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階幻方] 完美耦合 (全文完)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五十章　小Omega

　　接下來是鐵哥們組和孿生姐妹組，表現一般，都只比上次試駕稍好一點。

　　然後就輪到林紙和秦獵。

　　林紙站起來時，聽見坐在後排的宣落說：「小Omega，加油哦。」

　　林紙回過頭，看見宣璽一臉從容淡定，宣落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他們兩個像是很有把握，覺得神之信條已經是他們的了一樣。

　　他們大概堅信，他們和神之信條的耦合程度只會越來越好，林紙的體質卻沒辦法一夜之間變強。

　　林紙被他激起了鬥志，一言不發，和秦獵進了駕駛艙。

　　兩個人戴上頭盔。

　　這一回，大屏幕上，兩個人的耦合進度條完全沒有出現，像是系統壞掉了一樣。

　　系統沒壞，它直接報出百分百深度耦合。

　　評估委員會的幾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就算他們再顧慮林紙的體質問題，還是忍不住覺得，林紙和秦獵這兩個，真的就是非人類。

　　耦合完成，秦獵轉過頭去看林紙。

　　兩個人都清晰地知道，這回林紙的腦袋一點都沒有疼。

　　看來上次真的是那枚芯片在裡面作怪。

　　芯片沒有了，限制林紙發揮的最後一點障礙消失，林紙對秦獵笑一笑，說：「看我來一下。」

　　所有人都看見，神之信條動了。

　　它在大廳中輕巧地幾步助跑，躍到空中，一腳飛踹出去，在好像快到大廳的牆壁時，落下來就地一滾。

　　它的動作絲毫都不僵硬，沒有任何滯澀，完全像個活人一樣。

　　機甲駕駛員這邊一片沉默。

　　他們剛剛都操控過神之信條，它復雜深入的耦合系統，就像背在身上的一座沉重的山，壓榨著每個人的神經，發出的每一個信號，對駕駛員都是一次靈與肉的雙重折磨。

　　可是他們的這座大山，在別人手裡，輕得像陣風，像片羽毛。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就是這麼遠。

　　最關鍵的是，從大屏幕上能看得出來，所有動作的耦合信號，全都是從林紙的主駕駛位發出來的。

　　這不是秦獵在操控，而是林紙。

　　神之信條毫不費勁，翻滾後一躍而起，好像並不知道接下來該做點什麼，偏著腦袋想了想。

　　一個偏頭的動作，就夠別人去洗手間裡吐一陣了，她卻那麼隨便一做，再自然不過。

　　它好像想好了，溜達到評估委員會的長桌前。

　　它俯下身，把一隻手遞到那個大校軍銜的評估委員面前。

　　林紙知道，就是她昨天顧慮重重，沒讓他們通過評估。

　　大校怔了怔，猶猶豫豫地把手搭在它的手指上。

　　神之信條托住她的手，帶著她站起來，然後把她輕輕地一提，提起來，安放在肩膀上。

　　別人只覺得神之信條的動作流暢，大校心裡卻非常清楚，它是個能一拳砸爛懸浮車的龐然大物，所有的力道卻都控制自如，輕重適宜，不用說受傷，一絲一毫都沒讓人覺得不舒服。

　　林紙對這台新機甲的掌控，非常精準，已經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

　　大校年輕時也是個出色的機甲駕駛員，捫心自問，就算在她的黃金時期，駕駛神之信條這樣的超級機甲，也根本沒辦法在耦合初期就達到這種程度。

　　神之信條肩膀上扛著人，在大廳中穩穩當當地溜達一圈。

　　林紙心中只在默默祈禱：突發奇想這麼幹，希望大校不恐高。

　　她操控神之信條，轉了一圈，才把人重新穩妥地放回座位裡，轉身回到大廳中間。

　　兩個人摘掉頭盔，從駕駛艙裡出來。

　　林紙鑽出艙門時，順便低頭俯視了下面的宣落一眼。

　　宣璽和宣落的表情十分復雜，旁邊的虎頭兄弟早就驚訝得嘴巴都合不起來了。

　　任誰都看得出來，林紙這樣操縱神之信條逛了一圈之後，現在神色如常，什麼事都沒有。

　　她和秦獵一起上了升降梯，升降梯還沒落到位，林紙就輕輕一蹦，從上面蹦了下來。

　　「小Omega」歡蹦亂跳。

　　只有秦獵知道她是在逞能。

　　她確實是不頭疼了，可是正在經期，蹦這麼一下也不太好受。

　　回到座位坐好，林紙眼巴巴地看著評估委員會那邊。

　　幾個評估委員好像正在熱烈地討論著什麼。

　　林紙這回不敢穿過去，也不敢閉上眼睛，坐得筆直，生怕人家覺得她又累暈過去了。

　　她望著那邊琢磨：睜著眼睛的時候，不知道能不能跟那邊的人通感。

　　事實證明，是可以的。

　　林紙心念動了，眼前就跟著一變，又換成了大校的視野，面前還是熟悉的虛擬屏幕。

　　旁邊的人正在說：「這種表現，整個星環九區都找不出第二對了，我實在想不出，如果不把神之信條給他們，還能給誰。」

　　林紙緊張地等著。

　　她通感的這個身體終於說話了，「林紙這次身體好像沒什麼問題。」

　　旁邊的人答：「對。我估計，昨天是剛開始耦合，可能沒適應好。」

　　這身體點點頭，「沒錯。我也這麼想。」

　　林紙看著她伸出手指，毫不猶豫地點在前面的屏幕上，林紙和秦獵的那一格。

　　那一格的同意人數終於從「4」變成了「5」。

　　林紙不再看了，切回自己視野，發現秦獵正在看她。

　　林紙對他綻開笑容，做了個口型：「過了。」

　　秦獵也微笑了一下，伸手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交叉。

　　只過了一會兒，文森中將就到駕駛員這邊來了，對大家說：「評估委員會已經決定了，最後選定的是林紙和秦獵。謝謝大家這些天的配合，大家辛苦了。」

　　聯盟最好的神之信條，傳說中的神之信條，真的是他們兩個的了。

　　林紙的整顆心都在歡快地跳舞，沒法表達，使勁反手攥住秦獵的手，捏他的手指頭。

　　惹得秦獵忍住笑，頻頻轉頭看她。

　　大家站起來紛紛離開，文森中將單獨留住林紙和秦獵，拿了一大堆表格讓他們簽字，然後簡單地交代了一下。

　　總而言之，就是接下來要向軍事委員會上報，走下面的流程，主要是安排兩個人接下來和機甲的磨合和訓練。

　　他們暫時可以回學院等通知了。

　　一離開大廳，林紙就說：「秦獵，稍等一下。」

　　她站在原地，不動了。

　　秦獵默了默，她又去看她那些移動攝像頭了，十有八九，是在看宣落的。

　　林紙確實在看宣落的視角。

　　他們競爭神之信條失敗，應該會聯繫西結。

　　果不其然，姐弟兩個先走，現在已經到了宿舍，一關好門，宣璽就第一時間點開手環，找到通訊錄上的人。

　　林紙聽見西結的聲音傳來：「怎麼樣？」

　　宣璽答：「我們沒能拿到神之信條。」

　　西結的語氣很正常，甚至是溫柔的，「沒關係。他們兩個天賦異稟，搶不過很正常。」她頓了頓，「我原以為林紙的身體太弱，承受不了神之信條的耦合系統，沒想到她竟然可以。」

　　他們沒再說別的，斷掉通話後，宣璽和宣落就開始整理行李，商量回四區的事。

　　林紙又等了一會兒，沒有新信息，才停掉她的監控攝像頭。

　　「他們跟西結說了一下情況。」林紙告訴秦獵，然後悶著頭往前走，走了幾步，忽然說，「秦獵，我們能不能先不回學院？」

　　秦獵立刻猜出：「你想去星圖？」

　　這個號稱來自星圖的西結，插手了不少事，可是星圖內部的員工名單裡找不到這個人，安珀說，她也不是宮家的親戚，不知是不是其他組織的人假冒的，是什麼來頭。

　　林紙現在功能強勁，很想找幾個移動攝像頭，溜進星圖內部看看。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太子

　　林紙正在特殊時期，秦獵有點猶豫，「你會不會不舒服？」

　　林紙只想現在就去星圖，努力說服他：「我已經吃過你給的特效藥了，現在一點疼的感覺都沒有，你也能感覺得到，對吧？」

　　秦獵勉強同意，「我們過去看看，一會兒就回學院休息。」

　　她上個月痛經痛成那樣，把他嚇到了，恨不得把她塞進被子裡裹起來。

　　星圖的總部就在首都，在一片高聳的大廈中，比別人都高了一截，傲視群雄，「星圖智能」四個字就算在白天都閃閃發光。

　　樓體的一面，是頂天立地的整面虛擬屏，正在放著廣告，好幾隻星圖的招牌產品——智能機械狗在屏幕上忙來忙去，勤勤懇懇地幫人類做著各種工作。

　　這種東西，林紙一看，就想一尾巴抽過去。

　　兩人乘的是天諭的懸浮車，秦獵特地找了輛沒有公司標誌的，開到星圖對面，把車在地下車庫裡停好。

　　上面是座酒店，兩個人坐在酒店大堂，透過玻璃，剛好能看見星圖大廈的入口。

　　正是下午的工作時間，大廈入口人來人往。

　　林紙盯著對面。

　　按目前的經驗，凡是能上身的人，比如秦獵，比如評估委員會的大校，林紙都能直接通感。

　　但是這種人非常稀少，到現在為止，還沒湊滿十根手指頭。

　　林紙和秦獵坐了半天，把進出星圖的人一個個看過去，連一個能通感的人都沒發現。

　　這樣撞運氣不是辦法，效率太低了，坐到明天也沒用。

　　秦獵問林紙：「你其實並不需要看到人，對麼？」

　　林紙點頭：「對。」

　　林紙昨晚和宣落通感時，兩個人各自都在自己的房間裡，林紙並沒看到他。以前穿秦梵時，秦梵在隔壁，穿月海隊偵查機甲的駕駛員時，也隔著駕駛艙，看不見人。

　　應該是不需要看到對方，只要在一定距離內，起心動念，想到那個人，就可以通感，或者上對方的身。

　　秦獵說：「我讓安珀把星圖的員工資料庫發過來。」

　　他打開手環，跟安珀發了一會兒消息，抬起頭：「暗夜遊蕩者殘手的事有新消息了。安珀說，你的芯片裡有大量的文件，不過很多都需要修復，他們初步判定就是從殘手裡來的。」

　　看來林紙穿越那天，在列車上，殘手真的把資料上傳到林紙的芯片裡了。

　　安珀在忙著，動作卻很快，立刻把星圖的員工資料庫發過來了。

　　裡面有星圖公司所有員工的信息。

　　秦獵在數據庫裡搜索了一遍，單獨挑出母星總部工作的人，給林紙看。

　　每個人的資料裡都有他們的三維照片、個人資料和履歷。

　　林紙一個接一個地翻過去。

　　星圖總部的員工很多，林紙翻了很久，開始的時候還認真地看看，後面就是一掃而過，換下一個。

　　也不知道看了多少人，眼前忽然變了。

　　不再是秦獵手環的虛擬屏，而是一扇電梯的門。

　　耳邊叮地一聲，電梯門打開，這身體走了出去。

　　林紙先判斷了一下，這到底是上身，還是遠距離通感，隨即發現，身體坐在那裡的感覺已經沒有了，看來她真的穿到了一個人身上。

　　林紙又火速穿了回去。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身體果然已經倒在秦獵懷裡。

　　秦獵看見她睜眼，問：「穿到不對的地方了？回來得這麼快？」

　　比如一頭扎進Alpha的洗手間什麼的。

　　林紙答：「不是。我答應過你不隨便亂跑，是想回來告訴你一聲。我剛剛成功進星圖了，看見電梯旁邊有星圖的標誌和樓層編號，應該是大廈的第十層。」

　　秦獵有點感動。

　　她言出必行，答應他的就一定會做到。

　　兩個人一起低頭看了看手環屏幕上，林紙剛剛在看誰的資料。

　　是個男Beta，戴著眼鏡，髮際線社恐一樣使勁往後縮著，年齡寫的是三十，看著像五十，是星圖技術部門的一名普通程序員。

　　難得找到這麼一位，林紙跟秦獵商量：「我還是想直接上身，能控制他的動作，比只通感方便。」

　　秦獵點頭，「好。小心一點，覺得不安全就回來。」

　　林紙答應：「我走了哦。」

　　她又一次穿過去了。

　　林紙回到了剛剛那個程序員的身上，看到他走進一個工位坐下。

　　他忙了起來，對著光腦屏幕，手指飛舞，好像一台會吐代碼的機器。

　　林紙在他身上待了半天，覺得這樣毫無用處，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拿不到。

　　碼農大哥的視線終於離開屏幕，伸了個懶腰，環顧四周，周圍全都是技術部的人，每個都在用一模一樣的姿勢彎著腰，向前探著脖子，趴在光腦前。

　　林紙趁機往其他人身上努力。

　　可這一大片辦公區，起碼有幾十上百人，竟然連一個能穿的都沒有。

　　碼農大哥低頭繼續敲字，隔壁工位的胖子忽然探身過來，捅捅他的胳膊。

　　「哎，別忙著寫bug了，看那邊。」胖子小聲說，「那個就是老闆新接回家的那位？叫什麼來著？宮簡？」

　　林紙琢磨，他們口中的老闆，應該是星圖的老闆，宮元，那宮元接回家的，想必就是安珀說過的外面的私生子。

　　宮危前些天在九區當逃兵，丟了他星圖繼承人的位置，宮元又接了新人回來，看來叫宮簡。

　　這身體的主人也很八卦，立刻探頭往外看。

　　電梯那邊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林紙認識，是宮危，另外一個，是個看著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

　　他比宮危矮一點，肩膀也窄一點，長得卻不錯，只看側臉，也能看出鼻樑高挺，五官秀麗。

　　兩個人站在一起等電梯，中間卻起碼隔著兩三個人的距離，誰也沒理誰。

　　林紙才跟著看了那邊一眼，視野就換了。

　　面前變成了電梯。

　　林紙穿的當然不是宮危，在首府星時她就試過，宮危是沒法上身的，她這回穿的是那個剛接回來的私生子，宮簡。

　　電梯終於到了，兩個人一言不發，一起走進去，同時伸手去按電梯按鈕。

　　發現對方也去按，兩人都沒縮手，結果就是一起按在頂層的按鈕上。

　　電梯裡只有他倆，沒人說話。

　　宮危是星圖的廢太子，宮簡是父皇立的新太子，互相之間沒話說是正常的。

　　宮危仍舊是他慣常的目中無人的表情，臉上冷淡得劈裡啪啦往下掉冰碴，看都不看這邊一眼。

　　宮簡卻不是。

　　林紙跟著宮簡的眼神，看見他一直在上下打量宮危，目光在宮危做工精緻的外套和特殊皮的鞋上停留了很久。

　　頂樓很快到了，兩人一起往外走，誰也沒讓誰。

　　還好電梯的門足夠寬，沒有撞在一起。

　　頂層空曠到漫無邊際，在首都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留白的空間才是最奢侈的東西。

　　宮簡比宮危落後兩步，目光一直在不安分地到處瞄，一會兒看看牆上的畫，一會看看角落擺的雕塑。

　　兩個人一起往前，走到一扇門前，門就像看到他倆一樣，自動打開了。

　　裡面是間極其寬敞的辦公室，宮元正坐在座位裡。

　　他旁邊畢恭畢敬地站著個年輕男人，人不高，瘦到有點可憐，大概是因為在哈著腰跟宮元說話，姿態的關係，後背佝僂得像個鉤子。

　　年輕男人看見宮危和宮簡進來，馬上露出討好的笑容：「哥，弟，你們回來了？」

　　又是哥又是弟的，林紙心想，那這個也是宮元的另外一個孩子了？

　　都說他私生子多，確實不少。

　　不過這佝僂著背的人，既不像宮危那麼高大英挺，也不像宮簡那麼秀美跳脫，看著畏畏縮縮的。

　　宮元的孩子多，哪個都不太放在心上，只瞥了他們一眼，隨口問：「參觀完了？」

　　宮簡說話了，語調中帶著年紀小的人特有的活潑和歡快，「都參觀完了，哥帶著我樓上樓下走了一大圈。」

　　他一路都沒和宮危說話，這會兒當著宮元的面，叫哥叫得倒挺親切。

　　他的風格和宮危不太一樣，一點都不冷冰冰，天生討人喜歡。

　　這回連宮元都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溫和多了，「以後你有空就常來公司走走，等假期的時候，我安排你去幾個主要部門實習。」

　　皇上這麼說，廢太子忍不住眯眼看了新太子一眼。

　　宮簡笑著答：「好啊，我也正想多學點東西。」

　　宮元點點頭，站起來，「我還有個會，一會兒就回來。宮成，我們走。」

　　原來那個連腰都不敢伸太直的叫宮成。

　　林紙理了理，看來他家至少有三個孩子，廢太子宮危，新太子宮簡，還有個太監一樣的宮成，說不定外面還有，湊在一起，就是一齣熱鬧的九子奪嫡。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五十二章　西結

　　宮成連忙答應，彎腰幫他爸抱起桌上的光腦和一大沓資料，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

　　宮元往門口走，路過兩個兒子身邊時，伸手拍了拍宮簡的肩膀，「不錯，你年紀還小，多看多學。」

　　口氣不像爸爸鼓勵兒子，更像老闆表揚員工。

　　林紙看見，宮危冷漠地看了這邊一眼，宮簡笑著答：「爸，我知道了。」

　　宮元帶著宮成出了辦公室。

　　門一關，宮簡就開始到處溜達。

　　他摸摸這裡，動動那裡，林紙也就跟著他在辦公室裡東看西看。

　　宮簡一會兒就走到窗邊，在玻璃旁往外看，嘴裡小聲嘀咕：「真夠高的。」

　　這裡是星圖的頂樓，的確相當高，外面的懸浮車都沒有飛到這個高度，在下面車龍一樣穿來穿去。

　　這高度意味著權力和錢，宮簡有點恐高，卻又經不住誘惑，往下張望。

　　林紙覺得，宮危有半天沒發出聲音了，她對這個人很不放心。

　　宮簡卻一直看著窗外，大概是覺得新鮮，一直沒有回頭查看一下的意思。

　　林紙忍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控制著宮簡的頭，稍微轉了轉。

　　就在那一瞬間，宮簡面前的玻璃，腰以上的部分突然滑開，外面的冷風呼地灌了進來。

　　與此同時，宮危兩大步過來。

　　他比宮簡高，也比宮簡壯，伸出手，一把掐住宮簡的脖子。

　　宮簡面前的玻璃，分上下兩截，中間是一道窄窄的不知什麼材料的橫樑，現在上面那半截玻璃窗大開著，宮簡被宮危壓在橫樑上，只要重心再往前出去一點，宮簡就會從星圖的頂樓，來個自由落體。

　　或者半自由落體，下面的那一半，剛好會掉進懸浮車流裡，估計得被撞得飛來飛去。

　　林紙在宮簡身上，能體會到他的感覺，知道他被嚇得魂飛魄散。

　　林紙有思想準備，還是被嚇了一跳。

　　宮危這個人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林紙可不想陪著宮簡一起跳樓，立刻打算穿回去。

　　宮危卻突然開口說話了。

　　他下大力死死地掐住宮簡的脖子，語氣卻一如既往地慢悠悠，「一個四區貧民窟裡長大的窮鬼，也敢到我眼前亂晃？」

　　林紙只覺得喘不過氣，臉上發漲，不過很清楚，更大的威脅是打開的窗子，宮危只要再一用力，就能把他送出去自由飛翔。

　　宮簡嚇瘋了，想叫人，喉嚨卻被他掐著，出不了聲。

　　林紙不想再跟著宮簡受這份罪，心想，撤了吧。誰知道家庭狗血倫理劇突然要變成謀殺案。

　　就在這時，辦公室裡忽然多出另一個聲音。

　　是熟悉的女聲，語氣優雅溫柔。

　　「宮危，不要危害別人的生命安全，星圖最近的狀況很不好，腹背受敵，軍方的人也在跟我們疏遠，我不希望在這種時候發生謀殺案。」

　　林紙立刻就聽出來了，是西結。

　　林紙很想看看西結在哪，可惜這身體正被宮危壓著，就算她想動也動不了。

　　「我沒想殺他，開個玩笑而已。」宮危倒是真的鬆開了胳膊。

　　他一鬆開宮簡，那扇窗不知被什麼控制著，就自動合攏了。

　　宮簡一屁股跌坐在窗前的地上，揉著脖子，死去活來地一陣嗆咳。

　　林紙跟著他的視線一起掃了一遍辦公室。

　　偌大的辦公室裡空空蕩蕩，並沒有看到第三個人。

　　宮危離開宮簡幾步，對著空氣說：「西結，這個房間剛才那兩分鐘的監控，徹底刪掉。」

　　女聲又傳來：「好。下不為例。宮危，你得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這次林紙聽明白了，聲音是從屋頂上不知藏在哪裡的揚聲器中傳來的。

　　林紙忽然有了個猜想。

　　這種通過揚聲器的通話方式，帝國機甲學院裡也有，是人工智能助手雅各布。雅各布每次發通知和辦各種雜務時，都是通過揚聲器跟學員們交流的。

　　這個西結，該不會也不是人，而是星圖的一個人工智能助手吧？

　　所以她才不在星圖的員工資料庫裡，也不是宮家的親戚。

　　不過她剛剛說的幾句話，還有上次和齊瀚，和宣璽他們通話時，與雅各布的風格完全不同，絲毫聽不出人工智能的痕跡。

　　從語調到內容，自在隨意，並不僵硬，就像個真的人類。

　　不過想一想，星圖本來就是研發人工智能的公司，能做出這樣以假亂真的人工智能，也不奇怪。

　　西結又說話了，仍然是對宮危說的，就像坐在窗前的宮簡不存在一樣，她說：「宮危，監控的片段已經幫你刪除了。」

　　宮危輕蔑地瞥一眼地上的宮簡。

　　他在星圖有這種權限，今天就算真的把他扔下去，大概問題也不大，只不過他爸會被氣死而已。

　　宮危從桌上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對宮簡說：「今天是個警告。以後少在我面前嬉皮笑臉。」

　　他一臉什麼都幹得出來的樣子，宮簡沒敢出聲。

　　宮危繼續說：「你以後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是早晚有一天，被我從這裡扔下去，另一條，是拿到一大筆錢，回你的四區過逍遙自在的日子。你自己選。」

　　西結聽不下去了，又搭茬：「宮危，不要人身威脅哦。看，我還得幫你再把剛才這段監控也刪除。」

　　她的口氣就像溫柔的老師批評很喜歡又不太乖的孩子，就算他做得不對，也會幫他善後。

　　林紙還想再聽一聽西結說話，可惜宮簡揉夠了脖子，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穿過辦公室，出門走了。

　　林紙只得跟著他一起乘電梯下樓。

　　電梯裡只有宮簡一個人，他才低聲罵了一句髒話，然後點開手環，好像是在叫司機：「把車開過來，我不舒服，要先回去休息。」

　　等他走到星圖門口時，一輛懸浮車已經等在那裡了。

　　林紙知道，不能跟他上車，距離一遠，想回自己的身體就很困難，再說也對宮簡這個人沒什麼興趣，心念動了動。

　　她睜開眼睛，從秦獵懷裡坐了起來。

　　「我運氣好，竟然真的找到那個西結了。」

　　秦獵有點訝異：「西結還真的是星圖的人？」他問，「她是在用假名麼？」

　　「不是，」林紙說，「她真的叫西結。」

　　她剛才聽見宮危叫過她的名字，是「西結」無誤。

　　林紙把在星圖大廈的所見所聞講了一遍。

　　秦獵想了想，「這麼像人的人工智能，安珀一定會非常喜歡。」

　　他低頭給安珀發消息。

　　【林紙的情報工作做得比你好，她找出西結了，好像是星圖的一個人工智能。】

　　安珀收到秦獵的消息，果然瘋了，【你們說了半天的那個西結，是個人工智能？星圖總部的內網我熟得像我家一樣，有這樣一個有意思的人工智能，我竟然不知道？？】

　　又過了一陣，他發消息過來：【他們的內網裡，還是一點兒這個西結的痕跡都找不到。】

　　秦獵刺激他：【熟得像你家？】

　　安珀受激：【給我點時間。】

　　秦獵問：【你不是正在幫軍方那邊破解暗夜遊蕩者的資料麼？有空？】

　　安珀回復：【我尿遁了，正躲在衛生間裡用光腦。】

　　林紙和秦獵一起默了默。

　　衛生間的別致環境並沒有影響工作效率，尿遁的人一會兒就又發來了新的消息，一發一大串。

　　【她在星圖內網裡隱藏得很深，我幾乎都沒注意過她的痕跡。】

　　【不過我這次把她挖出來了。】

　　【還真是個人工智能，而且竟然是有形象的。】

　　安珀傳過來一張圖片。

　　上面是一個三維立體的人像，看起來栩栩如生。

　　是個看起來大約三十多歲的女人，頭髮烏黑，皮膚白皙，骨骼纖弱，姿態優雅，像是個Omega。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五十三章　把你吃掉

　　因為是個虛擬形象，人像缺乏細節，沒有真人會有的那些斑點、皺紋、翹起來的髮絲，過於完美無缺，看起來就透著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林紙小心地問：「沒別的信息了嗎？」

　　秦獵把她的問題發給安珀。

　　安珀答：【暫時沒有。不過至少我們知道她長什麼樣了。】

　　林紙和秦獵默默地對視了一眼。

　　知道一個虛擬人物長什麼樣，到底意義何在啊。

　　看她的臉捏得好看不好看？

　　無論如何，今天還是有收獲的，至少知道，星圖確實有個西結，還是個人工智能。

　　林紙親耳聽見她跟齊瀚抱怨過，說宮元那對父子一點用都沒有，可見她絲毫沒把宮家父子放在眼裡。

　　尋找暗夜遊蕩者殘手裡的資料，和深空勾結，走私芯片，好像都是她本人的主意。

　　林紙琢磨，這個人工智能，難道是個覺醒的，有了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

　　科幻片裡經常看到這樣的人工智能角色，覺醒後的第一件事，基本就是跟人類找別扭，奮起翻身做主人，把它的造物主按在地上摩擦。

　　安珀不能一直待在衛生間裡，他說：【我得回去了，等把殘手資料的活兒弄完，再繼續研究這個西結。】

　　他撤了，林紙望著對面的星圖大廈，眼巴巴，「我能不能……」

　　「不能。」秦獵知道她還想進去，斷然拒絕。

　　折騰到現在，他知道她的肚子又開始隱隱作痛，去買了瓶水，給她吃了片止痛藥。

　　等她把藥吞下去，隨手一拎，就把她拎起來了，夾在腋下去車庫。

　　他堅持：「你得休息。我們回學院。」

　　一上車，秦獵就熟練地幫她把座椅靠背斜放下去，調高車裡的溫度。

　　林紙忽然想起上次兩個人一起回學院的事，被自動升起來的椅背一推，撞在一起，弄出滿車的信息素，後來又被呼嘯的冷風狂吹了一路。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看秦獵，發現他眼中也帶著點笑意，明顯在和她想同一件事。

　　「休息吧，」秦獵說，「到了我叫你。」

　　時間不早了，車燈都亮起來，下班回家的車流排成隊，慢慢往前挪。

　　止痛藥開始起作用，林紙放鬆下來，這樣斜躺著，開始一陣陣地犯睏。

　　她半閉著眼睛，看看秦獵，含糊地說：「秦獵啊，你過來。」

　　秦獵以為她有事，俯身靠近過來，「怎麼了？」

　　林紙伸手在座椅旁邊的控制面板上一按，椅背噌地一下推了起來，兩個人重重地撞在一起。

　　這回沒有上次那麼幸運，撞的是腦門，咚地一聲巨響，他的腦門太硬，林紙疼得飆出了淚花。

　　林紙斜靠在椅背上，捂著腦門，笑出了聲。

　　秦獵磨了磨牙，伸手去揉她的腦門，「怎麼會那麼皮。」

　　他無奈地看看林紙，仔細調整了位置，說：「再來。」

　　林紙的手指還在控制屏上，又長按了一下。

　　椅背繼續升了起來。

　　這一次，秦獵的位置找得非常好，椅背準準地把林紙推過來，兩個人的嘴唇碰在了一起。

　　林紙貼著他的唇，幽幽出聲：「秦獵，我現在嚴重懷疑你上次是故意的，這位置得找得多正好，才能剛好親到。」

　　技術要求非常高。

　　秦獵百口莫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當時正在越過你，去搆那邊的控制屏……」

　　林紙一臉不信。

　　確實過於正好，秦獵徹底放棄了，「……好。我就是故意的。就算我本人不是故意的，我的潛意識也肯定是故意的，就是想啊嗚一口，把你吃掉。」

　　他張開嘴巴，一口咬住林紙的嘴唇。

　　是真的咬，林紙倒吸了一口冷氣。

　　秦獵再接再厲，挑開她的齒列，一會兒就捉住了她的舌尖，咬住不鬆。

　　林紙無語，放在他胸膛上的手去掐他的肉，只捏起來一點，用力掐了掐。

　　秦獵非但沒疼的樣子，反而低低地吸了口氣，一口接一口，咬得更凶狠了。

　　咬夠了，才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裡，「不鬧了，睡吧。」

　　他不再咬她，林紙就也不再掐他，伸手抱住他厚實的背。

　　止痛藥的藥效又開始上來了，林紙在他的懷抱裡閉上眼睛，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

　　到帝國機甲時，天已經黑透了。

　　林紙回到二十三樓Omega的宿舍區，才一出電梯，就被隔壁寢室的幾個人看見了。

　　遠征聯賽還拿了個星環勳章的人回來了，宿舍區一片「嗷嗷嗷——」的尖叫。

　　林紙：「……」

　　千里遙正在寢室裡，看見林紙回來了，一把把她抱住，抱了半天，才上下打量一遍，蹙起眉。

　　「你臉色怎麼這麼不好？一點血色都沒有，你沒受傷吧？」

　　語氣好像林紙她媽。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千里遙想起來，「對了，林紙，我考上特種衛戍隊了。」

　　「真的？！」林紙驚訝，「結果這麼快出來了？」

　　她走的時候她還在備考。

　　千里遙有點不好意思，「對，因為筆試和體質考核都拿了第一，所以不用再參加下一輪，直接錄取了。」

　　林紙的喉嚨有點發緊，伸手摟住她。

　　林紙知道，千里遙這段時間沒日沒夜地訓練，過的就不是人過的日子，終於如願以償。

　　林紙抱著她：「體質也是第一！！」

　　千里遙說：「我沒用那些藥什麼的，體質考核也拿到了第一，過幾天就要過去實習了。」

　　母星的特種衛戍隊待遇極好，一群壯得像熊的Alpha報名，競爭激烈到恐怖的地步，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用了比那些Alpha多百倍的汗水和努力。

　　她鬆開林紙，「林紙，讓我看看你的勳章，我這輩子還沒見過星環勳章。」

　　林紙剛把那個小金牌拿出來，隔壁寢室的人就過來了，想看勳章的人很多，一茬接著一茬。

　　竟然還有人來找林紙要簽名照。

　　林紙不懂，「就住隔壁，要簽名照幹什麼？你天天看我的臉不就行了嗎？保證你看到膩。」

　　「不是，」對方答，「是我小外甥跟我要的，你沒有啊？那我打印出來，你幫我簽好不好？」

　　總算大家都走了，準備收拾睡覺，殺淺忽然發來消息。

　　【林紙，一直有人來找我們要簽名照，你那邊更多吧？我打算印一批我們五個人的合照，大家在背後簽好名，限量出售，收益平分，你覺得怎麼樣？】

　　林紙回了個【好】，在心中默默地給他的生意頭腦點了個讚。

　　邊伽也發了個消息過來：【發了這麼多錢，下個假期要不要跟我去極地游？】

　　林紙：？

　　她這才發現，下午忙著在星圖裡穿來穿去時，銀行發來消息，賬戶有大筆進賬。

　　聯盟的效率很高，星環勳章的五百萬獎金已經發下來了，還是免稅的，一分不少。

　　另一筆是帝國機甲學院發的，看備注，是參加聯賽的獎金和補助，數額也不少，足足一百二十萬。

　　這比林紙預計的拿到聯賽第一名後每個人能拿到的還多。

　　林紙查了一下信，發現學院發來通知，說鑑於學院隊五個人的出色表現，學院獎金仍然按照取得聯賽冠軍的標準發放。

　　這倒是不錯，一口氣拿了雙份。

　　林紙的銀行餘額，外加最近剛買的天諭股票，總資產突飛猛進，直逼七百萬。

　　林紙籲了口氣，關掉銀行頁面，拿起床上的大包。

　　她的隨身大包本來扔在八區聯賽的酒店裡，已經被高教官帶回來了，送到了寢室。

　　手鐲參加比賽時不能戴，還在包裡放著。

　　林紙把手鐲拿出來，戴在手腕上，安心了不少，頓時覺得自己不再是隻任人隨意宰割的小雞崽，武裝成了長著老鷹的尖嘴和利爪的超級小雞崽。

　　躺在床上，秦獵發來視頻邀請。

　　他也已經躺下了，什麼事都沒有，就是特地來說晚安的。

　　「好好休息吧，這些天累壞了。」

　　他說得沒錯，從院際聯賽，到迫降首府星，到參加神之信條的選拔，這些天忙來忙去，一時一刻都沒閒過。

　　然而並不能睡個好覺。

　　凌晨的時候，林紙枕邊的手環嗡嗡地響個不停。

　　是秦獵。

　　他說：「林紙，我們又得出發了。」

　　大半夜的，學院裡靜悄悄，路燈上籠著一層薄霧，空氣冷得人哆嗦。

　　林紙按秦獵的囑咐，背著大包下樓，發現他已經衣著整齊，穿著學院的肩章制服，等在寢室的樓下，帥得像沒睡覺一樣。

　　除了他，還有學院的副院長和兩名軍人。

　　兩名軍人看見林紙到了，對她說：「靳辛上將想請兩位去一次聯盟大廈。」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五十四章 　蟲子叫

　　學院門口，一輛藏藍色的軍用懸浮車正在等著，他們一出來，就無聲無息地滑過來。

　　大半夜的這樣忽然把人拉走，去聯盟大廈，不知道有什麼事。

　　林紙有點忐忑，秦獵低頭給她發了個消息：【不用擔心。靳辛上將非常可靠，他最近在派人和我們天諭一起破解殘手裡的資料，應該和這件事有關。】

　　秦獵說可靠，應該就是可靠，林紙放下心來。

　　軍用懸浮車是在執行任務，沒有限速，一開出去，就離開所有懸浮車的車道，上升到最上面的特殊道上，一路風馳電掣，很快到了首都北邊的聯盟大廈，停了下來。

　　兩個軍人引導林紙和秦獵進到裡面的辦公區。

　　上次頒授典禮是在最外面，原來裡面全部都是聯盟各種機構的辦公區域，軍事委員會有自己的一片獨立的地方。

　　靳辛上將正在等著他們。

　　上將有年紀了，短髮花白，身材非常高，看見林紙和秦獵來了，露出點和藹的笑容。

　　他跟秦獵像是很熟的樣子，又和林紙握過手，讓他們找位子坐下。

　　「我先跟你們說一下情況。」他說。

　　千頭萬緒無從說起，他想了想，才說：「你們都知道聯盟的超級機甲計劃，我們的這個計劃中，生產出來的第一台機甲，叫暗夜遊蕩者。」

　　這個林紙補過課，都知道。

　　上將說，暗夜遊蕩者生產出來後，千挑萬選，最後選定了駕駛員，是四區的一位主控指揮，特德上校。

　　駕駛員選好後，做了一年多的適應性訓練，等操控嫻熟後，就開始適應實戰。

　　在這個階段，機甲一般都是去局勢不太緊張的前線戰場，完成一些相對簡單的任務，主要目的不是完成任務，而是讓駕駛員和機甲在實戰中不斷磨合。

　　暗夜遊蕩者也不例外。

　　就在前不久，特德上校帶著暗夜遊蕩者，去四區被蟲族佔領一半的使徒星完成一個獨立任務。

　　任務很簡單，對經驗豐富的特德上校和超級機甲，完全沒有難度，可是暗夜遊蕩者卻消失了。

　　當時的使徒星戰場，蟲族的防線正向前飛快推進，暗夜遊蕩者做任務的那片區域變成了蟲族的後方，很難進去。

　　不過聯盟軍還是先後派了兩支隊伍，想辦法潛入進去找過，卻什麼都沒找到。

　　它就這麼失蹤了，估計是路上出了意外，被摧毀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暗夜遊蕩者化成灰了的時候，它的殘手忽然出現在偏遠星系的黑市上。

　　據說是四區的難民發現了，帶出來的，被走私集團拿到了，在高價出售。

　　後來的事林紙就都知道了。

　　天諭收到消息，發現他們正在把殘手運往母星首都，一邊立刻派人上了懸浮列車，跟上銷贓的走私集團，一邊把消息通知軍方。

　　原本的打算是連同母星的買家一起，人贓並獲。

　　可懸浮列車剛一離開航棧沒多遠，就出事了，不知哪裡來的銀箭飛進車廂，想帶走裝殘手的箱子。

　　緊急關頭，殘手自己忽然啟動，從箱子裡掙脫出來，在車廂裡到處亂飛，亂成一團。

　　現在暗夜遊蕩者的殘手回來了，資料也終於重新在林紙的芯片裡找到了，大家發現，裡面除了暗夜遊蕩者的常規文件外，還多了不少其他東西。

　　估計是它在被摧毀前，特德上校特意下載到暗夜遊蕩者的存儲器裡的。

　　靳辛上將說：「目前看來，特德上校下載的東西，是蟲族語言的體系分析和破譯方法。」

　　林紙和秦獵互相對視了一眼。

　　人人都知道，聯盟和蟲族雖然征戰這麼多年，還是完全不瞭解蟲族的語言。

　　它們的語言系統從根到梢，從體系到結構，和人類的語言完全不一樣。

　　想像中，和星際其他種族的交流，好像應該像人類不同語言之間詞與詞對譯，換換語序就完了。

　　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林紙以前看過一部小說，裡面有種外星生物，語言結構和地球人完全不同，它們看到的世界是整體性的，包含未來，語言也就相應地很特殊。

　　語言是思考的形式，是世界在腦中的投影，對世界的認知方式不同，語言結構也會大相徑庭。

　　所以一直到現在，雖然人類有時候會截取到蟲族的信號，還是對它們在說什麼一頭霧水。

　　蟲子們叫得挺難懂。

　　而暗夜遊蕩者裡的資料，很神奇的，竟然是對蟲族語言系統的分析和破譯方法。

　　靳辛上將說：「我們有一個專門成立的部門，這些年，一直都在試圖破譯蟲族的語言，但是始終沒有什麼進展，我們的採樣量不夠，計算量也不夠，那些蟲子的各種各樣的叫聲，像是互相毫不相干的東西，所以殘手裡的資料非常有價值。」

　　林紙忍不住問：「所以資料是暗夜遊蕩者在四區的使徒星上拿到的？那是人類做的？」

　　「肯定是人類做的，」靳辛上將說，「我們也不知道是誰。資料不全，我們看不出來。」

　　聯盟軍方都不知道，一定是某個民間勢力做的。

　　林紙問：「那我們以後就可以聽懂蟲族的話了？」

　　靳辛上將耐心回答：「目前還不行，因為我們發現，暗夜遊蕩者的資料是殘缺不全的。」

　　他說：「但是，根據殘手裡的數據，我們現在可以精確地知道它被摧毀時的坐標，說不定在那裡，可以重新找到一份完整的資料。」

　　林紙懂了，「所以我們需要再去一次？」

　　靳辛上將點頭，「對。我們最近正和蟲族在那一帶拉鋸，我們想派機甲再去一次。」

　　靳辛上將望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憂心忡忡。

　　暗夜遊蕩者拿到的資料非常重要，這種時候，集中全聯盟所有的力量，去重新找一次資料，也不為過。

　　可是聯盟內部的各種勢力紛紜復雜，就連軍方內部本身也讓人頭疼，非但沒辦法集中力量全力去找資料，就連找資料這件事本身，也要嚴格保密。

　　靳辛上將打算派他們兩個去試試。

　　暗夜遊蕩者的資料，星圖像瘋了一樣搶，一定是有原因，靳辛上將不希望星圖插手。

　　放眼全聯盟的駕駛員，林紙和秦獵不是最有經驗的，甚至是稚嫩的，但肯定是最可靠的。

　　沒有人會比他們兩個更不可能被星圖和其他勢力收買。

　　林紙問：「所以我們要駕駛神之信條，去四區使徒星找資料？」

　　靳辛上將說：「對。」

　　可是他們今天剛剛才拿到神之信條，連最基本的適應性訓練都還沒做。

　　靳辛上將說：「我們剛才一直開會討論到凌晨，今天看過你們駕駛神之信條的幾位評估委員都說，你們對神之信條的控制，早就已經遠超其他駕駛員磨合訓練後的水平，我們實在沒時間等，決定只在出發前，給你們做一個短期訓練。」

　　夜長夢多，他們現在需要馬上動手再去拿一次資料，已經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

　　靳辛上將對林紙和秦獵說：「剛好軍事委員會已經批下來你們的訓練計劃了，要去前線戰場做磨合性訓練，所以我打算先給你們做一個短期訓練，然後安排你們到目標坐標附近的區域。」

　　秦獵問他：「這個『短期訓練』，是多長時間？」

　　靳辛上將坦然答：「最多不超過四十八小時。」

　　林紙和秦獵：「……」

　　四十八小時內，他們需要充分熟悉神之信條，然後去前線戰場，執行一個和整個聯盟的命運息息相關的任務。

　　有點過於刺激。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五十五章　妙不可言

　　短期訓練仍然安排在神之信條的基地裡。

　　靳辛上將派懸浮車把林紙和秦獵送回基地。

　　等到沒別人了，林紙才問秦獵：「你們天諭是怎麼知道殘手裡有很重要的資料？」

　　秦獵回答：「安珀一直在嚴密監視星圖的各種動向，我們發現，殘手一在黑市出現，星圖就讓人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拿到殘手存儲器裡的保密資料，所以我們也立刻開始追蹤殘手。」

　　林紙有點想笑，秦獵他們都不知道資料是什麼，就開始跟星圖搶。

　　敵人想要的東西一定是寶貝，反正先搶到手再說。

　　林紙琢磨，「所以星圖比所有人都先知道殘手裡的資料很重要。」

　　秦獵點頭，「對，他們關於資料的事，比我們知道得更早，更多。」

　　也不算奇怪，星圖半黑不白的，估計能拿到各種來源的消息。

　　林紙很想什麼時候有空，再潛進星圖看看，可惜眼下沒時間。

　　基地裡一切如常。

　　林紙和秦獵下午才離開，現在天還沒亮，就又重新回來了。

　　等著他們的還是文森中將，他把他們兩個接進去，這一次沒去大廳。

　　神之信條被轉移到基地後面的一片訓練場地。訓練場是露天的，面積非常大，一眼幾乎望不到頭。場地四周有透明的隔離牆，開著明亮的大燈，把整個訓練場照得亮如白晝。

　　旁邊有間控制室，裡面是一群工作人員，在虛擬屏前監控神之信條的狀況，隨時協助處理各種問題。

　　林紙和秦獵一進機甲的駕駛艙，工作人員就通過控制頻道，傳來一份長得翻都翻不完的資料。

　　是神之信條的駕駛手冊。

　　林紙瀏覽了一遍。神之信條適配的武器種類非常多，普通的高級機甲根本比不了，動力系統也非常強大，不止是普通機甲的跑跑跳跳那麼簡單。

　　她建立耦合後，隨手打開足部動力。

　　這次場地夠大，她輕輕起跳。

　　神之信條是台沉重的機甲，在強大的動力下，卻輕盈得像隻鳥。它從訓練場的這一頭飛到了遠遠的那一頭，要不是林紙想落下來，還能繼續往前。

　　林紙：奈斯。

　　秦獵只掃了一遍駕駛手冊，估計了一下這兩天的工作量，就轉頭問：「林紙，你行麼？要不要我先粗略地摸索一遍功能，你先睡一會兒？」

　　雖然吃了止痛藥，他還是能感覺到她狀態不好。

　　林紙回答：「我完全行，絕對行。」

　　有這麼好玩的機甲，讓她去休息，是不可能的。

　　控制頻道傳來聲音：「那我們先從基本功能開始，然後再熟悉武器？」

　　這一開始，就沒有再停下來過。

　　兩個人在訓練場上一待，就是足足兩天，中間只在駕駛艙裡輪流小睡了一陣，連去洗手間都是速去速回。

　　基地的工作人員們會下班，從一批換成另一批，林紙和秦獵始終待在神之信條的駕駛艙裡。

　　靳辛上將給的四十八小時，被他們利用得很充分。

　　快到時間時，場地旁來人了，是文森中將。

　　他過來說：「接人的飛船已經到了，你們得出發了。」

　　神之信條連同它的武器被嚴嚴實實的裝箱，先運走送上飛船，文森中將帶著林紙和秦獵往外走。

　　他說：「靳辛上將的意思是，為了保密，不單獨送你們兩個去前線，軍事委員會這兩天特批了一個明星學員的培養計劃，把拿到星環勳章的幾隊學員們提前送到前線戰場實習，你們帝國機甲學院是第一批。」

　　這樣，他們兩個上前線就變得自然而然，名正言順。

　　林紙懂了，「所以邊伽他們也要和我們一起去？」

　　「對，我已經把他們接過來了，還有你們各自的機甲，也從學院一起運過來了。」

　　這次任務需要嚴格保密，連邊伽他們幾個也不能告訴，神之信條也要到執行任務前才會拿出來，大家先駕駛各自的基礎機甲。

　　往外走，林紙果然看到了邊伽、殺淺和安珀在等著。

　　小隊全員到齊，和他們一起過來的，還有赤字鷹隼它們五台機甲。

　　文森中將把大家帶進一間小會議室，講了一遍學員培養計劃和提前實習的事，他說：「臨時換高級機甲來不及了，你們暫時還是用各自的基礎機甲？」

　　機甲學院實習生上戰場，很多人開始時就是用的基礎機甲，並不奇怪。

　　大家當然沒意見，一起點頭答應。

　　說走就走，飛船就停在基地的停機坪上。

　　大家的基礎機甲都運進了飛船的貨艙，神之信條想必已經在裡面了。

　　小隊剛從前線回來，還沒幾天，就馬不停蹄，又要出發了。

　　這次是去真正的前線，也是暗夜遊蕩者消失的地方，四區的使徒星。

　　飛船上，船長給小隊開了一間六人的艙房，仍然是制式的三個雙層鋪位，在到四區前，他們還可以抓緊時間補一覺。

　　沒人能睡得著。

　　林紙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努力了半天，無奈腦子活躍得像考試前夜，根本靜不下來。

　　她放棄了，跟秦獵聊天：「秦獵，我記得你們說過，你家的神殿就在四區的使徒星上？」

　　這種事是邊伽的專業，秦獵還沒來得及回答，邊伽就搶先說：「沒錯。他們家族的神殿是聯盟重點保護的文物古跡，非常有名，前些年，四區還沒有蟲子的時候，凡是到四區旅遊的人，差不多都會去看看神殿。」

　　看來是個旅遊打卡聖地。

　　邊伽揮手比劃了一下，「神殿有個特別高特別漂亮的大圓拱頂，外面是一大排薩爾特倫風格的很粗的圓柱子，據說裡面本來是有個黑色的神像的，後來沒了，只剩下一小塊兒。」

　　殺淺搭茬，「我前幾年接到一個四區的大活兒，金主非讓我去使徒星現場幹，我就順便去過一次神殿。」

　　他看一眼秦獵，「因為當時正好在選神侍，就過去看了個熱鬧。」

　　林紙知道，那必然是秦獵和秦梵之間的那場競爭。

　　邊伽滿臉驚訝：「是五年前嘛。你也在啊？太巧了，我當時也在，我可是慕名特意去的，他家好幾十年才選一次神侍，據說要走完整的傳統流程，就跟唱戲一樣，機會難得，一定要去看看。」

　　唱戲的主角秦獵：「……」

　　邊伽繼續熱情洋溢地對秦獵說：「我還記得你當時穿的戲服……呃……禮服，還挺好看的。那時候來看的人特別特別多，擠得要命，我可羨慕你了，能站在最前面，沒人跟你擠。」

　　秦獵：「……」

　　邊伽又探身拍拍安珀的胳膊，「你呢？你沒跟著秦獵一起去？」

　　安珀從上飛船後，一直在光腦上忙著，頭也不抬，「廢話。當然去了。」

　　他從小就認識秦獵，是他的鐵哥們，秦獵要選神侍這麼重要的事，他毫無疑問會跟著過去。

　　邊伽一個個數過去，「所以我在，秦獵在，殺淺在，安珀也在……

　　已經是五年前了。

　　彼時大家都是少年，誰還都不認識誰，在一個時間與空間的縱橫交錯點，奇異地聚在了同一個地方。

　　緣分這件事，妙不可言。

　　邊伽趕緊問林紙，「你呢？你當時該不會也在吧？」

　　林紙尷尬：「當然不在。我那時候那麼窮，怎麼可能跑到四區？」

　　想也知道，五年前，原主還是個小姑娘，也還沒進帝國機甲，沒有免費的飛船可坐，一個九區貧窮的孤兒，肯定不會去四區參觀選神侍。

　　邊伽有點遺憾：「可惜你不在。否則我們就湊齊了。」

　　林紙：不在也沒問題，你們四個已經能湊出一桌麻將了。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五十六章　Omega小公主

　　邊伽他們開始還在聊天，聲音漸漸沉了下去。

　　林紙睡不著，躺在床上養神，不知什麼時候，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震動。

　　她現在很有經驗，知道是在經過超空間跳躍點，睜開眼睛，看見舷窗外的彩色炫光褪去。

　　四區到了。

　　四區靠近五區的這一部分還在聯盟手裡，一路算是安全。

　　飛船直奔使徒星。

　　大家都醒了，不再躺著，爬起來等著降落。

　　很快就看到，舷窗外出現了一顆黃褐色的星球，越來越近。

　　使徒星不算太大，表面以陸地為主，海洋面積很小，它原本在聯盟的掌握之中，從去年起，才被蟲族入侵。

　　現在一直在反復的爭奪和拉鋸中。

　　最近這些日子，使徒星周圍的星域被聯盟控制，飛船飛得很放心。

　　聯盟在天上暫時佔據優勢，可是地面上蟲族的部隊還在，使徒星的地下洞穴極多，四通八達，蟲族部隊隱藏在裡面，聯盟軍的地面戰打得很艱苦。

　　飛船緩緩降落下去。

　　此時的使徒星上是傍晚，恆星落在地平線上，夕照讓黃褐色的荒原黃得更徹底。

　　要去的地方，是使徒星上的一個聯盟軍基地。

　　飛船快降到地面，原本空無一物的荒原上，忽然憑空冒出大片的建築。

　　林紙知道，聯盟軍的基地上空都有防護層，模擬周圍環境，從天上看，不止肉眼看不出來，其他信號也很難探測到。

　　基地裡有營房和操練場，都是堅固的半永久建築，看來已經存在一段時間了，人也不少，一片繁忙景象，不止有走來走去的機甲，還到處都是穿著步兵作戰甲的普通士兵。

　　飛船一落地，立刻有人上前來和船員接洽，從貨艙中運出神之信條。

　　神之信條被橫放在集裝箱一樣的巨大的長方形箱子裡，從外表完全看不出是什麼。

　　邊伽好奇地往那邊張望：「飛船除了我們，還運了什麼東西過來？」

　　安珀答：「估計是前線需要的物資吧。」

　　有人帶他們先去最裡面的一片辦公室，說是基地的白焱上校正在等他們。

　　白焱上校把林紙和秦獵單獨叫了進去。

　　白焱上校一看就是個女A，脊背和軍裝一樣筆挺。

　　她跟秦獵很熟，好像認識秦獵的父母，看來這次任務一直在被嚴格地控制在可靠的人手裡。

　　她給林紙和秦獵打開大屏幕，看現在的戰況。

　　「這兩天戰線還在南邊，沒有推過去，因為你們要過去，靳辛上將下了死命令，讓我們不惜一切代價，把戰線往前推進，給你們充分創造條件。」

　　她在地圖上畫了一下，「起碼要到這條線。」

　　林紙看了看，她畫的線距離目標坐標比較近，但是和現在的戰線還很有一段距離。

　　白焱上校說：「你們得暫時待在基地，按現在的情況估計，要等一天的時間，最多兩天。」

　　「靳辛上將說，等待任務的時候，你們暫時當做正常的實習期處理，」她說，「你們去取機甲，我帶你們先去A7連的厲鳴上尉那邊報到，他會帶著你們。」

　　她補充，「厲鳴上尉人不錯，很可靠。」

　　可是她剛出門，就有人來找她，好像非常忙的樣子。

　　秦獵說：「我們自己過去就行了。厲鳴上尉在哪？」

　　厲鳴上尉在操練場那邊。

　　幾個人去飛船貨艙取了各自的機甲，直奔操練場。操練場這邊到處都是亂哄哄的人，根本不知道誰是誰。

　　邊伽在隊聊裡說：「會帶我們的人，肯定也是機甲駕駛員。」

　　他只要看到一個開機甲的，就立刻駕駛青青過去搭訕：「請問你是A7連的厲鳴上尉嗎？」

　　按聯盟規定，機甲學院的畢業生，經過兩年的戰場實習後，一般都會直接拿到中尉軍銜，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個幾年，才會升到上尉，表現特別出眾的，會升到少校，然後依軍功一級一級往上爬。

　　所以這個厲鳴上尉，一定是個已經上了幾年戰場的人。

　　幾個人正在操練場到處打聽時，旁邊忽然有人朝這邊吼：「你們幾個。過來。」

　　吼他們的人並沒有駕駛機甲，只穿了一身普通的步兵作戰甲，正在和好幾隊的步兵一起訓練。

　　邊伽用機甲的揚聲器開口：「請問厲鳴上尉在……」

　　他還沒說完，林紙就直接問：「請問你就是厲鳴上尉？」

　　對方答：「我不是厲鳴上尉，我是蟲族。」

　　林紙：「……」

　　一隊步兵全都笑了。

　　厲鳴上尉冷冷道：「我叫你們幾個過來，我不是厲鳴上尉，我還能是誰？」

　　這個「很可靠」的厲鳴上尉，也很別扭。

　　林紙說：「厲鳴上尉，機甲學院實習生林紙報到。」

　　他們還沒有軍銜。

　　秦獵他們也跟著報了名字。

　　厲鳴上尉連看都沒多看他們一眼，就說：「從機甲裡出來。」

　　幾個人不太明白，不過還是把機甲停在旁邊，從駕駛艙裡出來了。

　　林紙一從駕駛艙裡出來，正在訓練的步兵那邊就是一陣騷動。

　　厲鳴上尉吼：「都看什麼看？長這麼大沒見過Omega嗎？繼續！！」

　　他踩在高高的步兵甲靴子上，俯視著林紙他們幾個，口氣不善，「飛船降落已經這麼久了，你們幾個磨磨蹭蹭，現在才過來報到，在戰場上這種速度，幾顆使徒星都不夠你們丟的。」

　　他指指旁邊，「看到訓練場的圍牆了沒有？每人先去沿著牆跑十圈。」

　　這位一定是跑圈狂魔老杜在四區的知己。

　　沒什麼好說的，林紙他們開始跑圈。

　　這一圈比運動場的一圈大得多，林紙一圈下來，腿就像灌了鉛一樣。

　　秦獵他們倒是沒什麼事，秦獵放慢速度，跟在林紙身後，邊伽也說：「我們慢點跑。」

　　他們慢一點，就不會顯得林紙太慢。

　　然而這點小心思立刻被看穿，林紙聽見厲鳴上尉在朝這邊喊：「跑圈，不是讓你們逛街！再繼續用這種速度，就再加十圈！」

　　林紙咬牙提速。

　　十圈下來，林紙別說腿，連人都不是自己的了，喉嚨裡火辣辣的，變成了一個只會呼呼地出氣的鼓風機。

　　邊伽他們也都出了一身汗。

　　秦獵和林紙通感，她喘他也跟著一起喘，惹得安珀頻頻側目。

　　安珀忍了好一會，忽然對秦獵說：「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多注意身體，這也太虛了。」

　　秦獵淡淡答：「和你有關？」

　　幾個人鬥著嘴，回到厲鳴上尉這邊。

　　這邊的步兵們訓練了半天，正靠牆坐著休息，看見他們跑圈回來，發出一陣低低的哄笑。

　　「這是哪來的Omega小公主？上前線來幹什麼？」

　　「想郊遊野營，搞錯地方了吧？」

　　他們一直在前線，沒看過聯賽，也當然沒看過頒授儀式，並不認識林紙。

　　有人說：「可是旁邊那個是秦獵吧？我剛才聽見他報名字的時候，好像說的是秦獵。長得也很像秦獵。」

　　秦獵在聯盟的知名度還是相當高的。

　　「不可能。秦獵哎，怎麼可能只跑個十圈，就慘成那副德行？」

　　秦獵：「……」

　　厲鳴上尉低頭看了看這群人，尤其是跑得臉紅脖子粗的林紙。

　　林紙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感覺厲鳴上尉還沒練夠，估計又要給她加個幾圈。

　　沒想到厲鳴上尉並沒有，他指了指旁邊，說：「到那邊去找一套步兵甲換上。」

　　邊伽小聲嘀咕：「為什麼要換步兵甲？」

　　厲鳴上尉耳朵很靈，聽見了，他冷冷地說：「隊伍的指揮不能天天坐在開著空調的機甲駕駛艙裡。你不懂步兵，怎麼指揮步兵？」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行雲流水

　　訓練場旁邊的器材室裡放著一套套步兵作戰甲。

　　林紙當初剛穿越時，為了補考及格，曾經熬通宵跟它死磕過，看著熟悉又親切。

　　聯盟軍裡，每個步兵從入伍時起，都會領到一套自己專用的步兵甲，除非損壞或者升級換代，一般不換。器材室這裡的這些步兵甲，應該是有人的甲出問題時，臨時拿來用用的備用甲。

　　備用甲上全是橫七豎八的劃痕和擦不掉的污垢，不知道有多少人穿過。

　　這是前線戰場，講究不了那麼多，林紙隨手抓起一套甲的靴子，就打算往腳上穿。

　　秦獵把鞋從她手裡拿走，塞給她另外一隻。

　　神侍大人的潔癖又犯了，不過這回是犯在她身上，秦獵只掃了一眼，就給她挑出一套看著最乾淨的步兵甲。

　　他自己倒是沒有挑挑揀揀，順手把剛才林紙要穿的那隻髒兮兮的步兵靴套在自己腳上。

　　步兵甲的靴子可以調節大小尺寸，所有人都能通用，很方便。

　　大家都是過了步兵甲實操課考試的人，動作熟練，沒一會兒就全部穿戴好，走了出去。

　　外面的士兵們休息完，又開始訓練了，分成了幾隊。

　　厲鳴上尉示意一條隊伍尾巴那邊，「你們幾個去排隊，和大家一起訓練。」

　　他們正在做的步兵甲障礙訓練，林紙太熟悉了。

　　步兵甲實操課的魔鬼七項。

　　夢回當初補考時，讓人唏噓。

　　這裡的魔鬼七項，大體還是那些障礙，大坑高牆懸索木樁，細節稍有不同，這裡的設施，風格比學院裡的粗獷多了，距離也拉長了一些。

　　最大的區別是沒有最後耦合射擊的部分。

　　步兵甲穿戴後高度可調，林紙穿起來和別人一樣寬，看著五大三粗，但是高度卻比大家都矮了一截，惹得排在前面的人時不時地回頭看她一眼。

　　林紙聽見他們說：「這應該都是機甲學院來實習的少爺兵。」

　　「他們最開始的時候都這樣，嬌滴滴的。」

　　「對，看見死幾個人就受不了了，戰場能把他們虐到哭。」

　　林紙假裝沒聽見。

　　這些步兵都是在前線打了好幾年仗的老兵，看不起機甲學院沒上過戰場的學員很正常。

　　在學院裡，殺再多蟲子，技術再好，也沒親眼見過死人，林紙還記得，前些天在首府星，第一次看見DBQ316隊的隊員被飛船炸沒時，大家是都有點慌。

　　有人說過，要親眼看見身邊的戰友死，才能開始變成真正的戰士。

　　戰場殘酷，逼人成長，經驗這種東西，慢慢就有了，經過兩年前線的實習後，多數機甲學院的學員都能獨立帶領步兵，不會有問題。

　　前面的人輪流，一個接一個地上魔鬼七項。

　　他們都是有經驗的老兵，並不太管計算各種情況下步兵甲的動力參數的那一套，通常都是憑感覺使用步兵甲，都用得很溜。

　　步兵們飛速地衝過各種障礙，再跑回來，拍下計時器。

　　這路程比學院裡的魔鬼七項長，還要跑回來，都沒人超過三分鐘，全程一般在兩分五十秒上下。

　　這群兵帶得很不錯，技術過硬。

　　厲鳴上尉卻把大家叫停了。

　　他走過來，跟所有人重申了一遍技術要領。

　　「我說過很多次，不要只憑感覺用步兵甲！」他說，「要用你們的腦袋！」

　　他語氣很凶，但是步兵們好像很服他，都安靜地聽著。

　　林紙知道，要想帶兵，就得把威信樹立成厲鳴上尉這種樣子。

　　「用腦想想，可以讓你們的成績再提升幾秒，不要小瞧這種差別，這能讓你在戰場上過障礙的時候，少花一兩秒鐘，有時候是死是活，差的就是這一兩秒鐘。」

　　下面有人說：「上尉，給大家示範一遍吧？」

　　厲鳴上尉答應了。

　　他來到起點，拍下計時器，開始起跑。

　　林紙立刻明白為什麼這群兵都那麼服他了。

　　他的動作乾脆俐落，彷彿面前高地錯落的障礙完全不存在一樣。

　　等他跑完回來，拍下計時器，上面赫然顯示：兩分三十五秒。

　　比其他人都快了不少。確實有資格教大家。

　　他示範完，訓練繼續，一個接一個，很快就輪到了林紙。

　　邊伽低聲問她：「我先來？」

　　林紙搖頭，已經操縱步兵甲，往前跨了一步，拍下了計時器。

　　她竄出去了。

　　補考後就一直在學真正的機甲，沒再用過步兵作戰甲，林紙剛剛排隊的時候，腦中仔細回憶了一遍當時臨時抱佛腳，塞進腦子裡的知識點和各種測算公式。

　　好久沒想過，都快忘了。

　　不過好在排在隊伍尾巴，總算及時地梳理完了。

　　步兵甲和機甲不同，不太用得到耦合系統，主要是手操和肌肉反饋控制。當初補考時，是林紙穿越的第二天，也是進入機甲學院的第二天，不止對步兵甲毫無概念，對這個身體本身的性能也不太熟悉。

　　林紙現在對這種外骨骼裝甲各種動力參數測算的理解，和對自身身體的熟悉程度，早就已經今非昔比。

　　她飛快地往前。

　　下面準備看熱鬧的步兵們，忽然全都安靜下來。

　　她那麼小的個子，連穿個甲都比別人矮一截，卻毫不含糊。

　　她飛躍進深坑，縱身一躍，飛了出來，落點十分精確，一步沒多跑，就到了隨機生成的高牆前，翻了過去，一絲多餘的跳躍高度都沒有，所有人都沒看清，就行雲流水般連上了吊索。

　　沿著吊索蛇一樣游過去，她人還懸在吊索上時，就輕輕一蕩，從空中直接躍向下一個障礙的木樁，根本沒打算跑中間的那一段。

　　所有人都看到，她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驚險地將將落在第一根木樁上。

　　林紙剛剛排隊時，就目測計算過，她比別人都輕一些，以步兵甲的動力，這個距離應該是剛好夠的。

　　稍微有點冒險，一個跳不準就會栽下來，趴地上。

　　反正栽下來就栽下來，林紙不在乎，她已經是機甲學院的「Omega小公主」了，還能再怎麼丟臉？

　　不過她心裡很清楚，她的計算應該是靠譜的，跳成功的概率非常大。

　　林紙一心一意，就是想比厲鳴上尉快。

　　想要比他還快，不止全程都要精確地控制，還必須得出點么蛾子。

　　林紙賭成功了。

　　她心情大好，輕快地越過一個個狹窄的木樁，跳下來，開足動力狂奔回起點，拍下計時器。

　　兩分二十一秒。

　　比厲鳴上尉的成績足足提高了十四秒。

　　林紙的成績一出來，就沒人出聲了。

　　厲鳴上尉也說不出話來。

　　他比普通步兵更清楚，眼前這個Omega是真的在用腦子跑全程。

　　她就像一個商人，精打細算，把步兵甲的每一個動作的效率都摳門到了極致，一絲一毫都不放過。

　　積少成多，比他快的那十四秒，就是這麼一絲絲地省出來的。

　　這裡是聯盟軍，所有人只尊重一種東西，就是實力。

　　林紙在步兵們的沉默和震驚的目光中，穿過人群，排到隊尾去了。

　　下一個是秦獵。

　　他的體重比林紙重得多，沒辦法走林紙趟好的捷徑，不過從頭到尾實打實跑完，還是拿到了兩分二十五秒的成績，也比厲鳴上尉快了不少。

　　邊伽他們一個接一個，邊伽最快，和秦獵差不多，安珀和殺淺雖然沒有他們那麼快，卻都也只和厲鳴上尉相差上下一兩秒之間。

　　他們本來就是帝國機甲學院最優秀的學員，都在步兵作戰甲實操上下過苦功，有這種成績，一點都不奇怪。

　　邊伽拍下計時器的時候，輕輕呵了一聲，「步兵甲，小時候我媽就給我訂了個寶寶版，我都是當玩具玩的。」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五十八章　噩夢

　　接下來是步兵甲的其他專項訓練，林紙他們在做的時候，果然沒人再廢話了，耳邊清靜不少。

　　天色漸晚，空中亮起兩顆衛星，交相輝映，一起在使徒星上灑下「月光」。

　　休息的時間很快到了，戰士們喝過營養液，各自回營房。

　　前線一切從簡，Omega步兵有專門的營房，可林紙他們是臨時突然過來的，基地在軍官宿舍區騰出一間營房給他們。林紙雖然是Omega，並沒有任何特殊的待遇，和小隊其他幾個人住在一起。

　　每人都是一張簡單的床，有枕頭和被子，基地營房到了睡覺時間，統一熄燈，一秒全黑。

　　林紙前面兩天連軸轉，日以繼夜地和神之信條做磨合訓練，在飛船上又沒補過覺，燈一黑，就睏了。

　　她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想，基地裡有這麼多人，不知道有沒有人能上身。

　　她半睡半醒地，好像穿到了秦獵身上。

　　秦獵也累了，已經睡著了，安靜無聲，呼吸均勻，林紙沒有吵他，想繼續探索。

　　努力了一會兒，彷彿沒有別的地方可去。能被她上身的人畢竟是極少數，很難遇到一個。

　　林紙回到自己的身體裡，意識沉甸甸地往下墜，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她好像在一個房間裡，房間非常大，像個大廳，各種雜物都被挪開了，堆在四周，大廳中間騰出來的空地上，放著一攤攤的東西，像是一個挨一個的地鋪。

　　到處都很黑，沒有燈光。

　　只有牆壁靠近屋頂的地方，開著幾扇橫長條形的窗，外面的「月」光透過小窗照進來，灑落在地板上。

　　林紙只覺得自己非常非常害怕。

　　她正躲在靠牆一排櫃子與牆之間的夾縫裡，順著兩個櫃子中間的縫隙看著外面。

　　邊看邊哆嗦，哆嗦得牙齒止不住地打顫。

　　借著那點月光能看到，有好幾個巨大的黑乎乎的影子，正從門那邊魚貫而入。

　　林紙一看輪廓，就知道是兵蟲。

　　兵蟲們的腿部摩擦，發出細微的悉悉索索的聲音，頭頂的兩根觸角像雷達一樣轉來轉去，彷彿在搜索什麼東西。

　　林紙下意識地摸索了一下手腕，那裡卻是空的。

　　沒有機甲，沒穿步兵甲，腕上也沒有手鐲，她一點自保的辦法都沒有，她死命地咬住打顫的牙，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她忽然覺得，旁邊有人伸出一條胳膊，摟住她，體溫溫暖。

　　下意識地，林紙覺得那是媽媽。

　　自從媽媽去世以後，林紙已經很久都沒在夢裡夢到過她了，非常想轉過頭看她一眼。

　　可是下一秒，有一隻兵蟲像察覺到什麼一樣，舉著它可以割開機甲外殼的鋒利爪子，朝這邊走過來。

　　一步，兩步，三步。

　　林紙的心都提起來了，死死地屏住呼吸，一動都不敢動。

　　那隻兵蟲停下來，它轉了轉頭，動了一下觸鬚，似乎沒發現什麼異樣。

　　它轉過身，朝大廳的另一邊走過去。

　　林紙心中一寬。

　　可它好像忽然又改主意了，猛地朝這邊撲了過來。

　　它三兩步就到了，趴在空隙前，伸出爪子，朝林紙他們藏身的地方使勁探，一把勾住了林紙旁邊摟住她的人。

　　那人毫不猶豫地鬆開了摟住林紙的手，任憑兵蟲把她拖了出去。

　　林紙看見，兵蟲抓住了人，狂喜地舉起鋒利的前爪，劈了下去，被它拖出去的人連聲都沒來得及出，瞬時被攔腰斬斷，變成了兩截。

　　林紙拚命摀住嘴巴，堵住喉嚨裡的尖叫。

　　兵蟲嗜血，並不滿足，一爪接著一爪。

　　暗色的血在地板上流著，濃重的血腥味在大廳裡散開。

　　在這間大廳的其他地方，傳來了別人的尖叫，兵蟲們正在把藏在角落裡的人一個接一個地拖出來。

　　這是一場屠殺。

　　林紙腦中全是聲嘶力竭的哭喊，眼前已經被淚水模糊到什麼都看不清，卻沒有半點聲音真的發出來，

　　一片模糊中，好像看到殺了媽媽的那隻兵蟲終於重新站直。

　　它舉起利爪，又一次朝林紙這邊偏過頭，頭頂上的觸鬚動了動。

　　再一次地，它龐大的身軀，朝著這個角落逼近。

　　林紙在心中瘋狂地想：這個噩夢快點醒吧！快點醒吧！快點醒吧！！

　　兵蟲湊在縫隙口上，黑色的眼睛努力往裡面窺視，片刻後，一隻銳利的爪子又伸了進來。

　　爪尖勾住了她的胳膊，猛地往外一扯。

　　就在那一瞬間，林紙呼地坐了起來。

　　這裡是營房，周圍沒有兵蟲，她還好好地待在床上。

　　她被嚇醒，秦獵能感覺到，立刻也跟著醒了。

　　其他人還在睡覺，秦獵坐了起來，低聲問：「林紙，怎麼了？做噩夢了？」

　　林紙的心還在狂跳，呆坐了兩秒，忽然說：「這不是夢。絕對不是夢。」

　　她抓起枕邊的手環，在手環屏幕上畫了個圖案——是個三層花瓣的環形圖案，中間是顆星星。

　　剛剛林紙往外看的時候，看到大廳的天花板就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圖案。

　　在聯盟軍基地裡可以有限制地上網，林紙火速檢索圖片。

　　秦獵也披衣過來，跟著一起看。

　　檢索結果很快就有了，一大堆類似的圖片列了出來，

　　還真找到了，這是使徒星布蘭昆城的市政大廳的屋頂。這間市政大廳是個古建築，很有名，以前使徒星還沒淪陷時，經常有人過去參觀，網上有不少它的照片。

　　林紙立刻去查這個布蘭昆城的位置，就在基地西北偏北的方向。

　　林紙看完地圖，抬頭看向秦獵。

　　從林紙到處搜索圖案起，秦獵就知道，她一定是在夢裡穿到了別人身上，或者和人通感了。

　　秦獵也知道，她現在在驚訝什麼。

　　布蘭昆城離這個基地不近，早就遠超一座城市的距離，林紙竟然能在這麼遠的距離上，和人建立感應。

　　她的能力又增強了。

　　可是布蘭昆城並不是蟲族佔領區域，現在應該在人類手裡。

　　林紙套上訓練服外套，穿好鞋，往外走，「布蘭昆城出現蟲子了，我們應該馬上去告訴白焱上校。」

　　秦獵跟著她從營房裡出來，問：「你打算怎麼告訴白焱上校，你知道蟲子在布蘭昆城？」

　　林紙坦然答：「我打算不說。」

　　秦獵：「……」

　　說不定能混過去。林紙親眼看到那裡正在死人，不能不管。

　　幾分鐘後，兩個人就跟著執勤的衛兵，來到白焱上校的辦公室，上校還沒睡。

　　林紙開門見山：「上校，布蘭昆城有蟲族潛進來了，正在殺人。」

　　白焱上校怔了怔，「布蘭昆城？」

　　林紙肯定地說：「對，布蘭昆城的市政大廳裡有蟲族。」

　　她語焉不詳。

　　白焱上校望著林紙。

　　林紙的身份特殊，是帶著保密任務來基地的，任務內容連白焱上校都不知道是什麼，只知道他們直接受軍事委員會的指派，要去一個特定坐標。

　　靳辛上將特別要求，基地要盡一切可能，全力配合。

　　和林紙預料的一樣，白焱上校並沒有追問，只遲疑了片刻，就說：「離布蘭昆城很近的地方有我們的一支隊伍，是兩組機甲帶著兩個連的步兵，我讓他們過去。」

　　她用通訊系統直接聯繫那邊的主控機甲。

　　幾個人一起等著那邊的消息。

　　林紙忍不住問：「我還以為靠近前線的居民都撤了，至少撤到後方，為什麼還會有人留在布蘭昆城？」

　　看地圖，布蘭昆城離前線很近，那些人聚在市政大廳，像在抱團取暖。

　　白焱上校回答：「我們已經盡量讓居民撤離了，可是還是有些人不願意走，有的是不想離開家，有的是蟲族進攻時，有親人失散了，還沒找到，他們不想離開，一直在等人。」

　　他們等的人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同體之悲

　　沒過多久，去布蘭昆城探查的隊伍就傳回了消息。

　　林紙聽到，對面的主控機甲說：「我們已經到布蘭昆城了，一進城就遭遇到蟲族，對方有五十個左右的高智蟲族步兵，帶著上千隻兵蟲和喪屍蟲。我們正在和它們交火。」

　　離布蘭昆城不太遠的地方還有其他隊伍，白焱上校立刻調他們過去支援。

　　這批蟲族不知是怎麼穿過防線，鑽到裡面來的。

　　白焱上校研究地圖，「這批蟲族應該是想以布蘭昆城做據點，從背後偷襲北邊博伊帕山我們的隊伍，幸好被你們發現了。」

　　它們需要藏在布蘭昆城裡，不想讓人發覺，所以先把城裡剩餘的人類血洗了一遍。

　　林紙他們一直等著，對面終於傳來好消息，在幾支隊伍的配合下，布蘭昆城裡的蟲族全部剿滅。

　　那台主控機甲報告：「我們進入市政大廳了，大廳裡確實有一批沒撤離的民眾，大概有幾十個。」

　　主控停頓了片刻，才接著說：「不過全都死了，沒有倖存者。」

　　林紙回到營房，呆呆地坐在床上。

　　邊伽他們還在睡覺，邊伽一聲聲地打著小呼嚕，殺淺使勁用被子蒙著頭。

　　秦獵握住她的手，問：「要不要到我身上來？」

　　林紙搖搖頭，悶頭倒在床上，也蒙上被子。

　　鼻端還是濃重的血腥味，剛才夢裡看到的景象揮之不去。

　　林紙來回翻騰了半天，禁不住這些天太累，終於要睡著了。

　　眼前又出現了光亮。

　　這回是亮橙色的沖天的火光。

　　暗夜裡，轟炸後的殘垣斷壁燃燒著熊熊大火，空氣裡全是濃重的焦糊味，熱浪滾滾，燒灼著她的臉，烤得生疼。

　　林紙腰上牢牢地綁著一根布條，人正懸在空中，有人在上面慢慢地放著布條，想把她往下面的地面上送。

　　這是一幢塌了一半的樓，樓裡冒著黑煙和火光，頭頂上的窗口裡，努力攥著布條另一頭的是兩個人，頭髮都亂糟糟的，臉上蹭著一道道的黑灰，正在對她喊：「不要怕！來得及！」

　　這身體不算大，應該是十幾歲的樣子，還沒成年。

　　一層窗戶裡的火舌突然沖出來，舔上佈條，布條已經被烤得極乾，輕易就燎起火苗。

　　離地面還有一段距離，布條馬上就要斷了。

　　情況危急，林紙火速接管了這個身體，一把抓住旁邊牆上固定著的水管。

　　布條燒了起來，斷成兩截。

　　好在林紙已經轉移到了水管上，這身體太小，力氣也小，根本撐不住自己的重量，林紙咬牙死命抓住水管，沿著水管往下迅速滑落。

　　滑落的速度太快了，兩隻手的手掌疼得也像著了火，不過總算是落了地。

　　林紙抬起頭。

　　窗口裡的兩個人看見她平安到了地面，一起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朝下面喊：「寶貝！快跑！先找個地方藏起來！！」

　　下一秒，那個窗口突然被火焰吞沒。

　　林紙這個身體的主人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哭喊，是個女孩。

　　林紙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樓上的人能穿進去麼？說不定還能救。

　　她的潛意識向來任性，有一點點的危險和不舒服就不肯穿，可是這女孩正仰頭望著上面著火的窗口，林紙能感覺到她瀕臨崩潰的痛苦和絕望。

　　沒想到眼前一變，周圍真的變成了火海。

　　可是來不及了。

　　穿進來的身體已經著火了，從頭髮到衣服都燒了起來，林紙的全身上下都是灼燒的疼痛，是她生平從沒體會過程度的劇痛，然後眼前就黑了，是瀕死的感覺。

　　她睜開眼睛。

　　火光消失了，月光照進來，她還在營房的床上。

　　林紙拿起手環，搜索一幢形狀特殊的建築，是長方形的古建築，上面有一排三個圓錐形的尖頂，林紙剛才看見了，就在著火的大樓旁邊。

　　這麼特殊的建築很容易就能搜到，是在波茲特城。

　　秦獵也起來了，默默地看著她，他走過來，看了一眼她的手環屏幕。

　　波茲特城在離這裡上千公里之遙的地方，深入被蟲族佔領的區域，他們就算想去救也救不了。

　　林紙一言不發地躺下去，用被子矇住頭。

　　這回才閉上眼睛，就換了場景。

　　黑暗的樹林中，她正在瘋狂地往前奔跑著，懷裡緊緊抱著一個一兩歲大的寶寶。

　　寶寶很重，鞋已經跑掉了，樹枝和尖銳的石頭刺著她的腳，但是管不了那麼多，因為身後追她的是一大群嚎叫著的喪屍蟲。

　　孩子肉乎乎的小胳膊使勁摟著她的脖子，小臉貼在她的臉頰上，嚇得哭都不敢哭一聲。

　　心臟在瘋狂地跳，肺跑得像要炸裂一樣，身後的喪屍蟲卻越追越近。

　　這是一整片樹林，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沒有任何武器，沒有任何辦法，林紙和這個身體的主人一樣，只有一個念頭：快跑。

　　然而身後一股大力襲來。

　　林紙被撲倒在地上，腦後是喪屍蟲尖銳刺耳的叫聲，什麼東西利刃一樣刺進了她的後背，背上一陣劇痛。

　　是喪屍蟲撲上來了，一隻接一隻，壓在她身上，正在瘋狂撕咬她的血肉。

　　她竭盡全力，把懷裡的寶寶護在身下，可是一隻蟲爪伸過來，又是一隻蟲爪，它們的力氣大得多，還是把寶寶搶走了。

　　寶寶只哭了一聲，就再沒有聲音了。

　　這身體朝寶寶那邊拚命伸出手，發出絕望到極處的嘶啞哭嚎。

　　後背的痛楚消失了，林紙知道，她又穿回來了。

　　這次沒有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她蜷縮在秦獵的身體裡，就像噩夢醒來，她還在無聲地哭著，哭得撕心裂肺。

　　她的通感如同伸出的觸手，已經遠達上千公里，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有無數那樣的廢墟，那樣的樹林，她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人究竟在什麼地方。

　　她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們的苦難，每一絲每一毫，就像在感受自己的一樣。

　　秦獵知道她正躲在他的身體裡。

　　他能聽到她在他腦中哭著，那是只有他一個人能聽見的聲音。

　　等林紙的哭聲變成低低的啜泣，秦獵對她說：「對不起。」

　　林紙好半天才哽咽著問：「為什麼……要對不起？」

　　秦獵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是我一步步把你帶到這裡來的，才會讓你受這種苦。」

　　他還真能往自己身上攬責任。

　　林紙說：「如果我不想來……沒人能強迫我，是我自己選的。」

　　時間已經很晚了，秦獵說：「就在這邊睡吧，你現在能感應到的範圍太大，幫不上忙，還徒增煩惱。」

　　林紙心中很明白，這兩天要駕駛神之信條，去執行任務，這任務和整個聯盟，和聯盟裡的每個人都息息相關，更加重要，她現在必須要睡覺。

　　林紙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清除雜念，不再亂想。

　　秦獵的情緒穩定而安寧，在他的身體裡，林紙跟著他的平緩的呼吸和心跳，漸漸平靜下來。

　　這次沒有通感再出現，林紙真的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基地裡所有人一起起床。

　　一起床，林紙和秦獵就被單獨叫到白焱上校的辦公室。

　　她給兩個人看大屏幕上的地圖，在前線士兵的努力下，戰線大幅向前推進了。

　　白焱上校說：「你們應該很快就可以過去了，我現在要把你們送到橙區戰線的最前沿，在那裡等待合適的時機。」

　　地圖上的前線戰場分為幾個區域，其中橙色的區域是最靠近目標坐標的地方。

　　果然，吃過早飯，林紙他們剛穿上步兵甲，開始操練，厲鳴上尉就收到開拔增援橙區前線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