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階幻方] 完美耦合 (全文完)

官不聊生

第一百六十章　關係戶

　　林紙終於可以脫掉步兵作戰甲，換成赤字了。

　　早上白焱上校說過，林紙他們暫時駕駛自己的機甲去前線，她會讓人把神之信條運到橙區前線指揮部安全的地方，等走的時候，再讓他們換上。

　　隊伍迅速出發。

　　厲鳴上尉的A7連一共有三個排，一百二十名裝甲步兵，負責指揮步兵的是他自己駕駛的一台主控指揮機甲，還有A位、B位兩台輔助機甲和一台偵查機甲。

　　現在林紙他們來了，一下子忽然多了五台機甲。

　　實習生機甲駕駛員要做的工作，基本都是輔助機甲的活兒，聽連隊的主控機甲指揮。

　　赤字和鷹隼它們前些天在首府星上時，武器接口已經被殺淺他們改造過，當時的條件很有限，改造得算是粗糙。

　　出發來四區之前，文森中將又讓基地的機甲師們重新幫他們改造過，換了新接口，現在每台機甲都可以直接裝配戰場上需要的重型武器了。

　　它們的配置和在九區時一樣，肩配式激光炮和臂掛重型激光槍，外加爆燃彈。

　　A7連登上運兵的飛船，開往前線。

　　前線離得不遠，飛船轉眼就到。

　　林紙終於見到了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的。

　　遠遠看過去，各種空對地小型戰艦在天上飛，炮火連天，明亮的激光束縱橫交錯，沒有停過，到處都是燒焦的味道。

　　就像白焱上校說的，戰線正在不惜一切代價，瘋狂地往前推進。

　　厲鳴上尉讓大家原地休息，他一個人先到橙區前線指揮部報到。

　　他一會兒就回來了，單獨跟隊伍裡的幾名機甲駕駛員交代情況。

　　機甲群是整支隊伍裡的指揮，單獨使用指揮頻道，和普通步兵們的連隊頻道是分開的。

　　厲鳴上尉說：「指揮部說，讓我們待命，只要暫時跟著戰線向前推進就行了。」

　　大家：？？？

　　他的A位輔助機甲有點奇怪：「這麼遠特地把我們從基地調上來，就是為了來前線待命的？」

　　林紙心裡很明白，指揮部這是讓他們等待合適的時機，好找到敵人防線的空檔，駕駛神之信條，進入敵人後方。

　　另一台B位輔助機甲低聲嘟囔，「該不會是隊伍裡有關係戶，就算上前線，也不敢真的送上戰場吧？」

　　林紙他們：「……」

　　「別胡說。」厲鳴上尉呵斥過他，繼續說，「但是我盡力爭取了一下，最後還是發給我們任務了，讓我們去前面的一座小城，協助大部隊從側翼打擊敵人。」

　　他把坐標發給大家，連隊說走就走。

　　路上遇到的蟲族不多，基本都是被聯盟軍打散了的散兵游勇，一共也沒有幾隻，瞬間解決。

　　很快就看到了地圖上的小城。

　　這原本應該是個熱鬧的小城，房屋都很漂亮，是使徒星上特有的白牆拱頂的風格，可惜現在全被炸得七零八落。

　　厲鳴上尉很謹慎，先派了一台偵查機甲過去看了一圈，沒有發現蟲族，才叫連隊開過去。

　　他們要當埋伏在這裡的一支奇兵，指揮部估計，會有蟲族的一支增援隊伍在這附近與聯盟軍交火，那就是他們發揮作用的時候，打蟲子個措手不及。

　　蟲子的增援路線在東邊，一行人進了小城，在城東尋找便於觀察的隱蔽點，林紙操控赤字跳上一片半塌的樓，剛好既隱蔽，又能眺望東邊的荒野。

　　偵查機甲在小城附近巡邏，隨時報告情況。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這裡等了大半天，藍天下，外面黃褐色的荒野上，別說蟲子，連鳥都沒有一隻。

　　B位輔助機甲在隊聊頻道抱怨：「我們這是上前線打仗來了，還是度假來了？」

　　偵查機甲笑道：「讓你歇著，還不好嗎？」

　　B位輔助機甲哼了一聲：「別人都在戰場上殺蟲子，就咱們歇著？我受不了，天生就沒那個享福的命。」

　　橙區指揮部那邊終於傳來消息，他們說，增援的蟲族走了另一條路，不會再路過這邊了，讓他們回撤。

　　B位輔助機甲笑了，「這是開始的時候就估計沒這邊的事，才讓我們在這兒白等的吧。」

　　厲鳴上尉嚴厲地說：「話那麼多，是想頻道禁言嗎？」

　　B位不吱聲了，厲鳴上尉也並沒真的把他禁言。

　　林紙清楚，就算指揮部真的是故意把他們白白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也無可厚非。她和秦獵就在隊伍裡，保證他倆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

　　厲鳴上尉打開步兵頻道，通知所有人：「各排整隊，準備出發，我們要回去了。」

　　林紙站在廢墟上，俯視步兵們整隊，轉了下頭，忽然覺得視野中，遙遙地，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她火速看了一下地圖上隊友機甲的亮點，問厲鳴上尉：「偵查機甲回來了？沒在附近巡邏？」

　　偵查機甲直接回答她：「我聽到要整隊返回，就回來了。」

　　一直沒蟲子來，還覺得隊伍被安排在了安全的地方，人就容易懈怠。

　　林紙說：「城西那邊好像有情況。」

　　秦獵立刻接口：「厲鳴上尉，我過去看看。」

　　厲鳴上尉畢竟經驗老道，知道這不是廢話的時候，沒猶豫就直接回答「好」。

　　他的話音一落，秦獵人已經走了。

　　只片刻後，秦獵就發來了坐標。

　　「城西發現蟲族，在朝這邊過來，好像是發現我們了。可以看到二十台以上的高智蟲族裝甲懸浮車，兩到三百左右的高智蟲族步兵，還有大約兩千隻左右的兵蟲。隊伍裡還有其他蟲子，暫時看不清。」

　　A7連的偵查機甲有這種失誤，嚇得魂都沒了，立刻請示過厲鳴，也朝城西狂奔過去。

　　如果是蟲族增援的那支隊伍，應該從城東面來，這支蟲族隊伍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數量還不少。

　　這裡原本是個沒什麼事的安全的小城，陰錯陽差，真的撞上了蟲族。

　　好在A7連是一支經驗豐富的隊伍，就算大批蟲子要來了，也沒有人慌，大家都在檢查武器。

　　厲鳴上尉的判斷也很迅速，四周都是曠野，蟲子數量不少，留在小城裡更有優勢。

　　他一邊聯絡指揮部，匯報情況，一邊分配各排的位置，有條不紊。

　　他自己帶著一排步兵，他的兩台輔助機甲帶領二排，他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把三排交給了林紙他們，不過立刻叮囑，三排要緊跟著他的一排，不要亂走。

　　還是一副很不放心的樣子。

　　所有人準備戰鬥。

　　林紙他們這排有三個班，林紙打開本排的步兵頻道，給三個班一一分配好位置。

　　他們手裡的機甲多，林紙自己帶一個班，邊伽殺淺帶一個班，安珀帶一個班，每個班都各自配了一台機甲，十分奢侈。

　　檢查過激光炮和槍械，大家找好隱蔽位置，靜等蟲子上門。

　　地圖上，能看到秦獵和另一台偵查機甲正在火速後撤。

　　林紙估計著他們的速度和會和蟲族保持的距離，在本排頻道裡說：「注意，蟲子要來了。三，二，一。準備開火。」

　　本排的步兵們還沒來得及懷疑她的話，就看到視野中應聲出現了蟲子。

　　黑褐色的兵蟲在小城的主路上冒出了頭。

　　林紙他們三排的步兵們反應最快，最先開火了。

　　最前面的兵蟲倒成一片。

　　兵蟲只能近距離攻擊，是毋庸置疑的炮灰，它們的目標就是發起快速的衝鋒。

　　會遠程攻擊的，是躲在兵蟲海後面的高智蟲族士兵。

　　它們一開火，林紙就發現，這一隊高智蟲兵用的竟然不是傳統的蟲族武器，而是在九區首府星見過的那種會發射光束的新型武器。

　　光束威力巨大，一掃射過來，這邊的步兵們立刻有點慌了。

官不聊生

第一百六十一章　這人是誰

　　這個連雖然都是老兵，在四區戰場上待的時間不短，但是誰都沒見過蟲族這種新型武器。

　　這和蟲族原本用的類似激光槍的武器完全不同，威力要大得多了。

　　林紙前幾天在九區首府星第一次見到時，也被嚇了一跳。

　　不過這次已經見怪不怪了。

　　林紙在本排頻道裡說：「各班注意隱蔽，輪流攻擊，打掉前面衝鋒的兵蟲，邊伽，你們跟我攻擊高智蟲兵。」

　　她自己在光束的空隙中找機會冒出頭，不再理會前面揮著爪子往前狂衝的兵蟲，心中估算了距離，朝後面發射激光炮。

　　這裡地勢稍高，雖然距離遠，還算順手，精準命中目標。

　　她這邊才一停，邊伽和殺淺那邊就接上了，然後是安珀，節奏抓得穩穩的。

　　在光束下有點慌亂的步兵們鎮定下來，開始按林紙的話，敲掉前面瘋狂衝鋒的兵蟲。

　　厲鳴上尉回過頭。

　　他完全沒想到，在這種遇到新型武器，有點懵的時候，最沒有慌亂，立刻挑起大樑的，會是林紙他們幾個實習學員帶領的三排。

　　他們打得有條不紊，其他人也鎮定下來，開始攻擊。

　　蟲族數量非常多，不算幾千兵蟲，單是高智蟲族步兵就比這邊多了幾倍。

　　一排和二排也開始轟蟲子，爆燃彈是面殺傷的，前排的兵蟲大片大片地倒下，燒成黑炭。

　　厲鳴上尉發現，林紙瞄準的一直都是藏在兵蟲群後面的高智蟲族步兵。

　　距離這麼遠，蟲潮洶湧，也不妨礙她一打一個準。

　　然而蟲群過來的速度還是太快，這樣下去，很容易被衝鋒的蟲海吞掉，一旦被兵蟲近身，就很麻煩。

　　厲鳴上尉判斷了一下情況，火速分配：「二排向東緩慢撤退，牽制敵人，一排跟著我，三排往南兜過去……」

　　林紙懂了，「打它們側翼。」

　　她帶著自己的一排人立刻往南走。

　　厲鳴上尉怔了怔：反應挺快。

　　二排勢單力孤，撐不了多久，厲鳴上尉火速帶人繞到側翼，找好隱蔽點，向往前衝鋒的蟲海突然發起了攻擊。

　　可是南邊一直沒有動靜。

　　厲鳴上尉有點焦躁，邊打邊想：那群學員帶著的三排呢？路上遇到蟲子了？

　　他的B位輔助機甲也在納悶，低聲嘀咕：「該不會趁著二排拖住蟲子的時候，他們自己跑了吧？」

　　因為太害怕，臨陣脫逃的人也不是沒有。

　　「別胡說。」厲鳴上尉說，不知為什麼，心中隱隱覺得，林紙他們不會，

　　A位輔助說：「要不然我們……」

　　話還沒說完，一片激光炮落進蟲群裡，然後是整片傾瀉而下的激光槍的亮光。

　　蟲群被三面夾擊，打得暈頭轉向，頓時亂了陣腳。

　　厲鳴上尉看到，林紙他們竟然爬到了南面的幾個廢墟的最高的樓上，居高臨下，在轟炸蟲群。

　　他們的角度找得很刁鑽，高智蟲族的光束往上，不太好打，他們卻能俯視蟲海，退後就可以隱蔽，上前又看的很清楚，打得也方便。

　　林紙剛剛在下面，就看中南面那幾幢倒了一半的破樓了，覺得地勢特別好。

　　在這上面，打下面的高智蟲兵和裝甲車，一敲一個準。

　　好幾台蟲族的懸浮裝甲車立刻上升，打算飛起來換個角度打掉樓頂的人，可它們就像主動湊上來，給林紙送菜一樣，渾身都寫滿了：打我啊！來打我啊！

　　這種要求當然沒人拒絕，每輛才升起來一點，就炸開了花。

　　蟲兵在他們的攻擊下亂成一團，整個三排都受到鼓舞，跟著林紙，一起把炮火如雨一樣猛灌下去。

　　秦獵也已經回來了，攀上高樓，和林紙他們匯合，一起打下面的蟲子。

　　二排看到局勢逆轉，也不再戰術性後撤，跟著攻擊。

　　蟲族頂不住了，開始撤退。

　　然而想跑是不可能的。

　　林紙仍然在點射遠遠躲著的高智蟲族步兵和裝甲車，一個接一個，準準地爆過去。

　　每個人都看到，南邊的樓頂上，一台機甲彈無虛發，在給蟲海裡的高智蟲兵點名，無論距離多遠，只要被她點到，立刻倒黴。

　　A7連的步兵都在前線待過好幾年，可誰也沒見過這樣的機甲。

　　她飛快地幫高智蟲族們點了一遍數，爆掉最後一輛裝甲車。

　　兵蟲們沒人指揮，徹底失控。

　　高智蟲族留下的最後指令是撤退，兵蟲潮崩潰了，蟲子們像炸了窩一樣，沒頭沒腦地四處逃竄。

　　留下任何一隻蟲子都是麻煩，對平民尤其危險，大家從隱蔽點裡出來，開始清掃戰場。

　　厲鳴上尉的頻道裡，傳來指揮部的聲音：「C4連和M9連正在支援的路上，A7連，你們撐得住麼？」

　　厲鳴上尉回答：「不需要支援了，我們已經打完了，正在清掃戰場。」

　　指揮部沉默一秒，驚奇：「打完了？」

　　從他們請求支援到現在，一共也沒有多久，對面的蟲族又很多，他們以寡敵眾，竟然這麼快就打完了。

　　「對。」厲鳴上尉回答，「那個實習生林紙，差不多敲掉了所有高智蟲族步兵。她是什麼人？」

　　指揮部聽到他們在清掃戰場，輕鬆多了，回答：「是帝國機甲的學員。」

　　又補充：「不過前不久，因為在九區的傑出表現，剛剛拿到聯盟的一級星環勳章。」

　　厲鳴上尉：「……」

　　林紙也帶著三排從樓頂上下來，一起搜索四處逃竄的兵蟲。

　　它們藏在小鎮的大街小巷，各種陰暗的邊邊角角裡，林紙發現一隻，俐落地殺掉一隻，腦中忽然想起昨晚的場景。

　　月光下，黑暗中，兵蟲從空隙中探進頭，用爪子猛地勾住她的胳膊。

　　一隻兵蟲突然從旁邊竄出來，林紙本能地回手一槍。

　　兵蟲龐大的身軀砸向地面，明明腦袋中槍，倒地前還在猙獰地揮著刀一般銳利的爪子。

　　林紙鼻端又冒出昨晚濃重的血腥味，還有兵蟲爪下被斬成兩端的媽媽，腦中全是淒厲的尖叫聲，是那些一個個被兵蟲從角落裡拖出來屠殺的人，還有一聲聲揪心的哭嚎。

　　林紙一槍接一槍，就沒有停。

　　耳麥裡忽然傳來秦獵的聲音：「林紙？林紙？？」

　　她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把那隻兵蟲燒成了焦黑的一團。

　　殺淺也覺得不對，問：「林紙，你沒事吧？」

　　邊伽感慨，「我也經常想這麼幹，可惜就是有點浪費能量。」

　　林紙抬起頭，打算繼續找蟲子，臉上卻有點涼，她摸了一把，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哭了。

　　她隨便抹掉，繼續清掃戰場。

　　前面路上倒著一隻高智蟲兵，林紙俯身從它手裡拿走它的武器。

　　這東西看起來很像槍，也是半生物的，表面的很多地方覆蓋著紫褐色的生物組織，上面筋絡虯結，還在緩緩翕動。

　　這是蟲族的新型武器，上次在九區沒機會拿，這回一定得帶一把回去，給研究員們當樣本。

　　蟲族最近有很多新的好東西，比如這種槍，比如紫水母的防護罩，聯盟要是能弄明白這些技術，大有好處。

　　林紙拎著蟲族的槍研究，旁邊忽然有台機甲過來。

　　是厲鳴上尉。

　　機甲的駕駛艙門開了。厲鳴上尉這兩天不是穿著步兵甲，就是坐在機甲裡，這還是林紙第一次看到他本人。

　　這人身材高大，下頜輪廓凌厲，眉峰如刀，神情嚴肅，沒在蹙眉也像在蹙眉，像是把軍人兩個字刻在臉上一樣。

　　他從座位旁邊拿出一隻疊好的袋子，操控機甲手臂拿著，遞給林紙。

　　是裝生物樣本專用的隔離袋，非常結實，密封後還可以避免污染。

　　「用這個裝吧。」他說。

　　他身上的裝備還挺齊全。

　　林紙發現，這個人不吼人的時候，聲音低沉，還挺好聽。

官不聊生

第一百六十二章　機甲X

　　指揮部很快發來坐標，讓他們向東和主力部隊匯合。

　　A7連離開小城，出發向東，很快就看到了聯盟軍的大部隊。

　　就像靳辛上將的計劃一樣，橙區的聯盟軍正在竭盡所能地向前推進，盡量幫林紙他們清掃障礙，靠近目標坐標。

　　戰線在向前推，蟲族撐不住，且戰且退。

　　A7連回到了大部隊裡。

　　厲鳴上尉讓林紙自己去把戰場上繳獲的蟲族武器送到了橙區前線指揮部。

　　指揮部裡人不少，聽說蟲族有新型武器，一群人全都圍過來看，可誰都不知道這把造型詭異的槍是什麼。

　　那把槍被火速封好裝箱，打算用飛船運回後方，送進研究所。

　　林紙當完快遞小哥回來，發現厲鳴上尉居然沒有收回三排的指揮權，仍然讓林紙他們五台實習機甲繼續帶著三排。

　　打完剛剛小城那場仗後，三排的步兵聽話得多了，士兵們其實並不難帶，他們會陰陽怪氣，歸根結底是因為不放心，怕落進繡花枕頭的指揮手裡。

　　帶他們打贏蟲子，讓他們安心，他們就會是最好的兵。

　　途中原地休息時，林紙聽見步兵們在議論紛紛。

　　「這次有點奇怪，為什麼要這麼急著往前趕？」

　　「這是我們要操心的事嗎？聽指揮就完了。」

　　「我也覺得怪，以前沒這麼急著往前，都是穩紮穩打地慢慢推。據說這麼打，前線代價不小，傷亡很多。」

　　林紙知道靳辛上將的想法，神之信條肩負重任，他不希望它去冒任何無意義的險，它應該靜等主力部隊推進，再找空檔，潛入蟲族佔領區，當然要是聯盟軍能一路直接打到目標坐標，就更好了。

　　然而天不遂人願。

　　聯盟軍再往前時，就遭遇到了大批蟲族的頑強抵抗。

　　前面是一大片使徒星特有的地貌，布滿四通八達的各種地下洞穴，洞穴又深又結實，變成了蟲族的天然工事，聯盟的整片炮火覆蓋過去，用處不大。

　　倒是高智蟲族都換成了那種可怕的光束武器，殺傷力大增，讓人頭疼。

　　附近的星域在聯盟的控制中，蟲族還是不知從哪調來了輔助地面作戰的小型戰艦，是林紙熟悉的白泡泡。

　　只不過比九區看到的巨型的白泡祖宗小得多，又比蘇爾倫城跳躍點啟動裝置外遇到的那種白泡大了不少。

　　聯盟軍緊急調來空對空戰艦應對，滿天炮火紛飛，雙方互有勝負。

　　戰線死死地膠著在這裡，就沒有再繼續往前推過。

　　厲鳴上尉又去請纓了。這人完全受不了被放在其他連的屁股後面躲著。

　　這一回，指揮部態度非常明確，只同意他們跟隨大部隊進攻，安排的位置仍然極其保守。

　　幾次三番，厲鳴上尉終於覺得不對勁，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沒有再去爭取，而是帶著A7連跟在後面。

　　從天亮一直打到天黑。

　　最後一縷光線從地平線上消失時，厲鳴上尉忽然接到指揮部的指示，讓林紙和秦獵去指揮部，就現在，馬上。

　　林紙估計，大概要走了。

　　指揮部距離前線有一段距離，赤字和鷹隼狂奔過去。

　　負責橙區前線指揮的是位少校，他一看到林紙和秦獵，就說：「我們沒辦法再繼續推進了，已經請示過白焱上校，打算牽制住蟲族，趁著天黑，送你們進去。

　　神之信條已經運過來了，就放在指揮部外，集裝箱一樣巨大的箱子已經打開，準備好了。

　　林紙和秦獵進入駕駛艙，坐進座椅，戴上頭盔。

　　周圍的人都看到，神之信條站起來了。

　　它一步跨出箱子，白色的塗裝在暗夜裡反射著幽幽的光。

　　就算是指揮部的人，也並不知道這個巨型的箱子裡裝的是什麼，沒人想到，竟然是聯盟最著名的超級機甲，神之信條。

　　林紙戴好頭盔，檢查系統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機甲的偽裝層。

　　神之信條的偽裝層比普通機甲更好，幾乎與環境完全融為一體，只有在動的時候，才能看出輪廓，在夜晚尤其隱蔽。

　　林紙的耳麥裡傳來指揮部的聲音，「你們現在回到A7連，跟隨隊伍一起推進到最前線，在適當的時機，我們會讓你們脫離隊伍。」

　　林紙和秦獵答應了，駕駛機甲回程。

　　厲鳴上尉正帶著A7連掩護前面衝鋒的連隊，稍微有了個空檔，忽然收到一個加入頻道的申請。

　　機甲名很奇怪，只有一個字母——「X」。

　　他正納悶時，指揮部就發來指令，讓他加一個新機甲到本連的指揮頻道。

　　「X」一進來，林紙的聲音就傳來：「厲鳴上尉，我們回來了。」

　　緊接著，A7連的很多人都看到，一台偽裝層極好的機甲，在夜色中，用快到鬼魅般不可思議的速度，進入隊伍裡。

　　能明顯看得出來，這不是一台基礎機甲，也不是厲鳴他們駕駛的那種戰場上常見的高級機甲。

　　它的個頭更高一些，形狀也不太一樣，不過最大的區別是，動作更加輕盈自在，宛如活人。

　　從輪廓上看，它身上像是裝配著復雜的武器。

　　每個人都在想：這是什麼？

　　林紙看到私聊在閃，接了，是邊伽的。

　　邊伽的語氣中全是不可置信，「林紙，你們換了一台機甲？我要是沒看錯的話……天哪！這是神之信條嗎？？」

　　邊伽眼光奇好，竟然只看輪廓就認出來了。

　　邊伽說：「這輪廓我太熟了，當初它的外觀設計圖一公開，我就抱著看了一千萬遍。」

　　林紙不吭聲。

　　邊伽說：「我還在奇怪，為什麼突然讓我們幾個到四區前線來，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選上神之信條的駕駛員了？現在換成神之信條，是有重要的任務要執行是不是？你不用回答我，你要保密，對不對？我都懂。」

　　他一個人自說自話，問了一大串之後，也不用人回答，自己又直接斷掉了私聊。

　　林紙忍不住和秦獵對視一眼，兩個人一起彎彎嘴角。

　　神之信條在聯盟實在太過有名，能單單靠輪廓就認出來的，遠遠不止邊伽一個人。

　　它是全體聯盟機甲駕駛員的夢想，沒人不認識，自從造型公佈後，連兒童玩具都不知道出了多少代了。

　　看到神之信條，隊伍裡幾台輔助機甲的眼睛全部發直。

　　厲鳴上尉也怔住了。

　　神之信條在挑選雙人駕駛員，厲鳴上尉當然知道，也和戰友一起報了名，但是評估委員會根據履歷和材料做初步篩選的時候，就被淘汰了。

　　厲鳴這幾年戰功纍纍，但是競爭頂級機甲的駕駛員，還是資歷不夠，連遞材料初審那關都過不了。

　　主要是整個聯盟九區，競爭者強手如雲，不是歷年機甲大賽的冠軍，就是在使用機甲執行任務時，有非常突出的卓越表現的人。

　　四區最後進入試駕階段的，是宣璽和宣落姐弟，姐弟倆在本區駐軍中非常著名，天賦沒人能比，厲鳴心服口服。

　　厲鳴上尉也早就知道自己肯定選不上，只是希望能撞大運進入試駕階段，能摸一下神之信條而已。

　　然而並沒有這種機會。

　　現在，月光下，神之信條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沒想到，最後拿到神之信條的，是這樣兩個機甲學院的實習生。

　　秦獵，厲鳴當然知道，傳說很有耦合天賦，可是這個林紙，以前完全沒聽說過。

　　神之信條是雙人機甲，兩個人一定都是強手，水平一致，否則耦合時就會出大問題。

　　這說明這個Omega，竟然有和秦獵相當的水平。

　　他們的水平不用懷疑，選神之信條的駕駛員就是最近這兩個月的事，厲鳴按時間能推算得出來，經過初步篩選後，敲定駕駛員應該還沒有多久。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們就能與這種等級的機甲耦合，操控得自然流暢，完全看不到任何滯澀，厲鳴連想都不敢想。

　　就連宣璽姐弟也未必能做到。

　　這兩天指揮部所有的安排和目的，厲鳴忽然都捋明白了。

　　隊伍裡有兩個神之信條的駕駛員，他們很可能是要去執行某個非常重要的特殊任務，指揮部當然不可能讓他們冒險。

　　而最近戰線的瘋狂推進，應該就是在為他們的任務創造條件。

　　厲鳴滿腦子都是各種紛紜復雜的念頭，忽然聽到耳麥裡指揮部的聲音。

　　「厲鳴上尉，請帶領A7連從左翼突進，主力與右翼會盡可能牽制敵人，掩護你們。還有，一定要盡一切可能，充分保證機甲『X』的安全。」

　　果然。

　　厲鳴上尉沉聲答：「收到。」

官不聊生

第一百六十三章　那個導游

　　厲鳴上尉指揮隊伍：「一排、二排，跟著我突進，三排殿後，機甲X，你在隊伍中間。」

　　於此同時，前線的其他隊伍突然全都加大了攻擊火力，炮火向蟲族的陣地猛灌過去，空中的小型戰艦全力以赴，牽制住對面蟲族的白泡泡。

　　A7連按指揮部傳過來的路線，避開主力攻擊的方向，從另一邊向前快速突進。

　　蟲族如同一眼望不到邊的海洋，不止有帶著新型武器的高智蟲兵和裝甲車，還有黑暗中，地下洞穴裡時不時冒出來各種蟲子。

　　這裡是四區的主要戰場，蟲族傾巢而出，它們這次是鐵了心想擋住聯盟軍。

　　厲鳴上尉帶著A7連艱難前進，他心裡非常清楚，他是在幫神之信條開路。

　　他往前多走一點，神之信條遇到的危險就會少一點。

　　也許他永遠都不可能摸一下神之信條，但是他曾經掩護它執行任務。已經夠吹一輩子的了。

　　神之信條不能暴露目標，不能使用太顯眼的武器，林紙一直都在用它手臂上裝配的一把重型激光槍清掉蟲兵。

　　先點掉高智蟲族步兵，再掃掉撲來的普通兵蟲，彈無虛發，每擊必中。

　　然而蟲子還是太多了。

　　無論是以前參加比賽，還是在首府星打的地面戰，林紙都從沒見過這麼多蟲子。

　　它們明亮的光束掃過，林紙看見，有個A7連的步兵被掃到小腿，栽倒下去，那都是這兩天和她一起訓練過的人。

　　在不遠處的主力進攻方向，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犧牲，神之信條前進的每一步，都是無數人在用生命掃清道路。

　　在聯盟主力部隊的猛烈攻擊下，蟲族的重心漸漸向那邊傾斜。

　　林紙和秦獵一直在等待指揮部讓它脫離隊伍的命令，它一脫離，A7連就可以立刻後撤，回到安全的地方了。

　　然而遲遲沒有，指揮部仍然認為，現在還不是可以安全脫離的時候。

　　林紙集中精神，竭盡所能，用重型激光槍幫A7連開路。

　　就算是一把激光槍而已，神之信條的耦合反應速度和性能也不是普通機甲可比，它把林紙的優勢發揮到了極限。

　　有她在，A7連的傷亡並不多。

　　蟲族的戰艦開始向主力部隊那邊聚攏，指揮部終於發來指令：「X機甲，現在左翼蟲族陣地有缺口，你馬上脫離隊伍，按地圖上標出的路線繞路向北。」

　　終於要走了。

　　林紙開啟動力，正要加速，忽然看到旁邊的一片坡地後湧出大隊的高智蟲兵，每一個都武裝齊全，帶著新型武器，直撲A7連。

　　她火速舉槍，瞬間清掉前排的高智蟲兵。

　　然而坡地後面，還有源源不絕的高智兵蟲冒了出來。

　　林紙頭皮發麻，這麼多，A7連根本不是對手。

　　指揮部已經看到神之信條的光點還留在原地，直接在指揮頻道發出命令：「X機甲！再不走缺口就沒有了！立刻脫離隊伍！！」

　　指揮頻道的指令，連隊所有機甲都聽見了。

　　厲鳴上尉打掉兩隻蟲族步兵，吼出聲：「會有人來支援我們，你們走啊！！」

　　整個橙區前線死了那麼多人，都只為了製造這個機會，現在無論如何，必須要走。

　　林紙又火速點掉一批高智蟲兵的裝甲，開啟足部動力，按指揮部地圖上的路線衝了出去。

　　它的速度極快，瞬間把A7連，還有和A7連糾纏在一起的高智蟲兵都甩在了身後。

　　可是林紙回了一下頭。

　　她看見蟲兵的光束掃過，射向厲鳴上尉的機甲，切開了它的腰，他的機甲轟然倒地。

　　緊接著，一排步兵也倒下去了。

　　邊伽、殺淺、安珀，他們全都在A7連的隊伍裡，面對著數量不知道幾倍於他們的高智蟲兵。

　　林紙的腦子清醒地知道要往前繼續走，可是腿像是有自己的主意，沒辦法往前。

　　林紙看了眼控制屏，快速地思索。

　　厲鳴上尉在隊伍頻道的名字灰了下去，說明機甲的控制系統受損，無論他是不是還活著，暫時都沒辦法指揮連隊了。

　　A位和B位兩台輔助機甲還沒有受損，現在應該立刻接手指揮，可他們兩個像是慌了神，完全沒注意到厲鳴的機甲出問題了，兩個人都在各自為戰，對著蟲族步兵瘋狂開火。

　　A7連的步兵們沒人指揮，在憑平時的作戰習慣，按班自己組織戰鬥。

　　幸好平時訓練有素，沒有亂成一團。

　　林紙知道，他們這樣硬扛是肯定不行的，這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退到剛才路過的山坡上的巨石區，依託有利地勢，等待增援。

　　林紙剛想開口，就聽到連隊的指揮頻道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邊伽。

　　他說：「所有人聽我指揮。我們去剛才山坡上有很多大石頭的地方。一排先後撤到樹林，到位後火力掩護二排和三排……」

　　他的聲音鎮定，平時懶洋洋的調調都沒了。

　　每次的主控指揮課，沙盤模擬時，邊伽都在她旁邊，心不在焉地趴著恍神，從來不發表什麼意見，戳一戳動一動，讓打哪就打哪。

　　可是在這種時候，他站出來了。

　　蟲族火力兇猛，危急時刻，連隊很需要主心骨，一排立刻動了，開始組織後撤。

　　邊伽說：「好，穩住，別忘了帶上傷員……」

　　他一抬頭，看到了遠處停住的神之信條。

　　他說：「林紙，你放心。快走。」

　　林紙轉身就走。

　　她在暗夜中開足動力，衝向蟲族佔領區。

　　在離開隊伍頻道的覆蓋範圍之前，林紙聽到的最後的聲音，是他們在向指揮部呼叫支援。

　　指揮部回答得很快：「你們堅持住，增援已經在路上，馬上就到了。」

　　神之信條移動迅速，隊伍頻道安靜了下來。

　　指揮部的判斷是對的。

　　蟲族陣線受到壓力，正在調動兵力，漫無邊際的蟲海在緩緩移動，連天上最讓人頭疼的白泡都聚集到了另一邊，陣地上有缺口。

　　雖然工事裡仍然有蟲子冒出來，但是比剛剛好得太多了。

　　林紙控制住攻擊範圍，盡量不引人注意地穿過蟲族的陣地。

　　神之信條幾乎沒遇到什麼真正的阻礙，就幽靈般在暗夜裡過了這段最艱難和危險的地段。

　　午夜時，他們已經真正進入了蟲族的地盤。

　　要趕在天亮之前，盡可能地遠離蟲族與聯盟交戰的前線，借著夜色的掩護，到達暗夜遊蕩者最後消失的坐標位置。

　　離前線越遠，林紙和秦獵越敢開足馬力，神之信條的每一個縱躍都竭盡所能，幾乎是在貼著地面低空飛行，像黑暗中一隻隱身的巨大蝙蝠。

　　它太快，有時掠過地上偶爾冒出來的蟲子，蟲子還沒看清，它就已經過去了。

　　蟲族佔領區是一片淒涼的景象。

　　所有人類聚居的城鎮房屋都被摧毀了，到處是轟炸後著過火的焦黑痕跡。

　　它們肯定已經清剿過人類，黑暗中，路上的一座座廢墟無比安靜，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可是林紙知道，在那些黑黝黝的廢墟中，密林裡，也許還有人正在艱難求生，就像她在夢中看到的那樣。

　　幾個小時後，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他們終於到達了目標坐標。

　　這裡竟然是一大片曠野。

　　出乎意料，既沒有任何人類的建築，也沒有蟲子的痕跡。

　　兩個人駕駛神之信條，在坐標附近仔細巡查了一遍，什麼都沒發現。

　　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來到了這裡，林紙很不甘心，在附近一遍又一遍地認真排查，唯恐漏掉一丁點線索。

　　這一大片荒野，只有碎石和荒草，真的是任何東西都沒有。

　　秦獵說：「也許這不是暗夜遊蕩者拿到資料的地點，暗夜遊蕩者是在拿到資料後，才在這裡被蟲族摧毀的。」

　　林紙也知道有這種可能性。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麻煩就大了。

　　那差不多意味著，資料有可能在敵佔區的任何地方。

　　林紙打點精神，「也許拿到資料的地點就在附近，我們擴大範圍找一找。」

　　兩個人駕駛機甲，擴大了搜索範圍。

　　林紙在到處認真搜索，秦獵坐在駕駛位上，看著地圖出神。

　　林紙轉頭問他：「怎麼了？」

　　「這附近沒有任何城市和村鎮，」秦獵說，「可是我知道，這裡有一座建築，因為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在這張地圖上並沒標出來——還是個很特殊的建築，就在地圖北邊那塊淺色區域。」

　　林紙「哦？」了一聲，打開地圖。

　　秦獵在地圖上點了一下，發給林紙，「這裡再往北一點，不太遠，就是我家的神殿。」

官不聊生

第一百六十四章　選美大賽

　　神殿就在這個坐標附近，兩個人都隱隱覺得，這兩件事之間彷彿有某種聯繫。

　　林紙同意，「好，那我們先去你家神殿那邊找找。」反正現在也暫時沒有別的辦法。

　　他們駕駛神之信條，穿過荒原，繼續往北。

　　沒走多遠，遙遙地，地平線上真的出現了一座建築。

　　是座巨大的圓形建築，孤零零地立在這片荒野上，通體純白，像是用一種潔白的岩石建成的，大理石一樣，安靜地反射著月光。

　　近一點就能看到，它也沒能躲得過蟲族這兩年的轟炸，很多部分坍塌了。

　　神殿前面的好幾根圓柱都倒了，橫在地上，圓弧形的屋頂也沒了大半。

　　從剩下的部分，仍然能看出，原本的樣子有多氣勢恢宏，美輪美奐。

　　這是秦獵家歷史悠久的神殿，他十七歲的時候，就是在這裡，在萬眾矚目中，選上了神侍。

　　林紙估計，看到這殘缺破敗的神殿，他心裡可能不太好受。

　　她伸手過去，找到秦獵的手握住。

　　秦獵也反手握住她的手。

　　不過他的目光堅定，望著遠處的神殿，並沒有難受的樣子。

　　他說：「我們過去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線索。」

　　這座神殿坐落在一片緩坡上，比周圍的地勢都要高一些，俯視著這片飽受戰爭摧殘的土地。

　　雖然它已經塌了一半，一面牆都沒了，秦獵還是操控神之信條，和林紙一起，踏上白色的石階，從敞開的正門走了進去。

　　月光從倒塌的地方灑落進神殿裡，裡面並不黑。

　　仰頭就是剩下的半邊巨大的圓形拱頂，上面雕刻著放射狀的花紋，再往前走，在大殿盡頭，好像有什麼黑色的東西。

　　秦獵說：「那邊原本立著一個神像。」

　　他駕駛機甲，帶著林紙繼續往前。

　　林紙看見，神殿的盡頭，擺著一塊黑色的巨大石板，上面雕滿復雜的紋路和圖案，像桌面一樣，平放在石製的底座上。

　　林紙估計，按常理，那也許是放祭祀的東西的地方。

　　石板後，是一大片高台，大概原本應該放著神像。

　　不過現在高台上也有東西。

　　是一塊石頭，黑黑的，在月光下閃著黑曜石一樣的光澤。

　　林紙仔細看了看，「這是……一截尾巴嗎？？」

　　那一小塊黑色的石頭長長的，還帶著點彎。

　　「對。是神像的尾巴。」秦獵坦然答。

　　林紙：「……」

　　他家的神竟然長尾巴。

　　「你不知道麼？」秦獵語氣隨意地說，「當年設計蠍尾的人就是來神殿，受神像形象的啟發，才做出來的。」

　　林紙有點明白了他為什麼總覺得她是他家的神。

　　大概不止因為她特別的耦合天賦，還因為她沒事就甩著一根蠍尾，不是抽狗就是抽人，看著特別親切。

　　其實尾巴用得那麼利索的，除了他家神，蠍子本人也行。

　　林紙問：「那神像是長什麼樣的？是你家的祖先按傳說中神的形象雕刻出來的嗎？」

　　秦獵回答：「不是雕刻的，神像是一塊很大的天然的黑色石頭，看著基本是個人形，只不過長著尾巴。」

　　林紙默了默，「你們為什麼要供奉一塊黑石頭？」

　　「這塊石頭在我家很久了，按家族古老的傳說，它本來就是神的樣子，是神留下的痕跡。」秦獵說，「而且據說，只要你對著它誠心誠意地祈禱，神就會給你回應。」

　　秦獵接著說：「神像本來一直都立在這裡，放了很多年，據說在我小的時候，有一年使徒星地震，神像忽然倒了，奇怪的是，一倒下去就摔得粉碎，只有這半條尾巴還算完整。」

　　「沒辦法，我們只好把那些石粉埋在神壇下，只把剩下的一截尾巴放在這兒了。」

　　這麼亂的時候，竟然沒人偷，估計是沒人敢。

　　林紙駕駛機甲，走到那塊尾巴的碎塊前，認真看了看，又轉過身，回看神殿門口的方向。

　　就在那一瞬間，彷彿和什麼東西突然建立了耦合一樣，一個熟悉的場景直衝入腦。

　　像是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如同深埋在腦海底層的沉船一樣，忽然被一根鉤子抓住，緩緩地向上牽引，浮現出來。

　　那是一個很久以前的夢。

　　那時候林紙大概只有十五六歲，夢做完就忘了，就像人生中無數個其他的夢一樣，醒來後消失得無影無蹤，想都想不起來。

　　夢裡，也是一樣的位置，一樣的角度，她在望向大殿門口的方向。

　　只不過神殿並不是現在這樣空曠寂靜，黑黝黝只有月光的樣子。

　　時間也不是晚上。

　　那時候，金色的明亮日光順著牆壁頂的開窗流瀉下來，純白色的石牆和拱頂閃閃發光。

　　牆壁上裝飾著某種開著白色小花的綠藤，墨綠色的葉子層層疊疊，從天花板一路垂落到地板。

　　兩邊靠牆的地方，立著比人還高的金色燭台，燭台前面，擺著一排椅子，椅面上都鋪著繡花的白緞軟墊。

　　到處都是熱鬧的人聲，人頭攢動，不過人群全被攔在大殿入口的那一半，從入口看出去，大殿外，也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有人輕輕地敲了一下什麼，發出清脆悠長的「叮——」的一聲，止住了門口人群的喧嘩。

　　兩排人從側門魚貫而入。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穿著一種式樣特殊的米白色禮服，年紀看著都不小，十個腦袋中得有九個頂著花白的頭髮，走路的動作顫顫巍巍的。

　　兩排人都來到椅子前，依次坐好。

　　最前面的一個白髮老者沒有坐，而是上前幾步，走到大殿正中，兩手交握在胸前，開始低聲吟唱著什麼，林紙聽不太清。

　　他沒完沒了地唱了半天，又有人進來了。

　　這回是兩個年輕人，大概都是不到二十歲的樣子。

　　兩個人身上穿的，也是類似的半長的米白色外套，領口和門襟上繡著考究的金色花紋，手上都戴著服帖的薄薄的白色絲質手套。

　　同樣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大不相同。

　　他倆的衣服精緻而貼合，高領收腰，愈發顯得肩寬腰細，兩腿筆直。

　　林紙當時一看清兩人的臉，就默默地倒吸了一口氣。

　　這兩個人也太好看了。

　　其中一個的頭髮半長，髮梢微捲，眼尾斜挑，眼睛美到妖異，鼻樑與下頜的線條卻很凌厲，秀美與英氣在他臉上衝撞在一起，卻又異常地調和。

　　不過林紙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就停在另一個短髮男生身上不動。

　　林紙腦中冒出一大串詞，想了想，卻覺得哪個都不太合適。

　　這個短髮的男生，整個人清透冷冽得難以形容，如同一塊深藏在萬年冰川下的寒冰，端莊矜持，不苟言笑，像是天生就該被安放在祭台上，獻給某種神聖的東西一樣。

　　這是一個死死地踩在她的審美觀上的人。

　　兩個人站在林紙面前，不動了。

　　林紙腦中冒出個奇怪的念頭：兩個人都長成這樣，這是在選美嗎？

　　這夢好奇怪。

　　旁邊有人端上來一隻金色的托盤，托盤裡擺著一隻水晶瓶，造型優美，晶瑩剔透，有個鼓起來的大肚子，裡面裝滿了清水。水晶壺旁邊，還放著兩隻特殊的黑色杯子。

　　杯身上雕刻著復雜的花紋，和普通馬克杯差不多粗細，卻有足足有兩倍高，每隻都像個黑色的小桶。

　　兩個男生各自從托盤中拿起一隻杯子，用水晶壺斟了滿滿一大杯水，都用雙手捧著，端正地站在石板前，凝視著林紙這邊。

　　兩個人的眼神也一模一樣，好像在向她祈求著什麼。

　　林紙懂了。

　　他們好像想讓她喝水。

官不聊生

第一百六十五章　神侍

　　她正這麼想著，兩個男生忽然一起把手裡黑色的杯子一偏。

　　滿滿的兩杯清水都倒在了他們面前黑色的石板上。

　　他們沒有隨便亂倒，而是一臉鄭重，認真地把杯子裡的水一點點傾在石板上。

　　林紙看到，他們各自倒水的地方，都鐫刻著一團特殊的花紋，大概有大號的盤子那麼大，向下凹著。

　　兩個人倒完杯子裡的水，都低下頭，盯著石板不動。

　　那邊坐著的一排年長者們也按捺不住了，都坐直了，一起往這邊探頭，緊盯著黑色的石板，就連神殿門口擁擠的人群也是一陣騷動，所有人都在往前擠，好像想看清在發生什麼。

　　林紙下意識地看了看長得特別帥的短髮男生那邊的水。

　　她的眼神一掃過去，他倒在石板花紋裡的水，竟然奇跡般地滲進去了，好像那不是一塊石板，而是塊會吸水的海綿。

　　與此同時，林紙竟然清晰地感覺到，她嘗到了清涼的水。

　　這水真的是給她的，不知道是什麼機制。

　　林紙愉快地把他送給她的一大杯水喝了。

　　這水就像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一樣，冰冰涼涼的，還挺好喝。

　　就是杯子太大，量有點多。

　　長髮帥哥那邊沒人管，倒下去的水漸漸順著那片花紋旁邊的紋路，流進了石板旁的凹槽裡，不知去哪了。

　　短髮男生不動聲色，但是林紙能看得出來，他清亮的眼眸中藏著一絲喜悅。

　　他高興，林紙也跟著高興。

　　美人一笑值千金，不就是喝杯水嘛。

　　幾個年長者低聲商量了一會兒，其中一個揚起手，對著旁邊招了一下，托著金盤子和水晶壺的人又上來了。

　　兩個男生又各自用水晶壺給自己的杯子裡斟滿了水。

　　林紙：？

　　帥到天崩地裂的短髮男生，再一次地，用他戴著白手套的修長手指，捧起黑色的杯子。

　　他凝視著林紙，那雙漂亮的眼睛好像在對她說話，然後長睫垂下去，把手裡那杯水又一次傾倒在石台的花紋上。

　　林紙：「……」

　　林紙：那就……繼續喝唄。

　　又是一大杯清涼的冰水下肚。

　　長髮男生那邊的水沒有滲進石板，順著凹槽流走了，他的眼神中多了點失落。

　　林紙對他稍微有點歉意，不過游戲規則她已經有點懂了，兩個人好像只能二選一，石板似乎不會同時滲進兩杯水。

　　人都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主要是多了，真心飲不動。

　　短髮男生看見水又滲進去了，似乎鬆了口氣，稍微偏頭，看向年長者那邊。

　　那群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討論，好像爭得很熱鬧，吵吵了好半天，像是意見終於達成了一致，招了招手，又把端著水晶壺的人叫上來了。

　　林紙：「……」

　　新的一大杯水穩穩地捧在他手裡。

　　林紙：嗚。

　　可是他的睫毛纖長濃密，像小扇子一樣，雖然不動聲色，林紙還是能看出，他的嘴唇緊張地微微抿著，漂亮的眼睛眼神殷殷地望著她。

　　這誰能拒絕？

　　看這架勢，他們似乎真的是在選什麼東西，喝了他的水，就是選他的意思。

　　林紙一咬牙，咕嘟咕嘟又把第三大杯冰水灌下去了。

　　這次一喝完，林紙和短髮男生就一起直接去看那邊喝水評估委員會的人。

　　不出林紙所料，他們又一次把水送上來了。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明明已經選了那麼多次，他們還是不停地往上送，這是在故意折騰什麼呢？

　　林紙怒了，還真就跟他們槓上了，只等短髮男生的水一倒出來，林紙就一口氣噸噸噸地把它喝光。

　　她喝得飛快，然而他們還是堅持送來了第五次。

　　林紙捨命陪君子。

　　滿滿五大杯，幾乎相當於普通杯子八九杯的冰水灌下去，林紙喝得想吐。

　　喝水評估委員會終於不再廢話了。

　　有人把兩個人的黑杯子收走，年長者重新走到大殿正中，又開始低聲吟唱，長髮男生落寞地看了這邊一眼，退到後面。

　　短髮男生得償所願，也退後了一步，不過沒走，而是把手放在胸口的地方，對著林紙，俯身行了一個禮。

　　他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林紙卻能看出他眼中藏著的愉悅。

　　林紙抱著撐到爆的胃，心想：幾杯水而已，只要他高興，還是很值得的。

　　這段消失的夢境現在重新回到林紙的腦中。

　　秦獵的言猶在耳。那天在藍星他家的莊園裡，他說：不過最後，神還是選了我，連抽了五次，五次的結果都是我，所以十七歲的時候，我就獻祭給了神。

　　林紙安靜了好半天。

　　竟然真是她挑的。

　　這時候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她和神好像真的很有關係。

　　等她回過神，才發現，秦獵一直都沒有出聲，在安靜地看著她。

　　他肯定能猜出她是想起了什麼，但是向來一句都不多問，只等著她自己告訴他。

　　林紙張了張嘴，最後說：「秦獵，你家選神侍的杯子為什麼要那麼大，水還特別的涼，就不能換個小一點的杯子，弄杯溫開的蜂蜜水什麼的嗎？」

　　秦獵好像屏住了呼吸，過了好半天，忽然對著她微微地笑了。

　　他說：「好。」

　　他摘掉頭盔，從座位裡站起來，把手放在胸前，俯身重新向她行了個禮。

　　和林紙在夢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只是這些年過去了，他比十七歲時少了點稚嫩，多了種含而不露的沉穩。

　　這是她在夢中穿越到異世界，寧肯猛灌了一肚子冰水，灌到快吐了也要挑的人。

　　林紙坦白地說：「我只記得選神侍的場景而已，當時好像是在做夢。」

　　是不是神這件事，她並不能打包票，還是保守一點比較好。

　　秦獵俯身過來，吻了吻她的頭盔，「不急，慢慢來。」

　　林紙仰頭看看他：「如果我真是神的話，你這算不算是以下犯上？」

　　「不算，」秦獵說，「我本來就把從身體到靈魂都獻祭給你了，我們做什麼都很正常。」

　　林紙：所謂獻祭，是這麼理解的嗎？

　　想起這件事很重要，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要找暗夜遊蕩者殘手資料的線索。

　　林紙接手神之信條，在神殿裡仔細檢查了一圈，沒放過任何角落，也沒發現什麼特殊的東西，又來到神殿外面。

　　神殿現在沒人打理，四周很荒涼，荒草倒是不多，地面上都是沙礫。

　　林紙在月光下繞著神殿走了一圈，忽然停了下來。

　　前面的地面上，好像有機甲的腳印。

　　像是下雨的時候印在泥巴地裡的，土地乾了之後就還在。

　　這裡是敵佔區，聯盟軍的隊伍還沒推進到這裡，因為荒涼，也沒什麼蟲族來，腳印被完整清晰地保存下來了。

　　天諭的機甲都是制式的，這腳印的尺寸明顯比基礎機甲和高級機甲的都大一些。

　　很有可能，真的是暗夜遊蕩者。

　　林紙看了看它腳印前進的方向，很快就在前面找到了它的下一步。

　　暗夜遊蕩者像是繞著神殿轉了一圈。

　　靳辛上將介紹情況時說過，當時暗夜遊蕩者的駕駛員特德上校還在和機甲的磨合適應期，拿到的任務對他都不算難，他那次在做一個偷襲蟲族兵營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林紙推測，這應該是在他回程的路上，大概是想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等天黑再繼續往前。

　　機甲想找個藏身的地方並不容易，尤其是在這片荒原上，神殿是個選擇。

　　林紙跟著腳印往前，發現腳印兜了一圈，偏離了神殿，指向西北方。

　　西北邊，遠遠的，有座房子，也是同一種白色的石頭建造的。

　　林紙問秦獵：「那是什麼？神殿的門房嗎？」

官不聊生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夜遊蕩者

　　秦獵默了默，「什麼門房，那是酒窖。以前神殿每年都會舉行一個祭祀儀式，擺的酒是特別釀造的，就存在那邊的地下酒窖裡。」

　　兩個人說著，已經到了。

　　這座房子也被轟炸過，屋頂已經徹底沒有了，只剩下半截牆壁，地上真的有個酒窖入口，也被炸開了，沉重的門板被拋在旁邊。

　　林紙眼尖，一眼看見了暗夜遊蕩者的腳印，就在酒窖入口。

　　神殿的建築都很奢侈，酒窖向下的階梯也是無暇的白色石頭鋪成的，入口的尺寸對人類已經非常大，對神之信條還是稍微有點侷促，但是還是能進得去。

　　神之信條一路向下。

　　裡面照不到月光，黑得很徹底。

　　秦獵說：「這裡本來應該有感應的照明，大概壞了。」

　　林紙順手打開了機甲的夜視功能，它的夜視功能強勁，酒窖裡一目瞭然。

　　屋頂很高，也相當寬敞，連神之信條都不用低頭，靠牆橫放著一排排的大木桶，一路向裡，一眼望不到頭。

　　林紙打開夜視功能後， 第一眼看的不是酒桶，而是地面。

　　入口早就被轟炸開了，原本光潔的白色石板地面上積了層浮灰，浮灰上，明顯有一排機甲的腳印，在往裡走。

　　暗夜遊蕩者真的來過這裡。

　　林紙跟著腳印往裡，到了最裡面，沿著一個走廊轉了個彎，發現前面還是放著整排酒桶的房間。

　　林紙感慨：「你們家竟然在地下特地挖出來這麼大的地方放酒，工程量不小。」

　　說完就立即意識到，這地方並不是他家挖出來的。

　　果然，秦獵接口道：「這不是挖出來的，使徒星有很多地下洞穴，這個酒窖其實是在地下洞穴的基礎上改建的。」

　　兩個人沒走多遠，就走到了頭。

　　前面是一大片塌方。

　　大概是轟炸的緣故，盡頭的牆壁前是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石塊。

　　秦獵說得沒錯，酒窖是在洞穴的基礎上修建的，塌方讓那些漂亮的白色石板壁坍塌下來，四周和洞頂沒有石板的遮掩，露出天然洞穴本來的樣子，洞頂其實比酒窖的天花板還要高一些。

　　林紙心想，暗夜遊蕩者在地板薄灰上留下的腳印只有一排，是單向的，這說明，它進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原路返回過。

　　林紙毫不猶豫地操控機甲，爬上了塌方的亂石堆。

　　亂石堆和洞頂之間，好像有幾塊大石頭被搬開了，露出空隙，裡面黑黝黝的，還有空間。

　　暗夜遊蕩者可以鑽過去，神之信條當然也能鑽過去，林紙沿著空隙爬進去，從石頭堆上跳下來。

　　前面果然還有路。

　　塌方的地方，連通的是天然的地下洞穴，仍然很寬敞，有點像當初學院大賽初選時，帕賽星的地下洞穴。

　　這裡四通八達。

　　接下來的問題是，地方這麼大，路又這麼復雜，該往哪裡走？

　　地上不再是光滑的地磚，看不出腳印，也不知道特德上校駕駛著暗夜遊蕩者，進來以後，又去了什麼地方。

　　林紙想了想，轉頭對秦獵說：「我想去……」

　　秦獵接口道：「目標坐標。」

　　兩個人相視一笑。

　　剛剛在地面上，目標坐標附近什麼都沒有，但是如果在地下呢？

　　目標坐標就在南邊一點，不太遠，以這個地下洞穴的規模，說不定真的能延伸到目標坐標附近。

　　兩個人想得一樣，在地圖上找好方向，朝著目標坐標前進。

　　洞穴地形復雜，各種斷壁懸崖，對神之信條的動力根本不是問題。

　　有些地方很狹窄，過不去，林紙也不操心，不走就行了。她過不去的地方，暗夜遊蕩者肯定也過不去，不用考慮。

　　想朝一個方向走不太容易，得迂迴著前進，這裡拐來拐去的，像個地下迷宮。

　　林紙操控機甲，認真走路，用不上秦獵，秦獵在旁邊也沒閒著，一直在用機甲系統自帶的功能，繪製地圖。

　　把所有探索過的路線都繪製下來，就不會迷路。

　　他低聲喃喃自語，「我上次就說過，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肯定還是有用的。」

　　林紙一邊在洞穴中輕巧地縱躍，一邊觀察周圍。

　　這裡有種特殊的石頭，林紙打開神之信條的大燈晃了一下，它們星星點點的，在幽暗的洞穴裡反射出閃亮的光。

　　林紙說：「這和神殿裡那塊黑色的石板很像。」

　　秦獵從他的迷宮地圖上抬頭看了一眼，「對，那塊石板就是很久以前開採出來的，難得找到那麼大一塊。」

　　越往洞穴深處走，這樣黑色的石頭就越多。

　　林紙邊前進邊認真地研究那些石頭半天，這石頭，和剛剛神殿裡的石板一樣，都讓林紙有種隱隱約約的感覺，說不清楚。

　　秦獵仍然看著屏幕，手上不停，繪製著地圖路線，他頭也不抬地說：「林紙，我們快到目標坐標了。」

　　林紙默了默，探身過去，用手指頭捅了捅他的腰。

　　秦獵「嗯？」了一聲，看向林紙，忽然用餘光看見了前面的什麼東西。

　　他轉過頭。

　　是亮光。

　　在這個深藏在地下，不見天日的地方，竟然奇跡般地出現了亮光。

　　而且是很亮的燈光。

　　林紙和秦獵對視了一眼，林紙已經放慢了腳步。

　　前面發出亮光的地方，距離暗夜遊蕩者被摧毀的坐標很近，這說明，神之信條也一定得小心。

　　光線是從一個岔道透出來的，林紙悄悄摸過去，發現岔道的盡頭，被人硬鑿出一個大洞，洞口正往外透出白亮耀眼的燈光。

　　能這樣在石頭上開個那麼大的口子，一看就知道，應該是暗夜遊蕩者的傑作。

　　林紙估計，特德上校大概是在石縫裡看到了光線，和她一樣好奇，乾脆動手把石頭鑿開了。

　　林紙貼著旁邊的石壁，往裡張望。

　　裡面竟然是個走廊一樣的地方，明顯是人類的傑作——和秦獵家的酒窖一樣，有人把這裡的地下洞穴改建了。

　　林紙低聲說：「秦獵，我能感覺到，這裡面有一台機甲。」

　　她現在不需要仔細體會，就能清晰地覺察到機甲的存在，比前些天聯賽時敏銳得太多了。

　　秦獵問：「是暗夜遊蕩者？」

　　林紙非常肯定地回答：「是。」

　　她能感覺到，裡面的不是一台基礎機甲，也不是高級機甲，耦合系統要比它們復雜得太多了。

　　復雜，但是透著一種熟悉的感覺，是她認識的機甲，應該就是剛穿越時，在懸浮列車上，那隻死活都要往她身上爬的殘手的本體。

　　是她見過一面的熟人。

　　暗夜遊蕩者只剩下一隻被砍掉幾根手指的殘手，大家一直以為它被徹底摧毀了，原來並沒有。

　　秦獵立刻說：「暗夜遊蕩者在這裡，那特德上校會不會還活著？」

　　林紙答：「……我覺得可能性不大。因為暗夜遊蕩者一動不動，死氣沉沉的，耦合系統好像壞了。」

　　它正在裡面沉睡。

　　秦獵說：「我們進去？」

　　林紙點頭，閃身出來，輕捷地順著打開的大洞鑽了進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走廊裡牆壁雪白，地面潔淨，寂靜無聲，半個人影都沒有，只有天花板上的燈亮著。

　　往前又走了一段，林紙看到了一個奇景。

　　原來走廊這裡只是一小部分，它是在樓上，樓下是一座面積極大的大廳。

　　從二樓的欄桿俯視下去，大廳裡呈花瓣一樣的輻射狀，擺著無數圓柱形的東西，排列得非常整齊，一排又一排，每根柱子上都有藍色的小燈在亮著。

　　林紙完全不認識這是什麼。

　　秦獵知道她肯定沒見過，說：「這是個大型計算中心的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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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孤兒機房

　　秦獵說：「這個陣列其實是個超級計算機，想在短時間內完成大計算量的話，就需要這種東西。沒想到有人在使徒星的地下藏了個計算中心。」

　　藏起來，必定是不想讓別人知道。

　　「它們沒在工作，像是已經停止計算了。」

　　林紙補充：「或者是算完了，已經拿到了想要的結果，比如宇宙的終極答案是42什麼的。」

　　秦獵：？

　　很明顯，有人為了避人耳目，悄悄在使徒星的地下放了一個超級計算機，把不知從哪裡採集到的蟲族的叫聲樣本收集起來，在找其中的規律。

　　他們大概也沒想到，使徒星的這塊區域會突然被蟲族佔領。

　　前段時間，暗夜遊蕩者機緣巧合，無意中來到這裡，拿到了它們的計算結果，下載到了存儲器裡。

　　結果離開的時候，遇到了危險。

　　林紙示意機房盡頭那邊，「暗夜遊蕩者就在那邊，我能感覺到。」

　　秦獵說：「我們先去想辦法拿資料。」

　　出發前，為了能讓林紙他們順利完成這次任務，靳辛上將讓聯盟軍的技術部門給神之信條配備了各種情況下的解密程序，不過林紙覺得用不上。

　　神之信條自己的系統裡就自帶解密程序，如果特德上校用暗夜遊蕩者能拿到資料，他們說不定也可以。

　　林紙抄近路，操縱神之信條從二樓跳下去，下到機房中圓柱的陣列裡。

　　這地方真是除了這些柱子，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也沒有看到任何類似操作台或者虛擬屏幕的東西。

　　但是能搜索到一個名稱是一大串數字和字母的信號。

　　秦獵翻開神之信條的操作手冊，按照上面的提示，強制建立連接，讓系統破解密碼。

　　不出所料，有神之信條自帶的程序就足夠了，他們已經進去了，可以看到系統裡的文件，裡面放著運算結果，和暗夜下載的一樣。

　　神之信條火速下載。

　　沒等很久就好了。

　　從頭到尾都很順利，這間機房傻乎乎的，沒發出任何警報，並不知道被人入侵了。

　　林紙奇怪：「這裡都沒有監控嗎？」

　　秦獵說：「我猜測，它應該有監控系統，但是不在這裡，是遠程控制的，蟲族突然入侵，使徒星敵佔區的信號全都切斷了，就沒人能管這裡了。」

　　這個機房現在落在蟲族佔領區，像個孤苦伶仃被人拋棄的孤兒，讓他們撿了個大便宜。

　　資料很快下載好了。

　　現在原路返回就可以，林紙站在那裡遲疑。

　　秦獵知道她在猶豫什麼：暗夜遊蕩者就在另一邊，她想過去，但是暗夜遊蕩者被摧毀的地方，對神之信條也一定很危險。

　　秦獵說：「我們過去看看。」

　　林紙點了下頭，小心地往前走。

　　越往前，暗夜遊蕩者的存在感就越清晰。

　　一會兒就真的看見它了。

　　出乎意料，這裡並不是什麼刀山火海，只是機房的一個普通的角落。

　　只是彷彿有人曾經在這裡激烈交戰過，牆壁被炸出一個坑，露出一條狹窄的空隙，後面明顯又是天然的地下洞穴。

　　暗夜遊蕩者就倒在牆壁前落下來的建築碎塊裡。

　　這台機甲一直和林紙很有緣分，林紙直到現在，才第一次親眼看到了它本尊。

　　它和神之信條的尺寸差不多，身上已經沒有偽裝層了，通體黑色，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它的胸前有道焦黑的刀痕，像是高溫刀砍的，因為駕駛艙部分的外殼特別堅硬，並沒真的切入進去，但是機甲的一隻手沒了，切口整齊，露出裡面燒得焦黑的線路。

　　林紙知道它的手在哪——現在正在天諭一樓的展廳。

　　駕駛艙的門開著，只有一個駕駛位，裡面沒有人。

　　人就在旁邊。

　　在離暗夜遊蕩者幾步遠，靠近牆上空隙的地方，有個黑色的人形的痕跡，已經完全化成灰，幾乎什麼都沒有了。

　　林紙和秦獵一看就知道，這是一種高能激光槍的效果。

　　瞬間的高溫會把人灼燒成灰。

　　這是一位犧牲的前輩，墓塋星上的花海中又多了一塊石牌。

　　兩個人都沉默了片刻。

　　秦獵說：「如果有人襲擊特德上校，他為什麼沒留在駕駛艙裡？」

　　留在駕駛艙裡肯定比在外面安全得多。

　　四周並沒有看上去能用高溫刀的危險的東西，林紙又試探著，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步。

　　突然和一個小東西對上了眼。

　　是藏在拐角裡的一台清潔小機器人。

　　它安靜了一秒，突然發出尖銳急促的報警聲。

　　林紙：「……」

　　林紙一槍過去，封了它的口，可是它的報警聲有效，真的立刻招來了東西。

　　有幾個龐然大物突然從二樓的迴廊上跳下來，從天而降，發出落地的巨響。

　　林紙現在終於知道是什麼東西攻擊了暗夜遊蕩者。

　　這是三台智能戰鬥機器人。

　　它們很智能，落點找得很不錯，剛好把神之信條圍在中間。

　　基本還是熟悉的外觀造型，一看就是星圖出品，比林紙在聯賽裡見過的R488更加精緻一點，估計是星圖研發中還沒有上市的新款。

　　林紙心想，這回它們輪到幾八八了？588？

　　它們冒出來，林紙並沒覺得太奇怪，她原本就覺得，星圖關注殘手的時間那麼早，還好像完全清楚殘手裡資料的事，只怕這個機房和他們有關。

　　現在看見比今年上市的最新款還新的機器人，這間機房和星圖的關係，又多坐實了幾分。

　　幾台戰鬥機器人和R488有個最大的不同，就是機身不是銀色的，它們的全身上下，都有一層流動的藍色眩光。

　　這眩光林紙也很熟悉——

　　她在學院大賽裡見過，是星圖新材料EPG-01激活後的樣子。

　　那時候，西尾隊從星圖那裡拿到了這種材料做成的指套，拽到不行，因為這種材料機甲只要碰到，耦合部分就會失靈。

　　現在倒好，這三台機器人，全身滿滿的都是EPG-01。

　　一看就是專門對付機甲用的。

　　它們幾個是智能機器人，和機甲不同，全身沒有任何耦合元件，根本不怕EPG-01，所以裹了一身，有恃無恐。

　　林紙可以想見，特德上校遇到的也是它們。

　　他來時，使徒星已經被蟲族入侵，這座機房是沒人管的隔絕狀態，R588們發現了他，交上了手。

　　暗夜遊蕩者是台超級機甲，不是善茬，特德上校的戰鬥經驗也很豐富，要是真的實打實動手的話，三台R588未必是對手。

　　可是它們有一身的EPG-01。

　　估計特德上校並不認識EPG-01，不知道這種材料的厲害之處，沒有任何防備，和它們才一動手，只要搭上邊，就立刻中招了。

　　尤其是胸前的那一刀，沒有真的傷到機甲，卻一碰之下，讓附近的核心耦合部件失靈了。

　　暗夜遊蕩者的耦合元件壞了，不能再動，被它們砍斷了手。

　　不會動的機甲就像鋼鐵墳墓，特德上校不能留在裡面等死，他打開了駕駛艙的門，準備從牆壁上戰鬥中轟開的空隙中鑽出去，躲進外面的地下洞穴。

　　結果還是沒能跑得過高能激光槍。

　　R588們沒有後續處理暗夜遊蕩者的程序，暗夜遊蕩者就一直扔在這裡。

　　後來大概是有倖存者無意中從地下洞穴摸到這裡，發現了被斬斷的殘手，帶了出去，它才最後會在黑市上出現。

　　暗夜遊蕩者這樣的超級機甲，各主要部分都有存儲器，就像黑匣子一樣，功能本來就是在損毀的時候，能最大限度地保存數據備份，殘手裡當然會有暗夜遊蕩者拿到的資料。

　　林紙猜測，如果這裡真是星圖的機房，他們是怕事情敗露，才會到處追查殘手裡資料的下落。

　　問題是，星圖為什麼不想讓人知道，它正在破譯蟲族的語言呢？

官不聊生

第一百六十八章　來碗孟婆湯

　　他們星圖非要在地下找個洞，藏藏掖掖的，弄了個超級計算機吭哧吭哧地自己算。

　　想都知道，肯定沒在計劃什麼好事。

　　林紙的這些念頭不過是轉瞬的功夫，圍著神之信條的幾台R588已經一起動手了。

　　它們每隻的手臂上，都配備著一把高能激光槍，卻都沒有用槍的意思，各自抽了把形狀奇特的彎刀出來。

　　狹窄的刀身上也同樣閃著EPG-01的藍光，刀刃和邊伽的那把高溫刀一樣，顏色白亮。

　　得小心應付。

　　林紙說：「我來。」

　　她沒有後退，反而向著其中一台迎了上去，虛晃一招。

　　R588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神之信條沒了。

　　神之信條動作非常謹慎，完全不碰它們，找到空檔一鑽，閃身進了旁邊圓柱形機箱的陣列裡。

　　林紙很清楚，幾台R588放著高能激光槍不用，非要用刀，就是在顧忌周圍自家超級計算機的機箱們。

　　R588們跟過來了，果然小心地避開機箱，其中一隻朝神之信條一刀砍過來。

　　神之信條側身閃開。

　　另外兩隻R588沒有直接進攻，而是換了個方向，從兩邊包抄過來。

　　一動手，林紙就發現，星圖這些新的機器人，比起前幾代又進步了不少，動作靈活，反應極快，要是它們代替老飛守在帝國機甲學院大門口，估計就沒幾個學員能過線了。

　　林紙覺得，這幾位當R588稍微有點委屈，配得上一大步直接跳到「RX88」。

　　R588們很明白，只要能稍微碰到神之信條一點點，它們就贏了。

　　可惜一點邊都沾不到。

　　神之信條比它們滑溜多了。

　　林紙雖然用機房裡一排排的機箱牽制三台R588，卻也不太想真的毀掉這個地方，畢竟下載的資料不知道是不是完整的，這機房還是好好留著比較好。

　　是以全身配備了各種高端武器的神之信條，和明顯升級換代過的R系列智能戰鬥機器人，在機箱的陣列中小心地她逃，它追，誰也不用槍，彷彿一夜之間回到了冷兵器時代。

　　林紙一邊到處亂鑽，一邊對秦獵說：「我覺得神之信條也應該配一條蠍尾。」

　　它身上的武器太好，威力太大，不能亂用，這種時候，反而還不如有條尾巴。

　　秦獵答：「好，我們回去以後，就寫報告給你申請一條尾巴。」

　　這話聽著怪怪的。

　　林紙駕駛神之信條，在機箱陣列中靈活地東繞西繞，終於把三台R588都繞迷糊了，甩在身後，立刻轉身重新朝暗夜遊蕩者那邊奔過去。

　　那邊牆上有條空隙，林紙一靠近，就毫不猶豫地轟了一槍，給牆壁開了個大洞。

　　只要帶著R588們鑽出去，在外面的洞穴，就可以放開手腳。

　　它一溜，鑽出大洞，三台R588馬上衝過來，跟著魚貫而出。

　　外面就是黑漆漆的天然洞穴，三台R588也打開了夜視，四處張望。

　　洞穴裡地勢復雜，四通八達，到處都沒有神之信條的影子。

　　它們慢慢地往前探索。

　　沒走出多遠，忽然轟隆一聲巨響。

　　其中一台R588全身開花，被炸成廢鐵，撲在地上。

　　它旁邊的R588看見同伴被偷襲，馬上調動它人工智能的全部智能，舉起手臂上的激光槍，飛快地掃視了一圈。

　　還沒掃完，也爆開了花。

　　接著就是第三隻，緊隨它的兩個兄弟而去。

　　如果人工智能機器人們有個AI版黃泉路，三隻R588還能搭個伴，一起喝碗孟婆給的機油。

　　它們三個先後倒下去，身上被激活的EPG-01材料也不再亮著了，神之信條才從上面的洞頂下來。

　　剛剛一出洞口，林紙往前跑了一段，用夜視功能到處觀察，很快就在洞頂找到了一個好位置，啟動動力，飛了上去，像壁虎一樣撐在洞頂，把三隻機器人一個接一個地解決了。

　　並沒有其他智能機器人冒出來，看來看守機房的就這三隻。

　　秦獵問：「我們原路返回？」

　　只要穿過機房，從酒窖入口出去，再穿過防線，就可以把資料帶回去了。

　　然而林紙忽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蟲族摩擦身體的硬殼和腳爪時，發出的悉悉索索聲。

　　神之信條的夜視清晰如白晝，林紙看到，有蟲子從一條洞穴的通道口中露了頭。

　　肯定不止一隻兩隻，因為悉悉索索聲連成一片，不知道有多少。

　　這裡是蟲佔區，剛才敲開機房牆壁和打掉R588們的動靜太大，把地下通道裡的蟲子招過來了。

　　林紙的第一反應，不是殺蟲子，而是絕不能讓蟲子們發現機房。

　　機房是人類的地方，明顯沒有蟲子進去過的痕跡，也許是因為地下通道很復雜，蟲子沒發現，可這次卻把它們準準地招到了這裡。

　　洞口又不再是條縫隙，大喇喇地敞開著。

　　如果機房能保全，不被破壞，就算她和秦獵這次沒能成功把資料帶回去，聯盟也能派其他人再來一次。

　　機房打開的洞口就在前面，得在蟲子發現前，重新堵住。

　　然而神之信條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如果現在往回走，就會把蟲子們也帶到那個方向。

　　林紙想到一個奇葩的主意。

　　「秦獵，你來操縱神之信條打蟲子。」

　　秦獵知道她滿腦子歪點子，什麼都沒問，舉起機甲臂上的槍，開始向湧出來的蟲潮掃射。

　　他在對付蟲子，林紙閉上眼睛，集中精神。

　　她仔細體會著不遠處機房裡的暗夜遊蕩者。

　　按她以前的經驗，壞了的耦合系統，都是可以修復的。

　　而且修復元件的耦合部分，林紙有時候並不需要碰觸，像殺淺實驗室裡那條壞掉的舊蠍尾，就是高高地擺在殺淺的廢品堆上，她根本沒碰，只是從下面路過，它就自己修復啟動了。

　　林紙試著努力感受暗夜遊蕩者的耦合部分。

　　她的意念撫過機甲沉寂的耦合系統。她就是機甲們的醫療艙。

　　果然，林紙能感覺到，暗夜遊蕩者的耦合系統像被重新點亮一樣，「活」了起來。

　　林紙受到鼓舞，又試著對它發出指令。

　　她以前只遙控過基礎機甲，這次突然要遙控這種等級的超級機甲，跨度稍微有點大。

　　沒想到，也許是她的能力又提升了，也許是暗夜遊蕩者特別乖，它立刻動了。

　　遙遙地，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它重新站了起來。

　　林紙看不見它，但是仔細體會著它的動作，估量著它所站的位置，操控著它轉過身，向前幾步，走出牆上的大洞，又多往前走了一段，才轉身舉起配槍，槍口斜向上，對準外面的洞頂。

　　連續地開火。

　　林紙能聽到，機房那邊傳來一連串的巨響，岩洞的石頭正在劈裡啪啦地砸下來。

　　這至少說明這麼盲操控，也成功地把它從機房裡弄出來了，而且槍也打到岩洞的石頭上了，只是機房的洞口有沒有準確地封起來，就不知道了。

　　她控制著暗夜遊蕩者繼續往前。

　　秦獵也聽到了開槍的動靜，殺蟲子的百忙之中，瞥了機房的方向一眼。

　　他看見，剛剛還死氣沉沉地倒在地上不動的暗夜遊蕩者，從機房那邊的通道裡冒出了頭。

　　秦獵一看它的動作，就知道是林紙正在遙控。

　　它躡手躡腳，探頭探腦的。

　　秦獵彎彎嘴角。能第一次上手，就把一台超級機甲的動作操控得像個偷雞賊似的，全聯盟也找不出除她以外的第二個。

　　暗夜遊蕩者一走出來，就也舉起槍，和神之信條一起對著蟲群一陣狂掃。

　　蟲子來得很多，源源不絕，但他們現在擁有了兩台聯盟最好的超級機甲。

官不聊生

第一百六十九章　頭獎彩票

　　林紙遙控操作機甲的能力，比前些天在首府星時又強了。

　　那時候她從地庫突圍，遙控想逃跑的月海隊的幾台機甲時，還不能精確地射擊，但是現在，她用暗夜遊蕩者的配槍打蟲子時，槍槍爆頭，準得像她本人坐在暗夜遊蕩者的駕駛艙裡一樣。

　　秦獵問：「我過去匯合？」

　　看林紙點頭，秦獵操控著神之信條向暗夜遊蕩者靠攏。

　　兩台機甲匯合後，林紙趕緊往岔道裡看了看機房的方向。

　　她剛剛的活兒幹得很不錯，方位和距離估算得完全正確，就算開槍時看不見，還是成功地用洞頂塌方的石頭徹底把機房打開的洞口堵起來了。

　　林紙放下心。

　　蟲子一批又一批地往上衝，蟲屍堆得太多，漸漸堵住了通道。

　　通道狹窄，後面來的蟲子努力推開同伴的屍體，繼續往前擠，十分頑強。

　　這些蟲子呼朋引伴，一起趕過來湊這個大熱鬧，數量越來越多，像是打不完的樣子。不一會兒，連旁邊另外幾條通道也陸續有蟲子冒頭。

　　林紙原本的打算是，先在這裡清掉蟲子，等清完了，再去搬開堵住洞口的石頭，穿過機房，沿原路返回。

　　現在看來，好像是行不通的。

　　無窮無盡的蟲子源源不絕地冒出來，就沒有停的時候，待在這裡不動，只會越來越多。

　　秦獵問林紙：「我們走吧？」

　　先把蟲群甩掉再說。

　　兩個人選了一條暫時沒有蟲子冒出來的通道，一邊往前，一邊回身打掉跟過來的追兵。

　　林紙一等和蟲群拉開足夠的距離，就對著蟲子前的岩洞通道一陣狂轟。

　　石塊像雨點一樣砸下來，通道塌方了，把追來的蟲子全部堵在後面。

　　好處是身後沒有蟲子追了，壞處是，通道一堵，他們現在更沒法回到機房的那條路上了。

　　林紙掃視一圈，地下洞穴像個迷宮，也不知道哪裡還有出口。

　　秦獵的語氣鎮定：「不用太擔心，使徒星上的地下洞穴出口不少，我們應該能再找一個。」

　　兩台機甲一前一後，在通道中往前探索。

　　林紙走了一會兒，忽然說：「秦獵，你發現了沒有，其實只靠你一個人也可以操控神之信條。」

　　從剛剛打蟲子到現在，林紙一直都在遙控暗夜遊蕩者，神之信條始終是秦獵在操控。

　　「沒錯，」秦獵安然答，「我發現，我最近的耦合能力也在突飛猛進。前幾個月和安珀一起試駕神之信條的時候，還覺得壓力很大，現在幾乎沒什麼感覺。」

　　他轉頭看向林紙，「是因為你在的緣故吧？」

　　說得好像耦合能力會傳染一樣。

　　他倆現在完全可以各自駕駛一台機甲，可是林紙並不想去暗夜的駕駛艙，還是坐在這邊比較好，還有人陪著聊天。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反而感覺通道在往下斜，越走越深了，仍然沒有出口的樣子。

　　黑漆漆的通道裡，機甲的控制屏突然彈出一個紅框。

　　是空氣中檢測到大量蟲族荷爾蒙的警告。

　　林紙看了隨著警報一起報出來的數據，好幾種蟲族荷爾蒙的含量都在瘋狂飆升，高到驚人。

　　這意味著附近有大批的蟲子。

　　兩個人沒有大意，放輕腳步，換了另一條路。

　　然而機甲檢測出的蟲族荷爾蒙含量絲毫沒有減退的跡象。

　　再換一條路，仍然不怎麼樣。

　　他們這回真的是進了蟲子窩。

　　換了個新的方向往前時，兩人的眼前豁然開朗。

　　能看到這條通道的盡頭，是一個極大的天然洞穴，洞穴四壁全部覆蓋著蟲族五顏六色的生物組織。

　　林紙和秦獵對視一眼，又小心地往前走了幾步。

　　現在能看見，洞穴往下很深，下面是個巨大的深坑。

　　最關鍵的是，這個奇大無比的巨型深坑裡，從下到上，放滿了一層又一層看著像是生物組織製成的格子，裡面裝的全都是同一種東西——

　　蟲卵。

　　不計其數的蟲卵大大小小，千奇百怪，有的還放在特製的容器裡。

　　不過其中數量最多的，是一種比鴕鳥蛋還大一些的橢圓形的卵，上面密佈著黑褐色的花紋，這種蟲卵人人都認識，是兵蟲的。

　　秦獵低聲說：「母巢。」

　　林紙明白，他說得對，這裡就是傳說中蟲族的母巢。

　　蟲族每佔領一顆新的行星後，都會在行星上精挑細選幾個隱蔽穩妥的地點，當做母巢，在裡面孵化和培育各種蟲子。

　　母巢非常重要，打掉母巢，就像斷掉了它們的兵源，會對這顆行星上的蟲族造成致命打擊。

　　母巢通常藏得很好，難得能找到。

　　林紙心中猶豫不決。

　　剛拿到手的資料非常重要，為了這份資料，聯盟前線的將士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最好現在就走，帶著珍貴的資料找到出口回去。

　　可是在偌大的行星上，撞到蟲族的母巢，運氣堪比中了彩票頭獎。

　　只要打掉母巢，前線戰場上的情勢立刻就會不一樣。

　　被巨額頭獎彩票砸到了頭，不撿起來，就這麼轉身就走，林紙不甘心。

　　秦獵安靜地看著她，等著她做決定。

　　母巢裡，各種蟲子正在不停地破卵而出，有不少高智蟲族在來回巡視，操控漂浮在空中的蟲族懸浮車，把孵化好的幼蟲送到下面大坑的更深處養育。

　　它們看上去毫無防備的樣子，但是林紙知道，根本不是。

　　學院的課程資料裡說過，母巢都有一整套完備的防禦機制。

　　林紙啟動神之信條的掃描系統。

　　它的掃描系統無比強大，搭載了幾乎所有現有的最好的檢測技術，林紙面前的景象立刻跟著變了。

　　就在母巢的大坑上方，包裹著一層防護罩，本來肉眼看不出來，現在在機甲的屏幕上，已經完全顯示出來了，是一層透明的淺藍色薄膜。

　　神之信條還掃描出，周圍一整圈，布滿一排又一排的各種火力點，原本都不顯山露水地藏著，現在全都在屏幕上顯示成紅色。

　　只要一靠近，就會被自動集火，打成篩子。

　　難得的是，神之信條還檢測到，母巢周圍的岩壁上，在各種生物組織的包裹下，還隱藏著不少蟲子。

　　現在離得遠，掃描系統的探測有死角，只能感應到其中一部分。

　　掃描系統逐一標出了蟲子的位置和名稱。

　　其中還有弗萊蠶，林紙曾經在學院大賽裡遇到過，只要進入一定範圍，它們就會對機甲駕駛員進行精神攻擊。

　　除此之外，其他奇葩的蟲子也不少，只要點一下，就可以看到詳細的蟲子介紹。

　　神之信條的掃描系統非常體貼，像個大百科全書。

　　林紙在腦中火速權衡。

　　手裡有神之信條和暗夜遊蕩者這樣兩台超級機甲，又是她和秦獵兩個人，勝算還是很大的。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決定了，「我們打。炸完就跑。」

　　秦獵向來聽她的，坦然答：「好。」

　　這裡有特殊的蟲子，機甲空氣內循環早在進入戰區時就開啟了，林紙又把神之信條所有的反干擾功能全部打開。

　　神之信條的功能比普通機甲好得多，就算打開反干擾，駕駛艙裡也沒有悶罐子那樣不舒服的感覺，外面的聲音照常可以傳進來，只不過系統會自動識別有害信號，過濾掉。

　　林紙在屏幕上畫了一下母巢那邊的範圍，發給秦獵。

　　「我們先把防護罩打掉，你負責敲掉火力點，我負責牆上檢測出來的蟲子和裡面的高智蟲族。」

　　兩個人分配好工作，一起啟動兩台機甲肩上的一對新型離子炮。

　　林紙低聲說：「準備，發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