難平的樣子。

  於是姜秀潤只好住了嘴,任著他再不依不饒地印證一番腰力……

  到了第二日晨時梳妝打扮後,才有略提了提,讓鳳離梧放了田靜。

  對於這等子鬧劇,姜秀潤也是哭笑不得,只能道:「陛下要如何處置自己的妃嬪,遠不是我該插嘴的,可是你若因為我而懲戒靜嬪,豈不是往我的身上髒污?我與她可是清清白白,並無其他的狀況。」

  鳳離梧看著她,此時的姜秀潤倒是再不敢穿男裝了,一身的水藍色的長裙,雲鬢堆砌,戴著一朵素雅茶花,看的因為天氣而燥熱的心,都帶了些舒適涼意。

  只是那眉眼太招搖,連生了兩個孩兒的人,卻是眉眼也愈加嬌媚,身形也越發的誘人,若是不說,誰能想到她竟是兩個孩兒的母親了?

  可是這麼嬌媚的人兒,著了男裝,卻又是一副風流倜儻的光景,若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姑娘,還真是容易被她那對桃花眼兒的風流相給迷住。

  鳳離梧有時候也會想,如果當初姜秀潤不以男裝示人,直接入了父皇的後宮會是怎樣,可是這樣的事情,稍微想想都讓他滿心的不快。

  不過心內慶幸著她未入宮便是了。如此一來,倒也不能指責她為何愛著男裝,招蜂引蝶了。

  想到這兒,他倒是緩了緩,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肢道:「朕不懲戒靜嬪,免得污濁了你的名聲,可是她也不能再留在宮中了,朕自會給她尋配人家,嫁個真男兒去。」

  姜秀潤揚眉道:「皇帝的女人,也能嫁人?」

  鳳離梧倒是不以為意,在他的心裡,只姜秀潤一個是他的女人,不能忍她給他戴上半點綠葉,至於其他的女人,婚喪嫁娶倒是與他無關。

  而且本朝先祖,有用自己的妃嬪犒賞功臣的先例,此番平定了三郡後,他選了些年輕的良將,各自賞了便是了。左右都比在宮裡耗損著青春要強些。

  至於曹姬與田姬兩位,那田姬他是一早承諾了人的,那公孫無言也是安插在韓國裡替他盡心辦差,待得韓國事了,一併賞賜給他便是了。

  他一早便吩咐人在附近的鳳山上給母后修建的修養身心的行宮,待得修好了,尉太后便要搬出宮裡去頤養天年,而曹姬便送到他母親的身邊,給她的姨母作伴就是了。

  反正鳳離梧是下了決心,宮裡的這些燕燕鶯鶯一個不留,決不能留下什麼後患!

  不過眼下便是要將那幾個嬪先賞出去。當聖旨下達時,別人還好,田靜兒是哭得不能自抑,非要再見皇后一眼不可。

  姜秀潤倒是也有些話要吩咐給她這多偏開的桃花,便吩咐人讓她入鳳鳴宮裡一敘。

  田靜兒看到皇后雲鬢梳,臉上的胭脂頗為濃重的樣子,倒像是刻意而為之,生怕她再生出什麼歪心來的。

  想到這,心裡不由得又酸楚一下,難道她在宮裡的最後的時日,皇后也狠心不讓她見公子小姜?

  姜秀潤如今看透了田靜的這點子的痴心,也是哭笑不得,只是溫言寬慰她,說皇帝為她們幾個嬪挑選的皆是軍中良將。

  她們幾個從入太子府裡來,就未曾侍寢,皆是清白之身,在宮裡若是再熬度幾年,便是要白白虛度了青春。不過這出府後,為妻為妾就要看個人的造化了。

  只是這幾個嬪,當初是以媵妾的身份過來的,比不得曹溪與田瑩的財大氣粗,也沒有個什麼傢俬細軟。

  姜秀潤念在要田靜兒相交一場,倒是命人給她備下份過得去的嫁妝,也是希望她嫁出去後,不要被婆家看輕了才是。

  田靜當然明白姜秀潤這一番的苦心,要知道這幾個被賞出去的宮人裡,只有她獨得了皇后的恩賞。

  她並非不知好歹的人,也能明白,為何那日聖武皇帝勃然大怒後,命人將她捆住送入了冷宮裡後,為何又不痛不癢地放了出來。大抵也是姜秀潤求情的緣故了。

  只可恨今生她們都為女子,若得來世,她的公子小姜是真正的英偉男兒,她一定要守在君側,長伴終生。

  於是就此含淚拜謝了皇后的恩賞後,她猛然想到了一件事,只在臨離開前,對姜秀潤道:「前夜,我被扭入冷宮,侍衛將我關在屋舍裡便離去了。那裡多時沒有修繕,宮舍淒冷,我熬到半夜也沒有睡,聽到宮牆外有人低語,說是已經得到了皇后返回波國的路程,什麼待得皇后出發時,若是再有路線變動,便再告知,好作打算……我思量著皇后您出巡的線路皆是要保密的,為何大半夜的有人要議論此事,還請皇后您多加留意,臣妾已經不在您的身邊,您可是要多加保重……」說著,她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淚。

  姜秀潤聽得心裡一翻,於是便細細詢問了一番,只在田靜兒走後陷入沉思。

  其實到了鳳離梧登基時,這宮裡的冷宮已經形同擺設了。甚至冷宮那裡連個守衛都沒有。若是宮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去冷宮之後的那片荒僻院牆密謀,倒是穩妥得很。

  加之鳳離梧那日震怒,卻又顧及著她的名聲,並未大肆聲張,只命人入夜時去捆了田靜兒投入冷宮裡,只待天明的時候再杖斃的。

  是以這冷宮裡投入了新人之事,恐怕無人知曉。田靜偶爾間聽到了些只言片語也是大有可能的。

  只是她返回波國的路線,乃是鳳離梧欽定,甚是嚴密,如果田靜聽到的是真的,又是如何洩密出去的?

  這世間的事情,都是個陰差陽錯,沒想到她對田靜兒的一時垂憐,卻聽得了這等子的醃臢陰謀……

  過不得多久,波國的雅倫女王正式啟程重返母國。

  因為是幾年才得返回一次,車馬隊伍甚是壯觀,引得京城百姓紛紛前來相送,順便開開眼界。

  曹溪跟田瑩身為妃子,自然要親自前來恭送皇后。

  只是曹溪眼看這姜秀潤走了,空出了陪王伴駕的機會,也是臉上波瀾不興,再無以前的遐想奢望了。

  同花枝招展的田瑩相比,曹溪的打扮也略微粗糙了些,不過是淨面梳頭,隨便插些頭釵罷了。反正她是獨守空閨,無人賞,何苦來的塗脂抹粉,洗得叫人心煩?

  前些陣子,三郡傳來捷報,前線將士又奪下一城。皇帝犒賞功臣,竟然一口氣將宮裡的那些個嬪封為女官,然後全賞了出去。

  她看得發愁,總覺得這是姜秀潤背後攛掇皇帝如此的。接下來,也是該輪到她和田瑩了吧。

  是以看著車隊前行,曹溪忍不住開口抱怨,對田瑩道:「待得這位女王回來的時候,也該是我們倆騰地方的時候了……」

  田瑩手裡拿著團扇,一下一下地搖動著,跟沒精打采的曹溪相比,她倒是一如往常一般,精心打扮,衣裙式樣精緻而得體,上好的水粉襯得容貌嬌豔明媚得很。

  聽了曹溪的抱怨,她表面不動聲色,只當沒有聽見,可是心裡卻微微冷笑,只想到那些要這位女王有命回來才好……

  只怕到時候,這位翻江倒海,鬧得齊宮不甚清淨的皇后,當是叫天天不應,呼地地無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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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9 02:02: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她可不是曹溪那等子沒有半點恩寵的人,滿宮裡除了姜秀潤只她一人獨得聖上的雨露。姜秀潤不在的兩年裡,聖上也只歇宿在她這,倘若是姜秀潤不在了,聖上徹底死了心,那麼自己必定會重拾雨露君恩。

  既然如此,就不能讓姜秀潤一人坐大,幸而她留有後手,當初先帝在時,鳳舞曾經與她示好,就此二人秉承著互相利用的心思,倒是沒有斷了聯繫。

  只是鳳舞造反後,田瑩生怕惹禍上身,不敢再與他接觸。可是自從姜秀潤回歸齊朝後,田瑩沒了著落,便又動起了歪心思。

  現如今,三郡陷入焦灼,鳳舞急需軍糧輜重,可是鳳離梧是存了心要餓死他這個弟弟。不斷向諸國施壓,那些以前供糧的來路陸續斷掉。

  鳳舞只能走一走邪門歪道,解了三郡的錢糧危機。

  至於那姜秀潤回國的路線,田瑩著實動了不少的心思,命自己的侍女勾引了皇宮衛司的一位侍官,又將自己嫁妝裡最貴重的頭面都典當掉了,重金賄賂於他。

  這美色與重金的雙重誘惑下,人的膽子也變大了。是以在護衛司接到皇帝所繪製的路線圖時,依照慣例要臨摹一份,抄送給負責此次護衛的將軍。

  那侍官偷偷在主司謄寫的絹布下墊了一張特製的蒲草赫蹄,待得主司繪製完後,他借著規整書房的功夫,取了那張赫蹄,然後沿著墨痕重新描繪,拓印下了一份。做完這一切後,便偷偷遞呈給了田瑩。

  而田瑩得了這圖紙,便給了鳳舞收買的太監,由他代為呈交出去。

  至於剩下的,田瑩不用操心,鳳舞自會去做了。

  聽聞鳳舞對姜秀潤垂涎甚久,一旦拿下她,除了要挾鳳離梧之外,少不得以償夙願。而到時候……想到這,田瑩一陣的得意,剩下的事情,那鳳舞的賢后楊如絮自會替她代勞了。

  田瑩自認為是天衣無縫,剩下的時間便是靜等著消息。

  鳳舞現在已經是餓極了的狼,他若是相對姜秀潤下手一定會拼盡了全身的氣力,這點田姬倒是篤定得很。

  宮裡接下來的時日,便是平靜得很。

  也許是姜秀潤走了的緣故,鳳離梧這一日突然來到了她的宮中。

  以往聖駕都是黑夜前來,胭脂水粉皆用不著,今日倒是難得白日前來,是以田瑩連忙吩咐侍女給她塗脂抹粉,以迎聖駕。

  可是鳳離梧此來顯然是無心賞花,只是走了進來以後坐定在席上,也不飲茶,只一味陰沉著臉看她,突然開口道:「皇后在靠近韓國的申州,被突如其來的山匪衝擊,那些山匪個個武藝高強,劫持了皇后下落不明……」

  田瑩沒有想到那鳳舞得手的竟然這麼快,心內自是一陣的狂喜,可是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只擔憂道:「這……皇后被劫,這個如何是好?申州離得韓國較近,不如臣妾即刻便給父王些一封書寫,請他派兵協助聖上解救皇后?」

  鳳離梧一直在看著她的表情,聞聽此言,倒是開口道:「如此甚好,朕此來,也是這個意思,難得田姬識大體,顧大局。只是皇后被劫持一事,宣揚出去實在是有傷國格,朕的這番話,到你這裡便止了,不可外傳。」

  田瑩自是含羞帶怯寫過了聖上的讚譽,更是保證絕對不外洩。

  只可惜皇后危在旦夕,她此時不好留下皇上雲雨,只能在鳳離梧說完後,恭送著陛下出了她的寢宮。

  望著鳳離梧高大矯健的背影,田瑩心內一陣的得意。她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了,只要姜秀潤礙眼的不在,那麼她一朝得寵又有何難?

  只是務必要保證那鳳舞可別因為得了糧便放回了姜秀潤……想到這,田姬斟酌著字眼,給昔日相交甚好的楊如絮寫了一封書信。

  這書信裡道出了姜秀潤已經被鳳舞所擄的事實,同時又思慮到二皇子昔日對這位姜皇后的迷戀,更是分析依著姜秀潤的身價,若是失身給鳳舞決定改嫁,必不甘於妃子之位,她這個昔日的姐妹,著實替楊皇后憂慮云云。

  田瑩深知,那個楊如絮可不是像她表面呈現出來的那般賢德忍讓,她這封信與其說是給楊如絮寫的,不如說是給她背後的楊家寫的。

  就算楊如絮認為她挑唆離間也無所謂,反正將姜秀潤被劫持的事情也是隱瞞不了太久。既然是事實,那麼她便不怕楊家不咬餌鉤。

  這個能威脅到楊家女后位的禍患,那楊家上下是絕對不能讓她活下來的!

  想到這,田姬笑得的得意,只決意趁著皇帝心煩,無人安慰之際,偏得了聖上雨露,早些誕下子嗣才好。

  她已經收買了宮裡的太監,將遞呈給她的避子藥湯換掉了,加之最近自己精心調養身體,保證是要一舉懷得龍種讓自己徹底翻身!

  這書信,還是依照著以前的法子,入夜時,由她的侍女帶著去冷宮之後的無人處所,她收買的外事太監會借著採買的功夫,去宮外採購時,將書信遞送出去。

  書信寄出之後,田瑩身心舒展,只命人給皇帝遞送了她親自熬出的補湯,又央著皇帝今夜前來看她。

  當夜便是描眉畫眼,別是一番精緻打扮。

  只是等到日落黃昏,也未等到皇帝的身影。

  不過田瑩倒是有耐心,依著往常的經驗,皇帝因該是半夜才會來臨幸於她。

  果真,臨近入夜,她淋灑了香露,靜候了一個時辰後,便聽到宮門處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田姬連忙起身,顫音叫了聲萬歲。

  待得那人將他攬入懷裡時,熟悉的懷抱和鼻息氣息叫她心裡安穩下來,只急切地去扒他的衣服,要解一解這空曠了月餘的瘙癢。

  只是二人糾纏在一處,漸入佳境,那田姬閉眼擺首,嘴裡直哼哼的時候,突然房門被人撞開,幾十盞宮燈被人提了進來。

  一時間寢宮燈火通亮,猶如白晝。

  田瑩正美時,被人突然撞了門,只氣得睜開了眼,正待訓斥時,卻猛地看清了自己身上之人,這人……這人壓根不是皇上!

  這下子田姬可是花容失色,顫著音高聲叫了起來!

  可是不待她將身上的人推開,已經有膀大腰圓的嬤嬤衝了進來,一下子將她與身上的那個男人雙雙拖拽下床,按在了地上。

  田瑩這輩子都沒有這麼狼狽過,當她的臉被狠狠按在地上時,正好與冒充皇帝與她歡好之人四目相對。

  她方才慌亂,沒看清這男人,現在才發現,竟然是個認識的,可不正是以前在太子府充作幕僚的公孫無言嗎?這廝怎麼會潛入宮中對她不軌?

  於是她連忙高呼:「此乃刺客,意欲對本宮不貴,還不快些將本宮放開!」

  就在這屋內大呼小叫之際,寢屋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田姬以為是皇帝前來,只掙扎著要起身辯駁。

  可是沒有想到,這走進來的,卻是位身材高挑,雲鬢高堆的華貴美人——赫然正是本該被鳳舞擒拿了的姜秀潤!而在她的身後,竟然還有尉太后,曹妃和禮部的幾位禮官。

  田瑩一時瞪大了眼,腦子裡一陣激烈地晃動後,疑心她乃是被皇帝剛剛救出,又疑心這公孫無言乃是姜秀潤刻意所下的圈套。

  不過事已至此,想明白也是無用,當下只能竭力高呼:「太后……皇后,我是冤枉的,是這歹人入了我的房中,幸而他未得逞,便被發現,還請皇后做主,還我清白!」

  姜秀潤覺得田瑩這般,著實是個做大事的,難怪前世裡能在太子府裡獨當一面。

  當下,她只微笑看著同樣一臉慌亂的公孫無言道:「若你是清白的,那本宮當是怎麼處罰這膽敢冒犯後宮妃嬪的賊子?」

  田姬恨極了這突然冒出的公孫無言,當下咬牙道:「自然是亂棍打死,以儆傚尤!」

  公孫無言不過是依照往常那般,入洛安城辦事後,得了鳳離梧的默許,前來私會佳人。哪裡想到在韓國時,總是跟他書信互通情誼的女子,如今竟然為了自保,懇請人將他亂棍打死。

  這麼狠毒的心腸,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溫婉可人的田姬了嗎?

  姜秀潤倒是不意外田瑩會這麼心狠,微微一笑道:「你說你未失身,可是你的侍女卻言,你前些日子多次請了避子的湯藥,若是沒有與人苟且,為何要飲那物?而且從太子府到宮中,都無你侍寢的記錄,你若清白,可否著人驗身,看看你是否還是處子之身?」

  田瑩聽了,眼睛頓時瞪圓了,只瞪著姜秀潤道:「我雖敬你是皇后,可是也莫要這般血口噴人,您也是太子府的老人了,怎麼不知,我侍寢當時的太子殿下,可是在你瑤姬的前頭!你這時要驗明我的處子之身,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姜秀潤微微一笑:「你這話,我一句都聽不懂,你說你老早侍寢,那就看一看這太子府裡的起居記錄吧……」

  說完,便有宮人呈送上來了起居注引,因為年頭甚久,那竹簡已經泛出了黃色的,每一卷批註,都有當年的臘封,作假不得。

  尉太后看著這等子捉姦的情形,難免想起自己曾經被抓的糟心事,一時間竟有兔死狐悲之感,雖然被姜秀潤脅來做場子,卻一言不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而曹溪則有些幸災樂禍,但她也知田瑩一早就侍寢的事情,一時間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田瑩氣得抖手開了卷宗,結果一目十行,竟然全無自己的侍寢記錄!這個姜秀潤!竟然老早完全的準備,就此污衊了她的清白。

  當下,她忍不住高喝道:「一派的胡言!我明明多次侍寢聖上,你未回齊朝時,我便是獨得皇帝恩寵,怎麼會沒有半點的筆錄?一定是你!嫉妒成性,竟然敢妄自篡改起居注!」

  就在這時,鳳離梧的聲音冷冷傳道:「朕獨寵了你這等子蛇蠍女人,朕怎麼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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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9 02:03: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八章

  眾人聞聲紛紛抬頭看,才發現時鳳離梧舉步走了進來。

  田瑩看見了鳳離梧像看見了主心骨一般,便是聲淚涕下道:「聖上,還請給臣妾做主,臣妾陪伴在聖上身邊這麼久,怎麼就被人抹殺成從來沒有侍寢伴駕了呢?」

  鳳離梧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冷冷道:「你確定陪的是朕?朕可從來沒有碰過你這女人半根手指……」

  田姬聞聲剛要反駁,可是腦子裡突然閃過些什麼。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確是從始至終沒有看過鳳離梧的臉……他都是暮夜前來,趁著天明之前離去的,而且期間除了粗喘全無交流……難道……

  想到最後,她驚疑不定地回望向了公孫無言。

  不過公孫無言卻並沒有望向她。

  他看向的是鳳離梧,心內也隱約明白了在今日來之前,鳳離梧對他所言的意味深長的話。

  「君當知,痴情固然令人稱道,最怕錯付痴情與蛇蠍婦人。若君能幡然醒悟,當知前程不可限量……」

  當初田姬與他蜜語甜言,只說自己嫁給鳳離梧是身不由己,其實心內真正愛的是他。

  就是因為信了田姬的話,他才甘為田姬通風報信,更是為了兩人能有團圓的一日,而臥薪嘗膽,潛回韓國賣命。

  可是到頭來,她卻能在生死關頭,眼睛都不眨地讓姜秀潤將他亂棍打死,可見她對他是全無情愛,以前說的那些,都是誆騙傻子的。

  想到這,他抬眼再看鳳離梧,齊朝的國君正目光深邃的看著他。

  而他,懂那眼神的意思,便是順著鳳離梧的意思說,他才會有真正大好前程。

  於是,他心內主意已定,當下叩首開言道:「請陛下恕罪,我與田姬在韓國時便已經結下私情,之後一直情根難斷,暗自有了手腳,還請陛下降罪於我,饒了田姬的性命……」

  田瑩聽到這話,氣得都要炸裂了,再也裝不得平日裡的溫婉,只氣急敗壞道:「公孫無言,你放屁,我何時與你結下私情?」

  公孫無言也不看她,只垂首接著道:「在我洛安的舊宅裡,有與田姬舊日書信,可以證明我所言非虛,還請陛下查明後,責罰於我。」

  這下田姬罵不出來了。

  昔日裡她為了利用這廝做太子府的內應,的確是在與公孫無言的通信裡許下海誓山盟。

  如果他要拿出,自己當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於是只能涕淚橫流道:「陛下,我當初年少無知,的確被這廝蒙騙。可是入太子府後,便再無與他瓜葛。今日他潛入我寢宮裡來,的確是偽裝成陛下意圖不軌啊!」

  田瑩喊得聲嘶力竭,正要再說話時,卻看到了鳳離梧望向她的眼神,充滿了騰騰的殺氣。

  她的心內一凜,突然有些明白為何今夜會鬧出這等的亂子。一定……一定是她出賣姜秀潤的路線圖的事情暴露了。是以鳳離梧才下定決心除掉她!

  可是他說姜秀潤已經被擒又是為何?要知道她已經修書給父王,讓他假裝走一走過場,派兵去搜救被擒的齊朝皇后……

  鳳離梧覺得在這宮裡已經耽擱得太久了。

  既然公孫無言如此的上道,也不枉他之前點撥了這位昔日的幕僚一場。

  於是也不再跟陷入絕望,聲嘶力竭的田姬廢話,只跟一旁的禮官道:「此等敗壞宮闈的事情,朕實在不想多聽,還請孔大人查明之後,稟明太后與皇后便是……朕的宮中藏不得醃臢東西!」

  說完便命人捆好了公孫無言,單獨押送審問。不過出宮時,鳳離梧便命人將公孫無言放行了,這是一把他養了多時的利刃,自然是要好好利用。

  而公孫無言此時斬斷了情絲,倒是心念著自己的前程,只一意要為鳳離梧辦好的差事,到時候華宅美姬,又何患無有呢?

  而田瑩則被五花大綁,囚禁在她的宮中,稍後再做處置。

  這場捉姦的風波,搞得尉太后極為不適。

  她也不知自己的兒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過對那田姬也是無感,眼看著走了過場,便讓看得目瞪口呆的曹溪扶著她離去了。

  不多時,便有孔大人那邊就搜查到了田姬與公孫無言有私的密信,罪名確鑿。

  鳳離梧點了點頭,命人按著宮規處置,但對此線按壓不發,只等另一線的消息。

  當初,姜秀潤告知了鳳離梧從田靜兒那聽到的話後,他便派人測查的衛司,很快便查出那個被收買的侍衛。

  再一路順藤摸瓜,找尋到了田瑩這個潛藏的毒瘤。

  原本鳳離梧是打算賞她一個前程的,畢竟在宮中損耗了這麼久的青春,雖則是個心術不正的,然則以後若是能嫁給公孫無言,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只沒想到,這女人先前受了那麼多的教訓卻不知收斂,竟然還一心想要陷害姜秀潤。

  既然如此,就別怪他冷情鐵血了。

  只是既然她暗自勾結了鳳舞,若是不利用一下,還給弟弟一份大禮,實在是說不過去。

  鳳離梧著人安排,命自己手下的女死士假冒了姜秀潤,按著既定的路線前往。

  當初鳳舞能名人安排影女接近他,著實煞費苦心。而他也是受了鳳舞的啟發,在江湖裡搜尋道了易容的高手,製作的假面皮可以以假亂真,而那女子又是經過了姜秀潤的親自點撥。

  細微的表情,儀態舉止,絕對可以以假亂真。

  而這假女王出巡以後不久,便被鳳舞派人劫持。

  鳳離梧這邊也立刻命人給韓王遞送國書,請他務必找尋到自己的皇后。更是派兵漫山遍野地搜尋。

  在這樣的大張旗鼓下,倒叫鳳舞篤定自己拿住了姜秀潤。

  是以當「雅倫女王」被押送至三郡時,他親眼看見那女子蓬亂頭髮下的那張明媚的臉,自是欣喜若狂,竟然一時間沒有細查真假,加之仗著她被綑紮結實,便棲身向前。

  鳳離梧這次派出的死士,武藝高強,可不是鳳舞培養的影女那般的樣子貨,還需得在床上等男人意亂情迷再動手。

  只待鳳舞接近時,她便突然如蛇一般從綑紮的繩子裡掙脫出來,然後口裡吐出鋒芒長針,直直刺向鳳舞的喉嚨。

  這攻勢太虧快速,待得鳳舞察覺想躲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到底是被那插針刺破了肌膚。

  針尖上所浸染的毒藥快速散開,當鳳舞倒地的時候,半邊臉都已經黑紫一片了。

  幸而他手下多是江湖奇士,雖然勉強控制了藥性,可是鳳舞的半邊身子卻已經癱瘓,無法動彈了。

  雖然孟楊兩大家力持隱瞞消息,可是鳳舞倒下的消息很快傳揚開來,頓時三郡的兵馬軍心大亂,在不斷的飢荒下,更是有大量的兵卒開始做了逃兵。

  鳳離梧待得三郡初現土崩瓦解之相,便對天下昭告了田妃禍亂宮闈的罪名,按照宮規絞縊賜死。

  據聞田瑩死的那一日,高聲喝罵皇后不止,只說自己中了圈套,是姜秀潤買通了原太子府的幕僚陷害於她。她乃韓王最寵愛的王女,看哪個敢動她!鳳離梧若是偏聽妖后之言,絕對要被韓兵討伐云云。

  只是後來被太監掌了嘴,只說皇后吩咐,讓她死也死得明白。太監不光陳述了她裡通鳳舞,準備殘害皇后事情,更是拿出了她親自寫給楊如絮的書信,痛罵她的蛇蠍心腸。

  最後田瑩到底是被堵了嘴,勒住了脖兒就此嚥下氣去。

  後宮肅清毒瘤之際,大齊的兵馬發起總攻,衝過江水天塹,直殺向三郡,抓獲了鳳舞楊皇后,並擒獲了孟楊兩家。

  此番戰事中,女將軍白淺立下奇功,巧妙奔襲三郡都首,牽制住敵人的主力,讓大隊人馬可以輕而易舉過江總攻。

  姜秀潤很是納悶,為何一向懶散的白淺會如此賣命。

  鳳離梧則是輕描淡寫地說,是竇思武戰事不利,犯下軍規在前,白淺為了保竇思武,在軍帳立下了軍令狀,說是三日拿下三郡都首,才免了竇思武砍頭的罪責。

  姜秀潤半張著嘴,心道難怪前世的女戰神能夠戰魂附體,原來是為了救英雄一命才如此拼勁了全力。

  不過白淺在前線倒是給姜秀潤親寫了一封書信,說是在肅清三郡動亂的功夫,好像看到了一個滿臉刀疤之人,逃匿出城,甚是像早就已經死了的秦詔。

  當姜秀潤看到這封信時,心裡不禁一翻,頓時想到了之前詭異的種種。難道那個也重生了的人,會是詐死的秦詔?

  她心內翻騰,自是告知了鳳離梧,秦詔可能沒有死的事情,鳳離梧眉頭緊縮,命人沿著三郡搜尋那個滿臉刀疤之人。

  不過,眼下大齊的戰事並未徹底平定。

  人都道鳳離梧是一石二鳥,既懲處了田瑩,又刺殺鳳舞,平定了三郡。

  其實卻是他卻是一石三鳥,這最後一鳥,便是田瑩口裡所言的韓王。

  當初三郡造反,韓王可是沒少背後給鳳離梧拆台。而三郡斷糧時,偷偷往三郡運輸的私糧也皆是從韓國運出去的。

  韓王所打的如意算盤一早便被公孫無言呈報給了鳳離梧。

  此番田瑩能勾結鳳舞,若是沒有韓王的授意,恐怕也不會這般的肆無忌憚。

  是以韓國不除,不足以徹底平定三郡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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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9 02:03:35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隊的兵馬在藉口班師回朝之後,並沒有真發兵回來,而是重新整編,沿著昔日修建的運河,一路殺向了韓國。

  而尉太后在韓國開戰不久後,便主動開口要去山上剛修建好的行宮去住。

  尉太后如今也總算明白,自己的兒子不再是昔日的冷宮小兒,偏偏兒媳婦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還不如自己搬出去清淨,自由自在。

  臨去前,曹溪哭天抹淚主動求著太后將她帶走了。

  在曹溪看來,這姜秀潤實在是太可怕,那田姬在太子府裡明明侍寢過,都被她構陷成了私通幕僚不守婦道。

  現在滿宮裡的妃嬪赫然只剩下她一個,姜秀潤不對付她對付誰?就是膽子大的也要嚇死了。

  她每天夜裡都是不假手他人,只自己親自一同椅子花瓶將門窗掩好,生怕賊人闖進來睡她,一如田姬那般被落了罪名活活勒死。

  如此一來,甚是損耗精神,許久都不曾好睡,曹溪覺得若是再待在宮裡,不等姜秀潤動手,她都要自己活活嚇死自己。

  還不如隨了姨母去山上落得個清靜。

  於是她便是主動帶髮修行,解了妃子的封號,隨著尉太后出宮去了。

  因為朝廷用錢,姜秀潤乾脆將大半個空曠的皇宮封院。反正宮裡也只有她和鳳離梧,還有一雙兒女四個主子,倒是不用鋪張浪費,正好做了群臣表率。

  一時間,大齊天子的後宮,竟然比鄉土老爺家的府宅都清淨,實在叫人看不下眼。

  御史們看不過眼,徑直去面呈皇后,希望她不可在史書留下妒名,身為皇后怎麼可不替萬歲張羅妃嬪,開枝散葉呢?

  姜秀潤微笑傾聽,頻頻點頭道:「身為國君,自當充盈後宮,諸位如此熱心,這選妃的事宜便交給諸位愛卿了……」

  就在幾位御史展顏露出笑意時,雅倫女王又不急不緩道:「但是論起來,誰不是個國君呢?本宮在波國時,那朝中的臣子們也是像你們一般苦口婆心地勸諫著本宮,當廣納朝中貴族子弟,充盈後宮,只是後來本宮嫁給了你們的聖上,這事兒便緩了。如今你們再提起來,倒是勞煩著兩件併作了一件辦了吧,也給本宮挑選些青年才俊,充盈了後宮,給波國姜家開枝散葉才好……」

  這一席話,只聽得幾位御史大人直窩脖子,可還沒等駁斥,皇后已經長袖翩然,揚長離去。

  他們覺得皇后之言不甚像話,便是又去了皇帝那裡參了皇后一本。

  結果,御書房裡一陣龍吟虎嘯,鳳離梧氣得拿硯台砸在了大臣們身後的大門上,迸濺了他們滿身的墨汁,聖上直指幾個大臣的鼻子怒斥,直言他們是吃飽了撐的!宮中之事,哪裡需得他們操心?若是真愛管,去淨身房裡切乾淨了,大內總管的職位隨著諸位愛卿挑選,到時候,就可以盡情地選秀女了。

  幾位吃飽了撐的國之棟樑,帶著一身的墨點子訕訕而去後,再無前庭非議皇帝宮裡的家事。

  那就是個馬蜂窩,帝后二人都不是吃素的,誰敢捅?

  大齊的新將經過三郡平叛的磨礪,已經成熟甚多,而白淺在幾番圍城搏殺時,就像突然開了竅一般,將以前姜秀潤逼迫著她看的那些個兵書融會貫通,不再是紙上談兵。

  這行軍作戰,除了膽色之外,勢如破竹的氣勢也很重要。白淺現在越發的有底氣,在軍中的威信也是漸長,竇家的兩個兄弟都在她的麾下當差。

  此番奇襲韓國,更是如同猛龍順江而出,一路打得韓軍是丟盔棄甲。在年尾的時候,大軍吞併了韓國,班師回朝。

  大齊開疆擴土,一統大成的日子也正是宣告開啟。

  當大軍班師回朝之際,百姓們皆是出城相迎,到處是歡聲笑語,高呼大齊威猛的呼聲。

  當然,跟著大軍回來的,還有一連串長長的囚車,裡面除了反叛的禍首鳳舞之外,孟楊兩大家世家更是排成了一長串。

  這等子亂臣世家,在洛安城時便收刮民脂民膏便已經惹起民怨。如今被當成叛賊捉回來,那臭雞蛋,餿泔水便是連天地往囚車上潑。

  許多留在京城的世家們見此情形,難免又是暗自慶幸自己當初慢了一步,沒有來得及追隨這兩家子的腳步,要不然豈不是也披頭散髮地站在囚車裡飲泔水?

  立在城門處的文武百官幾乎到齊,就連小皇子寶鯉也是被女官抱著,跟隨父王一起去城門處檢閱凱旋的部隊去了。

  不過姜秀潤並沒有立在城門處看孟楊倆大家族的熱鬧,她正在宮裡挑選著晚上去慶功宴時的新衣。

  她一邊挑選著新衣一邊想此番內亂,損耗國力,害得她錯過了返回波國的大祭禮,少不得收拾行囊再出發。不過這次並不是她一人回去,鳳離梧也執意要陪著她一起回娘家。

  此番三郡平定,又吞併了韓國震懾諸國,一堆的撓頭事情等著他處理,可他偏要陪著自己回去,也是勸服不得。

  聽他那意思,竟是怕她回國不守婦道,勾引了臣下的俊秀公子哥……真是沒有一句著調的!氣得她一早晨都沒有搭理他。

  當然,大軍入朝後的慶功大宴,姜秀潤是一定要參加的,只是這衣服還沒有挑揀出來,便有竇家的夫人接二連三地入宮來見她。

  這第一個入宮的,乃是竇家二叔的夫人小趙氏——她的兒子竇思學的兒子在此番戰役裡立下了大功,此番回朝少不得加官進爵。

  小趙氏前來,一則是跟皇后套套近乎,二則是想懇請皇后代為說媒,看看白將軍是否屬意著她家的思學,定下親事,成為竇家的兒媳。

  可是這話剛剛說出了些眉目,還沒有等好好的伸展開來,竇家大夫人便急匆匆地趕來了。

  姜秀潤微笑著看著這光景,總覺得是竇夫人聽說了自己妯娌的行蹤急急來堵的。

  這竇夫人能來,其實也是被先抵達京城的丈夫催促而來的。

  竇將軍可是個識寶的,直指竇思學在軍中獻慇勤得厲害,照著這個架勢,那母子二人就是要將熱氣騰騰的新帥娶到家中了。

  別說自己的兒子竇思武痛失所愛,生無可戀。這長房被二房壓了一頭也是要鬧出天大的笑話了。

  竇夫人聽了不樂意,心裡也是不滋味,可是嘴上又是冒酸水,直言那等子醜女,誰愛娶便娶了,可不能叫她食言下臉去懇求白淺做她家的兒媳婦。

  結果向來不管宅子裡事情的竇將軍,直指著竇夫人的鼻子破空大罵,直言她眼界窄,若是沒有她說的那個醜女,如今兒子竇思武已經是軍法祭旗,她要在靈棚裡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若是她不早沒有設限,千方百計破壞兒子的婚事,兒子又怎麼會在軍中存心跟竇思學置氣,想要爭搶軍功,以至於犯下輕敵中圈套的錯處?

  若是竇夫人再沒有個竇家長媳婦的眼界氣度,這婚事也不用她來操心,只管回自己的娘家去,不用再回來,他另尋媒婆張羅就是。

  竇將軍真動怒撂臉子,竇夫人再不敢冒酸水,只準備得空便去見見那白淺,將以前說絕的話往回拽一拽。

  誰知這大軍到達的一大清早,隔壁宅子裡就早早用了車。

  有那眼尖的僕役來告知竇夫人,說是二夫人要用車入宮去面見皇后。

  竇夫人這聽,立刻明白她那精滑的妯娌是打得什麼主意。

  她雖然先前還有些不樂意,但想到小趙氏要佔了她竇家的長房的便宜,心裡頓時不是滋味。

  明明是她的兒子慧眼識明珠先看上的,結果這老二家的卻眼巴巴要來搶食吃。

  是覺得她的思武是好欺負的?眼看著那白淺陞官發大財,宏圖大展就眼巴巴地來提親了,可是故意要讓她大房成了京城貴胄嘴裡的笑話。

  若是白淺真嫁給了竇思學,只怕滿京城都會說她是個眼瞎的,可得笑話她們母子二人呢!

  想明白了這點,竇夫人再坐不住,只急匆匆地換了衣服,叫了馬車一路追攆著,跟在小趙氏的後腳進了宮。

  小趙氏說得正熱絡時,看見自己長嫂一臉的晚娘相進來,只覺得掃興,覺得大嫂這等子自己不吃,還不許別人填腹的毛病得改。

  她的兒子竇思學可是連著給她寫信,催促著她去提親,不然等皇帝的聖旨下達,白淺再加官進爵,竇家就要高攀了,到時候豈不是世襲的公侯才可娶得她?

  一時間,兩位竇夫人是坐在姜秀潤的面前,各自是皆張不得嘴。

  後來還是小趙氏,不管三七二十一,徑自先開了口。

  竇夫人不甘示弱,直言自己的兒子與白淺將軍定情在先,就算她老二家的不介意,也要顧及一下風評,哪有做弟弟的強險娶準嫂嫂的?

  這等緊要關頭,不亞於是兩軍博弈,兩位妯娌將親情暫且放到一邊,只是明朝暗諷,互不相讓,最後一起望向了姜秀潤,指望著皇后明鑑,做個定奪。

  姜秀潤也是被竇夫人前後的轉變驚嚇到了,只哭笑不得地聽完二位夫人的博弈,最後道:「這等婚姻大事,本宮雖為皇后,也不能替白將軍代勞,不若等白將軍安頓好了之後,你們二位再跟她提親如何?」

  如是這般,姜秀潤總算是送走兩個急著娶兒媳婦的夫人。

  到了晚上的慶功宴上,帝后二人身居高位,典封功臣,一時間殿堂之上甚是熱鬧非凡。

  姜秀潤久不見白淺,自然是在典封之後,賜座給白淺,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

  這觥籌交錯後,姜秀潤笑吟吟地與白淺低語,說了竇夫人急著來跟小趙氏爭搶提親的事情。

  白淺不以為意:「聖上接下來要劍指梁國,我哪裡有空談論這些兒女私情?過幾日便又要入軍營訓練新兵,再說我偏要入竇家的大門?聖上已經為我封爵,設立白府,我已經請命立了女戶,以後也只招上門入贅的女婿,不知那兩位夫人哪個捨得將兒子入贅到我府上?若是兩個都願意,我也不介意兩個都娶了。」

  這話說得豪氣,一旁的聖武帝都微微斂眉側目。

  而姜秀潤也是覺得有些蕩氣迴腸,只覺得自己培養的這個丫頭果然是好樣的,竟是幫她了卻了未盡的心願,到時候若真是如此,她都忍不住想賞賜幾個美男給白淺填充下後宅……若是當初不跟鳳離梧回來,她後宮的男妃也不知填續到了幾何?到時候,便可以跟淺兒談論下這各色男妾的好處,不枉這位登繁華的一世……

  只可惜心下正惆悵地想著,卻被鳳離梧一眼瞪了過來,至此旖旎散盡。

  鳳離梧只心道上樑不正下樑歪,果然是有數的。白淺是秀潤身邊出來的,果真也沾染了她主子的激憤不拘小節,放浪得沒譜,那女戶一事,看來還有待商酌,不然白將軍廣開後宅美妾,豈不是讓她的女王看了心癢,淨想些歪門邪道?

  慶功宴罷,姜秀潤起身等著正在跟眾位將軍敬酒寒暄的皇帝,準備一會一併離去。

  白淺得了空子,偷偷與姜秀潤言:「這次韓國大捷,皇帝的隨軍的暗衛找到了一個滿臉刀疤的人,我的手下無意中得知,據聞此人姓秦,聖上似乎不欲我知,不過我覺得須得告知您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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