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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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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階幻方] 完美耦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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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0 01:34: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章 弄個雷劈他們吧

  忽然有人出聲,是另一位上將,他問靳辛上將,「還有沒有其他備選方案?」

  靳辛上將回答:「也有。用人工智能自主控制的小型探測器收集數據。」

  他停頓了一下,「不過整個聯盟,目前有希望達到要求的,就是星圖新開發的一種針狀飛行探測器,它可以自己用人工智能的部分,在現場靈活地根據具體情況,制定策略,完成任務。」

  林紙估計,他說的應該是在列車見過的那種銀箭,西結也是用那個去蟲族佔領區收集情報的。

  靳辛上將「星圖」兩個字一出口,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星圖這幾天剛被爆出勾結蟲族,這次數據收集,又是關乎人類聯盟命運的大事,軍事委員會不太可能會使用他們的人工智能產品。

  靳辛上將果然接著說:「星圖的產品,我們還是不用吧。」

  那名上將不同意,「不管星圖怎麼樣,產品就只是產品而已。如果萬一能用,總比推進防線來得方便,防線推進上百天文亞倫,談何容易。」

  靳辛上將說:「問題是,那不是普通的產品,是自主人工智能,真的有把握可以控制它麼?」

  那名上將堅持:「我還是覺得,人工智能探測器不需要遙控,肯定能到達目標位置,會更可靠,畢竟用耦合感應操控,在那麼遠的距離上不一定能行……」

  有人被他說服了,明顯開始動搖。

  林紙忽然開口:「我覺得我可以。」

  林紙:你覺得是覺得,我覺得也是覺得,大家一起來「覺得」唄。

  米拉元帥開口了,她拍板,「我們還是先用天諭的探測器,讓林紙去試試。」

  說做就做。

  飛船就在外面等著,林紙和秦獵,還有所有使徒計劃的相關專家,一共幾十個人,要一起啟程,前往四區的前線基地。

  秦修有天諭的事情要忙,自己沒有走,送林紙他們上飛船。

  林紙找到機會,跟他打聽西結的事。

  秦修說:「軍方看到星圖弄出的這個半人半人工智能,也很震驚,他們順藤摸瓜,挖出了西結的一些資料。」

  他說:「從軍方現在掌握的資料看,她一直都在研究人類意識和人工智能的結合,還有各種生物性人體器官,對了,飛船上繳獲的大批芯片,很有問題,西結可能打算通過它來控制人類大腦的信號。現在聯盟在到處追查曾經在地下醫院安裝過這種芯片的人。」

  飛船啟程了。

  雖然理論上是睡覺的時間,根本沒人能睡得著。

  林紙和秦獵的床位是上下鋪,旁邊床位就是兩名研究員,那個專攻蟲族語言的研究員沃爾利,坐在對面的床邊,盯著舷窗外發呆。

  林紙渴了,秦獵出去拿水,對面上鋪是那個研究空間理論的席謹,在光腦上忙著,艙房裡很安靜。

  林紙坐在秦獵的下鋪,沒話找話,問沃爾利,「你眼睛有點紅,一直忙著沒睡過?」

  沃爾利轉頭對林紙笑了笑,「是。自從你拿回那份破譯蟲族語言的資料後,這幾天,我們整個研究院都沒有睡過。」

  林紙立刻尷尬了。

  他卻說:「要謝謝你,我從來沒想過,這輩子還能有看到蟲族語言破譯的一天,我導師六十多歲的人了,第一次完整地翻譯了一份蟲族資料後,哭得像個小孩一樣。」

  他眼睛都熬紅了,卻沒有補覺的意思,跟林紙隨口瞎聊。

  他說:「你知道麼?按我們這幾天翻譯的各種資料看,在蟲族的語言系統裡,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我』這個概念。」

  他看一眼林紙的表情,立刻解釋:「這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我們研究院正和聯盟教育部合作,把這次發現的蟲族新信息全部編進《蟲族概論》,新一版的教材很快就會發到各大機甲學院的學員手裡了。」

  席謹從上鋪探出頭,插口問:「你的意思是,它們只有整體,沒有個體的概念嗎?」

  「不是,它們有個體,也會按照一個個的個體分配任務,但是好像並沒有「自我」的概念。在它們的對話裡,從來沒有出現過類似『我』的表達。」

  秦獵拿著水回來了,把水瓶遞給林紙,也聽到他的話,順口問:「為什麼會沒有『我』的概念?」

  「我們現在有個猜測,只是猜測而已,還沒有足夠的證據。」沃爾利說,「它們互相之間,尤其是越高階的蟲族彼此之間,好像可以共享很多東西,包括感覺。」

  他想了想,「這種叫什麼?通感?」

  林紙和秦獵默默地對視一眼。

  沃爾利還沒說完,「我們甚至覺得,非常高階的蟲族,好像是可以直接控制低階蟲族的行動的……」

  林紙:「……」

  「還有,」沃爾利一聊起來,就興致勃勃,「蟲族好像有某種宗教概念,似乎是信仰宇宙中某個古老的神……」

  林紙默默地往回縮了縮,把自己縮到床鋪裡,靠著牆。

  秦獵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嘴唇,林紙覺得他其實好像在笑。

  他在她旁邊坐下,也不在別人面前避嫌,直接伸手把她的手攥住,隨口說:「不知道它們蟲族的神長什麼樣。」

  上鋪的席謹猜:「估計它們的神也像蟲子一樣,有翅膀,有尾巴什麼的。」

  沃爾利說:「高階蟲族也有點像人,說不定它們的神也有像人類的部分,像結合體那樣?」

  林紙哆嗦了一下。

  秦獵攥著她的手,「其實長條尾巴也挺可愛的。」

  沃爾利看秦獵一眼,「它們很崇拜它們的神,要是聽見你說它們的神『可愛』,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

  秦獵悠然答:「那也要它們能。」

  席謹嘆了口氣,「我們要是也有這麼個神就好了,揮一揮手,就能把大家從蟲爪下救出來。」

  林紙心想:哪有那麼容易。

  在她來的世界裡,有種說法,叫做「神通不敵業力」,意思是,就算是神,也得尊重這個世界本身的運行規律,不可能為所欲為,人不自救,神仙也無能為力。

  跨越超空間跳躍點後,飛船很快就到了。

  這次去的是個老地方,仍然是四區的使徒星。

  這次的計劃之所以叫做「使徒計劃」,就是因為實驗室要搭建在使徒星,這顆離蟲眼距離最近的人類行星上。

  只不過這一回,飛船降落的基地和前些天來的時候地點不太一樣。

  林紙從舷窗看出去,一眼就看見了秦獵家的神殿,它潔白無瑕,矗立在藍天下黃褐色的原野上。

  這片土地總算重新回到了人類的手裡。

  林紙看見,離神殿不遠的地方,地面上開鑿了一個大洞,裡面黑乎乎的。

  穿著步兵甲的聯盟軍士兵正在洞口進出,貨運懸浮車來來往往,好像在往基地運送什麼東西。

  林紙跟秦獵匯報:「你家神殿前被人挖了個大洞。」

  秦獵悠然答:「神啊,弄個雷劈他們吧。」

  林紙:「……」

  聯盟軍橙區的新基地就在神殿旁邊,是新建的,都是簡易的設施和建築,來接飛船的仍然是白焱上校。

  林紙現在跟她很熟,一下飛船後問她:「神殿那邊怎麼了?」

  白焱上校回答:「我們在那邊開了一個礦口。」

  她說:「因為收到消息,根據研究院對蟲族資料的分析,它們會用一種特殊的黑色石頭給它們崇拜的神塑像。」

  「指揮部查了一下,使徒星這片區域地下就有這種黑石頭的礦藏,我們人類研究過,覺得這種石頭沒有什麼工業價值,但是蟲族相信,它們的神可以附身在這種石頭上。」

  「所以據說,它們會把母巢的位置選在有這種石頭的地方,希望得到神的護佑。」

  林紙默了默:結果就被一鍋端了。

  白焱上校繼續說:「所以前線各行星都會仔細排查這種礦藏,看看附近有沒有蟲族母巢,一旦找到母巢,各行星的地面戰都會好打很多。為了讓大家都認識石頭,四區作戰指揮部讓我們多挖一點樣本,給他們送過去。」

  剛好有輛車回來了,敞開的車廂裡裝滿了一小塊一小塊的黑礦石。

  跟著車的是台高級機甲,看見林紙,立刻停了下來,對她揚了一下機械手。

  林紙認得出來,這是厲鳴上尉的機甲,看來他已經康復了。

  林紙跟他揮手打了個招呼,眼睛仍然在往石頭上溜。

  厲鳴上尉看見了,轉身從車廂裡挑了一小塊石頭出來,駕駛機甲走近,俯身把小石塊放進林紙手裡。

  白焱上校納悶:「老厲,送人家一塊石頭幹什麼?」

  厲鳴好像有點不好意思,沒說話,跟著懸浮車走了。

  石塊的斷面亮晶晶的,像黑曜石一樣,反射著光。

  就是林紙曾經在神殿下的地下通道裡見過的那種黑石頭,和神殿裡石板的材質一樣,和神像尾巴的石頭也很像。

  白焱上校帶著大家,來到專門安排的一間簡易營房裡。

  技術人員們一起動手,把飛船帶來的各種儀器和設施搭建好,很快就把這間房間填得滿滿的。

  一個又一個虛擬屏幕亮了起來,立刻可以和母星那邊連線,靳辛上將出現在其中一面屏幕上。

  他在辦公室裡,陸續又有其他人進來了。

  有人說:「不用太緊張,今天就是先試飛而已。」

  一切準備就緒,技術人員把頭盔遞給林紙。

  蜂鳥探測器會由林紙操控,如果她有什麼問題,就換成秦獵。

  探測器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沒有來使徒星,跟著一艘飛船留在使徒星外的星域裡。

  有個屏幕上正在播放那艘飛船外的場景,技術人員調試好,把蜂鳥放了出去,讓它浮在飛船旁的空中。

  在所有人的目光裡,林紙戴上頭盔。

  她體會了一下,發現這是一個標準的耦合感應操控系統,林紙立刻和它建立了耦合連接。

  所有人都看到,原本黑著的主屏幕亮了起來。

  蜂鳥前後兩端都有鏡頭,畫面通過耦合,反饋回林紙的神經系統,再解碼成視頻信號,播放在主屏幕上。

  一個技術人員問林紙:「全力加速前,你要先控制它試試嗎?」

  林紙嗯了一聲。

  大家都看到,在飛船的鏡頭下,那根隕石錐一樣的蜂鳥探測器忽然活了起來。

  它滴溜溜地轉了幾圈,上躥下跳,轉得人眼花繚亂,然後飛出鏡頭不見了。

  林紙說:「它所有的動力裝置完全正常,可以飛了。」

  她人在使徒星上,操控外太空的探測器,輕鬆得就像在玩頭頂上的玩具遙控飛機一樣。

  蜂鳥的畫面不再亂轉,技術人員找好方向,開始向著蟲眼全力加速。

  然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這一次只是測試而已,他們打算先飛到聯盟現在控制的星域邊界試試看。

  蜂鳥自己在飛,不用人管,速度已經提升到了聯盟最好的戰艦推進系統的極限,所有人都坐了下來,林紙依舊戴著頭盔,也百無聊賴地坐著。

  主屏幕始終亮著,耦合信號一直很清晰,沒有斷過。

  天漸漸黑了,房間裡亮起了燈。

  技術人員終於匯報說:「已經一百個天文亞倫了。」

  這個距離已經是秦修在做實驗時,耦合控制的距離極限。

  主屏幕仍然穩穩地亮著,林紙並沒有往屏幕上看,她大頭娃娃一樣戴著頭盔,正在和旁邊的秦獵低聲聊天,絲毫不顯吃力。

  有過了一段時間,技術人員說:「現在已經到達我們戰線的最前沿了。」

  林紙也抬起頭,問:「還要繼續往前嗎?」

  從星域圖上能看得出來,蜂鳥再往前,就真的進入了蟲族控制的區域。

  這原本只是一次實驗而已,但是林紙和蜂鳥之間的耦合狀況出奇地好,遙控順暢到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

  靳辛上將沉吟片刻,拍板,「繼續往前吧,看看最遠能到哪裡。」

  蜂鳥在浩瀚的宇宙中繼續往前。

  屏幕上,距離在迅速地增長,耦合信號始終清晰穩定。

  房間裡安靜下來,時間非常長,卻沒人離開。

  終於,技術人員忍不住看看林紙,跟大家匯報:「這樣再飛下去,就真的到蟲眼了。」

  蜂鳥細調了方向,直奔蟲眼所在的空間坐標。

  它終於到位了。

  林紙根本不需要聯盟推進防線來幫她縮短遙控距離,甚至都不需要乘飛船去防線的最前沿。

  她只留在使徒星上,坐在實驗室裡,就已經能控制蜂鳥直達蟲眼所在的坐標。

  坐標就在前面,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站起來,去看屏幕。

  遙遙地,真的有個大東西,如同星球一樣懸浮在太空中,長得像隻有黑色瞳仁的眼睛,周圍的一圈光芒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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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0 01:35: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安寧

  林紙也不再跟秦獵聊天,在椅子上坐直,看向屏幕。

  她開始讓蜂鳥減速。

  蟲眼在逐漸變大,蜂鳥卻突然改換了方向,不再正對著蟲眼往前衝。

  人人都在納悶時,林紙說:「有蟲族戰艦。」

  就在離蟲眼不遠的地方,那些小點也漸漸可以辨認了,是蟲族的戰艦群。裡面既有普通戰艦,也有新型的大白泡。

  林紙謹慎地操控蜂鳥,逐步靠近。

  蟲眼的尺寸不小,幾乎相當於一顆行星,它旁邊就是一個蟲族戰艦的集結點,一群戰艦的尺寸和它比起來,微不足道。

  再靠近就能看到,有戰艦正在從蟲眼中進進出出。

  研究空間技術的席謹就坐在林紙旁邊,她開始緊張起來,盯著她面前光腦的屏幕,「我們開始收到蟲眼的數據了。」

  蜂鳥探測到的蟲眼數據,也通過耦合信號傳回林紙這邊,發送到他們的光腦裡。

  席謹問林紙:「可以再靠近一點麼?」

  林紙回答:「沒問題。」

  她小心地改變航向,繞過進進出出的蟲族戰艦,繼續靠近蟲眼。

  屏幕上,巨大的蟲眼鋪天蓋地地向著鏡頭撲過來,一大片蟲族的戰艦群清晰可見,浮在空中。

  大量的數據被傳送回來,研究員們全都在光腦上瘋狂地忙著。

  席謹請求:「林紙,能不能再近一點?」

  林紙點頭,指揮小蜂鳥繼續往前。

  整個屏幕已經被蟲眼的黑色瞳仁佔滿,巨大的壓迫感讓房間裡格外安靜,林紙問:「還需要再近麼?」

  席謹回答:「越近越好。」

  林紙一路加速,對著蟲眼衝過去。

  蟲眼的數據湧進來,席謹輕輕地吸了口氣,林紙給她的比她想要的還多。

  再近就真的太近了,蟲眼前的戰艦群很密集,而且估計附近會有防護機制,林紙問:「還要冒險再近嗎?」

  席謹說:「我們已經拿到了想要的數據,但是如果真的能盡可能接近蟲眼,說不定能收集到其他更有價值的東西。」

  林紙看向靳辛上將。

  再接近的話,蜂鳥就有可能會被蟲族發現。

  靳辛上將想了想,決定了,「繼續往前。」

  意思是發現就發現,人類沒有時間了,以盡可能收集數據為重。

  林紙操縱蜂鳥,果斷地衝向蟲眼中心。

  前面就是大批聚集的戰艦,果然,還沒到達戰艦群的位置,她就被發現了。

  雖然蜂鳥比起蟲眼,尺寸就像塵埃,已經做過各種反探測的偽裝,但是蟲族的防禦系統還是發現了這個突然接近的小東西。

  光束從戰艦中射了出來。

  林紙不再顧忌,放開手腳,在空中猛然調轉方向,拐了個急彎,避過戰艦的攻擊。

  又有其他戰艦追過來了。

  林紙左衝右突,在一束束飛射的光束中靈巧地翻轉迴旋。

  小有小的好處,就是機動靈活,戰艦打她就像高射炮打蚊子,根本打不中。

  小小的蜂鳥身後狂追著一大群蟲族的大型戰艦,場面壯觀。

  她上下翻飛,卻始終記得前進,一路往蟲眼入口疾馳,終於飛到了蟲眼前。

  裡面幽深黑暗,不知道是什麼,林紙在入口處來回兜著圈子,躲避著飛來的各種光束。

  席謹終於說:「可以了。」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任務圓滿結束,蜂鳥可以啟程返航。

  林紙突發奇想,「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反正數據全都傳回來了,難得有這麼接近蟲眼的機會。

  靳辛上將這次沒有猶豫,也說:「進去看看吧。」

  林紙操縱蜂鳥,在光束中猛地掉頭,衝進了蟲眼。

  裡面並不是黑的。

  就像聯盟的超空間跳躍點一樣,充滿了七彩的眩光,也像超空間跳躍點一樣,蜂鳥開始一陣瘋狂的震動。

  片刻之後,眩光消失,震動停止。

  蜂鳥從蟲眼中穿過去了。

  蟲眼對面,應該是不知道距離多遠的宇宙的另一個角落,蟲族的老家。

  然而就在穿出去的一瞬間,主屏幕忽然黑了。

  天諭的人說:「沒信號了,像是耦合元件壞了。」

  「應該是距離實在太遠了吧。」

  有人很遺憾,「我還盼著能看看蟲族老巢長什麼樣。不過想想確實不可能,這得是多遠之外啊。」

  林紙不動聲色地摘下頭盔。

  靳辛上將說:「壞了就壞了,沒關係。這次任務已經完成了。」

  沒人能想到,林紙只用一次試飛,就一口氣飛到了蟲眼,直接把數據收集工作做完了。

  她的工作做完了,席謹和其他研究員都忙了起來,他們需要立刻開始分析處理數據。

  林紙和秦獵還得暫時等在這裡,以防萬一數據不全,還得再飛一次。

  每個人路過林紙,都說:「睏就睡一會兒。」還有人貼心地幫她拿了條毯子過來。

  因為人人都知道,耦合是一件非常耗精力的事,她剛剛操控蜂鳥飛了那麼遠,一定精疲力盡。

  其實林紙什麼事都沒有。

  不過盛情難卻,林紙趴在桌子上休息,秦獵幫她披上毯子。

  林紙蒙著毯子假寐,耳邊聽到技術人員和軍方的人在激烈討論。

  他們打算摧毀蟲眼,這是使徒計劃的核心部分。

  蟲族老家在宇宙遙遠的另一邊,距離非常遙遠,沒有蟲眼,蟲族的戰艦是沒辦法飛過來的。

  只要想辦法摧毀蟲眼,蟲族不止不能再來人類的星環九區,已經留在九區的那些蟲族軍隊,也變成了沒有後援的孤軍。

  一區的佔領時間最長,有些行星上建立了蟲族的生產線,可二區三區一直在反復拉鋸中,幾乎沒有蟲族的聚居點,只要斷掉蟲眼的通道,只靠一區的資源,根本支撐不了蟲族的進攻。

  所以摧毀蟲眼,不止人類現在的危險狀況立刻可解,聯盟還可以開始全面反攻被佔領的一二三區,奪回那些原本屬於人類的行星。

  在蟲族新的蟲眼建造前,人類起碼能爭取到很多年的和平時間。

  有人說:「我們現在也有蟲眼的技術了,再過幾十年,說不定是我們人類打到蟲族老家呢。」

  摧毀蟲眼是個好計劃,可是根據蜂鳥剛剛收集到的數據,這件事非常棘手。

  林紙聽見席謹的聲音:「無論爆炸是發生在蟲眼內還是蟲眼外,根據我們目前的計算,都不足以摧毀蟲眼……」

  有人補充:「因為蟲眼的結構特殊,爆炸的能量會在蟲眼的兩端釋放,對蟲眼本身的影響不大。」

  靳辛上將那邊的軍方代表問:「除了爆炸,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席謹遲疑了一下,才說:「倒是有一個辦法,應該能摧毀蟲眼,不過有點太過異想天開。」

  靳辛上將立刻說:「不管是什麼,你說。」

  林紙也掀開一點毯子,望向席謹。

  席謹說:「林紙剛剛讓蜂鳥進入蟲眼內部後,傳回了一批數據,我發現,蟲眼的承受能力應該是有限的。」

  她說:「它可以輕鬆地傳送大批蟲族戰艦,但是如果有更大質量的東西進入蟲眼,它就會崩潰。」

  好幾個軍方的人馬上問:「要多大的質量?」

  席謹:「所以我才說是異想天開……估計要天體體量的東西,才能行。」

  使徒星的月光透過簡易房屋的窗子灑進來,席謹抬頭看了看,「比如現在天上那兩顆月亮,哪一顆都可以。」

  有人說:「你是說奇跡和安寧?」

  奇跡和安寧一大一小,明亮皎潔,懸在夜空中。

  靳辛上將並沒把她的話當成異想天開,他問大家:「有沒有辦法把一顆衛星推送到蟲眼的位置?」

  「離蟲眼最近的就是使徒星的這兩顆衛星了。這個距離,給其中一顆衛星加上驅動裝置,是有可能做到的。」

  有人問:「我知道如果沒有了月亮,對母星就是滅頂之災,那麼拿走奇跡或者安寧,會不會對使徒星有很大影響?」

  有人反駁:「不會。月亮的體量太大,和母星幾乎算得上是雙行星系統,對母星影響很大,但是使徒星不太一樣,比如安寧,相對於使徒星,要小得太多了。」

  「具體影響要請專家測算過才知道。不過為了摧毀蟲眼,還是很值得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有驅動衛星的方案……」

  這是使徒星上的一個不眠之夜。

  屏幕一個接一個地亮起來,聯盟九區越來越多的各方面的專家被請過來,與使徒星連線,加入了討論。

  聯盟那些最聰明的大腦都在高速運轉。

  方案一個個被提出,討論,廢棄,新的方案又被提出來。

  就像前線那些戰士一樣,就像後方那些登記入伍的平民一樣,也像那些做好撤離準備,隨時準備離開家園的每一個人一樣,人們都在為生存而戰。

  這是決定人類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無論命運是不是已經寫定,在它的車輪碾過時,沒有人會輕易屈服。

  林紙聽著他們討論,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再醒來時,外面的天早就大亮,會議好像要結束了。

  她坐了起來,聽見他們確定了最後的方案。

  專家們選擇了比較小的衛星——「安寧」,雖然小一些,質量已經足夠了。

  驅動的問題也解決了,軍事委員會將會舉九區之力,給安寧安裝驅動系統,讓它能脫離軌道,飛往蟲眼。

  問題是,這一路並不容易。

  安寧是個大東西,不比一艘飛船,沒有那麼靈活,從使徒星飛往蟲眼,一路危機重重,得仔細規劃路線,不能被沿途的其他天體捕獲,而且很可能會受到蟲族的攻擊。

  它需要被改造成可駕駛的。

  要在整顆衛星上安裝驅動系統已經不太容易,還要把它們整合成可駕駛的狀態,就更不容易。

  靳辛上將問:「改造需要多久?」

  有人估算了一下,回答:「物資到位後,大概需要一個使徒星日。」

  靳辛上將說:「我們現在並沒有一個使徒星日,蟲族隨時都可能通過蟲眼發起全面進攻,必須盡一切可能地快。」

  林紙和秦獵還不能走,仍然留在基地,準備萬一需要採集新的蟲眼數據時,遙控飛行器再飛往蟲眼。

  很快地,新一批專家進駐了基地,安寧的改造工程如火如荼地開始了。

  一艘又一艘的飛船在基地起降,大批改造需要的物資先運送到這裡,把基地當做中轉站,然後運往安寧的現場。

  神殿旁現在看起來像是堆滿物資的大工地。

  林紙和秦獵在待命中,暫時沒有任務,秦獵問:「我們再去神殿看看?」

  神殿潔白明亮,一切如舊。

  這次有足夠的時間,也沒有蟲子隨時出現的威脅,林紙到處仔細看了看,發現神殿門口倒塌了一半的白石牆上刻著幾排銘文。

  扭來扭去的,看起來像是種古老的語言。

  林紙問秦獵:「上面寫的是什麼?」

  秦獵微笑了一下,「都是祈福之類的話。」

  兩個人一起走進神殿裡。

  陽光從殘破的屋頂照下來,溫暖寧靜,到處都很熟悉,像家一樣。

  林紙在高台前坐下。

  這幾天一直都在忙來忙去,沒有靜下來的時候,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多,林紙終於有空,把發生的事情在腦中仔細地梳理了一遍。

  秦獵走過來,低頭看著她,「你在幹什麼?冥想?」

  林紙抬起頭,望著他,一臉痛苦。

  「秦獵,我好像犯了一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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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0 01:36: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二章 神的契約

  秦獵稍微挑眉,「什麼錯誤?」

  林紙滿臉苦瓜樣,「我得想辦法找人。星環九區這麼大,行星這麼多,我要到哪去找?」

  她嘆了口氣,閉上眼睛,「只能試試。」

  就聽到秦獵悠悠道:「你都可以感應到穿過蟲眼,飛到宇宙另一邊蟲族老家的蜂鳥,區區星環九區算什麼。」

  林紙:「……」

  他細心敏銳,真是什麼都知道。

  林紙開始專心地搜索。

  眼前真的有了畫面。

  是一隻手,手腕纖細,肌膚雪白,正在關掉手環的屏幕。

  手的主人,也就是這身體的主人,原本是斜躺著的,現在站了起來。

  這身體說話了,是優雅又溫柔的女聲,「已經完全調整好了?謝謝你。」

  語調自然,一點機械的感覺都沒有。

  對面是個醫生,坐在一排儀器前,點點頭,「都好了,身體各部分運行正常,您以後不用再來了。」

  身體的主人低頭理了理淺灰色長裙輕薄的裙擺,拿起旁邊的黑色長大衣,套在外面。

  她的頭髮垂下來,髮絲烏黑,閃耀著光澤,身體雖然纖細,看起來年輕又健康。

  她總算可以不受任何人的掌控,自由了。

  她快步走出門。

  這地方裡面明明是醫院,卻掛著美容院的牌子,她乘電梯下樓,來到街道上。

  外面的天是黑的,樓宇高聳,色彩斑斕的霓虹在不停地閃耀著,路上行人很多,城市上空架設著縱橫交錯的復雜的電梯系統。

  這是永夜之城布切。

  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走進布切夜色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裡。

  林紙睜開眼睛,忍不住笑了一下。

  是西結。

  一個換了全新的身體,估計還有全新的身份,自由的西結。

  林紙抿了抿嘴唇,心中思索。

  林紙原本覺得,西結那天會慘死,是因為她在逃亡的整個過程中,連續犯了好幾個錯誤。

  她沒能拿到宮元特別改造了他的銀刃III型飛船,加入防範人工智能的雙系統的情報,她過於相信飛船的安全設施,沒有給身邊深空的人配備合適的武器,她高估了宮成的忠誠度,沒有仔細考慮宮簡和宮危的關係,更是不應該那麼相信殺淺,把飛船的位置透漏給他,讓自己十分被動。

  但是剛剛沉思默想,復盤的時候,林紙忽然意識到,她好像想錯了。

  其實西結從始至終,所有的判斷都是正確的,包括揣測人心,連一個錯誤都沒有犯過。

  這是一招漂亮的金蟬脫殼。

  她一手策劃了她自己的死,和西結這個身份一刀兩斷。

  蟲眼的資料是她拱手送給林紙的,聯盟需要這份資料,等著聯盟自己把資料翻出來,黃花菜都涼了。她也不希望人類就此滅絕。

  林紙把資料交給了聯盟,聯盟開始對付蟲眼,每件事都在穩穩地按她預期的方向前進。

  如果她的死是假的,那芯片的事也真不了。

  她死後,聯盟一定能追查出,她做過控制其他人的意識的研究,不如乾脆把芯片的事主動暴露出來。

  林紙現在懷疑,芯片只是個障眼法而已。

  她控制其他人,說不定用的根本就不是這個,可能在人腦中無聲無息地裝了別的東西,需要再繼續查。

  林紙想了想,問秦獵:「你說,人類的意識可以複製嗎?可以脫離身體,上傳到什麼地方,在需要的時候,再下載到新的身體裡嗎?」

  「能不能複製我是不知道,」秦獵答,「上傳的話,應該可以吧,這和你穿來穿去好像差不多?」

  說得也是。

  區別只是用科技的手段實現而已。

  林紙還在琢磨,「如果複製了一份的話,那個複製的意識還是你自己嗎?還是說,死的那個她其實是備份,留下來的那個才是本體?」

  秦獵想了想,忽然問:「你是在說西結?西結沒有死?」

  林紙點頭,「對。我知道她沒死。」

  林紙說:「但是她千算萬算,可能沒有想到,就算她抹掉一切痕跡,來了個死遁,從頭到腳換了一副新的身體,連每一根頭髮絲都是新的,不知為什麼,我仍然可以隨時和她通感。」

  林紙站起來,「我看到她光腦上的資料了,是布切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管理文件,我們應該還是可以把她找出來。」

  她把生物科技公司的名字發給秦獵,秦獵立刻把情況轉給了軍方。

  他們剛發完,就有人匆匆來神殿找他們。

  林紙和秦獵回到基地裡的實驗室,發現大家都在。

  靳辛上將也在屏幕那頭,讓兩個人坐下。

  好幾個專家正在熱烈討論,還有天諭派過來的技術員。

  原來他們在安寧上安裝驅動裝置,發現一個問題,這個能驅動整顆衛星的系統太復雜,需要整合才能順暢操控,操控訓練就要花費很長一段時間。

  天諭的技術員靈機一動,提出其實可以用耦合系統操控安寧。

  耦合系統本身已經非常成熟了,它的優勢本來就是可以結合人腦,處理復雜信號,而且沒有延時,比普通操控系統的優勢大多了。

  兩邊的專家湊在一起仔細分析,覺得可行,現在安寧上正在抓緊時間,緊鑼密鼓地在各個驅動位置加裝耦合感應元件。

  林紙明白了,「所以要我們來操控安寧?」

  「是。」靳辛上將回答,「但是現在有個問題,天諭的遙控耦合元件還做不到那麼復雜,你們要操控安寧,需要人在安寧上,跟它一起飛往蟲眼。」

  房間裡很安靜。

  簡而言之,安寧是個巨型炸彈,林紙他們得親自坐在炸彈上,跟著它一起去轟炸目標。

  秦獵看向林紙。

  林紙點頭,「沒問題。」

  這是聯盟生死存亡的時刻,她是責無旁貸的最佳人選。

  靳辛上將望著這個全聯盟最有天賦的駕駛員,「任務非常危險,我們會盡一切可能,給你們創造活著逃離的條件。」

  他說的是「你們」。

  果然,他繼續說:「秦獵,我們希望你也能一起去,為了以防萬一,安寧上會安裝雙人駕駛系統,兩個駕駛位都可以操控安寧。」

  秦獵看一眼林紙,「當然。」

  有人過來說:「靳辛上將,耦合元件已經安裝好了,駕駛員可以就位適應系統了。」

  林紙站起來,「那我們走?」

  安寧是一顆不太大的衛星。

  和母星的月亮一樣,沒有經過人類的改造,上面沒有大氣層的保護,表面是一個又一個的隕石砸出來的深坑。

  小飛船降落的地方,就是其中一個坑,裡面安靜地停著一艘戰艦。

  飛船緩緩降落,與它對接,林紙他們通過對接通道,直接進入戰艦裡面。

  艦長是個神情嚴肅的中年大校,把林紙和秦獵帶到戰艦頭部。

  這裡已經安裝好了一個特殊的駕駛艙位,兩個座椅並排,各自有一個頭盔,控制屏和機甲內部也非常像,好幾個專家,包括天諭的人,正在裡面緊鑼密鼓地調試。

  這就是兩個人操控安寧的地方。

  艦長說:「這艘是刀鋒號,是聯盟速度最快的戰艦,我們全程聽你們的指揮,一旦安寧接近蟲眼,戰艦就會開始準備,等你們兩個覺得合適的時候,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脫離安寧。」

  這是為林紙他們準備的逃生的退路。

  想也知道,摧毀蟲眼時,波及的範圍可能會非常大,這艘戰艦就算再快,能不能逃掉也非常難說。

  眼前的大校,和其他戰艦上的工作人員,和林紙秦獵一樣,都是準備赴死的敢死隊。

  林紙和秦獵坐上駕駛位,開始調試。

  時間不等人,林紙研究驅動系統的時候,聽見旁邊的專家在低聲說話。

  「七區怎麼樣了?」

  「我走的時候,聽說本來聯盟的戰艦已經把對方壓縮到七區和八區邊界的荒涼地帶,可是忽然又冒出了好多蟲族戰艦,源源不絕的……」

  「這說明蟲族還在通過蟲眼往七區運兵。」

  「再這樣下去,真的要撐不住了。」

  林紙和秦獵對視一眼,對大家說:「我覺得我們可以出發了。」

  使徒星又已經入夜,所有人都看到,夜空中,一顆月亮動了。

  是小一點的安寧。

  它脫離了原本的軌道,緩緩地向遠方移動,飛離了使徒星,速度越來越快。

  戰艦中,林紙這次很專心,一遍又一遍地查看專家給的文檔。

  文檔上標明了這一路的路線圖,有些地方要繞過,有些地方要加速,絕對不能出錯。

  秦獵坐在她旁邊副駕的位置,也在看文檔,忽然察覺到林紙在看自己,抬起頭。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各忙各的。

  前半程非常順利。

  安寧漸漸進入了蟲族的控制星域。

  它很快就會被蟲族探測到,但是它看起來就是一顆流浪的衛星,孤獨地在宇宙中游蕩,和其他無數天體一樣,並不特別。

  他們一路穩定地前進。

  耳麥裡傳來戰艦頻道裡的說話聲,這次旅程十有八九,有去無回,大家卻都在聊天,氣氛輕鬆。

  有人問:「你跟你家裡人告別了沒有?」

  「嗯,出發前又看了眼我家寶寶。」

  「說不定我們炸了蟲眼,運道特別好,死裡逃生,剛好掉進個時間縫隙裡什麼的,再出來時你家寶寶已經長成大人了。」

  「那倒是省事,你不知道現在天天餵夜奶有多麻煩,快點長大吧,趕緊的——不過我是真的很想看看寶寶長成大人是什麼樣啊。」

  大家都沉默了一會兒。

  有人又說話了,聲音輕快,「我也跟上個月甩我那個渣A通話了,我告訴他,你就等著在新聞裡看我拿到星環勳章吧,或者死後追授個星環勳章,這是你這輩子離星環勳章最近的機會了。」

  有人低聲說:「其實也並不是為了星環勳章。」

  林紙明白。

  他們並不是為了星環勳章,也不是為了榮耀,是為了身後那片浩瀚星海裡,他們的家人、朋友,為了那些信任著他們,也愛著他們的人。

  遙遙地,蟲眼終於出現在太空中,它像一隻沉默的眼睛,注視著疾馳過來的安寧。

  林紙調整好安寧的方向,關閉了所有會引起注意的動力系統,只靠慣性往前。

  戰艦所在的大坑上面,也早就覆蓋了一層和安寧表面材質一致的遮板。

  安寧就像一顆普通衛星一樣,向蟲眼靠近。

  蟲族果然慌了。

  蟲眼前聚集的戰艦群全部起飛。

  蟲眼所在的位置,蟲族早就仔細測算過,安置在太空中一片空曠地帶,附近沒有任何會威脅到它的天體。

  而一顆流浪的衛星剛好撞到蟲眼這件事,概率微乎其微,就好像往大海裡扔了一粒沙子,沙子偏巧打到了海底一隻螃蟹的眼睛。

  戰艦的炮火猛烈,鋪天蓋地地朝安寧發射過來。

  它們把全部火力盡可能地傾瀉到安寧上,希望能把安寧打得偏離航向。

  也確實有效果,只要偏一點,安寧就會和蟲眼擦肩而過。

  林紙盡可能隱蔽地微調動力,把安寧糾正回正確的方向,它頂著蟲族戰艦瘋狂的炮火,朝黑色的蟲眼直衝過去。

  就在這時,蟲眼旁邊不遠處,一個巨大的東西忽然憑空緩緩浮現。

  蟲族從老巢通過蟲眼緊急傳送東西過來了。

  這是一隻巨型白泡,比林紙迄今為止見過的所有白泡都大得多,尺寸十分驚人,蟲族的戰艦群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

  林紙看到,它像其他白泡一樣,靠下端的炮口動了動,蓄勢待發。

  林紙的全身都緊張起來了。

  蟲族會通過蟲眼緊急調來這個,說明它的火力一定足以摧毀安寧。

  她集中所有精神,掌控安寧,在預判白泡發射的前一刻,突然側向加速。

  一束遠超所有蟲族新型武器的巨大光束射向安寧。

  戰艦上不少人都本能地閉了一下眼睛。

  然而他們並沒有死,再睜開眼睛時,發現安寧在空中短暫地側向移動,雖然沒有移動很遠,卻準確地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白泡動了動炮口,又開始重新蓄勢。

  然而它沒有時間了。

  蟲眼就在前面,安寧已經衝到位,快把自己餵進了蟲眼張開的大嘴裡。

  艦長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林紙,我們聽你的指令,隨時準備脫離。」

  林紙緊盯著前方的黑洞,她還想再近一點。

  如果現在脫離,也許她仍然可以像遙控暗夜遊蕩者一樣,憑借天生的能力遙控安寧,但是要控制這麼巨型的天體,林紙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她不能冒險。

  就在安寧進入蟲眼前的最後時刻,林紙火速說:「全速脫離,現在!快!」

  大坑上的防護罩立刻打開,蟄伏在坑底的刀鋒號戰艦脫離底座,以竭盡所能的最快速度,從安寧裡衝了出去。

  周圍進攻的蟲族戰艦群和白泡還沒反應過來,戰艦就已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向遠離蟲眼的方向。

  耳麥裡有人在一疊聲地說:「快!快!快!!」

  戰艦尾部傳來圖像,安寧穩定地進入黑色的巨眼中,被完全吞噬了。

  就在下一瞬,空中的巨眼迸射出能晃瞎所有人的耀眼白光,所有蟲眼附近的蟲族戰艦全部被白光吞沒。

  它波及的範圍實在太大,就算林紙他們的戰艦全速向前,還是受到巨大的衝擊。

  刀鋒號完全失控,像被扔出去的迴旋鏢一樣,翻滾著飛了出去。

  林紙的眼前黑了。

  使徒星的基地裡,自從安寧進入蟲族星域,為了徹底隱藏行跡,就不再發回任何消息,所有人都在安靜等待,實驗室裡雅雀無聲。

  靳辛上將開口問:「安寧現在應該到哪裡了?」

  有人回答:「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已經到蟲眼了。」

  世界上並沒有第二個可以讓探測器抵達蟲眼坐標的林紙,沒人知道宇宙深處正在發生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反饋了。

  最先有反應的是七區前線。

  七區前線指揮部匯報:「蟲族本來佔據優勢,不知發生了什麼,突然停止進攻了,所有蟲族戰艦全部都在後撤。」

  「它們忽然集結起來了,不知道在幹什麼。」

  靳辛上將很清楚這是為什麼。蟲眼應該沒了。

  沒有蟲眼,進入七區的蟲族戰艦群變成了一支沒有任何支援,深入聯盟星域內部的孤軍,它們不敢再獨自貿然行動,正在等待下一步指示。

  靳辛上將立刻給八區駐軍下達指令,「全部駐軍前往七區前線,配合七區,包圍蟲族戰艦群。」

  是反攻圍剿的時候了。

  四區前線也傳來了新的消息。

  他們截獲了蟲族的通訊,現在已經可以破譯蟲族語言,蟲族的消息裡說,蟲眼被摧毀了,它們通知所有蟲族戰艦馬上離開戰場,全部退回三區。

  靳辛上將把消息傳達給使徒星實驗室,歡呼聲和口哨聲響成一片。

  上將在一片歡騰中,心想,不知道刀鋒號有沒有成功逃出來。

  林紙腦中,此時一片安寧。

  她正在做夢,夢到自己好像在一塊石頭中沉睡,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石頭忽然碎裂,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完全不知道該去哪。

  宇宙幽深,她茫然地在時間與空間中到處游蕩,彷彿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世界,停了下來。

  忽然有人碰了碰她的頭髮。

  這回是真的醒過來了。

  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秦獵。

  他的眼眸清冷如星,正在注視著她。

  他順了順她的頭髮,「你醒了?看,我說過,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還是有用的,比如叫醒你。」

  林紙坐了起來,「我們在什麼地方?」

  戰艦的船艙完好,只是屏幕黑著,動力系統好像壞了,他們的戰艦受到爆炸的衝擊,不知道漂到了茫茫宇宙的哪個角落。

  船艙裡陸續傳來其他人醒來的聲音。

  耳麥裡忽然有了滋滋啦啦的動靜。

  信號漸漸穩定下來,有人正在用飛船內置的元隧穿元件聯繫他們。

  一個聲音清晰地說:「這裡是聯盟四區星域引航站,重復一遍,這裡是聯盟四區星域引航站,刀鋒號,請匯報你們的星域坐標,我們馬上來接你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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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0 01:36:11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五年前。

  使徒星上,白色的神殿莊嚴肅穆,神殿外人頭攢動。

  一個十五六歲的瘦小女孩來到人群外,知道自己擠不進去,探頭往裡張望。

  女孩衣著樸素,膚色蒼白,因為太瘦,眼睛顯得特別大而清亮。

  前面一個老大爺轉過頭,跟她搭訕,「這會兒才來啊,太晚啦,今天要選神侍,一大早人就這麼多,站在外面什麼都看不見。」

  大爺的目光落在她那雙舊球鞋上,「你不是四區人吧?是偏遠星系來的?來玩嗎?」

  女孩說:「我媽媽是四區人,前些天去世了,我帶她的骨灰來她的家鄉下葬。」

  老大爺的目光裡立刻全是同情。

  女孩不想多說,轉移了話題,指著神殿門口問:「那邊牆上刻著字吧,是什麼?」

  老大爺是使徒星本地人,什麼都懂,「那是古早時候的禱文,要是你想向神殿裡的神求什麼,就要按上面的祈禱,你得許願,奉獻給神一點東西,神如果同意了,就會實現你的願望,和你結成一個契約。」

  女孩從沒聽過這個,好奇,「結成契約?」

  「對,」老大爺說,「按牆上的禱文,是要許願奉獻自己的身體和靈魂的,要是你不想,只奉獻身體也可以,或者奉獻點別的東西,都行。」

  老大爺說:「趁現在許個願吧,這裡平時就有很多人來許願,每個到四區來玩的,差不多都會來神殿看看,許個願什麼的。」

  旁邊另一個人也搭茬,「今天選神侍,傳說神在這種時候會在場,許的願比平時還靈。」

  站在這裡,根本看不見神殿裡面,不過女孩還是把手放在胸前,閉上眼睛。

  「神啊,」她默默地想,「我願意把我的身體奉獻給你。你能不能幫幫我,讓我有飯吃,有地方住,不被人歧視,不被人欺負,能好好畫畫,過安穩的生活?」

  就在離她不遠的幾步外,有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長長的鳳眼也閉著。

  他在心裡輕輕說:「神啊,求你讓我湊夠給奶奶治病的錢,如果真的治不好,也讓她少受一點苦,等以後我有錢了,我願意把這些錢全部加倍還給你。」

  再往前,人群的最前排,一個年齡相若的男生正在好奇地東張西望,他看看這裡,又看看那裡,心中卻也在許願。

  「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能親眼看見薩雅,要是能跟她一起旅行就更好了,我也不知道該奉獻給你點什麼,你每天無不無聊?喜歡聊天嗎?我絕對能逗你開心。」

  在他的斜前方,神殿側邊的休息室裡,有個男生抱著光腦坐在椅子上,半天才抬了下頭。

  他用湛藍的眼睛掃視了一遍神殿裡黑色石板的方向。

  「神,你能聽見麼?」他想,「按傳統是應該奉獻身體,但是我的身體這樣,你大概也不太想要,我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黑客天賦了,我願意奉獻給你,希望能有個更好的身體,不用年年這麼折騰。」

  就在他旁邊,站著兩個正在候場,準備進入神殿的年輕男生,兩人都穿著合體的白色禮服。

  其中一個頭髮半長,垂落在肩上,他正在心中默默祈禱。

  「我從小就能看到人類的滅亡,如果真有神的話,我願意向你奉獻我的一切,從我的身體,到我的靈魂,求你向我展現奇跡,給我希望。」

  在他旁邊,是個短髮的男生,清冷英俊得不像人類。

  他整理了一下手上的白手套,垂下長長的眼睫。

  他在想:「這幾年,蟲族的戰線一直在向前推進,估計四區很快就要淪陷,母星也很危險,神啊,我願意向您奉獻我的身體,我的靈魂,我的一切,希望您能降臨這個世界,把人類從苦難中拯救出來。」

  也許人們已經忘了,在人生中的某一個時刻,曾經真心真意地祈禱過什麼,但是他們那個長尾巴的不太靠譜的神,其實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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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0 01:36:28 |只看該作者
番外‧生日‧上

  外面是大晴天,天藍到不可思議,正是出去玩的好天氣,林紙卻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

  秦獵幫她把書桌挪到了落地窗旁邊,一抬頭,就能看到整個母星首都的風景。

  林紙正一邊在光腦上記筆記,一邊凝神思索,時不時地發出一連串奇奇怪怪的叫聲。

  「……哢哢咯噠——嘚兒唔——嗷——」

  從她身後路過的秦獵:「……」

  秦獵順手打開虛擬屏幕,開了靜音,換到新聞頻道。

  就算不聽聲音也能看得出來,聯盟軍隊正在進攻一區。

  那些布滿蟲族的痕跡,表面到處都覆蓋著蟲族的黏液和半生物組織的行星,正在一個接一個地回到人類手中。

  自從蟲眼被封閉之後,留在九區的蟲族軍隊潰不成軍,聯盟全力出擊,短短一段時間已經收回了二區和三區,看這種態勢,收回一區也是早晚的事。

  林紙還在專心致志地怪叫:「牟啪噠嘚兒亞——咻——科科哢——嗷——嗷——」

  秦獵:「……」

  林紙想了想,認真地再補一聲:「……嗷——」

  她在學習蟲族的語言。

  蟲族的威脅不再,聯盟軍隊勢如破竹,機甲學院的學員早就全部返回學校。

  帝國機甲按聯盟教育部的指示,根據新拿到手的資料,給各大機甲學院火速開了一門新的高年級選修課——《蟲族語言學概論》。

  林紙在開放這門課選課的前一天晚上,焦慮到不行,要不是怕受處分,差點就讓安珀幫她做一個搶課插件。

  選課那天,她起了個大早,反復在腦中演練選課的每一個步驟,摩拳擦掌地坐在光腦前,在選課開放的一瞬間,飛速地點了進去。

  一通操作猛如虎,成功地選到了課,然而發現,其實根本就沒人跟她搶。

  她孤單寂寞地成為了這門課的第一個學生。

  秦獵吃完早上的營養液,悠悠然點了進去,變成了第二個學生,跟她作伴。

  一整天下來,這門課一共才湊了寥寥十幾個學生,主要是學期中才開的課,大家出於現實的考慮,怕學不好影響成績,就都沒選。

  不過林紙卻修得非常認真。

  今天是週末,更是秦獵的生日。

  兩人說好要在一起待一整天,一大早就來到秦獵家,然而林紙理解的「一起待一整天」,和秦獵理解的「一起待一整天」,似乎有一點微小的偏差。

  林紙把這裡當成自習教室,在窗前坐了一上午了。

  秦獵翻了一圈新聞,沒什麼可看的,問林紙:「你說你訂了晚上的餐廳?」

  以前每年秦獵過生日,都沒有特殊的活動。

  秦獵不吃任何營養液以外的食物,也從不缺任何東西,兄弟兩個一直過得很糙,秦修都是隨便胡擼一下秦獵的腦袋,說一聲「生日快樂啊,恭喜你又老了一歲」,換來秦獵一拳,兩人就算儀式完成。

  今年林紙堅持,要來點特殊活動。

  這麼重要的日子,鐵公雞也要拔毛,林紙大出血,訂了首都一家偏遠星系口味的最好的餐廳,準備給秦獵慶祝生日。

  聽見秦獵在問餐廳的事,林紙轉過頭看向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把手放在身後,用衣袖蹭了兩下衣服。

  她今天身上是件質地特殊的銀色外套,是她前些天特意挑的,材質稍微有點硬,一摩擦就會發出聲音。

  沙拉,沙拉。

  在蟲族語言裡,對很多種類來說,以這種頻率和幅度用

  腳爪摩擦翅膀或者外骨骼,是代表肯定的意思。

  秦獵:「……」

  秦獵:「是幾點鐘?七點麼?」

  林紙又默默地摩擦了兩下:沙拉,沙拉。

  秦獵問:「我們要提前出發麼?」

  林紙立刻飛快地摩挲衣服:刷刷刷刷刷刷。

  這個頻率的意思是「不」。

  秦獵的頭不止兩個大。

  林紙回答完問題,又重新埋下頭。

  她現在的蟲族語言水平,其實早就遠遠超過了《蟲族語言學概論》的任課教官。

  這次緊急接手《蟲族語言學概論》課的,是跑圈狂魔老杜,據說是他自己主動跟學院請纓的,主要原因是他自己也想學。

  結果第一堂課,杜教官站在教室前面,溫文儒雅,一臉端莊:「唧啾吱吱……」

  林紙實在沒繃住,直接趴在桌子上,忍笑忍得肚子一抽一抽地抽筋。

  別人比林紙笑得狂野多了,一教室東倒西歪,杜教官臉都漲紅了,不過馬上展現殺手風範,組織所有人一起來了個蟲子大合唱。

  要叫一起叫,誰也別想笑話誰。

  這叫聲實在太過詭異,惹得隔壁教室的人都過來探頭探腦。

  杜教官頂著教室外的目光,淡定地說:「想學語言就得開口,不好意思開口怎麼學?哢啾啾嗷——嗷——」

  這些天下來,不管大家蟲語的水平長進了多少,臉皮的厚度絕對與日俱增。

  林紙的蟲語倒是突飛猛進,不止是因為教材一到手,她就熬了好幾個大夜,徹底通讀了一遍,還因為她給自己另外開了小灶。

  是用那隻穿過蟲眼的蜂鳥。

  當初蜂鳥一穿過蟲眼後,林紙就把它的信號傳送部分悄悄關停了,其實就像秦獵說的那樣,她仍然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她並不需要頭盔,就能像遙控暗夜遊蕩者一樣遙控它,甚至更好。

  因為蜂鳥和暗夜不同,把攝像頭採集數據的部分也整合進了耦合信號的發送系統,林紙能清晰地看到它的視野,聽到它周圍的聲音。

  林紙早就讓它飛離蟲眼,降落到附近的一顆蟲族行星上。

  那裡和人類的行星很像,圍繞的恆星「陽光」明亮,植物比人類的行星還茂盛,熱鬧非凡。

  能看得出來,蟲族的文明很發達,也有城市一樣大片的建築群,只不過建築多半是紫色和紅褐色,顏色鮮豔,上面布滿蟲族的各種生物組織,形狀多少有點怪模怪樣。

  戰場上的高智蟲兵,向來都像人類穿著步兵甲的戰士一樣,穿著裝甲外殼,可是在這種蟲族城市裡,到處都是沒有裝甲外殼的高智蟲族在走來走去。

  它們看起來更像是人類和蟲族的結合體,有手,有兩條腿,只不過很多長著觸角,身體的一些部分覆蓋著外骨骼,有的還有翅膀,不一而同。

  雖然林紙早就在課本裡看過不穿裝甲的高智蟲族的樣子,親眼見到這麼多活生生的,還是相當震撼。

  為了不惹蟲注意,林紙每次都是在夜間安靜的時候,才操控蜂鳥移動一點點。

  蜂鳥內置著和機甲一樣的高能能量塊,因為本身是個小東西,能量足夠用很多年,不過林紙還是精打細算,使用得很謹慎。

  它就像一個偽裝成隕石的小眼線,悄悄地留在蟲族的地盤。

  林紙有事沒事就看那邊一眼。

  這樣沉浸在外語環境裡,進步實在太明顯了。

  秦獵偏頭認真地看她,「你又在看蟲族那邊?」

  林紙沒抬頭,只摩挲了兩下她的衣服:沙拉,沙拉。

  秦獵:「……」

  林紙的注意力還在蟲族上。

  這回蜂鳥停在路邊一叢開著碗口大的花的植物下,不遠處,大約二三十隻高智小蟲族正排著隊走過,好像是被幾隻成年高智蟲族帶著,要去什麼地方。

  按蟲族資料裡的說法,它們並沒有家庭的概念,向來都是集體撫育幼蟲。

  不一會兒,就又看到一隻長著巨大鱗翅的高智蟲族。

  它好像有急事,一離開蟲巢就舒展開翅膀,振了幾下,飛到天上去了,蝴蝶一樣的白色大翅膀在陽光下閃著五彩的炫目的光。

  林紙低聲感慨:「庫庫哢喔噠。」

  意思是「漂亮」。

  忽然有什麼涼涼的東西落在她的手背上。

  林紙收回心神,抬起頭,發現秦獵不知什麼時候,去洗了個澡,已經出來了。

  他隨口解釋:「早晨起來去做過體能訓練,出了一身汗。」

  他身上只穿了件雪白的柔軟浴袍,頭髮還濕著,剛剛路過林紙時,大概是撥了撥頭髮,才有幾點水滴飛到林紙身上。

  窗邊還有另一張並排放著的書桌,秦獵坐下來,隨便擦了擦頭髮,打開光腦屏幕,順口問:「什麼東西庫庫哢喔噠?」

  這個人根本沒在好好穿浴袍。

  他腰間的帶子隨便鬆鬆地繫著,衣襟半敞,人一坐下,從林紙的角度看過去,白色的浴袍前襟中間,從鎖骨到胸肌,再到一排排腹肌,一覽無餘。

  他稍微轉了下頭,好像意識到林紙的目光,立刻把浴袍前襟攏了攏。

  他又問一遍:「看到什麼了庫庫哢喔噠?」

  神侍大人庫庫哢喔噠。

  林紙的注意力已經徹底從蟲族上轉移了。

  可惜秦獵不止拉好前襟,還用一片衣襟死死地壓住另一片,在胸前交疊,再把浴袍的帶子繫好,打了個俐落又結實的結,遮得嚴嚴實實,目光停在光腦屏幕上,不再看林紙。

  只剩喉結下領口下的一點小尖角,比制服解開一顆扣子露得還少。

  林紙:「……」

  大家都這麼熟了,還那麼小氣巴拉。

  林紙回答:「我是說,這段蟲語的表達庫庫哢喔噠。不過這裡有一句我不太懂,不然你幫我一起看看?」

  他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還離得那麼遠,林紙打算把這條庫庫哢喔噠的大魚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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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0 01:36:51 |只看該作者
番外‧生日‧下

  「好。可是我的蟲語沒有你的好,只能幫你隨便看看。」

  秦獵站起來,走到林紙身旁,俯下身,「哪裡?」

  林紙隨便指了下屏幕上勾勾彎彎蚯蚓一樣的蟲族文字,順便偏頭悄悄瞄了他的胸膛一眼。

  他遮得太好,雪白綿軟又厚實的浴袍衣領交疊,就算這樣俯身彎腰,也什麼都看不到。他身上還帶著點剛洗過澡的濕氣,沐浴露的味道和他本身特有的香味混在一起,清爽誘人。

  「你是說這裡?」

  他認真地研究屏幕上的那段字,「這該不會是一整段注釋吧……」

  蟲族的語言結構很復雜,根據語境的不同,使用不同的聲調和語速時,同樣的句子就能表達完全不同的意思,文字本身沒有這些附加條件,所以裡面就會冷不丁冒出天書一樣的這麼一段注釋,有時候比正文還長。

  「有可能。」林紙點頭。

  秦獵又看看,「不對,好像又是段回文。」

  蟲族的句子常常倒兜回去,兜得人頭暈。

  「好像是噢,」林紙在屏幕上點了幾下,「你看老杜上週發下來的這份材料,這段是不是跟剛才那一段有點像?」

  林紙新打開的這段材料和剛才的不一樣,像是偷拍的,字跡很模糊,秦獵俯身更低,往前靠近了一點。

  他的上半身若有若無地擦著林紙的肩膀。

  林紙沒有看屏幕,轉過頭看他。

  秦獵也低頭看她:「怎麼了?」

  從他緊抿的嘴唇到下頜到喉結到領口,線條流暢,然後就是礙眼的浴袍。

  林紙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浴袍胸前,「秦獵,你這件浴袍看著很舒服,軟軟的。」

  秦獵隨便她摸,只「哦」了一聲,隨口淡淡地問:「你喜歡這件?你想穿麼?」

  你想穿麼?

  林紙在心中默默地挑了下眉,回答:「好啊。」

  可惜神侍大人絲毫都沒有把身上的浴袍脫下來的意思。

  他直起腰,轉身去了臥室,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裡拎著另一件一模一樣的白浴袍,「我這邊還有一件新的。」

  林紙:「……」

  林紙默默地去翻光腦屏幕。

  秦獵放下浴袍走過來,一隻手撐住林紙的椅背,耐心地推理:「你說想換浴袍,所以你不繼續學蟲語了,也打算去洗澡?」

  林紙看看屏幕上誘人的蟲語,再看看不遑多讓的神侍大人,掙扎了片刻,「我……應該是……打算的吧?」

  秦獵不動聲色,「那我幫你。」

  他伸手把林紙拉起來,幫她脫掉外衣。

  那件會像蟲子一樣沙拉沙拉亂響的外套被他剝下來,搭在椅背上,他又幫她把手環和手鐲褪下來,整齊地並排擺在桌子上,接著摘掉她剛剛用功時把頭髮夾起來的髮夾,也放在手環旁邊。

  幾縷髮絲掉落下來,林紙心想,神侍大人服務到位。

  他又去拉起林紙的T恤。

  這服務過於到位。

  林紙一把按住他的手,尷尬,「這個……我進去以後自己來就行了。」

  「那怎麼能行?」

  秦獵輕輕撥開她的手,「你今天費心費力,還花了很多錢,打算幫我好好過一個生日,我總得有點表示。今天你不用自己動,我來服侍你。」

  他盡職盡責,幫她把每件衣服都整齊地疊好,放在旁邊,全程秉承專業的服務精神,一絲一毫多餘的曖昧動作都沒有,連手指尖都沒碰到林紙的肌膚。

  房間裡溫度並沒有調得很高,他又站得遠,時不時冷靜地看她一眼,林紙的皮膚上浮起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秦獵看見了,放下手裡的衣服,問她:「很冷?」

  林紙唔了一聲,認真點點頭。

  秦獵面不改色地抽開身上的浴袍帶子,上前兩步,伸手把林紙整個人擁進他厚實柔軟的浴袍裡。

  皮膚一直在默默叫囂著的渴望忽然全部被滿足,兩個人同時籲出一口氣。

  林紙貼在他溫暖的胸膛上,仰起頭問他:「……可是這樣一來,你不是就又髒了嗎?」

  秦獵輕輕一提,把她抱起來,聲音很平靜,林紙卻能從中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啞,他說:「你顧慮得很對。那我就跟你一起再洗一遍好了。」

  他把她抱進浴室,踢上門。

  整層都很安靜,只有水聲淅淅瀝瀝地響個不停。

  這個澡洗了不知道多久,落地窗外的天空晚霞散盡,漸漸黑下去,首都星星點點的燈火亮起來。

  客廳裡,門口那邊,傳來一陣悅耳的音樂聲,叮叮咚咚,耐心地反反復復響個不停。

  浴室裡還氤氳著濃重的白色水汽,水汽中夾裹著醇鬱的酒香和陽光的香氣,沉沉浮浮。

  林紙迷迷糊糊地扒著浴缸沿坐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在響。」

  秦獵斜靠在浴缸裡,身上水珠滾落,人懶洋洋的,「是門鈴。」

  林紙猛然清醒了,「是邊伽安珀和殺淺!我跟他們約好了,要一起去餐廳!現在幾點了?」

  浴室牆邊就有虛擬屏,上面赫然顯示著六點四十。

  馬上就要到餐廳訂好的時間了,好在離這裡並不遠,林紙趕緊哄秦獵,「我們先去慶祝生日。我還讓餐廳準備了一個超級大的機甲款冰淇淋蛋糕……」

  秦獵無奈地把她拉低,吻了吻,「好。」

  兩個人想要起身。

  然後就發現——

  林紙:!!!

  秦獵:……

  面面相覷。

  秦獵半晌才說:「我以前跟你說過,好像有時候真的會這樣。」

  他當初在神殿裡確實說過這種事,不過林紙只當他是在故意嚇唬人。

  三分鐘後,兩人努力無果,外面的門鈴還在鍥而不捨地奏著樂。

  秦獵跟林紙商量,「我們先出去,把他們打發到秦修那邊再說?」

  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林紙只得點頭答應。

  秦獵抓過浴袍,把林紙裹好,讓她摟住他的脖子,抱她起來。

  兩個人來到門口,能從監視器的畫面看到,外面果然是邊伽他們三個。

  秦獵沒有打開自己這邊的鏡頭,只按了通話,聲音鎮定,「林紙忽然覺得頭暈想吐,不太舒服,不然你們先去樓下我哥那邊坐一會兒?」

  秦修也早就說好了要一起去慶祝生日。

  邊伽連忙問:「林紙沒事吧?」

  林紙不能出聲,秦獵沉著地回答:「沒什麼事,可能是這周太累了,先讓她休息,也許過一會兒就好了。」

  邊伽點頭:「我就說,她非要天天熬夜不睡覺,非要學什麼蟲子叫,這下把自己叫病了吧?」

  殺淺比了下手環,「有什麼需要就叫我們。」

  安珀伸出胳膊,一左一右攬住他倆的肩膀,「行了行了,讓林紙睡吧,我們下樓。」

  他們三個下樓去了。

  沒過多久,就又有人來按門鈴,這回是秦修。

  他在外面問:「小獵,林紙怎麼了?需要我叫幾個醫生過來給她看看麼?」

  秦獵回答:「不用,就是一點不舒服而已。」

  秦修不放心,「小獵,你為什麼不打開你的攝像頭?你這樣我不太放心。」

  秦獵把頭靠近鏡頭,才點了下屏幕,給秦修看了看他佔據了整個屏幕的頭,只一秒鐘就斷掉,「現在放心了?」

  把秦修也打發走,林紙一眼看到門禁系統屏幕上的時間,頓時絕望,「已經過了七點了。」

  秦獵建議,「跟餐廳說一下,我們改期吧?」

  他抱著林紙走到窗前,在椅子上坐下,讓她拿手環。

  「臨時改期的話,已經付過的定金就沒了。」林紙哭唧唧。

  秦獵摸摸她的頭髮安撫她,心中有點好笑:她明明因為炸掉蟲眼,又拿了一次聯盟的一級星環勳章,五百萬早就到賬,資產已經沖到了八位數,卻還在心疼那幾百塊的定金。

  林紙一邊心疼錢,一邊點開手環屏幕,聯繫那家餐廳,先跟人家道過歉,又商量,「能不能改成明天晚上?」

  秦獵在旁邊冷靜地說:「還是改成下週末吧。」

  林紙抖了一下,斷掉通話後才驚恐地問:「下週末?下週末??不至於吧?會到下週末嗎?」

  「當然不至於,我就是覺得安排在週末比較方便而已,」秦獵安撫她,「反正如果到明天早晨還是這樣,就需要醫療手段介入了。」

  「醫療手段介入」這幾個字,讓林紙比剛剛更嚴重地抖了一下,「如果到明天還不行,學院那邊怎麼辦?明天我還有一整天的課,按規定不能無故曠課,就算請病假也得先要醫生開假條。」

  就沒聽說過這麼奇葩的請假理由。

  秦獵忍不住彎彎嘴角。

  林紙眼尖,馬上看見了,眯著眼睛口氣威脅,「秦獵,你在笑?你竟然還敢笑?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好玩?」

  秦獵抿住嘴唇,默默地伸出一條胳膊,蹭了蹭旁邊椅子上搭著的林紙的那件外套:刷刷刷刷刷刷。

  他在用蟲語說「不是」。

  不過又偏頭認真地想了想,他重新在林紙的外套上摩擦了兩下:沙拉,沙拉。

  林紙:沙拉沙拉你的頭。

  她一巴掌拍在他頭上,坐在他身上抱著他的脖子,和平時不是一個海拔,這高度十分就手。

  秦獵捉住她的手,拉到唇邊,用牙齒輕輕咬著吻了吻她的指尖。

  林紙深深地懷疑他是在用她的手擋住嘴角,其實還在笑。

  秦獵鬆開摟著林紙的腰的手,拿過手環,給秦修他們發了個消息,讓他們不用等了,重新抱著她站起來,往臥室那邊走。

  他邊走邊解釋:「不用急,我們可以再試試別的辦法。比如看看能不能……呃……以進為退?」

  神特麼以進為退。

  他以為他在上高階指揮課。

  林紙還在痛苦中,摟著他,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本來想好好給你過個生日,結果安排的計劃全部都泡湯了……」

  「沒關係,」秦獵偏頭在她耳邊低聲說,「紙紙,說實話,這是我這些年,過得最稱心如意的一個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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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0 01:37:09 |只看該作者
番外‧易感期

  秦獵這幾天又到易感期了。

  可是這次易感期,透著種奇怪。

  首先是時間拉長了。不知是不是做過永久標記的關係,他這次已經三天了,還沒有好轉的跡象。

  其次是,他看上去無比正常,和上回在四區戰場上發作時判若兩人。

  週四下午是主控指揮課,因為週五剛好是聯盟的法定假日,等於有三天的長週末,一教室的人心早就飛了。

  楊教官卻在下課前宣佈:「長週末大家好好休息,休息之餘看一點我發下去的資料,下周考試。」

  教室裡一片哀嚎。

  林紙一眼看見了秦獵,他就在外面,是過來接她一起吃晚飯的。

  從教室裡出來,林紙趁邊伽還在裡面收拾包,壓低聲音問,「你真的沒事?還是不打算用抑制劑?」

  「根本沒事,」秦獵答,「上次在四區有點失控,是因為受傷了而已。」

  那時候他肩膀受傷,大概人比較虛弱,自控力不夠,易感期的症狀才那麼明顯。

  林紙上下打量他一遍。

  他冷靜冷淡,全身上下彷彿比別人還低著幾度,林紙不得不承認,這一回,就像他吹過的牛一樣,根本看不出來。

  幾個在隔壁上課的學員在旁邊試試探探,秦獵看了他們一眼,對林紙說:「好像是找你的。」

  有Alpha主動往林紙跟前湊,秦獵仍然十分平靜,甚至還退後了一步,方便他們說話,似乎易感期真的對他影響不大。

  那幾個人都是主控指揮系大二的,小心翼翼地問林紙:「林紙,你能跟我們合個影嗎?」

  自從炸掉蟲眼回學院後,這種要求林紙已經司空見慣了。

  林紙跟他們一起拍了張照片,又有個Alpha問:「林紙,聽說你會送單人立體簽名照,能不能……?」

  他一臉羞澀,林紙不用他說完,就坦然回答:「我這邊沒了,不過殺淺那邊還有。機工系大四的那個殺淺,聯賽校隊的機甲師,你們知道他吧?他有我和校隊所有人的各種單人簽名照,都是免費送的。」

  邊伽也從教室裡出來了,熱情地說:「我帶你們去找他。」

  殺淺那邊除了照片,還有從一比十八到一比八十七的神之信條和暗夜遊蕩者的模型,還有刀鋒號和安寧的模型,做工特別考究,甚至有林紙和秦獵的小人兒坐在裡面。

  等他們走了,秦獵才問林紙:「你和殺淺上次合股進的那批模型還沒賣完?」

  「當然早就賣光了,」林紙說,「銷量太好,這已經是第二批了,我們最近又追訂了一批新的。」

  大家去拿免費簽名照時,就會看到那些模型,聯盟軍隊的機甲和戰艦外觀向來版權開放,這些模型全部都是殺淺在朋友那邊訂製的,都是市面上絕對見不到的精細程度,機甲學院的學員很少有人能抵抗住這種誘惑。

  除了模型,還有一種印著機甲圖案的T恤,精工細棉,質地無可挑剔地好,林紙在每一件上都簽過名,賣得也相當不錯。

  這段時間林紙和殺淺賺了不少。

  兩個人邊聊邊去食堂,一起吃過晚飯,才回到寢室大樓。

  時間還早著,林紙熟門熟路地跟著秦獵去五樓。

  出了電梯,秦獵帶著她走到門口,忽然腳下猶豫,停了下來,「林紙,安珀今天早上好像又把房間弄得很亂,你先等一等,我收拾一下你再進來。」

  說完自己先進了寢室。

  兩個Alpha住的寢室,怎樣都很正常,林紙耐心地站在門口,只等了不到一分鐘,秦獵就打開門,「進來吧。」

  寢室裡窗明幾淨,已經收拾好了,完全沒有雜物。

  林紙掃視一圈,心中覺得不太對。

  這麼短的時間,不像可以把「很亂的房間」收拾成現在這樣。

  沒一會兒,安珀就也回來了,他週末回天諭,是回寢室收拾包的,一看見林紙,立刻抱怨:「林紙,你快管管你家秦獵……」

  不過在秦獵威脅的目光中,立刻舉手投降,「好,我不說,我馬上滾。」

  林紙:?

  感覺好像在發生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林紙的手環忽然震了,林紙低頭看了看,「是秦梵,他回母星了,說帶了點茶給我,他不方便來帝國機甲,讓我過去拿。你今晚有空跟我一起過去一次嗎?」

  秦獵想了想,「晚上我不行,副院長讓我去次訓練廳,估計要試新機甲。」

  林紙本來想說,那就讓秦梵寄過來好了,心思忽然一動,改口,「那我自己去他那邊拿了?」

  秦獵平靜地點頭,「好,你去吧,路上小心。」

  林紙:???

  這個人明明在易感期,應該佔有欲爆棚,應該是這種表現嗎?

  秦獵晚上要去訓練廳,林紙回到自己的寢室,只給秦梵發了個消息,說暫時有事去不了,然後就坐在床邊,打開和秦獵的通感。

  可是秦獵無比正常。

  他正常地收好包,出了寢室,正常地來到訓練廳,正常地開始試用新機甲,幹完活,正常地回寢室洗漱準備睡覺,上床前還沒忘了對林紙說晚安。

  正常裡透著種奇怪。

  第二天是假期,林紙把時間表排得滿滿的,體能訓練必做,主控指揮課的材料也得看,楊教官發下來的資料多得嚇人,光是資料長長的名稱列表就半天都翻不完。

  決不能跟秦獵回他家,只要去他家,這三天就荒廢了,林紙堅決留在學院。

  林紙本以為秦獵又會像上週那樣,陪著她上兩天自習,沒想到他和她一起吃過早飯後,就一個人回天諭去了。

  他正在特殊時期,林紙多少有點心神不寧,時不時用通感看一眼他那邊,只看到他泡在天諭技術部,和安珀他們研究新產品。

  是耦合操控做精細手術用的醫療型機器人。

  聯盟戰場上的壓力小了,蟲族被全部壓縮到一區,軍方的機甲訂單肯定會縮減,天諭最近的新產品全部偏重民用。

  秦獵和那台小機器人玩得挺好。

  到了中午,林紙實在按捺不住,帶上光腦,乘公交車直奔天諭。

  到了樓下才用通感看了一眼,發現秦獵沒在技術部,已經回家了,好像正在整理衣櫃。

  林紙來到秦獵家的大廈,乘電梯上頂樓,直接用虹膜刷開門。

  一進去就揚聲叫他:「秦獵?」

  秦獵從裡面出來,神情訝異,快步過來,「怎麼忽然過來了?你不是要留在學院看資料麼?」

  林紙放下包,「在這邊看也是一樣的。」

  他面色平靜,林紙卻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得不慢。

  林紙掃視一圈,能體會到,她看向臥室時,秦獵更加緊張了。

  林紙立刻往臥室走。

  秦獵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低聲叫她:「紙紙。」

  又乾脆用手臂從背後抱住她的腰,繼續,「紙紙……」

  臥室裡藏著東西。

  當然不會是別的Omega,但是肯定有什麼特殊的東西,讓他從昨天到今天都那麼不對勁。

  林紙費勁地拖著這個抱著她的腰的大東西,繼續往前,艱難地挪到臥室門口。

  裡面仍然是秦獵的風格,全無雜物,一覽無餘,乾淨整齊得像樣板間。

  可是林紙對這裡太熟悉了,還是一眼看出了不對,又拖著他往前幾步,掀開了被子。

  被子鋪得沒有平時那麼平整,是因為有幾件林紙留在他這邊換洗備用的衣服,她用過的浴巾,她穿過的浴袍,她的髮圈髮卡,最奇葩的是——

  林紙拿起一件衣服看了看。

  是她放在殺淺那裡賣的T恤,他這裡竟然有一大堆。

  全部都是帶著她的氣味的東西,林紙的衣服很少,結果他連她簽過名的T恤都收集來了。

  他把所有這些東西,繞著他睡覺的位置圍成了一圈,好像一隻鳥一樣,給自己做了個窩。

  秦獵仍然從身後抱著林紙,把頭擱在她頭頂上,低聲說:「你那麼忙,我覺得我總這樣黏著你不太好,應該想辦法自己解決問題。」

  林紙早就聽說易感期的Alpha有築巢本能,這回竟然看了個現場版。

  林紙想想,「你寢室的床上也有?」

  秦獵承認:「有兩件你的衣服,還有幾件這種簽名T恤。」

  林紙有點納悶:「你的寢室裡,怎麼會有我的衣服?」

  秦獵安然回答:「我前兩天偷的。」

  林紙:「……」

  怪不得這兩天找那件穿了很久的黑衛衣,死活都找不到,神侍大人越來越出息了。

  林紙轉過身,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他的眼睛清澈如冰,還是完全看不出易感期的樣子。

  易感期的神侍大人,套路裡套著套路,層層疊疊地放在那裡,自己乖乖守在旁邊,等著她鑽。

  林紙的心中一片柔軟,低頭鑽進他的套路裡,「你的巢築好了,現在是不是應該把我放進去了?」

  秦獵凝視了她片刻,吻住她,聲音在唇舌間含混不清,「好。」

  忽然又說:「主控指揮課的資料我幫你一起看,」彷彿還有點委屈,「我成績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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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0 01:37:24 |只看該作者
番外‧聯盟往事(一) 降神

  很多很多年以前。

  星際聯盟歷,宇宙大拓荒時代。

  那是聯盟歷史課本上遙遠的時代,那時候,人類的星際聯盟剛剛建立,還是一棵幼嫩的小芽。

  聯盟一共只擁有三顆寶貴的行星,還不具備改造行星環境的能力,除母星外,另外兩顆行星條件都非常艱苦。

  絕大多數人類都生活在母星上。

  科技的進步已經讓星際旅行成為可能,但是星際旅行的路程耗時還在以年為計量單位,人們要在飛船上生活好幾年,才能抵達另一顆行星。

  不過因為母星人口爆炸,資源匱乏,還是有不少人背井離鄉,拖家帶口,忍受長途星際旅行,去新的行星上拓荒。

  科學家和聯盟軍隊的戰艦也在宇宙中不斷探索,尋找新的適合人類居住的行星。

  人類聯盟在生根發芽,在宇宙遙遠的另一邊,另一個後來被叫做「蟲族」的文明也正在茁壯成長。

  幽深的宇宙深處,人類飛船無法到達的地方,一艘怪模怪樣,半金屬半生物組織的黑色蟲族飛船正停在太空中。

  一聲又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從飛船內部傳來,火光熊熊。

  飛船船尾,懸著一排小小的圓球形逃生艙,其中一隻逃生艙裡,蜷縮著一個蟲族少女。

  那時候的蟲族還沒有「蟲化」得那麼厲害,她長得和人類很像。

  皮膚白皙,眼睛比人類更黑更亮,身上穿著外骨骼一樣的深色衣甲,右臂上結構復雜,裝配著武器,一條長長的大尾巴捲曲著,好像很害怕一樣,越過後背,把自己兜頭包住。

  她正縮在逃生艙裡,瑟瑟發抖。

  船艙裡的爆炸聲步步逼近,逃生艙仍然沒有啟動脫離飛船的意思,飛船的船尾忽然噴出火光,瞬間吞沒了其他幾隻逃生艙。

  蟲族少女的逃生艙暫時沒事,可就在其他逃生艙爆炸的瞬間,她好像能感覺到同類死亡的痛苦,猛地抽搐起來。

  抽搐平息後,她哆嗦著,使勁攥了攥手裡一塊黑色的小石頭,繼續喃喃地祈禱。

  按蟲族的信仰,他們這個種族,源自於宇宙中存在著一種特殊的古老神明。

  古神沒有實體,沒有形象,但是可以附身在這種黑色的石頭上,它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醒來,但是大部分時候都在宇宙深處沉睡。

  如果獻出的代價合適的話,神明就會響應祈禱。

  爆炸聲連綿不絕。

  就在離飛船不太遠的地方,一大片小行星帶裡,一塊巨大的黑色石頭正在圍繞一顆恆星運轉。

  石頭中,一個古老的靈魂正在熟睡。

  彷彿忽然聽到了什麼一樣,她動了動,逐漸從無數年的昏昏沉沉中甦醒。

  片刻後,等她真的睜開眼睛時,已經置身在一個小小的圓形的艙房裡。

  她迷迷糊糊地看看周圍,又低頭看看手裡攥著的小石頭,還有點搞不清狀況。

  記憶模糊不清,她不太記得自己是誰,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只覺得好像一直都在睡覺,睡了很久很久。

  頭頂上什麼東西一動,她嚇了一跳,抬頭看了看,發現那東西連在這個身體上。

  竟然是條深色的彎彎長長的大尾巴,前端還帶著個小勾。

  她好奇地動了動尾巴。

  尾巴很聽話,在有限的空間裡盡可能伸直了,又重新彎了起來。

  她又摸了摸身上的衣甲,研究手臂上的配槍。

  腦中有這個身體殘留的信息,支離破碎的,有一點記憶和文字,拼起來,好像這身體的主人來自一顆行星,正在乘飛船航行,沒想到遇到了飛船事故。

  又一陣劇烈的爆炸,火光呼地從船尾噴出來,就在熊熊烈焰吞沒這隻逃生艙前,它被爆炸的推力猛地一衝,脫離飛船,飛了出去。

  逃生艙的圓球飛快地翻滾著,彷彿命中注定一樣,衝進了太空中一小塊特殊的彎曲空間,立刻被吞沒了。

  不過轉眼又衝出來了。

  這塊空間連接了宇宙中相距非常遙遠的兩個地方。

  逃生艙一冒出來,就立刻被附近的一顆行星捕捉了,對著它衝了過去。

  那顆行星身邊相依相伴著兩顆衛星,一大一小,表面海洋面積不大,大部分是黃褐色的陸地,正安靜地在太空中緩緩旋轉。

  逃生艙從天而降,劃過一道亮線,向行星黃褐色的土地砸過去。

  大群猛獸對峙。

  那群人長得和人類很像,只是身材更加高大壯碩,膚色稍稍偏深,有的穿著簡單漂染過的粗布衣服,有的身上還有成片的金屬鎧甲。

  在人類和蟲族已經開始啟程,轟轟烈烈地探索宇宙的時代,這些人的文明大幅落後,看上去才剛剛開始織布和冶金。

  如果這時候有個聯盟史學家在現場,一定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很久以前大拓荒時代的使徒星,這些人自稱厄爾提人,是當初使徒星的原住民。

  聯盟史學家們關於厄爾提人的來源爭論不休,不過一致同意,根據基因檢測的結果,這些厄爾提人其實是母星人類的後裔。

  至於他們是怎麼來到這顆行星上的,眾說紛紜。

  主流觀點認為,他們是人類早期流落在太空中的飛船迫降到這裡,文明逐漸被遺忘,也有人覺得是他們機緣巧合,穿過了某種時空縫隙。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有定論。

  厄爾提人對面的猛獸,也是一種使徒星上的「原住民」,叫做古里獸。

  古里獸四肢著地,全身布滿黑褐色硬甲,有尖牙利爪,體型大小不一,有幾隻大的,足有猛獁象的尺寸,行動緩慢,力大無比,多數都是小的,身長和虎豹差不多,機動靈活。

  古里獸的數量不少,明顯佔據了上風。

  厄爾提人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它們的利爪下,被瘋狂地撕咬著,扯成碎片分食,空氣中全是血腥的氣味,刺激得古里獸更加狂暴。

  剩下還活著的厄爾提人警惕地舉著武器,聚成一圈,手中的武器一致對外,互為倚仗,準備和包圍他們的獸群決一死戰。

  他們的首領叫雷諾,身材比其他人更高大強壯,身上披著半邊鐵甲,手裡拿著一把長刀,站在最前面。

  他用厄爾提語對大家說:「不用怕,只要我們再多堅持一會兒,部落裡的人發現我們還沒回來,就會來支援的。」

  有人低聲說:「神也會來救我們的。」

  雷諾點頭,「我們得堅持下去,給神一個救我們的機會。」

  他瞅準機會,提刀對準一隻靠得太近的古里獸劈了過去。

  這一刀凶悍無比,手起刀落,古里獸的硬甲也擋不住,被一刀從肩膀的地方劈進去,斬成了兩截。

  他十分神勇,周圍的厄爾提人士氣振奮,一起高聲呼喝起來。

  古里獸像是彼此溝通了一下,突然一起發起猛攻,撲向中間這群厄爾提人。

  曠野的風捲起黃沙,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就在這時,逃生艙就像天降隕石,冒著火光,呼嘯著衝了下來,猛地砸在古里獸群裡。

  就算逃生艙在落地時已經自動啟動保護系統,調整了速度,它的衝擊波仍然威力不小,像一次爆炸。

  古里獸群倒下一大片,逃生艙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片刻後,艙門自動開啟,長尾巴的少女往外探了一下腦袋。

  她看清周圍翻肚皮的古里獸,還有拿著武器的一群人,馬上又縮回去了。

  還活著的古里獸也立刻看到她了,好幾只躍下大坑,朝打開的艙門衝了過來。

  長尾巴的少女連忙在艙門的地方手忙腳亂地找了一通。

  可惜完全沒發現重新關上門的辦法。

  古里獸已經撲過來了,到了艙門前,幾乎能聞到它們尖牙上的血腥味,少女情急之下,身後的尾巴探出艙門,猛地一抽。

  尾巴的力氣竟然不小,那隻古里獸被抽得哀嚎一聲,就地滾出去老遠。

  這辦法有效。

  又一隻古里獸來了,少女如法炮製,揮舞尾巴,把它抽得飛了出去。

  她的尾巴用得還不太熟練,有時候不太聽使喚,不過對付古里獸已經足夠了。

  剩餘的古里獸中,一隻巨型古里獸緩緩地走下大坑。

  它的體積太大,看上去一腳就能把逃生艙踩扁。

  少女有點緊張,從逃生艙裡出來了。

  尾巴對付不了這個大傢伙,她在琢磨著逃跑。

  坑沿上忽然傳來呼哨聲,一支長矛飛射出來,準準地釘在巨型古里獸的屁股上,然後又是一支。

  是剛剛那群厄爾提人。

  逃生艙從天而降,幹掉了不少古里獸,剩下的古里獸圍不住他們,厄爾提人正在清剿剩餘的獸群,他們看到巨型古里獸奔著逃生艙去了,立刻開始攻擊它,想把它從逃生艙這邊引開。

  巨型古里獸被長矛紮得很疼,果然轉了個方向,重新邁上坑沿,去踩戳它屁股的厄爾提人。

  厄爾提人這次的武器沒帶夠,打不過它,只能引著它且戰且退。

  有個穿鐵甲的人還在對少女這邊大聲地喊著什麼。

  少女當然是聽不懂,不過能猜得出來,他們正在使勁喊著,想讓她逃跑。

  這肯定是個逃跑的絕佳機會,不過少女覺得好像不用。

  她抓緊時間,又擺弄了一下右臂上的東西。

  按腦中殘存的記憶碎片,這好像是武器,只不過記憶裡找不到到底該怎麼用。

  她東摸西摸,一通亂點,一道光突然射了出去,打在逃生艙前的地面,轟隆一聲巨響。

  找到了。

  少女馬上抬起右臂,對準巨型古里獸按了下去。

  又是一聲巨響,古里獸的後半截整個炸開了花。

  周圍的厄爾提人全都呆住了。

  好半天才有人說:「預言裡說過,神會坐在火球中降臨,用雷電保護我們,原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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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0 01:37:41 |只看該作者
番外‧聯盟往事(二) 不一定是個人

  宇宙大拓荒時代,人類的戰艦第一次抵達使徒星。

  星際巡遊者一號是聯盟派出的一艘戰艦,肩負尋找宜居行星的任務,已經離開母星,在宇宙中航行兩三年了。

  它一路考察過不少行星,在漫漫旅途中,見識過各種千奇百怪的星球,有的冷得完全是冰窖的,有的熱得能烤化人,有的乾脆完全是一大團氣體,一寸實地都沒有,忽然遇到使徒星,就像在茫茫沙漠中挖到了一塊耀眼的金子。

  那時候的使徒星還不叫使徒星,它只有一個編號——GHF38764號行星。

  它理想得就像上天賜予的寶貝,幾乎完全不需要人類改造。

  無論是尺寸、重力、溫度、大氣,還是自轉和公轉週期,使徒星全部都和母星類似,非常理想,甚至比星際聯盟現在已經擁有的兩顆移民行星還好得多。

  巡遊者一號的艦長,秦烈少將,等戰艦在使徒星上著陸後,就讓副官把找到宜居行星的好消息發回了母星。

  新的通訊方式能讓信息繞過光速限制傳回母星,卻還是遠遠不能實現實時通訊,只能等著母星軍事委員會的回復。

  戰艦上的幾百名船員大部分都是聯盟軍人,除此之外,還有一批科研人員,戰艦落地沒多久,考察隊就出發了。

  秦烈自己帶隊,帶著二十多個配備武器的士兵,外加研究員們,把車隊從戰艦裡開出來,立刻開始了對這顆行星的探索。

  那個時代,不止懸浮車不普及,也沒有機甲,甚至連步兵甲也還沒有發明,士兵的軍裝都是特殊材料的織物,各自抱著自己的槍,坐在車裡。

  顯而易見,這顆行星上是有生命的。

  戰艦落地的地方就是一大片曠野,上面遍佈著一叢叢葉子油綠的低矮灌木,偶爾還能看到一種細長葉子的樹,乾巴巴的樹葉在風中搖晃得沙沙作響。

  幾個研究員問秦烈:「艦長,戰艦降落的時候,我們看到前面有水源,有水的地方,動植物肯定更多,我們能不能先去那邊?」

  他們都眼巴巴地看著秦烈。

  他是這裡的最高長官。

  他出身聯盟世家,前幾年在開發新行星的戰場上屢立戰功,年紀輕輕,就破記錄地升到了少將軍銜,前途不可限量。

  不止前途無量,人長得也相當好,可惜就是永遠一副冷靜自持,不近人情的模樣。

  飛船的副官叫安倫,話比秦烈多得多了,幫研究員們說話:「我也看見一片大湖了,反正咱們也有的是時間,過去看看唄?」

  初到這顆行星,還摸不清情況,大湖有點太遠。

  秦烈沉吟片刻,還是點頭答應他們了,不過還是囑咐:「有水源的地方一般都很危險,我們小心一點。」

  車隊一路往前。

  這裡生機勃勃,除了植物,還有各種昆蟲和小動物,他們沒開多遠,就遇到了古里獸。

  好幾隻古里獸正趴在曠野的灌木叢後休息,一看到車隊,就朝這邊狂奔過來。

  第一次見到這種一身硬甲的動物,有人低聲說:「這是什麼東西?恐龍復活了嗎?」

  安倫回答:「這和恐龍差得有點遠吧?好像是……嗯……全身換成硬皮的劍齒虎?獠牙特別長的那種。」

  古里獸當然也是頭一次看到車隊這種東西,十分興奮,呲著長長的獠牙撲了上來。

  安倫:「呦,這麼熱情,有點受不了。」

  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都在看秦烈。

  秦烈沒有猶豫,直接拔槍,一槍把衝在最前面的古里獸放倒。

  剩下的古里獸見勢不對,馬上一溜煙逃跑了。

  這只是路上的一個小插曲,之後就再沒遇到任何有攻擊性的動物,車隊在顛簸的地面上繼續前進,不久就來到一大片湖泊前。

  湖水清澄,倒映著藍天,湖面很寬,淺水處長滿蘆葦一樣的植物,成片的穗子輕輕搖晃,湖岸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

  科研人員們如獲至寶,離開車輛,開始採集植物、土壤礦石和水源樣本,準備評估未來在這顆行星上種植的可能性,士兵們都端著槍在旁邊警戒。

  在湖邊停留了一陣後,謹慎起見,秦烈叫大家上車,「我們今天到此為止了,先回去分析這批樣本,其他的下次再說……」

  話音未落,警戒的士兵就報告,不遠處的灌木叢後有東西在動。

  竟然是數量極多的古里獸。

  這有點奇怪,因為負責警戒的士兵一直都在瞭望周圍,剛剛曠野上還風平浪靜,除了灌木叢什麼都沒有。

  這麼多古里獸,就像是憑空突然冒出來的。

  它們的數量雖然很多,卻都前進得無聲無息,正在小心隱蔽地匍匐著,靠近車隊。

  秦烈立刻意識到,這種野獸的智商好像不低。

  它們的主要進攻方向切斷了他們回戰艦的退路,幾個方向還在彼此配合,輪番向前推進,戰術使用得十分嫻熟。

  身後就是大湖,退無可退,回戰艦路又被截斷,好在手裡有武器。

  秦烈把大家分散開,依託周圍的大塊石頭,趁著古里獸還沒來得及靠近,率先開始攻擊。

  槍聲響了起來,古里獸一隻接一隻地栽倒,不過它們沒有後退,反而不再躲躲藏藏,加速衝了過來。

  它們打算在被殺光之前衝到車隊這裡。

  這也確實有可能,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奔跑的速度又飛快,而且距離過近。

  秦烈一邊開槍,一邊叫人聯繫戰艦,讓他們帶重型武器過來支援。

  安倫問秦烈:「我們退到車上?」

  考察車的配置,主要是為了對付各種極端環境,但是應該能抵抗一陣獸群的攻擊,然後等待戰艦那邊的支援。

  可是就在不遠處,忽然又冒出幾隻龐然大物。

  每一隻都體型巨大,有將近兩層樓高,腳爪奇粗,也長著一樣的硬甲和長牙,估計很容易就能把車輛掀翻。

  秦烈看一眼密密麻麻的獸群。

  它們甲殼太硬,數量又多,不知道用考察車能不能直接衝撞出去。

  秦烈正準備冒險試一試,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呼哨。

  就算是在槍聲中,呼哨聲也很清晰,是從湖那邊傳來的。

  秦烈頭皮發炸:四面都被包圍了?

  他轉過頭,看見就在身後不遠處,湖邊的亂石堆裡,站著一個人。

  這一片地方剛剛已經查看過,除了石頭什麼都沒有,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時候,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人身材不高,甚至算是挺矮,也就到秦烈的胸口,穿著一件淺亞麻色的粗布長袍,袍子下擺一直蓋到腳,長袍的兜帽很大,帽簷低低地垂下來,遮住了臉。

  怎麼看都像是個人類。

  秦烈心想:這顆行星上竟然有人。起碼是類人生物。

  那人看見秦烈轉過頭,從長袍下露出一隻手。

  那隻手不大,有五根手指,手指白皙纖細,也和人類一樣。

  那人指了指旁邊的石頭,然後向前走了兩步,竟然從石頭中間走下去,消失了。

  獸群還在往上衝,秦烈讓安倫接手指揮,自己迅速來到亂石堆裡,竟然看到地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洞口,洞口黑漆漆的,斜伸向下,裡面好像很寬敞。

  那個兜帽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秦烈向下試探著走了兩步,發現洞口是個機關,可以把石板搬回原位,就能完美地遮住敞開的洞口。

  這是一條退路,或者是一個圈套。兜帽人可能是來幫忙的,也有可能根本就不懷好意。

  秦烈躊躇了片刻,決定賭一賭。

  他從洞口一出來,安倫就揚聲問:「發現什麼了?」

  秦烈說:「這邊有個洞,退過來。」

  所有人且戰且退,退到亂石堆這邊。

  秦烈讓大家火速進洞。

  安倫奇怪,「剛才這裡有這個洞嗎?你是怎麼找到這種地方的?」

  秦烈回答:「我看到一個穿長袍戴兜帽的人,對著這裡指了一下。」

  安倫訝異:「人?這顆星球上有人?」

  秦烈最後一個下去,關上洞口的石板機關,把衝過來的古里獸隔絕在外。

  等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大家才發現,每隔一段距離,石壁上就掛著一隻口袋,裡面發出瑩瑩的光。

  安倫小心的研究了一下,「好像是種蟲子。」

  有人把會發光的蟲子養在口袋裡,用它們照明。

  發光的口袋向遠處延伸,像是在這個迷宮一樣的地方,給他們指了一條往前的路。

  安倫笑道:「小時候捉鳥就是這麼玩的,灑一路麵包渣,讓它一邊走一邊吃,最後踩進陷阱裡。」

  秦烈小心地帶著大家沿著蟲燈指的路往前走,每個人都緊握著槍,精神高度集中。

  周圍都是岩壁,越往前空間越大,洞頂極高,通道也四通八達,像個巨大的迷宮,要是沒有蟲燈指路,不知道會走到什麼地方。

  秦烈現在也忽然明白,剛才那些古里獸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了。

  它們會突然出現在曠野裡,估計走的也是這種地下通道,才會冷不丁出現,偷襲車隊。

  一行人一路警戒,卻什麼都沒有發生,既沒有再見到那個兜帽人,也沒有遇到古里獸,蟲燈照亮的路走到了盡頭,前面的路斜向上,洞頂懸著四五袋蟲燈。

  秦烈過去看了看,發現是一個和入口一樣的石板機關,打開後,外面的陽光照了進來。

  他們出來了。

  一出來就能看見,戰艦就停在不遠的地方。

  兜帽人沒有惡意,引著他們突破古里獸的包圍,回來了。

  安倫笑道:「我們遇到好心人了。」

  「也不一定是個人。」秦烈忽然說。

  安倫:「啊?」

  秦烈說:「那人剛才轉身的時候,我看到長袍的形狀不對,好像袍子下面藏著一條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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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0 01:37:57 |只看該作者
番外‧聯盟往事(三) 文盲

  土壤和水質的分析結果非常好,這裡很可能可以種植母星的農作物。

  母星的回復也終於來了。

  發現新的宜居行星的消息一傳出去,整個聯盟歡欣鼓舞,聯盟主席維爾夫元帥親自下令,立刻授權秦烈全權處理新行星的各項事務。

  聯盟決定,等秦烈他們對這顆行星做過初步勘察後,馬上就會派出新的一批戰艦,帶著聯盟軍隊和建立人類基地的專家團隊和工人,前往這顆新行星開荒。

  畢竟就算戰艦路上不停,直接開過來,起碼也要一年多兩年的時間,得早一點出發。

  看完母星的回復,秦烈沒有說話。

  安倫在旁邊說:「問題是,這顆行星上是有人的。」

  這並不是什麼「新行星」,上面有原住民,而且看上去還是類人的智慧生命。

  秦烈想了想,「我們先做勘察,最好能找到原住民。」

  不用他們找,原住民自己來了。

  有人急匆匆來艦長室報告,說戰艦外來了幾個「人」。

  戰艦外的造訪者有三個,都高大強壯,肌肉發達,衣服前胸護著鐵甲,腰挎長刀,騎著一種尖牙利爪的獸類,不是馬,倒是有一點像圍攻過秦烈他們的獸類,卻又不太一樣,一身黑皮,身形更瘦長一些,也高了不少。

  好像騎著黑皮老虎的戰士。

  秦烈留神看了看這幾個人,發現他們看著幾乎完全就是人類,背後並不長尾巴。

  三個人刀不出鞘,約束著坐騎在戰艦前原地踱來踱去,看起來並無惡意。

  秦烈對安倫說:「我出去看看。」

  安倫倒是有點擔心:「你自己?」

  秦烈安撫他:「沒事。」

  果然,他一從戰艦裡出來,對方就從坐騎上下來了。

  他們上前幾步,試探著跟秦獵說話。

  當然是聽不懂。

  這在雙方的意料之中,兩邊開始比手畫腳。

  三個人指著曠野的一個方向,秦烈弄明白他們的意思了:他們好像是想讓他跟著他們過去。

  秦烈回到飛船,跟安倫交代了一下,就點了一小隊人和幾輛車,跟他一起出發。

  安倫還不太放心,「要不要多帶點人?就這麼跟著他們走,出事了怎麼辦?」

  秦烈回答:「我出事了,不是還有你指揮戰艦麼?」

  安倫:「……」

  三名戰士見他們出來了,就當先騎著猛獸,給車隊引路。這種把背後對著對方的姿態,也完全是友好的意思。

  在曠野上前進了相當一段距離,地平線上,竟然出現了一大片建築。

  建築都是石製的,蓋在一大片傾斜的坡地上,四周圍著石頭壘成的高牆,看上去相當結實。

  坡地上除了房屋,還有梯田,依稀能看到儲存雨水和引水向下的灌溉系統,秦烈意識到,自己先前可能低估了他們的文明發展水平。

  高牆上厚重的木門被粗大的金屬鉸鏈緩緩放下,吱嘎作響,大門打開,三名戰士引著車隊開了進去。

  像是現代的車輛穿越時空,開進了幾百上千年前古老的城池。

  城裡的人不少,老幼都有,大多穿著粗染過的布衣服,全都好奇地看著車隊。

  秦烈的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索。

  每個人都和人類一樣,偶爾會看到有人穿著粗布兜帽長袍,但是長袍背後一片平整,沒有任何人長著尾巴。

  三名戰士把車隊引到城中心最高大的一片石製建築前。

  外面有手持武器的戰士守著,引路的人把坐騎交給他們,讓車隊停下,示意秦烈下車,帶著他們走了進去。

  走上石頭台階,就進入一個大廳。

  秦烈本以為,他會見到一個坐在鋪著獸皮的王位上,不可一世的「王」,沒想到大廳裡根本沒有什麼王位,只有會議桌一樣的長桌和木製的椅子,還有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聽到他們來了,立刻快步迎了過來。

  秦烈覺得這人好像是個Alpha,個子和他差不多高,膚色偏深,身材強壯,和那幾個戰士一樣穿著護甲,腰上佩刀。

  他看上去是這裡的首領,卻心平氣和,毫無架子,只在上下打量秦烈。

  他試探地說了幾句話。

  完全不能溝通。但是從語氣也能聽得出來,相當友好。

  年輕人想了想,又說了兩個音節,用手指著自己。

  他說:「雷諾。」

  秦烈知道,這應該是他的名字。

  秦烈也指指自己,「秦烈。」

  「秦……烈?秦烈?」年輕人重復了兩遍,努力說準。

  「對。」秦烈對他點了點頭。

  這開了一個好頭,秦烈正以為可以繼續交流時,雷諾又說了一句長長的話,指了指裡面的一扇厚木門。

  他點了點跟隨秦烈的士兵,又點了點秦烈,再示意裡面的木門的方向。

  秦烈明白,他是想讓秦烈單獨跟他過去。

  秦烈身上配槍,並不太擔心,向前走了兩步,年輕人見他明白了,立刻帶著他往那扇門走。

  門後並不是什麼裡間,而是這間房子的後門,後面是個院子。

  院子有迴廊,迴廊上爬滿花藤,纍纍垂垂地墜著藍色的細密花串,兩個人穿過迴廊往前,在另一幢白色石頭的建築前停下。

  雷諾站在門口,並不進去,對裡面恭恭敬敬地說了句話。

  裡面有人應了一聲,聲音清脆動聽,是個女孩的聲音。

  雷諾對秦烈示意,讓他進去。

  秦烈忽然明白這樣大費周章把他找過來的人是誰了。

  果然,裡面是個寬敞的房間,四壁雪白,地上鋪著大片打磨光滑的白色石磚,中間擺著同樣材質的一大張桌子,旁邊放著幾把木製椅子。

  房間裡有個人。

  是個年輕女孩,以秦烈的眼光,會覺得她是個Omega。

  她穿著一件亞麻色長袍,這回兜帽沒戴,垂在背後,光著一雙腳,有椅子不坐,坐在那張大桌子上,正歪著頭,用一雙黑亮的眼睛打量著秦烈。

  最惹人注意的是,她背後彎彎地伸出一條大尾巴,高高地舉過頭頂,尾端還帶著一個小勾,正在閒極無聊地左右搖晃。

  秦烈在今後的人生中,經常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起這個奇異的場景。

  金色的陽光照在白色的地板上,反射著明亮耀眼的光暈,窗外綴滿藍花的花藤在風中輕輕搖曳,一個長著長長的大尾巴的少女坐在大桌子上,偏頭好奇地打量他。

  少女用尾巴尖指了指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從桌子上跳了下來。

  就算在湖邊沒有直接看到那條尾巴,秦烈也認識她的身形和那隻手。

  這就是給他指路的戴兜帽的人。

  秦烈腦中飛快地思索:她救他們,不知道是特意過去的,還是路過時順手而已。

  只是路過湖邊順手救人的話,不太說得通。

  戰艦剛剛抵達這顆行星,降落沒多久,大湖又和戰艦很有一段距離,她在指路時能精確地把他們引回戰艦附近,這消息有點過於靈通。

  秦烈走過去,先對她說:「謝謝你。」

  少女看看秦烈,用尾巴尖指向他,重復他的音節,「謝謝你?」

  然後再把尾巴尖懸停在自己上方,像個箭頭一樣指著自己的腦袋,「沙拉。」

  秦烈哭笑不得。

  她以為他的名字叫「謝謝你」。

  秦烈搖搖頭,點點自己的胸膛,「秦烈。」

  沙拉默了默,心想,原來他叫「秦烈」。

  那他開始的時候說的幾個音節——「謝謝你」——是什麼意思?

  看他的表情,十有八九是在向她道謝,她上次穿著袍子,包得那麼嚴實,他也認出來了。

  沙拉當然不叫沙拉。

  她並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從沉睡中甦醒,穿到這個身體上後,就因緣巧合,來到了這顆行星。

  她腦中還有殘存的這個身體的語言和記憶,剛開始和雷諾他們交流的時候,一直都在用手臂的護甲摩擦身體上的護甲,發出「沙拉沙拉」的聲音,表示肯定的意思,所以厄爾提人都在把她這個從天而降的神叫做「沙拉」。

  反正她不記得名字,叫「沙拉」也沒什麼不好。

  她已經在厄爾提人這裡待了將近三年。

  這三年做了不少事,幫雷諾統一了這片土地上的部落,幫他們修建了石牆圍繞的聚居地,發展農業,興修水利,讓這些部落開始定居了下來。

  她的厄爾提語現在也已經說得很不錯了。

  不過無論她說什麼,秦烈當然是聽不懂。

  她再看秦烈一眼。

  他穿了一身他們的制服,材質筆挺,頭上的大簷帽上有個精緻的徽章,帽簷下是一雙冰澈的眼睛,鼻樑筆挺,優美的唇線微微抿著。

  在湖邊時她就注意到他了,倒不止是因為他長得好,還因為這人面對那麼多古里獸的圍攻,看起來仍然相當冷靜果斷。

  他倆現在互為文盲,得想辦法交流。

  沙拉光著腳跑到旁邊,從木櫃裡拿出一卷紙,又拿了一個小瓶和一支筆過來。

  秦烈留神看了看,心想,他們已經會造紙了。

  紙有點發黃,但是質地很細膩,很明顯是植物纖維打漿晾乾後製成的,筆是一根前端削尖的漂亮的黑色羽毛,小瓶子裡裝的應該是墨水。

  她好像打算寫字。

  沙拉把紙鋪在大桌子上,用羽毛筆蘸了點小瓶子裡的墨水,凝神下筆。

  她並沒有寫字,而是在畫畫。

  她鄭重地紙上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長橢圓,給橢圓加了個尾巴一樣的東西,最後畫了兩個眼睛一樣的小圓圈,然後抬起頭,熱切地看著秦烈。

  她用眼神在問他:看懂了嗎?

  秦烈:「……」

  秦烈把手放在身體兩邊,魚鰭游泳一樣揮了兩下,「是魚嗎?」

  沙拉攥著羽毛筆,歪頭看著他,好像在估量他究竟弄懂了沒有。

  秦烈乾脆伸手拿過她的筆,三兩筆在她的「魚」周圍勾勒出水波、湖岸和蘆葦一樣的水草。

  他畫得比她好太多了,兩個人的繪畫不在一個水平上,像風景小品中誤入了水中大怪獸。

  沙拉倒是立刻看懂了,不過馬上搖搖頭。

  她搶回筆,三兩下把秦烈的水波蘆葦劃掉,在她的大怪獸旁邊認真地畫了一大一小兩個圓圈。

  秦烈忽然明白她在畫什麼了。

  接近這顆行星時,他們就看到了,這裡有一大一小兩顆月亮。

  如果她畫的大怪獸出現在月亮旁邊,那麼推理一下,這隻長眼睛的怪獸應該是飛在天上的戰艦,那麼那兩隻眼睛估計是戰艦的舷窗。

  秦烈:「……」

  這是什麼靈魂小畫手。

  秦烈拿過她手裡的筆,幫她的怪獸重新勾勒輪廓,把橢圓改成戰艦的樣子,抬起頭看著她。

  沙拉籲了口氣,終於點點頭,用一雙黑亮的眼睛憐憫地望著他,眼中是毋庸置疑的幾個字:你好笨啊。

  秦烈忍不住彎彎嘴角,「不是我笨,是因為你畫得好醜。」

  沙拉的眉頭立刻擰起來了,眯眼盯著他。

  秦烈心想:她該不會是聽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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