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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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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階幻方] 完美耦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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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5 00:49: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來個一塊錢的

  兩個人尷尬地對視了兩秒鐘,秦獵挪開目光,換上若無其事的表情,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他語氣鎮定,「我們挑手環吧。」

  秦獵上前重新點開自動販賣終端的屏幕,在商品分類裡找手環。

  背對著她翻了一會兒,他耳根的紅暈終於漸漸消退了。

  他找到手環了,選了最好的牌子,最新款和最高配置,然後翻著不同的顏色問林紙:「你喜歡什麼顏色?」

  林紙還沒開口,秦獵就點了點屏幕,往回倒退了一格。

  「是黑屏幕紅腕帶的這條,對麼?」

  他猜得完全正確,林紙剛才確實一眼就看中了這條,一看配色就覺得很喜歡。

  林紙有點奇怪:秦獵連頭都沒回過,根本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她也沒出聲,他怎麼能猜得那麼準,知道她喜歡哪條?

  有點神奇。

  秦獵拿過手環,用自己的賬戶掃描付款。

  林紙謝過他,秦獵簡單地回答:「應該的。」

  手環在附近有倉儲點,也要稍等一會兒才能送達。

  林紙本以為他把這件事辦完就該走了,沒想到他並沒有走的意思,靠在販賣機上不動,看著林紙。

  林紙覺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頭髮上,又順著頭髮掃到肩膀,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似乎沒找到,有點失望。

  他忽然問:「你要參加機甲大賽?」

  林紙點頭。這件事學院人人都知道。

  秦獵說:「我沒參加過學院的機甲大賽,不過我有一個朋友,整理過近幾年學院機甲大賽的資料,雖然很粗糙,但是可以看看,我讓他傳一份給你?」

  那當然再好不過,林紙正想著趁著週末去查查學院機甲大賽的資料,這工作量不小,有人整理過當然再好不過。

  秦獵給人發消息,過了一會,抬起頭,「我讓他給你發過去了。」

  自動販賣終端也提示到貨,林紙的手環來了。

  秦獵仍舊安靜地靠著販賣終端,看她擺弄新手環。

  林紙看出他還有話要說。

  果然,他又說:「機甲大賽每年都有人受傷,小傷是常事,嚴重的事故也不是沒有過,我記得那份資料最後的部分,也總結了容易出問題的點,還有要注意的事項。輸贏其實沒那麼重要,安全第一,你自己千萬小心。」

  林紙心想:原來他是想說這個,還說得十分情真意切。

  就這份操心的勁頭,好像她媽。

  兩個人說著話,各自轉著各自的心思,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寢室樓門口,有熟人路過。

  是西尾和宮危。

  西尾一眼看見林紙和秦獵在一起,有點驚奇。

  「我還在奇怪呢,那個林紙上學期像個尾巴一樣滿學院地到處跟蹤你,這學期開學後怎麼突然不見了,原來是有新目標了。」

  西尾心直口快,說完才意識到,他這麼說,好像有點觸宮危的逆鱗。

  他小心翼翼地偷看宮危,發現宮危淡淡地瞥了林紙和秦獵那邊一眼,果然沒有說話。

  西尾很清楚,宮危向來喜歡跟秦獵暗暗較勁。

  宮危曾祖父創立了星圖智能,和秦獵家的天諭旗鼓相當,星圖在人工智能領域發展得很好,產品深入各行各業,而天諭基本是靠與蟲族戰場上的軍用機甲訂單才維持至今,星圖明顯更勝一籌。

  現在管理天諭的是秦獵的哥哥,秦獵是他家族的神侍,雖然名號好聽,卻沒有什麼實權。

  而宮危這些年,和他父親弄出來的明面和私生的一群兄弟姐妹明爭暗鬥,費盡心機,這兩年總算基本穩固了地位,今後大概率能拿到星圖繼承權。

  在這個維度上,應該算是宮危贏。

  可是有一件事,宮危卻輸得非常徹底。

  無論學院內外,提起帝國機甲學院第一人,所有人都覺得,毋庸置疑是秦獵。

  在秦獵家擅長的機甲上輸給他,算是很正常,可宮危本人顯然不這麼想。

  西尾訕笑,快速打了個補丁,「林紙這是費了一學期勁,實在追不到你,才退而求其次,換成秦獵了吧?」

  西尾自己對自己的機靈勁很滿意。

  宮危沒有說話,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他昨晚就看過林紙用蠍尾鬥機械狗的視頻了,也留意到,保安的激光槍轟掉手環時,秦獵就在保安旁邊。

  沒那麼巧的事。

  手環九成九是秦獵轟掉的。

  秦獵會毀掉手環,就證明資料並不在手環裡,那他大可以不管這件事,讓星圖繼續想方設法拿到林紙的手環。

  可他卻出手管了,幫林紙永絕後患。

  為什麼?

  宮危凝視著林紙他們那邊,看見秦獵稍稍低著頭,心無旁騖,正在認真跟林紙說話。

  宮危頭一次上下仔細打量了一遍林紙。

  以一個Omega的標準,她肯定是好看的。

  可是好看的Omega母星遍地都是,並不是什麼稀缺資源,她一沒有家世背景,二沒有過人之處,沒有絲毫利用價值,這種好看就顯得毫無意義。

  宮危有點不解:秦獵這是看上她什麼了?

  西尾站在旁邊,等了半天,也沒見宮危說話。

  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宮危在盯著林紙出神。

  西尾心想:啊?什麼意思??難道有秦獵搶,林紙這朵爛桃花,宮危又忽然覺得爛中透著香了?

  林紙和秦獵告別後,回到寢室,打開光腦。

  她點亮光腦屏幕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搜索:可以在Alpha面前注射Omega信息素屏蔽劑嗎?

  這麼奇怪的問題,竟然有人問過。

  結論是,雖然很多人會有點害羞,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還有不少人在呼籲,讓大家告別屏蔽劑羞恥,應該把注射當做一件正常的,不需要躲躲藏藏的事來做。

  林紙心想:那秦獵害羞個什麼?

  他是個淡定冷靜的人,竟然會因為屏蔽劑,害羞到耳根紅透,半天緩不過來的地步?

  應該不至於。

  秦獵的各種行為都透著古怪。

  他對她表現出的超乎尋常的關心,可以有合理的解釋,要麼是像他說的——照顧父親的故人遺孤,要麼是他喜歡原主。

  可是當事人林紙覺得,不像。

  他做過的那些事,送她眩暈藥,把她的手環轟成渣,給她大賽資料,叮囑她注意安全,看著挺暖,其實全都有非常明確的功利性。

  它們指向同一個奇怪的方向——

  他不希望她難受,更不希望她受傷,他非常關心她的身體健康和人身安全。

  這就很有趣了。林紙心想。

  為什麼呢?

  林紙出了一會兒神,才打開光腦,找到了機甲大賽資料的郵件,是一個叫安珀的人發過來的。

  才翻了翻,就被震驚了。

  秦獵把這叫做「粗糙」?

  裡面不止有大賽的基本信息,包括規則和賽制安排,還有每一年每一場比賽的詳盡分析,從機甲改造到各小隊的戰略戰術和臨場表現,全部都有,寫分析的人基本功非常扎實,很有自己的見解,如果通讀一遍,一定受益匪淺。

  林紙翻了一遍,火速給秦獵發消息。

  【我能把資料傳給隊友嗎?】

  秦獵幾乎是秒回:【當然可以,你隨意。】

  秦獵同意了,林紙就把資料打包放進小隊的群裡。

  邊伽不在學院,按他的行程安排,今天要去玩一個新開的全息鬼屋,大概這會正在被鬼追殺,發了也沒反應。

  倒是殺淺,立刻回消息過來。

  【你哪裡拿到的?我自己也試著做過一份,沒這個細和全。】

  整個週末,邊伽人影不見,殺淺在實驗室沒日沒夜地琢磨機甲裝備,林紙就一邊惡補前兩年的理論課,一邊研究秦獵給的大賽資料,想換腦子時就去訓練大廳訓練體能,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

  週一中午,一下課,殺淺就把林紙和邊伽召喚到他的實驗室。

  實驗室裡依然亂得一塌糊塗,工作台上還堆著他那些生鏽掉漆的破爛寶貝,宛如垃圾場。

  「這週五就是預選賽了,「殺淺說,「規則和以前一樣,比賽內容保密,所以我按照往年的預選賽推測了一下,給大家的機甲準備了這些裝備。」

  邊伽左右張望:「哪些?」

  殺淺對著工作台輕輕揚揚手,「這些啊。」

  邊伽和林紙:「……」

  知道他會省,沒想到他會這麼省。

  工作台上放著的,那不就是一堆破爛嗎?

  用各種顏色金屬材料胡亂拼在一起的鏈條,舊到褪色的皺巴巴的袋子,形狀和顏色都很可疑的生鏽的不明物體,等等等等,一大堆。

  按機甲大賽的規定,每支小隊都有改裝費用的上限限制,最高十萬,這錢全是參賽者自己出,所以大家當然不會花到這種天文數字,能省則省。

  林紙估摸了一下,殺淺這一桌子東西,別說十萬,成本不知道有沒有十塊。

  殺淺注意到他倆的表情,「我控制成本是給大家省錢,去掉改裝成本後,剩下的獎金才是我們三個人均分。」

  他語重心長,「別老想著花錢,省得越多,分的就越多。」

  邊伽憂心忡忡,「按你這個成本控制法,會不會讓我們最後只能屈居第二第三啊?那樣錢可就少多了。」

  說得好像第二第三已經穩拿了一樣。

  林紙看看自己的兩個隊友,由衷地覺得有點憂愁。

  殺淺自己拍板決定了,「裝備就這麼定了,你倆下午把機甲開過來,我給他們裝上裝備。」

  邊伽接受了他要往青青身上裝破爛的現實,沒再反抗,只問殺淺:「你接改漆色的活嗎?」

  他不喜歡青青的綠色,早就惦記著要改。

  殺淺回答:「當然接了,機甲塗裝翻新,按面積收費,單色全身包漆三千塊,半身兩千,四肢局部異色一般一千左右,特殊花紋按復雜程度另算,給你打個七折。我的漆都是好貨,絕對能讓你的機甲美爆了,而且全是速乾,什麼訓練都不妨礙。」

  邊伽點頭答應,殺淺就從工作台下掏出厚厚的一本色卡,讓他對照著挑漆色。

  邊伽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來回看了兩三遍,才最終指了指一張色卡,「就這個吧。」

  林紙湊過去參觀,十分納悶:「這不還是綠的嗎?」

  還比青青現在的綠色更鮮亮了一點。

  邊伽認真地端詳:「我怎麼覺得看著特別順眼呢?」

  林紙接:「估計是你綠習慣了吧?」

  邊伽:?

  在他的目光威壓下,林紙火速校正:「我是說,估計是你看綠看習慣了吧?」

  他這三千塊的改漆,改了個寂寞。

  殺淺做成邊伽的這筆大生意,心滿意足,又跟林紙推銷,「怎麼樣,要不要給你的赤字也翻個新?」

  林紙琢磨,「赤字的漆是挺舊的,腿上都劃出道道來了……」

  殺淺立刻說:「那你得小心,漆面破了可是會生鏽的,想漆一遍嗎?我也給你打七折,可以賒賬。」

  林紙點頭,「倒也不用賒賬。我看見腿上只有一條道道露底漆了,我就先漆他個一塊錢的吧。」

  殺淺:「……」

  林紙本以為他會讓她滾,沒想到他卻嘆了口氣:「算了,一塊錢也是錢,我給你抹一道——不過先說好,剩哪種漆就用哪種,不能挑漆色。」

  午休轉眼即過,大家說好今天盡快搞定機甲,這樣在週五預選賽前,還能有點時間一起訓練。

  邊伽跟殺淺敲定,「那過會一下課,我們就把青青和赤字送過來給你改漆上裝備。」

  林紙點頭,「對,讓它倆趕緊來見它們專屬的……呃……」

  林紙沒找到合適的詞,「修甲師?美甲師?」

  殺淺怒了:「我這種職業叫做機甲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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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8:08: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複製黏貼的活

  機甲師殺淺活幹得確實快。

  只過了一個晚上,他就全搞定了。

  邊伽的青青依舊綠油油,新漆的質量是真的好,顯色又有光澤,它綠得比原來更加醒目了,讓每個人臉上都反著綠光。

  赤字的膝蓋上也多了一小道黃漆。

  殺淺直言不諱,「紅漆用光了,我不想再開罐新的,正好有罐黃漆空了,只剩蓋子上還有一點。」

  但是他很良心,把那抹黃漆畫成了一道精緻俏皮的小閃電。

  還挺好看。

  而且竟然沒按特殊圖案的標準額外收錢,這一塊錢花得很值。

  林紙正想把一塊錢轉給他,自己的手環先響了。

  是殺淺,轉進來一大筆錢,還有整有零,六萬三千二百八十一塊五毛。

  「是賣蠍尾的錢,」殺淺說,「五五分成,一人一半,我扣掉了塗裝的一塊錢。」

  他把競價記錄發給林紙看。

  那條蠍尾競價激烈,賣得相當不錯。

  林紙滿意地欣賞銀行餘額時,殺淺忽然又出聲。

  「我剛入學的時候,銀行賬戶裡連二十八塊錢都沒有,資產是負的,」他說,「那會兒我家裡人生病,要用一種特殊的藥……」

  他動手收拾工作台上的漆桶,語氣漫不經心。

  「……那時候我才知道,錢有多重要,它可以買到你愛的人的命。一分鐘一分鐘地買。一塊錢一塊錢地買。我欠了別人一大筆錢,不過現在已經還清了。」

  他頓了頓,對林紙補了一句:「加油。」

  林紙抬起頭看著他,他彷彿有點不好意思,不動聲色地挪開目光,把漆桶放回櫃子裡。

  邊伽在旁邊喃喃自語,「等我過幾天把假期的極地十天九夜豪華游的定金付掉,我的資產也特麼要負了。我也要加油。」

  林紙和殺淺:「……」

  林紙他們幾個忙著為機甲大賽做練習的這兩天,學院裡氣氛也很特殊,人人都很興奮。

  馬上就是機甲大賽的預選賽,沒人有心思上課。

  週四是一整天的核心課——高階機甲主控指揮,邊伽從上課起就趴在桌上,哈欠連天。

  教官是個銀髮的女性Alpha,姓楊,被一屋子心不在焉的學生激怒了。

  抓人抓典型。

  她點點眼睛都睜不開的邊伽,「如果你駕駛一台輔助機甲,單兵深入敵後,發現岩石上有紅色絲狀物的痕跡,你要特別小心什麼?」

  「強酸陷阱。諾瑪蟲最喜歡玩這一套。」

  他答對了。

  楊教官只得讓他坐下。

  邊伽重新趴下,小聲嘀咕:「我媽當初在星環三區就因為強酸陷阱廢過一台機甲,那時候還是諾瑪蟲第一次在戰場上亮相,就連機甲裡識別系統的資料庫都不認識那些紅絲是什麼。」

  他百無聊賴地再打一個哈欠,「這種東西,我坐在兒童餐椅裡吃寶寶營養液的時候,就聽我媽說過一千八百遍了。」

  林紙也只在用半隻耳朵聽課。

  她抓緊時間,繼續研究秦獵發來的大賽資料。

  理論課一上完,大家就轉移陣地,兩兩結組,坐到3D虛擬沙盤前。

  每一個虛擬沙盤都有大圓桌面那麼大,上面是精緻逼真的地形投影,在一大片高低起伏的紅褐色土地上,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穿步兵甲的普通士兵,還有比這些模擬小人大一圈的蟲子。

  除了步兵外,還有兩台主控機甲,八台輔助機甲,這節課上要做的,就是在旁邊的控制屏上,指揮機甲,帶領步兵們小人們拿下蟲族的巢穴。

  學員使用不同的戰術進攻,沙盤上蟲族的應對策略也會相應做出改變。

  很像在打即時戰略游戲。

  楊教官在教室裡來回巡視。

  「沙盤重現的是二十年前,艾連星系保衛戰中著名的紅土戰役,你們現在在中期東線戰場的一片蟲巢前,手裡主控機甲的任務,是用最少的代價,端掉蟲族儲存蟲卵的巢穴……」

  沒人聽她講課。

  每個人看起來似乎都在像模像樣地指揮機甲,其實全在悄悄聊天。

  「也不知道今年的預選賽要比什麼。」

  按照慣例,預選賽的比賽內容要到比賽當天才會透露,誰都不能提前知道內容。

  報名參加預選賽的人很多,一般有近百人,也就是近百台機甲,需要一個很大的場地,通常都不在學院裡舉行,要去外面找地方。

  「去年是去塞瑟山的大峽谷裡救人質,估計這次也差不多。」

  邊伽聽見了,低聲對林紙說:「最好今年還去塞瑟山,我還沒玩過母星的大峽谷呢……」

  他一走神,他負責的一台輔助機甲就掉進了蟲族的陷阱裡。

  大家邊聊天,邊在蟲族巢穴前跟它們纏鬥。

  只有林紙,指揮著一台主控機甲和幾台輔助機甲,帶著步兵,耐心地邊戰邊退,沒多久,就已經退到了後面的第二線陣地。

  林紙的隊伍似乎沒什麼鬥志,蟲群看出便宜,趁勝追擊,一路跟著他們由巢穴前來到第二線陣地。

  林紙在這裡跟他們糾纏了一會兒,又繼續後退。

  蟲族一路冒進,原本烏壓壓的蟲海已經被拉成長線。

  第一批蟲子到達一片盆地時,就發現不對了。

  這裡遍佈著工事,原本一直在逃跑的聯盟軍隊正在嚴陣以待,等著它們。

  這時候想退已經來不及了,兩台輔助機甲帶人從側翼插入,斷了它們的後路。

  攻守逆轉。

  林紙一邊看著沙盤上的張牙舞爪的蟲子一個個倒下,一邊問邊伽:「你那邊好了沒有?」

  邊伽正操控他的隊伍,做賊一樣偷偷摸進蟲穴。

  巢穴的蟲族主力被林紙引走,防禦不足,就算邊伽手裡的一台輔助機甲被強酸陷阱腐蝕嚴重,部件廢掉大半,還是輕鬆得手。

  沙盤上,象徵任務完成的綠燈亮了起來。

  其他組還在聊天,猛然發現,林紙他們這邊已經打完了。

  「這麼快?」楊教官也很驚訝,走過來,彎下腰,在控制屏上點了快速回放。

  看完感慨,「真不錯。」

  邊伽用拇指向林紙一指,懶洋洋道:「全是她想出來的。」

  林紙說:「其實不是我想出來的。當初的紅土戰役,東線巢穴的這一塊,那台主控機甲就是這麼打的,我昨晚看見了,現在只不過照做了一遍。」

  這就是個照貓畫虎,複製黏貼的活兒。

  旁邊的小組很驚奇:「紅土戰役戰場那麼大,時間還很長,你能剛好看到東線這個巢穴這塊,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林紙解釋:「其實我昨天是把整個紅土戰役的戰術打法都瞎翻了一遍。」

  這次連楊教官都沉默了。

  她昨天確實把紅土戰役的資料全部打包發給大家了,問題是裡面有各種文檔、影像資料、親歷者自述,信息又多又雜。

  眼前的Omega竟然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全看了。

  不止看了,還把冗雜的信息梳理完了,記住了,課堂上隨便抽一部分模擬,就能做得分毫不差。

  楊教官忽然有點恍惚,記不太清楚。

  這個Omega她去年好像教過,是這門課的先導課——基礎機甲主控指揮,她那時成績墊底,今年怎麼突然開竅了?

  楊教官點點頭,「很不錯。不過這場戰鬥的指揮,看似完美,其實有一個小小的缺陷……」

  她重新回放沙盤上的戰鬥,打算講解。

  還沒開口就怔住了。

  林紙小心翼翼問她:「是側翼突入的兵力不足嗎?我稍微調整了一下,感覺盆地的主控機甲那邊可以不用留那麼多人,尤其是輔助機甲,多分一台給他們,他們的損失會比當初小。」

  林紙想了想,「不過我覺得,當時的主控機甲那樣分也沒錯,以大局為重,比較謹慎。」

  楊教官已經徹底無話可說。

  她只直起腰,拍了拍林紙的肩膀。

  她對著一屋子心都飛了的學員說:「我也不求別的,只希望在這學期結束前,你們每個人都能達到她現在這種水平。」

  「不要總想著大賽大賽,你們以後都是要上戰場操控機甲的人,負責的戰鬥區域裡,每一個普通步兵的命都繫在你們身上,主控指揮課才是重中之重。」

  她嘆了口氣,「都把心收一收,今天這節課課後會有作業,是紅土戰役的戰術分析,明早九點前必須交。」

  她想了想,補充:「班上有參加機甲大賽的人吧?你們明天早晨五點要去乘短途飛船,所以要在五點前提交作業。」

  教室裡瞬間沸騰了。

  「短途飛船?」

  「那肯定不在母星比賽了,要去哪?」

  「短途啊,帕賽星吧?我賭帕賽星!」

  楊教官已經陷入絕望:「……」

  週五清晨,天剛濛濛亮,人工智能助手雅各布就在寢室裡放起了歡快的音樂,把所有參加機甲大賽的學員全部叫起床,讓他們駕駛機甲到學院的停機坪集合。

  早晨清涼稀薄的白色霧氣裡,兩艘黑黝黝的巨型短途貨運飛船正等在那裡。

  它們又高又胖,像兩隻巨大的橫放的黑色汽油桶。

  這是學院為比賽特意調來的軍用貨運飛船,本來就是運輸機甲用的。

  林紙繞著它新鮮了一圈,跟大家一起登船。

  飛船前排成長隊,參加預選賽的人不少。

  林紙看過報名小組名單了,有三十一個小組,每組三人,這次一共有九十三台機甲參賽。

  其中大四生居多,大多數都是主控指揮系的學員,夾雜著殺淺他們機工系的人,其他院系,像信息技術系和信息管理系,人數本來就少,又因為平時就不太上機甲,來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除了殺淺和邊伽,林紙幾乎一個人都不認識,只看見西尾的機甲了——

  他那台石油王子風的機甲全身金晃晃的,想不看見都難。

  大家各自把機甲停進飛船裡的停泊位,就找到座位坐好。

  這是林紙第一次乘飛船,有點小緊張,但是想像中加速度帶來的巨大壓力並沒有來,離開母星進入太空後,也沒有失重,大概是因為飛船人工重力系統,一切都和在地面上沒什麼兩樣。

  座位一排又一排,林紙聽見身後傳來聲音。

  「居伊,你看見林紙的機甲了沒?」

  「哪一台?」

  「紅的那台。」

  身後坐著一排,全是大四生,那個叫居伊的,和他的兩個隊友都壯得像熊一樣,就在西尾旁邊,似乎和西尾他們很熟。

  「別人的機甲塗裝都怎麼酷怎麼來,她把好好的機甲,膝蓋上畫個小花,還弄成黃的,生怕別人看不見。」

  「不是小花,是小閃電。」

  「一樣的。」西尾也在旁邊搭茬了,哼了一聲,「Omega不都那樣?什麼描眉毛,畫眼線,指甲上全都塗上小花小心什麼的,裝可愛唄,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勾引Alpha。」

  「宮危從來都不參加學院內的大賽,她畫給誰看?」

  「大撒網嘛。不過她最近轉移目標,不跟著宮危了,好像都在和那誰……」

  林紙只當沒聽到,邊伽按捺不住,一個大回頭,偏頭越過座椅背,笑了一聲,「人家自己的機甲,愛畫什麼畫什麼,關你屁事?」

  西尾冷淡地翻翻眼皮,「看吧。這就已經有一個Alpha上她的套了。」

  邊伽把眼睛眯起來,站起身來。

  他對打架鬥毆這件事從來都沒在怕的,出奇地有熱情。

  教官一眼看見這邊氣氛不對,穿過過道走過來,「飛船上不許打架鬧事,違反紀律的話,取消參賽資格。」

  殺淺伸手把邊伽按回座位。

  林紙也安撫他:「想揍他們不急在現在。」

  現在揍不劃算,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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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錢要花在刀刃上

  等飛船飛穩了,邊伽才偏頭過來,壓低聲音,用氣聲悄悄問林紙:「你喜歡宮危?」

  他張了張嘴,又合上,片刻後,又彷彿下定決心一樣,重新出聲。

  「林紙啊,」他憂心忡忡,「宮危的事我聽我爸媽說過一點,那個人為了鞏固家族地位,打壓兄弟姐妹的手段很髒,看人不能只看臉,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好。」

  林紙沒回答,一臉無語地看著他。

  邊伽看到她的表情,笑了,「沒有就好。」

  他放下心,又升起好奇,「那他們剛才說的『那誰』,又是誰?」

  殺淺淡淡搭茬:「他們胡說你還信?再說八不八卦啊你,當你隊友又不是打包賣給你了,給人家留點空間。」

  船艙裡忽然一陣躁動,所有人都趴在舷窗上往外看。

  林紙轉過頭,也望向舷窗外。

  視野中出現了一顆紅褐色的星球,越來越近。

  目標還真的是帕賽星。

  帕賽星是距離母星最近的一顆行星,體積只比母星稍小一點,早就被改造成了適宜人類居住的環境,大氣成分合適,溫度變化和緩,只是地貌仍然保留著原本的風味。

  紅褐色的星球表面遍佈著原本隱藏在地表下,後來被陸續開挖出來各式巨型岩洞。

  在這顆星球的開發早期,條件比現在嚴苛,人類的各種活動都在洞穴裡,這些年才逐步搬回地面上。

  飛船進入大氣層,逼近地面,掠過無數就地取材興建的紅褐色建築,在一大片岩洞前降落。

  岩洞前有人在等著他們。

  居中的是帝國機甲學院的院長,費維上將。

  機甲大賽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他平時不怎麼露面,這次也親自到了。

  當裁判的教官們也在等著,其中有些裁判們和參賽者一樣,駕駛基本機甲,只是機甲全部塗裝成藏藍色,前胸和後背都有顯眼的「裁判」字樣。

  岩洞前不止他們,還有另外一大群人。

  他們拖著各式設備,在岩洞前的滿地砂礫上支起涼棚,安營紮寨。

  看標誌全是母星的媒體。

  帝國機甲大賽果然萬眾矚目,比林紙預計的還要熱鬧。

  費維上將宣佈了今年的比賽內容。

  一言以蔽之,就是進入岩洞,取到最深處蟲巢裡一種幼蟲的蟲卵,把蟲卵放進採集器裡,就算完成任務。

  小隊中只要有任何一個人拿到,都算過關。

  蟲卵一共十六顆,每組只能取一顆,也就是說,這場比賽只有十六支隊伍可以過關,其餘沒能成功拿到蟲卵的十五支隊伍將會被淘汰。

  每台機甲的控制系統都收到了一份預選賽的詳細規則。

  「在比賽中,所有場地關卡都有安全保護措施,但是我們的評估系統會估算如果沒有保護措施時,機甲的損毀程度。如果評估出三級及以上的損毀,參賽者直接出局。另外還有一條重要的規則,」上將強調,「預選賽中,各小隊絕對不能互相攻擊,想打架的留著力氣復賽再打,違者淘汰。」

  每個人都分到了一支蟲卵採集器、幾瓶水,和一隻可以裝配在機甲手臂上的激光槍。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自動載入的地圖。

  「假設你們在進入岩洞前,得到這樣一張地圖,上面的紅叉就是蟲卵的位置。」費維上將說。

  林紙操縱赤字,裝好激光槍,把蟲卵採集器收進赤字腰間的存儲位,翻了一遍規則,又點開操作屏幕上的地圖看了看。

  地圖畫得太粗糙了,只有一些簡單的扭來扭去的線條,和一個小紅叉。

  公共頻道有人說:「嘖,就這也能叫地圖?這是上將他家養的貓用爪子劃拉出來的吧?」

  「我家養的是狗。」

  費維上將冷冷的聲音傳來。

  「42158號機甲,你在使用公共頻道,我能聽見你說話,希望你比賽的時候能比現在機靈一點,不要在公共頻道廣播你們小隊的戰術。現在所有人全部切換到小隊專屬頻道,你們要出發了。」

  岩洞超乎想像地大。

  進入入口,裡面的穹頂起碼十幾層樓高,一大群高大的機甲顯得挺渺小,岩洞不黑,已經裝好了照明,在地上投出長長的影子。

  洞裡的情況,也比大家想像中還復雜。

  到處都奇形怪狀,全是斷崖峭壁,需要上下攀爬,幾乎沒有能好好走路的地方。

  來參賽的都是老手,沒人再用自動前進,想都知道,在這種地方,自動前進昂首闊步地往前走幾步,直接就自動掉下去了。

  一群漆著「裁判」標誌的小飛行器飛在空中,無聲無息地跟著他們,這是大賽裁判的「眼睛」。

  它身後還跟著另外一大群,都漆著媒體的標誌。

  這幾天,邊伽已經和青青磨合得很不錯了,好奇地東張西望。

  他感慨:「這岩洞真不錯。你們看,那邊的石頭在燈光下一閃一閃的,多漂亮。」

  他把這裡當成了旅遊景點。

  除了邊伽,其他人都在提心吊膽地前進。

  林紙小心地操縱著赤字,跟著大家,貼著峭壁的窄路往前。

  洞裡的路很復雜,大家對那張奇葩地圖的理解不一樣,一會兒就隨岔路分成了好幾撥。

  和林紙他們一起往前走的大概一共有七八支隊伍,西尾他們也在。

  沒走多遠,前面的人就停了。

  面前是一個巨大的斷崖。

  對面非常遠的地方,有條石樑。需要一個大跳才能過去。

  不用機甲的控制系統估算,大家憑經驗也能看得出來,按基礎機甲的動力,應該能跳得過去。

  唯一的問題是,對面的石道非常狹窄,對大跳的精確性要求很高,一不小心,不是掉下去,就是撞在石壁上。

  所有人都打開控制屏幕上的自動跳躍參數計算。

  控制屏瞬間列出一系列這個跳躍需要的各種動力參數,最後總結:

  【根據現場狀況分析,自動跳躍成功率99.7%。】

  立刻有人起跳了。

  林紙眯眼看著對面,心下剛剛覺得不妙,就看到跳起來的那台機甲落在對面石道上時,腳下突然一滑。

  它朝斷崖下直摔下去。

  好在下面拉著一張不知什麼材料的保護網,結結實實地把它兜住了。

  一台裁判小飛行器跟著追了過去,好幾架媒體的小飛行器也爭著搶著衝到崖下。

  大家的耳麥裡傳來全場播報的聲音。

  【系統估算,此次跌落會造成三級以上損毀,41032號機甲退出比賽。】

  機甲和裡面的人當然沒事,但是這麼掉下去,參賽資格是沒有了。

  邊伽在頻道裡出聲:「對面有什麼東西?」

  「是黏液。」林紙回答,她已經把屏幕上對面石道的圖像放大了,如果仔細看,就能看到微弱的反光。

  石道本來就窄,很容易在黏液上滑倒。

  這邊的機甲群弄明白了怎麼回事,公共頻道有人在奇怪:「這是什麼蟲子弄出來的吧?機甲的自動識別系統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如果對面有蟲族的黏液,機甲的識別系統應該能看得出來,發出警告。

  林紙沒說話。

  就像邊伽昨天課上說的那樣,蟲族進化迅速,隨時會有新的種類加入戰場,過分依賴機甲自動識別系統的數據庫是不行的。

  她已經把石道表面黏液的信息手動輸入控制系統,重新計算大跳的成功率。

  控制系統這次改口了:

  【根據現場地面狀況分析,自動跳躍成功率43.2%。建議繞行。】

  確實可以繞行。

  順著旁邊傾斜的石壁爬下去,繞路往前,要安全多了,唯一的問題就是耽誤時間。

  三十一個小組,要搶十六枚蟲卵,當然是越早到越好,大家都在猶豫不決。

  機甲群中,西尾他們越眾而出,走到斷崖邊。

  他們毫不猶豫,三台機甲先後起跳。

  沒見它們做什麼動作,就飛出去了,尤其是西尾的那台金色機甲,劃過一道耀眼的金光。

  林紙腦中速算了一下他們的飛行路線,就知道他們絕對不止使用了機甲腳部的基本動力系統。

  他們還裝了別的。

  他們像炮彈一樣,射向對面的石道,在落地的一瞬,腳部忽然探出巨大的鷹爪一樣勾爪,握住石道,把機甲牢牢地固定在上面。

  三台機甲站穩後,收起爪子,謹慎地向前,消失在石道盡頭。

  斷崖這邊,大家都有點不平。

  「他們好像連動力系統都加強了。」

  「改裝成這樣,早就超出比賽預算了吧?」

  「就算沒超,估計也是貼著十萬的上限。他們小組去年不就是把費用上限全部用滿了嗎?」

  「怎麼那麼有錢。」

  邊伽有點眼熱,在小隊頻道感慨:「看人家這裝備,真不錯啊。」

  殺淺冷漠答:「不用十萬,出一半錢我就能做出他們的裝備,你要?」

  邊伽笑道:「不要。花裡胡哨。有那錢,幹點什麼不好?都能……」

  林紙接:「……都能給青青各種深綠,淺綠,五十度綠,每天換一遍,連換好幾個月了。」

  邊伽:「……」

  跟那種氪金黨沒法比,大家自己想辦法。

  機甲群中,仍然有人不甘心,想再試試。

  一台樸素的沙漠迷彩色機甲往前走了兩步,像是猶豫片刻,縱身一跳。

  落地時腳下一滑,不過技術過硬,只稍微踉蹌了兩步,沒有掉下去。

  它往前走了幾步,回身等著隊友。

  它隊友是台紫綠相間的漂亮機甲,也起跳了。

  它像隻鳥一樣,劃過一條弧線。

  降落的位置非常精準,和上一個一樣,落地時也因為衝力,腳下一滑。

  沙漠迷彩機甲看見隊友跳過來,向前衝了兩步,伸出手。

  可惜沒來得及。

  他隊友的運道不太好,直接掉下去了。

  又一位成功達成了三級損毀成就。

  那百分之五十七的失敗率,一旦落到自己身上,就是百分之百。

  他們小隊的第三名隊員對沙漠機甲揮揮手,繞路走了。

  有人不甘心,又一個起跳的。

  林紙看見,對面的沙漠機甲有心幫人,伸出手想拉一把,可惜那位連距離都沒跳夠,就下去了。

  一個接一個的倒黴蛋悲催地落進百分之五十七的失敗率裡。

  有了前車之鑑,有的小組不再猶豫,果斷放棄斷崖,改道往斜坡下爬。

  林紙他們三台機甲走到斷崖邊。

  三台機甲一起,齊刷刷就地坐下。

  大家:???

  只見赤字它們三個坐在地上,每個都從靴子側面掏出雙鞋套來,穿在機甲腳上。

  真的是鞋套,鞋底是特殊材料製成的,密佈著不規則的黑色的凸起,不過看著相當舊了。

  大家:「……」

  他們連個自動穿著都不做,樸素地自己往腳上套,和剛才西尾他們的相比,相當地不高科技,相當地沒有格調。

  殺淺正在隊伍頻道裡說:「自動穿著那種華而不實的東西沒有意義,白花錢。自己動手套一套不就完了?又不是沒有手。」

  林紙深以為然。

  殺淺仔細把鞋套的各部分固定在機甲腳底,「咱們有錢要花在刀刃上。」

  邊伽問:「所以刀刃在哪?」

  殺淺無語,「這你都看不出來?鞋套底是列克文材料實驗室當初做的特級軍用防滑材料,多滑的地方都能隨便跳舞的那種……」

  林紙插口:「真的?很貴嗎?」

  殺淺:「理論上來說,是很貴。」

  林紙和邊伽:理論上?

  殺淺:「……是我從朋友回收站的舊冰川車上拆下來的。雖然沒花什麼錢,但是這不意味著它本身是便宜東西。」

  行吧。很有道理。

  三個人綁好鞋套,輪流起跳。

  殺淺為了證明他的破鞋套真的有效,打開自動跳躍,第一個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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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們有這樣的大三生?

  他準準地落在對面的石道上,腳下的鞋套很靠譜,牢牢地抓地,彷彿蟲族的黏液根本就不存在,只順著慣性向前衝了兩步,就停住了。

  邊伽笑道:「確實不錯嘛。」也跟著跳了過去。

  他也穩穩地落了地。

  舊鞋套大展神威,斷崖這邊的機甲群目瞪口呆。

  幾台媒體的飛行器原本百無聊賴地浮在空中,一動不動,現在發現他倆竟然真的成功地跳過去了,都激動起來,一窩蜂地衝到對面,拉好架勢,打算捕捉林紙跳躍時的鏡頭。

  林紙也和殺淺他們一樣,打開自動跳躍。

  自動跳躍只要選定落地目標,就可以全部交給控制系統,自己一點心都不用操。

  林紙點了點屏幕,起跳。

  距離不算太遠,起跳是瞬間的事,就在躍到空中時,林紙看見,對面的一台媒體飛行器挪了位置。

  這台媒體飛行器大概是想搶更好的角度,往前衝了一點,如果林紙的判斷沒錯,它現在剛好停在她的跳躍路線上。

  這架飛行器只有一個人的雙臂伸展那麼長,如果被機甲撞上,就是雞蛋碰石頭,倒黴的絕對是它。

  問題是,對面的石道很窄,大跳落點需要非常精確,它停在自動跳躍的前進路線偏右一點,如果撞上,林紙的赤字一定會歪。

  只要歪一點,赤字就要掉下去了。

  不過林紙滿腦子都是另一個念頭——

  要是撞壞了這台飛行器,會不會讓她賠?會不會?

  這台媒體飛行器嶄新鋥亮,一看就不便宜。

  她所有的想法只在一瞬間。

  林紙本能地第一時間關停自動跳躍,切換成耦合感應模式。

  腿上的動力重新調整,她在空中火速轉換了姿態。

  像一隻大鳥一樣,她輕巧地擦著媒體飛行器上方,一躍而過,準準地落在石道上。

  操縱媒體飛行器的攝像師看見赤字向它直撲過來,早就嚇傻,等她從它頭上過去了,才鬆了一口氣——要是撞壞飛行器,今年的獎金就沒了。

  赤字一落地,邊伽就拍拍它肩膀,笑道:「我還以為你要撞上去,然後掉到下面,領個三級損毀。」

  林紙答:「你還沒領三級損毀,我也不急著領。」

  三個人沿著石道繼續向前。

  林紙剛才的動作太快,斷崖旁的機甲群並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然而在岩洞深處,蟲卵旁不遠處,臨時搭建的大賽控制中心裡,費維上將正在看著成排的虛擬監視器。

  他輕輕地咦了一聲。

  他把斷崖監視器的屏幕放大,拉回剛才的鏡頭,重放了一遍。

  他轉過頭,「秦獵,你過來看。」

  秦獵也在中心裡,這次預選賽,他的責任是監控斷崖斜坡下的一片岩洞區域,隨時觀察參賽選手們的狀況,在合適的時機放出蟲子。

  他放下手頭的事,走過來,看了看屏幕。

  屏幕上,一台紅色的機甲正在起跳,動作慢放後,在空中調整姿態的過程就很明顯。

  費維上將又重拉了一遍。

  「雖然技術實現上並不算太難,」上將說,「但是能在起跳後的瞬間迅速做出反應,在空中果斷切換模式,這種判斷力和反應速度都是一流的。」

  秦獵伸手放大屏幕,辨認了一下機甲上的編號,看見三開頭,有點訝異,「是大三生。」

  費維上將轉頭問:「我們有這樣的大三生?」

  秦獵也沒見過這台機甲,打開旁邊的屏幕,把機甲上的編號輸入系統。

  然後怔了怔。

  搜索結果寫著:

  【機甲編號31502,主控指揮系,三年級,Omega,林紙。】

  費維上將注意到秦獵的表情:「你認識?」

  秦獵看著屏幕上的紅機甲,「對,我認識。」

  旁邊一個教官搭茬:「林紙?就是那個補考的林紙?我們學院都多少年沒人補考了。」

  秦獵說:「她那次補考我去看了,魔鬼七項的移動靶射擊,不到兩秒打了兩百分,一個失誤都沒有。」

  「兩秒兩百分?」費維上將有點訝異,「為什麼會補考?」

  他掃一眼林紙的資料,隨即明白了,「是個Omega。步兵甲是穿戴式的,要用到肌肉反饋,對體質的要求太高了。」

  秦獵點頭,「對她來說,機甲和步兵甲完全不同。」

  機甲讓她擺脫了身體的限制,給了她真正的自由。

  費維上將轉頭吩咐,「你們去找一個叫『星聯熱點』的媒體,跟他們說,如果他們的三號飛行器再干擾我們的學員比賽,以後就不用再來了。」

  有人答應了,一會兒回來說:「他們星聯熱點說,三號攝像師是個新人,沒有經驗,保證以後不會再犯。」

  秦獵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時,還有點心不在焉。

  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備用顯示屏。

  手指彷彿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在備用屏上點了點。

  放大岩洞地圖,找到位置,調用監控。

  三台機甲出現在視野裡,居中的一台是血一般的紅色。

  她輕快地一跳,越過岩石障礙。

  秦獵當然知道前面等著她的是什麼,他默默地看著屏幕,心想:別太快,慢一點,穩一點。小心觀察四周。

  一個老教官走過來,把手搭在秦獵肩上。

  「秦獵,你這邊一切正常吧?」

  「都正常。」

  秦獵一邊回答,手指一動,關掉了備用顯示屏。

  沒必要心虛。秦獵心想。她受傷就等同於他受傷,他當然會更留意她一點。

  老教官只在秦獵身後隨便站了片刻就走了,秦獵看了一會兒面前的幾個顯示屏,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挪到旁邊。

  鬼使神差地,他又打開了備用顯示屏。

  林紙正和邊伽殺淺一起往前走。

  斷崖擋住了不少人,沿著這條路前進的人不多,目之所及之處,並沒有其他機甲,先過斷崖的西尾一組也不知去哪了。

  三個人邊走邊研究那張似是而非的地圖。

  勉強能看出來,其中幾條粗線是前往蟲卵的路線。

  雖然條條大路通羅馬,他們還是很幸運地,正沿著最短的一條路線前進。

  前面沒有斷崖和峭壁了,是一大片尺寸大小相差不多的棕灰色石頭。

  林紙停住不走了,順手拉住邊伽。

  「怎麼了?」邊伽問。

  林紙截了前方視野的截圖給他倆發過去,「放大我標出來的地方。」

  邊伽放大看了一眼,呦了一聲。

  能看到石頭當中,有隻機甲的手指頭,沙漠迷彩色塗裝,是剛才前面那個蹦過斷崖,沒掉下去的沙漠色機甲。

  他隊友一個淘汰,一個繞路了,只有他一個人在走這條路。

  看樣子是掉進了陷阱。

  那隻手正無望地摳住旁邊的石頭,沒掉下去,也上不來。

  大概還沒達到裁判判定的三極損毀以上,還沒被淘汰。

  這台機甲的塗裝和碎岩石的顏色差不多,殺淺問林紙:「這你都能看得出來的?」

  林紙答:「你們看上面。」

  裁判飛行器懸在天上,看不出所以然,但是一台漆著『星聯熱點3號』的媒體飛行器卻不一樣。

  它在上空到處飛,鏡頭卻始終對準那個方向不動。

  它正在努力找角度抓拍出事的機甲,就差湊到人家腦袋頂上了。

  殺淺嘆口氣,「這不就是剛才差點撞上你的那架?這屆媒體是真的不行。」

  問題是,那架機甲是怎麼出事的?

  前面這一片的地貌特徵很明顯,林紙選中那些碎岩石,讓資料庫自動識別,一邊自言自語:「碎岩呈蜂窩狀規則分佈,直徑三十到六十公分,隱隱可見底層油綠色不明物……」

  她書還沒背完,機甲的自動識別系統就列出一長列蟲子的名稱,按可能性從大到小排序。

  邊伽說:「不用想了,應該是漏斗蟲。」

  因為蟲子的種類雖然多,類似的也有,但是按預選賽的規則,只會安排危險度三級以下的蟲族種類,是漏斗蟲無疑。

  漏斗蟲屬於極低智的蟲族種類,巢穴呈倒漏斗狀,上小下大,表面是一層岩石的酥皮,隨便一踩,一不小心就下去了。

  不止地面,頭頂上的岩壁頂也隱隱地透著綠,像一口爆漿的酥皮泡芙,不止不能支持機甲的重量,弄破了還會有腐蝕液淋下來。

  「一般都是跳過去。」邊伽說。

  殺淺慢悠悠,「你覺得前面那位是怎麼掉下去的?」

  三個人一起讓控制系統測算了一下,果然,這裡高度不夠,漏斗蟲這一片卻很寬,啟動全部動力,在不撞洞頂的情況下,大概還有十幾米的距離差。

  西尾他們改裝過動力系統的機甲估計能斜飛過去,林紙他們這種沒改過的基礎機甲肯定不行。

  邊伽問:「這要怎麼玩?要繞路嗎?」

  林紙吐出一個字:「滾。」

  邊伽:???

  殺淺笑道,「她是說真的滾。」

  躺倒,加大接觸面積,說不定能滾過去。

  窮人有窮人的過法,殺淺二話不說,就地躺下,自願探路,「我先試試,不行就繞路。」

  他小心地就地滾了幾圈,壓過脆弱的岩石殼——真的沒有掉下去。

  就這樣躺著,像根搟麵杖一樣,竟然真的過去了。

  既然可以,邊伽和林紙也跟上。

  林紙躺在地上,一圈又一圈小心地滾著,滾到一半,忽然轉了個方向。

  一起認真地滿地打滾的邊伽納悶:「林紙你往哪滾?」

  林紙:?

  這話聽著怎麼那麼奇怪。

  林紙回答:「我去看看那個掉下去的倒黴蛋。」

  剛剛在斷崖邊,那台沙漠色機甲想要伸手幫其他組的人,人品不錯,可以過去看看。

  邊伽:「行,你滾得小心一點。」

  林紙:「……」

  林紙拐了個彎,來到那隻在岩石間隱藏的小手手前。

  她平趴著,看見前面果然塌了一片,那台機甲只露出一隻手,它的重量肯定不在那隻手上,不知在用什麼姿態撐在那裡,保持著不上不下的狀態。

  林紙不想在公共頻道說話,拉開一點駕駛艙的門,直接喊話:「下面那個,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下面傳來隱約的悶悶的聲音,「能聽見。」

  能聽見就好,林紙伸出一隻手,「我試試,看能不能把你拉上來,要是不能的話也沒辦法。」

  下面的人懂,「明白。」

  林紙試探地靠近塌方的地方,伸手攥住那台機甲的手。

  她啟動動力,緩緩地往後一點點地拽。

  哢嚓一聲,岩石殼又塌了一點。

  「動作慢一點,不要急。」林紙一邊說,一邊放慢速度往後退。

  那台沙漠機甲終於一點點被拉上來了。

  也和林紙一樣,一出來,就盡可能把全身攤平在脆弱的岩石殼上。

  林紙鬆了口氣,「行了,你自己滾吧。」

  沙漠機甲:「……」

  林紙覺得不太對,火速改口,盛情邀請人家,「那咱倆一起滾吧。」

  好像還是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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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暴動

  兩個人平安無事,順溜地一起滾到對面。

  一站起來,沙漠色機甲就掀開駕駛艙蓋。

  裡面是個女生,看起來和邊伽他們差不多高,頭髮半長,鼻樑高挺,下頜線清晰凌厲。

  林紙沒在Omega寢室區見過她,想也知道,這是個女Alpha。

  她對林紙微笑了一下,「謝謝你。我腳上的動力系統碰到了漏斗蟲的腐蝕液,出了點問題,只能撐住不掉下去,實在飛不上來。」

  她叫盛唐,是主控指揮系大四生,她這台機甲名叫沙丘。

  林紙問她:「你隊友都不在,要一起走嗎?」

  盛唐落單,一拍即合,加入了小隊頻道。

  救人時,林紙就想清楚了,預選賽的蟲卵有十六枚,本來就不是非要你死我活的強對抗,多點人手一起走沒壞處。

  除此之外,還有額外的好處。

  林紙抬頭看了一眼上面。

  岩洞頂,那架「星聯熱點」的三號媒體飛行器好像很興奮。

  它抓拍到了沙丘頑強地卡在陷阱口沒掉下去的鏡頭,又拍到了林紙翻滾過去救人的戲劇化的精彩片段,好像很滿意,一直跟在林紙他們頭上,沒再離開。

  這架媒體飛行器有點二。

  不知道是因為它飛在上面,視野太好,還是在比賽之前,他們媒體就提前拿到了岩洞裡各關卡的詳細說明,它兢兢業業地給著林紙他們提示,不遺餘力。

  往前走了一小段,它就停下來,先給了林紙他們一個特寫,接著就把鏡頭轉過去,對準側邊一大片暗色的岩洞,不動了。

  邊伽笑出聲:「這麼明顯地告訴我們那邊藏著東西,不太好吧?」

  林紙沒用自動識別系統,看看那邊岩壁的形態,猜測:「爆漿蟲?」

  四個人一起舉槍。

  岩洞裡,一個比機甲還大的巨大黑影突然出現。

  這種蟲理論上來說,應該搞個突襲,用瀑布一樣的爆漿腐蝕機甲,結果完全沒搞成,才一冒頭就被四台機甲集火轟成渣了。

  三號飛行器一個鏡頭都沒漏,拍到了這隻爆漿蟲狗帶的全過程,心滿意足,立刻平舉著小翅膀繼續往前。

  林紙他們跟著它往前走,果然平安無事。

  林紙默了默。

  蟲子一被打掉,它掉頭就走,這不是擺明了告訴大家一次只會放出一隻爆漿蟲麼?

  主控中心,秦獵靠在座椅裡,支著頭。

  他瞥了一眼幾個監控屏。

  一群參賽學員正在跟蟲子鬥毆,一台接一台地領到三級損毀的盒飯,確認一切都運轉正常後,他就又把目光定在旁邊的備用顯示屏上。

  他看了看貼著岩壁頂飛的媒體飛行器,又看看林紙的赤字,彎了彎嘴角。

  根本不用替她操心,她全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還很會投機取巧。

  林紙他們四個人都不弱,又有天上媒體飛行器的乖巧配合,秦獵看見,這支小隊就像開了掛一樣,一路蟲擋殺蟲,勇往直前,搶在多數參賽者前面,抄近路深入洞穴,速度飛快。

  他們走的區域並不是秦獵負責的範圍,他只當沒看見。

  林紙他們一直快殺到蟲卵附近時,秦獵才聽到身後傳來負責蟲卵外圍部分的教官的聲音。

  「那個是……星聯熱點的三號飛行器,它幹什麼呢?怎麼飛到蟲子的隱匿點上面去拍了?」

  他轉頭叫人,「誰通知一下星聯熱點,讓他們把三號飛行器撤出來!」

  不一會兒,秦獵看見,三號飛行器拐了個彎,蔫噠噠地飛出了監控視野。

  秦獵凝視著屏幕上的赤字,心想:這二貨走了,接下來要靠你自己了。

  林紙他們正站在一個奇怪的地方。

  好像一個噴發過的火山口。

  下面深不見底,宛如一口巨井,井口大,底部小,井壁是傾斜的陡峭斜面,上面布滿溝壑和層層疊疊的岩石,一道又一道。

  按照地圖的標識,蟲卵應該就藏在火山口底部。

  可是想也知道,這裡面一定有貓膩,這火山口下得不會太容易。

  殺淺說:「太陡了,用安全索吧。」

  林紙他們立刻打開腰間的存儲位,掏出一大卷繩索,裝在機甲手臂上。

  殺淺出品,必屬精品,繩索歪歪扭扭,五花六花,不知道都是什麼材料拼接成的,風格相當混搭。

  盛唐默了默。

  她一抬手腕,手腕處自動射出銀光閃閃的安全索,釘在岩壁上。

  「我打頭陣吧。」她說。

  盛唐的裝備一看就不便宜,林紙他們也沒跟她客氣,三個人也掛好安全索,跟在她身後,向下速降。

  這地方太深,林紙他們時不時攀住旁邊的石頭,縮回安全鎖的固定釘爪,收回懸索,再把它固定在新的高度,這樣一截一截地往下移。

  丐幫版吊索雖然難看,卻很靠譜,並不比盛唐的吊索差,幾個人用同樣的節奏往下降,速度不慢。

  四周都很安靜,安靜到異樣。

  降到一半時,頭盔耳麥裡忽然傳來機甲識別系統的警告音。

  【注意,檢測到不明震動。】

  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了頓。

  邊伽在隊聊裡輕聲說:「該不會那麼損,弄了一批烏頭蟲守在關底吧?」

  林紙沒等他說完,就在識別系統裡輸入指令:環境大氣檢測。

  幾乎是瞬間,一長串大氣成分在屏幕上刷出來,林紙迅速地掃了一遍,拉到底,從列表底部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

  一種特殊的蟲族荷爾蒙。

  理論課教材的輔助閱讀資料上提過一句,在機甲未能真的發現烏頭蟲之前,空氣中就有可能檢測出痕量的這種荷爾蒙。

  林紙也放輕了聲音,「檢測過大氣了,好像真的是烏頭蟲。」

  幾個人的動作同時停了,懸在井壁的斜坡上。

  烏頭蟲在蟲族中也屬於低智的種類,但是繁殖能力卻非常強,通常都被它們高智商的同類們毫不留情地當成蟲肉炸彈,安排在門戶的地方,負責防守。

  它們最怕的就是受到驚擾,一點動靜,就會讓它們陷入狂暴狀態。

  如果用烏頭蟲守在關底,那一定不會是一隻兩隻。

  如果有,就是蟲海。

  盛唐仰頭看向林紙的方向,等她的決定,林紙無聲地打了個繼續向下的手勢。

  盛唐點點頭,緩緩把吊索放長。

  大家起釘的動作全都變得無聲無息,收索也輕慢和緩。

  又往下降了一大段距離,遙遙地,已經能看到底部。

  那裡有一大片發光的區域,林紙數了數,亮閃閃一共十六組,像十六朵綻放了一半的發光的白色花苞。

  機甲控制屏上發來消息,有一支小隊已經成功取到蟲卵樣本,完成了任務。

  第一組搶先過關了。

  很快就看到他們了。

  有三個人正迅速地從底部上來,應該就是第一支取得復賽資格的隊伍。

  林紙看到了她不太想看到的人——其中一台機甲金晃晃的,是西尾。

  他們的懸索好到不像話,細而輕巧,拉著那麼重的機甲毫不費力,每個人都像箭一樣直射上去,迅速又安靜。

  西尾路過林紙他們時,像是有點驚訝他們到得這麼快,偏頭看了看。

  他抬起手臂。

  林紙立刻明白他打算幹什麼,在隊伍頻道火速指揮,「你們三個什麼都不用管,繼續往下降,我掩護你們……」

  話沒說完,一連串的岩石爆裂聲傳來。

  西尾果然對著林紙他們這邊開槍了。

  按預選賽規則,參賽者之間不能彼此攻擊,但是並沒有規定不能給別人下套。

  透過滿天亂飛的岩石碎屑,林紙看見,周圍的岩石裂縫中,鑽出黑壓壓的一大片蟲子。

  每隻都有機甲的小腿高,鋒利的口器上流著黏液,腿部的摩擦聲和口器的哢哢聲響成一片。

  烏頭蟲受到驚擾,暴動了。

  這種蟲子的口器鋒利,攻擊力不弱,一不小心就得領個三級損毀。

  西尾的目的達到,快速向上飛了上去。

  他們組已經成功完成任務,拿到了復賽資格,就算追到他也沒用,林紙不再理他,舉槍對準蟲群射擊。

  邊伽和盛唐他們都很遲疑,並沒有按她說的,繼續往下降。

  盛唐問:「你一個人行嗎?」

  殺淺說:「你們兩個先下去,我和林紙留下來打蟲子。」

  林紙受不了,「下面的蟲巢還不一定有什麼在等著,當然是越多人下去越好,走你們的吧。」

  贏更重要,只要小隊裡有任何人拿到蟲卵,就算過關。

  三個人沒再廢話,按照林紙說的,繼續往坑底速降。

  林紙顧不上說話,集中精神,和耦合系統心念合一。

  機甲的射擊部分和步兵作戰甲一樣,是百分百耦合操控,心念有多快,射擊就有多快。

  岩壁上的蟲子堆疊起來,張牙舞爪地想去咬半懸著的赤字,林紙顧不上它們,先去打追著邊伽和盛唐他們的蟲子,盡可能把所有蟲子全部引誘到自己這邊來。

  林紙的心念所過之處,蟲屍一片。

  不用再考慮動靜不動靜,邊伽他們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往下降,多數烏頭蟲都被正在肆無忌憚到處開槍的林紙吸引了。

  一波又一波的蟲子瘋狂地往赤字這邊撲過來。

  潮水一樣的烏頭蟲幾乎擋住了林紙的視野,在烏頭蟲的縫隙中,林紙看見,邊伽他們順利擺脫了蟲子們的糾纏,快降到坑底了。

  就在快到的時候,盛唐忽然往下猛地一墜,肯定是烏頭蟲的腐蝕液融斷了安全索。

  還好高度有限,盛唐身手又好,翻滾了幾次就安全落地。

  倒是殺淺的乞丐版安全索全無問題,順利到底。

  看到他們一落地,林紙說:「不要去碰那十六朵花苞,放得那麼明顯,估計是圈套。」

  她躲開蟲子口器的攻擊,甩掉爬上赤字的蟲子,又用激光槍撂倒一片,接著說,「去找周圍的石壁,縫隙,他們前些年有次大賽的預選賽也是找蟲卵,就是這麼藏的。」

  邊伽他們答應了,身影消失在井底。

  林紙一邊等著邊伽他們的進度,一邊繼續清著蟲子。

  按前面的經驗,裁判會控制每一波蟲子的數量,放出來的蟲子肯定是有限的,無論如何,總有殺完的時候。

  一片又一片的蟲子倒下,林紙忽然聞到一種奇怪的味道。

  說不清是什麼,就是怪怪的。

  林紙有點納悶,預選賽規則她全部瀏覽了一遍,裡面說得很清楚,本次比賽全程不需要開啟機甲內的呼吸系統。

  換句話說,意思就是不會在環境空氣上做手腳,給大家挖坑。

  可是這味道怎麼都覺得不太對。

  不管規則怎麼說,她第一時間火速關閉機甲的換氣通道,開啟了內循環。

  然而還是不對,剛剛聞到的氣味好像有毒。

  心臟開始瘋狂地跳,臉頰燒到發燙,全身上下都不太對勁。

  林紙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這該不會是Omega進入發熱期的感覺吧?

  可是看原主的記錄,不是還沒到發熱期嗎?

  主控中心裡,秦獵原本在給幾個小隊放一批新的蟲子,忽然感覺異樣。

  心跳突然加速,全身都燒了起來。

  他本能地看了一眼備用顯示屏,看清了赤字周圍的蟲海。

  他怔了一瞬,火速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吳教官,」他找到身後負責蟲卵前場地的教官,「得立刻關閉釋放烏頭蟲的通道,這批烏頭蟲裡好像混進了黑角蚋。」

  吳教官疑惑地掃了屏幕一眼,「你是說,能引發Omega進入發熱期的黑角蚋?有嗎?」

  「肯定有。」

  秦獵掃視一遍主控中心。

  這會兒中心裡全都是Alpha。

  他不再跟吳教官囉嗦,「能找人幫我盯一會兒我那個區域麼?我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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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8:09: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發熱期

  他快步往外衝,聽見身後的吳教官說:「怎麼回事?好像還真有黑角蚋,今年提供蟲子的是哪個公司?他們怎麼把黑角蚋混進烏頭蟲裡了?」

  有人問:「咱們參賽學員裡有Omega嗎?」

  「有吧?」

  「現在在蟲巢外的就有個Omega。」

  「Omega發熱期的信息素洩露出去,會引發更大規模的烏頭蟲暴動的!」

  「烏頭蟲的通道關閉了沒有?」

  「已經關了,」吳教官說,「可是又有一批烏頭蟲剛才已經釋放出來了,本來應該是放到等待區備用,現在全部都會被信息素吸引過去!」

  有人壓低聲音說:「我還是覺得Omega不太適合上戰場。」

  那邊亂成一團,秦獵大步衝向洗手間。

  他敲了兩下Omega洗手間的門,知道沒人,打開進去。

  按照聯盟法規,就算臨時搭建的Omega洗手間內,也必須放置omega信息素屏蔽劑和發熱期抑制劑的緊急處置箱。

  很多Omega都說,發熱期抑制劑是聯盟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很多年前,沒有這種東西的時候,發熱期的Omega想擺脫痛苦,就得接受Alpha的臨時標記或者永久標記,直到有了抑制劑。

  發熱期抑制劑能在注射後,強行抑制所有症狀,讓Omega真正擺脫Alpha的控制,正常地工作和生活。

  秦獵在箱子的屏幕上點了發熱期抑制劑的取用標志。

  一道光掃過他的虹膜。

  屏幕顯示:【經檢測,您是一名Alpha,請問您是為您的Omega伴侶取用的嗎?】

  下面是【是】和【否】的選項。

  想都知道,點「否」的話,它會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問個沒完,秦獵沒時間等它,直接點了「是」。

  屏幕:【登記成功。請讓您的伴侶在四十八小時內,前往聯盟衛生部官網登記此次免費取用信息。】

  一個小盒子掉了出來,秦獵抓起來就走。

  他來到旁邊的裝備室,進入深藍色裁判機甲的駕駛艙。

  秦獵生平第一次明白,Omega進入發熱期是種什麼感覺。

  他的兩腿發軟,額頭上全是汗,全身從上到下全都不太對勁,沒有力氣,像生病了一樣。

  還有種奇怪的躁動不安,折磨著他的神經,讓人完全不能集中精神。

  秦獵駕駛機甲,勉強支撐著走到升降通道。

  他很清楚,他的感覺,就是她現在的感覺。

  唯一的區別是,他身處安全無虞的控制中心,她卻在外面,要面對雙倍於正常數量的烏頭蟲海。

  升降通道能直達蟲巢外的坑壁,那裡有個維護用的連接外面的出口,秦獵焦躁不安,覺得今天的升降梯無比地慢,比前幾次過來佈置場地時都要慢得多。

  升降梯叮地一聲,終於到了。

  秦獵打開感應門,強撐著快步走出出口,一邊準備好雙臂的激光槍。

  然而洞口外,一片風平浪靜。

  空氣中滿是激光槍灼燒蟲子後特有的焦糊味。

  眼前一隻活著的烏頭蟲都沒有。

  剛才從監控上看到的潮水般的蟲群全都不見了,只剩岩縫中堆滿的烏頭蟲的屍體。

  不少蟲屍滾落下去,堆在巨井底部,一群自動清理的清潔機器人正從後面出來,開始俐落地清掃戰場。

  就在他乘升降梯上來的這段短暫的時間裡,戰鬥已經結束了。

  秦獵看了一圈,終於找到了林紙。

  她的赤字坐在井壁一條溝壑的凹槽裡,偏著頭,好像在對著深坑思考人生。

  這個被人說不適合上戰場的Omega,一個人忍著發熱期的不適,搞定了雙倍數量的烏頭蟲暴動。

  秦獵駕駛機甲,抓住岩石攀爬過去,來到她面前。

  他把機甲固定好,打開駕駛艙的門,從裡面出來,攀到赤字胸前。

  空氣中隱隱地有種氣息,作為一個正常的成年Alpha,秦獵對它極為敏感——這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而且他本能地知道,還是一個正處於發熱期的Omega。

  秦獵上次就聞過,覺得熟悉,現在忽然明白這味道是什麼了。

  這是小時候聞過的,烈酒的香氣。

  濃烈、辛辣而直接。

  秦獵向來素食,更不用說喝酒了,對這種氣味極其敏感。

  一股邪火自下而上騰地燒了起來,秦獵心理很清楚,這不是林紙發熱期的感覺,是自己的。

  不用他去敲赤字駕駛艙的門,門就自己緩緩打開了。

  裡面全是濃重的酒香。

  林紙幫他開了門,仍舊靠在駕駛座裡,戴著頭盔,人小頭盔大,看著像個大頭娃娃。

  這大頭娃娃也如同剛喝過酒一樣,臉頰泛著紅,額頭全是細密的汗珠,眼睛半開著,迷迷糊糊地看著秦獵。

  也不知道以她這種狀態,剛才是怎麼搞定那麼多蟲子的。

  林紙的眼睛睜開一點,問秦獵,「你來幹什麼?」

  秦獵不太好受。

  一方面,林紙發熱期的感覺全都投射在他身上,另一方面,受她信息素的引誘,Alpha的所有感覺也全部被調動起來,邪火燒得一把比一把旺。

  Alpha和Omega,雙重感受,雙重折磨。

  秦獵解釋:「本來是想過來幫你打蟲子,現在看來不用了。」

  他把口袋裡的抑制劑拿出來。

  「不過也沒白來,我給你帶了抑制劑過來。」

  林紙看起來迷糊,問的問題卻很理性,「我看見你開的是裁判機甲,如果裁判出手幫忙,會不會影響我們小隊的成績?」

  「不會。」秦獵說,「這個地方本來應該只有烏頭蟲,黑角蚋不在計劃中,這屬於緊急情況,需要我們過來處置,幫一下沒關係。」

  林紙放心了,「這就對了。我還在想,如果放了黑角蚋,怎麼會在規則裡說明不需要開啟機甲的呼吸系統。」

  她的頭盔裡忽然傳來邊伽的聲音,嗓門大得秦獵都能聽見,一聽就很激動。

  「林紙!你說得對!!蟲卵就在石縫裡藏著!我們拿到了!!」

  與此同時,機甲控制屏上跳出兩行提示:

  【恭喜,小隊通過了預選賽,取得復賽資格。請隊員前往以下坐標地點,乘工作升降機返回地面。】

  然後是行坐標,看位置就在離深井口不太遠的地方。

  林紙長長地籲了口氣。

  秦獵:「反正已經過關了,用一下抑制劑吧,這樣很危險,這裡到處都是Alpha。」

  包括他自己。

  駕駛艙門還開著,他回頭看一眼天上的裁判飛行器,心知肚明,現在整個控制中心的人全都在看著他們兩個。

  他把抑制劑遞給林紙,「就在監控眼皮底下,不用擔心我害你。」

  林紙彎彎嘴角,接過藥盒,問:「監控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聽不見。這麼遠,收不到音。」秦獵說,「預選賽隊伍太多,也沒有單隊監控。」

  秦獵偏過頭,不再看她,轉而望向外面的岩壁,耳邊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

  悉悉索索了半天,又沒動靜了。

  秦獵忍不住回過頭,發現她拆開了盒子,正在迷迷糊糊地眯著眼睛,研究裡面的說明書。

  她看起來似乎不太清醒,連抑制劑都不會用了。

  等她自己研究抑制劑得等到天荒地老,秦獵在她濃鬱的信息素中,多一秒鐘都不太撐得住,伸手從她手裡拿走藥盒。

  他問:「我幫你?」

  林紙並無異議,點點頭。

  秦獵探身過去,撥開林紙腦後的髮絲。

  髮絲很軟,一截後頸露了出來。

  生平第一次,秦獵有了種強烈的想要對準一個人的後頸咬下去的衝動。

  標記她,佔有她,在她的身體裡烙印下他的標誌,刻上他的名字。

  不用想,這絕對是她的信息素激起的原始本能,秦獵的神情紋絲不動,冷靜地取出藥盒裡的東西。

  和屏蔽劑不同,抑制劑是一支針筒狀的小管,裡面的藥物也比屏蔽劑的量大得多了。

  林紙低著頭,忽然出聲:「你該不會想趁機咬我一口吧?」

  她一語說中了他的心思,秦獵淡淡答:「我又不是動物。」

  然後繼續撕開針筒的包裝。

  「可是,秦獵,」林紙說,「我聞到了一種特殊的味道——是你的信息素嗎?」

  秦獵拿針筒的手凝固了。

  林紙誠懇地問:「是我的信息素誘發你也釋放信息素了嗎?」

  秦獵半天才吐出兩個字,「大概。」

  他被她的信息素誘惑,下意識地釋放信息素了,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秦獵解釋:「到處都是你的信息素,這是一個正常的Alpha的反應,不受我控制。」

  林紙繼續誠懇地問:「你的信息素是太陽烤蟎蟲味道的?」

  秦獵默了默。

  從小就被誇陽光味的信息素好聞,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識貨的人。

  秦獵忍不住,「你有沒有常識?這是陽光曬在被子纖維上的芳香,和蟎蟲根本沒有關係。」

  林紙不服,「陽光曬在被子纖維和蟎蟲上的芳香。陽光曬的時候,會只挑被子纖維曬,不曬蟎蟲嗎?不可能吧。那曬過的味道裡除了曬被子纖維的『芳香』,就肯定還混著烤蟎蟲的『芳香』。」

  秦獵磨了磨牙,「胡說八道容易讓我紮歪。」

  林紙被威脅,不吭氣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冒出一句:「其實聞著也還不錯。」

  這回秦獵拿針的手一抖,真的差點紮歪。

  秦獵定了定神。

  「我要打了。」他預警了一聲,用針管抵住她後頸腺體的位置,按了下去。

  針管碰到腺體的那一瞬,兩個人同時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不過緊接著,就被更強烈的感覺壓過去了,兩人的後頸同時一麻。

  又麻又痛又酸,很不舒服,好像一注刺骨的冰水沿著脊柱一灌而下。

  總算是搞定了。

  濃鬱的酒香褪去,秦獵把針筒收起來,向後退了一點,「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他轉身打算走。

  「秦獵。」林紙把他叫住。

  秦獵回過頭,看見她依舊靠在座椅裡,正在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好像在琢磨怎麼開口,她想了想,才慢悠悠出聲。

  「如果我問,機甲裡沒有監控,你是怎麼知道我剛才被黑角蚋誘發,提前進入發熱期了呢,你一定會回答,你是裁判,在監控裡看到了烏頭蟲裡有混進去的黑角蚋,能推斷出我的狀況,所以帶著藥過來幫我。」

  「但是我覺得這不是真相。」

  林紙頓了頓,偏偏頭。

  「從前幾天開始,觀察你所有的行為和狀態,尤其是今天的,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我猜,你能感受到我的感覺。」

  秦獵凝固了。

  他忽然意識到,她靠在座椅裡,看起來像是在發熱期的作用下迷迷糊糊的,其實腦子一直都很清楚。

  林紙他們是第二支完成任務的小隊。

  他們一共只用了兩三個小時,其他隊伍就沒這麼幸運了,整個預選賽持續了一整個白天。

  帕賽星的自轉時間和母星幾乎一樣,入夜時分,十六支進入復賽的小隊才最終選了出來。

  不管預選賽過沒過關,大家都還沒從殺蟲子的興奮勁裡緩過來,回母星的短途飛船上熱熱鬧鬧。

  一針抑制劑打下去,林紙發熱期的所有表現完全被壓制住了,邊伽他們回來後,都完全沒意識到,她中間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時間的異常。

  林紙坐在飛船的座位上,百無聊賴,低下頭,認真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背。

  有的部位掐起來不太疼,有的部位還挺疼。

  林紙認真地找出最疼的位置,掐了一下。

  再掐一下。

  沒掐幾下,秦獵就出現在前面客艙的過道裡,靠著艙壁,一臉無語地看著這邊。

  他好像一隻召喚獸,一召喚就能立刻出現。

  有靈性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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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8:09: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約會話術

  秦獵一出現,學員這邊就是一片歡呼,尤其是沒怎麼見過他的大三生。

  「是秦獵!」

  「秦獵也來了?平時上課都不太能看見。」

  「為什麼比賽的時候都沒看見他?」

  「他從來都不參加院內比賽吧。」

  「要是能一起參賽該有多好!」

  林紙心想:他比賽的時候是和大家在一起來著,追著你咬的蟲子說不定就有他親手放出來的。

  秦獵望著林紙這邊,偏頭示意一下前艙的方向,就又消失了。

  林紙懂他的意思,這邊人太多,又吵,他又太招眼,沒法好好說話,林紙站起來走過去。

  前後艙交界的地方是衛生間,並沒人注意她的舉動。

  前艙裡坐的基本都是教官,和學員那邊不同,人很少,稀稀落落的,有的人已經放倒座位睡著了,一聲聲地打著鼾。

  秦獵正靠在門口牆邊等她,他挑了個最後一排附近沒有人的座位,和林紙一起坐下。

  林紙問他:「白天在岩洞裡時,你說比賽還沒結束,你是裁判,沒有時間詳談,那你現在有時間了嗎?」

  秦獵當時被林紙一句「我猜你能感受到我的感覺」當頭猛敲一悶棍,敲得有點蒙,一時沒想好該怎麼應對。

  不過現在已經決定了。

  他沒再閃爍其詞,看看左右,確認沒別人能聽到,才壓低聲音,言簡意賅地把目前的真實狀況跟林紙描述了一遍。

  「總而言之,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似乎能感受到你的感覺和情緒波動。我的家族也許以前有過這種能力,但是近幾代來,據我所知,從來沒有人遇到過這種狀況。」

  林紙一聲不吭地聽他說完,下了個結論:

  「我怎麼這麼倒黴。」

  秦獵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怔了片刻,隨即有點想笑。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

  他的地位特殊,無數人盯著,有想打敗他的,有想除之而後快的,和他通感,對她絕不是什麼好事。

  林紙有點憂慮:「你沒告訴過別人吧?」

  秦獵無語,向後靠了靠,「我又不傻,當然沒有。現在除了你和我,誰都不知道。」

  「我在想,」他說,「如果被我家裡人知道了,他們十有八九會把你抓回去,關在天諭的實驗室裡,做耦合效應的研究。」他掃一眼林紙的腦袋,「麻醉了開個顱什麼的,都有可能。」

  他在故意嚇唬人。

  可見他也不太想這件事宣揚出去。

  兩個人在這一點上倒是達成了高度共識。

  飛船的廣播叮地一聲,船長播報,馬上就要進入母星大氣層。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林紙站起來,準備回座位。

  秦獵也跟著一起站起來,目光掠過林紙的肩膀,忽然伸出手,在她肩膀上輕輕撣了撣。

  「有一根頭髮。」他解釋。

  飛船還是直飛帝國機甲學院,回學院後,林紙把赤字送回訓練廳放好,回到寢室。

  千里遙週末回家了,不在寢室,林紙忙了一天,累到不行,洗漱收拾準備睡覺。

  她很累,秦獵也就跟著全身痠痛,他卻還沒睡,在靜等消息。

  沒過多久,天諭技術部的回復就來了。

  是安珀發過來的。

  【秦獵,你送過來的那根頭髮能提取到基因,他們比對過了,和衛生部數據庫裡林紙的基因記錄完全吻合。】

  秦獵怔住了。

  他有九成九的把握,覺得這個林紙是個冒牌貨,沒想到竟然真的是林紙本人。

  怎麼可能。

  難道是她猜到他在想辦法採集她的基因,故意放了一根真正的林紙的頭髮在肩膀上?她的心機會深成這樣麼?

  安珀繼續發消息:【你比對這個幹什麼?】

  秦獵沒有回復。

  他正在想:要是能親手從她頭上拔一根頭髮就好了,自己挑一根拔下來,總假不了。

  秦獵脫掉外套,扔在旁邊,邊解襯衣領口的扣子,邊打開手環屏幕,在列表裡找到林紙,敲了一行字:

  【明天是週末,你有空麼?】

  這口氣太生硬,好像教官通知大家開會,秦獵又刪掉了。

  想約人出來應該怎麼開口?

  他想了想,切出去搜索「該怎麼約Omega」,「約Omega出來的話術技巧」,把搜出來的文章瀏覽了一遍,發現這是一件比想像中還要復雜的事。

  比如一定不要說疑問句「週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而是要說陳述句「週末一起出去玩吧」,會大大降低被拒絕的幾率。

  比如不要問「週末要不要跟我出去玩」,而是推進一步,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給她二選一的選擇,「週末想一起去爬山還是滑雪?」

  攻略裡還說,Omega通常羞澀矜持,口是心非,拒絕了並不意味著真心想拒絕,嘴裡說不喜歡也不一定是真的不喜歡。

  秦獵沒研究過這個,越看越覺得頭大。

  他關掉頁面,煩躁地扯了扯領口,乾脆直接打給林紙。

  林紙肯定還沒睡,他能感覺到她很清醒。

  林紙果然很快接了他的視頻邀請,好像剛洗過澡,整個人彷彿都籠著層氤氳的濕氣。

  「有事?」她問。

  秦獵沒理會剛剛看過的那一堆話術,直接問她:「你明天有空麼?」

  「明天?」林紙答得很快,「明天沒空。明天是復賽第一天,我看了時間表,我們剛好排到了第一場比賽。」

  復賽是十六進四,形式和預選賽完全不同,參賽隊伍要抽籤,兩兩捉對廝殺,大概會持續兩天。

  林紙他們明天抽到了復賽第一場,對手還是熟人——居伊他們那組,就是在飛船上坐在後面一排,和西尾很熟,嘴也和他一樣碎的三個壯得像熊的Alpha。

  秦獵鍥而不捨:「那後天呢?有時間麼?」

  林紙想了想,「要看明天比賽的情況,才知道後天還有沒有比賽,再說我還有幾門課的內容要過一遍,還要抽空做體能訓練,你有什麼事?需要多長時間?我看看能不能安排。」

  秦獵也不知道,「大概半天?」

  「半天不行。」林紙滿臉歉意,「我最近都沒有那麼長的空檔。」

  她的表情有點抱歉,卻沒有糾結,很明顯,她說的話就是她的意思。

  拒絕就是拒絕,不就是不。

  秦獵心想,那篇攻略裡說的什麼口是心非欲拒還迎,不知道是哪個Alpha被Omega拒絕後,自我安慰才寫出來的奇葩文章。

  秦獵沒再堅持,鬆了鬆領口,「沒關係,那有空再說。明天你還要比賽,不耽誤你了,睡吧。」

  林紙點點頭,準備斷掉視頻。

  秦獵忽然福至心靈,一個念頭冒出來。

  「林紙。」他叫住她。

  他想到了一個驗證她真假的辦法。

  他盯著屏幕上的林紙,停頓片刻,才問:「你真的是林紙麼?」

  一問完,就集中精神,專心體會她的感覺。

  按上次補考時的經驗,當她緊張不安時,他也會察覺到緊張不安,不知道這次能不能體會到。

  確實有點異樣。

  只有一點點,不多,卻真的有。

  不過這種異樣有點微妙,這是緊張麼?秦獵不太確定。

  「我不是林紙還能是誰?」林紙回答,臉上和剛剛一樣沒什麼表情,「不過秦獵,你現在是在幹什麼?直播跳脫衣舞嗎?」

  秦獵這才突然意識到,他的心思全都集中在體會林紙的情緒上,有點走神,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放在領口上的手指正在自動自發地一顆顆解開襯衣扣子。

  秦獵:「……」

  他睡前常常和安珀他們一邊聊天,一邊洗漱換衣服,習慣了,忘了今天不是語音而是視頻,而且對面還是個Omega。

  這太不合適了。

  秦獵立刻把扣子重新扣好。

  屏幕對面的林紙目光往下飄,掠過他還沒來得及遮起來的鎖骨,隨即若無其事地回到他的眼睛上。

  秦獵覺得,剛才被她目光掃過的地方莫名其妙地燒了起來,腦子裡忽然滿是白天在赤字駕駛艙裡聞過的濃鬱酒香。

  他的心思一亂,林紙那邊細微的感覺立刻沒了。

  秦獵火速道過歉,火速跟林紙說了晚安,果斷斷掉視頻。

  虛擬屏幕消失,秦獵才長長地籲了口氣,努力把思路掰回正確的軌道。

  還是要想辦法,盡快拿到她的頭髮,弄清楚她到底是什麼人。

  秦獵換好衣服,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無奈剛扳回來的想法又開始不在正軌上,一路悄悄地跑偏。

  二十三樓,林紙關掉屏幕,躺在床上時,腦中還是秦獵剛剛說的那句話。

  你真的是林紙麼?

  連跟原主相處了兩年的好朋友和同班同學都沒起疑心,秦獵竟然會懷疑她。

  這隻召喚獸相當厲害。

  召喚獸不止厲害,還很漂亮。

  平時嚴嚴實實遮住的地方十分誘人,兩條鎖骨一看就功能齊全,估計放摞硬幣養個魚什麼的,全都不在話下。

  林紙腦中跑馬,胡思亂想著,抵不過睏意,不知什麼時候,漸漸地睡著了。

  好像剛睡沒多久,又忽然醒了。

  是被手環的震動聲吵醒的。

  林紙閉著眼睛摸了摸,發現睡覺前就已經摘下來放在枕邊的手環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手腕上,正在震個不停。

  林紙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

  沒看明白。

  是一個叫安珀的人發來的消息。

  【老大,我今晚不回寢室了,新版本的系統要測試,你週末要回天諭嗎?】

  林紙又看了一遍,還是沒懂。

  上次發機甲大賽資料過來的人好像就叫安珀?他消息發錯人了?

  林紙剛想放下胳膊,忽然意識到不對。

  雖然四周黑著,還是能看得出來,腕上手環的顏色不對,不是黑屏紅腕帶,而是純黑色的。

  而且她戴著手環的手腕,比這些天看慣了的手腕粗得多了,腕骨鮮明。

  最重要的,是她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手指修長,指節有力。

  明顯是男人的。

  林紙瞪了自己的那隻手兩秒,呼地坐起來。

  坐起來後,感覺海拔明顯比平時高了一大截。

  寢室也不對了。

  借著外面透進來的一點微光,能看得出來,佈局雖然一樣,床鋪位置也沒變,但是被縟和枕頭的顏色卻全然不同,都是男性化的深灰色細格子。

  林紙再低頭看看自己,怔了幾秒,飛速跳下床。

  站著的海拔也高了不少,視角和平時大相徑庭。

  旁邊就是浴室,林紙衝進去,看了眼鏡子。

  鏡子裡的臉倒是很熟悉,五官完美無缺——

  這是秦獵。

  林紙有點崩潰:穿越到這個異世界就算了,現在跑到秦獵身上算是怎麼回事?

  那秦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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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8:10: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這應該不算不軌

  林紙試探著在腦中叫:秦獵?秦獵?

  腦中一片沉寂,沒人應答。

  他該不會是……跑到她身上去了吧?

  林紙走出衛生間,抓起外套披在身上,衝出門。

  窗外天還黑著,看位置,這裡就是林紙的那幢寢室大樓,電梯旁寫著個大大的「5」,應該是五樓,林紙乘電梯上了二十三樓,直奔2305。

  現在的情況有點特殊,但也算正常。

  她既然能穿到另一個異世界的Omega身上,當然也就能再穿到一個Alpha身上。

  這是同一套世界的底層邏輯,沒什麼好奇怪的。

  林紙來到2305門口,剛想抬手敲門,走廊裡就傳來人工智能助手雅各布的聲音。

  「學員秦獵,現在是夜裡一點二十七分,屬於非正常時間,你來Omega學員的2305寢室,是有急事嗎?」

  林紙隨口答:「對。有急事。」

  雅各布鄭重地說:「請注意,你的此次到訪將被記錄在案,如果有任何危害Omega學員安全的行為發生,學院將依照聯盟法規提交相關記錄。」

  林紙:你隨便吧。

  她才敲了兩下,門就開了。

  林紙看見自己站在門裡,一副剛睡醒的樣子,頭頂的頭髮亂七八糟飛到天上,表情困惑,看清門外站的是誰,怔在原地。

  林紙試探著叫:「秦獵?」

  門裡的人蹙了蹙眉頭,一臉秦獵式表情,「林紙?」

  這情形雖然詭異,但是讓人有點想笑。

  林紙閃身進門,順手把門關上。

  「秦獵」沉默了好幾秒,才開口:「怎麼回事?」

  林紙:「我哪知道。你們家族的耦合感應,有這種效果,能把人徹底換過來?」

  「秦獵」剛醒沒多久,大概生平也沒穿到別人身上過,還有點懵,他翻來覆去低頭看自己的手,又走進洗手間去照鏡子。

  林紙跟進去,忍不住伸手順了順「她」飛上天的頭髮。

  怪不得人人都喜歡摸她的腦袋,這高度差確實挺順手。

  秦獵:「……」

  林紙:「我順順我自己的頭髮,不行?」

  秦獵看了半天鏡子,才幽幽開口,「我聽說過,在很久很久以前,家族的耦合感應還很強的時候,我的祖先確實可以做到。他們不止能感受到別人的感受,還能控制別人的身體,甚至直接到別人身上。我原本以為都只是傳說而已,沒想到是真的。」

  他面無表情地捏了捏臉頰。

  林紙覺得自己的臉,準確地說是秦獵的臉,也跟著疼了一下。

  林紙一巴掌把他的手拍掉,「別動我的臉。疼。」

  她現在明明在他身上,還是能感覺到原本身體的感覺。

  兩個人無論是身體還是感覺,全都串得一塌糊塗,亂七八糟。

  林紙看到的是自己,也能感覺到自己,那個人卻並不是自己,奇奇怪怪的。

  林紙問:「那你祖先有沒有說過,還能不能換回來了?」

  秦獵答:「當然能。而且在傳說中,這是可以主動控制的。」

  他頓了頓,補充,「不過我不會。」

  林紙:「……」

  秦獵從洗手台前轉過身,在林紙面前攤開雙手,「手給我。」

  林紙知道他要幹什麼,可是兩個人從沒有過這麼密切的接觸,林紙還是本能地遲疑了一瞬。

  秦獵察覺了,「把手給我。你握的是自己的手,有什麼問題?'

  說得也是。

  林紙伸手握住他的手。

  「據說如果這樣握住手時,兩個人相互之間的耦合感應就會變強。」秦獵解釋,「我們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換回來。」

  他是專家,對耦合效應肯定比她懂得多,林紙按照他的話,攥緊他的手。

  一分鐘,兩分鐘……二十分鐘,半小時過去了,什麼都沒發生。

  換回來好像不太容易。

  林紙低頭看看手環,已經半夜兩點多了。

  對林紙而言,穿到別人身上不算什麼大事,多穿兩回就習慣了。

  問題是……

  林紙:「可是明天復賽,這樣的話,我要怎麼比賽?」

  秦獵問她:「我替你去?」

  林紙拿不準,「可是我們交換了,赤字能和你建立耦合嗎?」

  機甲是認主的,只是不知道,這個認主是純物理層面的,還是精神層面的,考慮到耦合系統和精神層面關係更密切,赤字確實有不認他的可能性。

  「這倒是不用擔心,」秦獵說,「如果它認我,當然沒問題,不認我的話也沒關係,我經常幫學院調試機甲,學院的每台機甲都有測試用戶,我用那個和它建立耦合就行了。」

  林紙還不放心,「剛建立耦合,就去比賽,你行嗎?」

  秦獵看她一眼,「所有基礎機甲,我都可以立刻上手。」

  行。不愧是聯盟頂級的機甲駕駛員。

  林紙把赤字身上的比賽裝備仔細跟他交代了一遍,心中還是有點鬱悶。

  這場比賽的對手是居伊他們,就是在飛船上和西尾一起嘲笑她在機甲上畫小花的那幾個人,林紙非常想自己來,並不希望他替她比賽。

  她抱著最後一點希望,「我們兩個是睡覺的時候互換的,要是再睡一覺的話,會不會就換回來了?」

  秦獵同意,「也有這種可能。不然我們睡一覺試試?」

  怎麼睡還是個問題。

  林紙環顧寢室一圈。

  秦獵看出她的想法,「按學院規定,Alpha不能在Omega寢室留宿,反過來也不行,你不放心我單獨和你的身體在一起?我不是那種人。」

  他又說:「再說,你剛剛不是能感覺到我的感覺麼?沒什麼好擔心的。」

  他說得也對。

  不過按他的說法,只有明顯的感覺才能通感,林紙不太放心,眯眼看他:「你真的不會趁機對我有什麼不軌的行為吧,比如偷看什麼的?」

  秦獵默了默,淡淡地反問:「你呢?你也不會吧?」

  林紙:「……」

  林紙要求:「你發個毒誓。」

  秦獵想了想,「如果我趁機對你的身體有不軌的行為,我這輩子都不能再駕駛機甲。」

  這誓發得夠毒。

  林紙滿意了,也發誓:「如果我趁機對你的身體有不軌行為,我銀行餘額就永遠只有二十八塊錢。」

  她的誓發得也很有誠意。

  兩個人也沒有別的更切實可行的辦法,只能一起搞這種封建迷信活動。

  為今之計,只有先各自睡覺試試。

  林紙重新下樓,回到秦獵的寢室。

  只剩她一個人了,她低頭好奇地重新打量一遍他的身體。

  她試著原地蹦了幾下,做了兩個側踹,然後乾脆做了幾個單手俯臥撐,順溜地手一撐,連一個倒立,再接一個空翻。

  毫不費力,行雲流水。

  秦獵這身體敏捷有力,核心強大,身體素質好到讓人受不了,好用得堪比赤字。

  林紙羨慕到嚴重地嫉妒了。

  她去衛生間洗手,順便照了照鏡子。

  這張臉也冷峻完美,毫無瑕疵。

  他平時沒太多表情,從不崩臉,林紙默默地對著鏡子,把她能想得出來的各種奇怪表情全都做了一遍。

  這應該不算是對他的身體「不軌」吧。

  二十三樓,秦獵也站在鏡子前。

  不過他並沒有玩林紙的臉,而是凝視了鏡子裡的人一會兒,捏起一根頭髮。

  現在倒是根本不愁頭髮了,想拔哪根就拔哪根,想拔幾根就拔幾根。

  他捏住髮根,輕輕一拽。

  一根頭髮到手,毛囊完美無缺。

  幾秒鐘後,枕邊的手環就響了,是林紙。

  【秦獵你幹什麼呢?為什麼我頭皮疼了一下?】

  秦獵坦然回復:【發現一根白頭髮,幫你處理了。】

  他戴上手環,安然地又拔了一根,不等林紙發消息過來,就搶先發消息給她:【又發現一根。】

  林紙:【白頭髮也是我的頭髮,我警告你,再敢多拔一根,我現在就動手把你剃禿。】

  她絕對是說到做到的人,秦獵微笑了一下,把頭髮用紙包起來——

  兩根足夠了。

  手環又響了,還是林紙發過來的。

  【我忽然想到一個笑話。】

  秦獵看了看周圍。

  外面每天都有清潔機器人做徹底清潔,沒合適的地方藏,他把手裡的紙包塞進洗手台下面櫃子的角落裡,關好櫃門,才回復:

  【什麼笑話?】

  林紙:【有個官差押解一個和尚去流放,在路上,每天早晨起來都清點一遍,包袱、公文、和尚,齊活。有一天他喝多了,和尚自己悄悄跑了,跑之前把官差剃成禿瓢,第二天早晨官差起床,摸摸包袱——包袱在,摸摸公文——公文在,到處摸摸,摸到自己的禿腦袋——好,和尚也在,那他就納悶了,包袱公文和尚都在,那我呢?我去哪了?】

  秦獵:「……」

  她吭哧吭哧打了那麼多字,秦獵問:【所以?】

  林紙又發過來長長一串。

  【我是在想,『我』這個概念,其實也就只是個分類而已,本來就不太牢靠。就像現在,我能感覺到你的身體,也能感覺到我的身體,兩個身體都算作『我』嗎?再進一步,如果我們兩個人精神相通,甚至能影響對方的想法,都算作『我』嗎?】

  【或者乾脆徹底拋開那些被堅固的概念豎立起來的藩籬,我把那些不和我通感的人也劃歸到『我』裡,是不是也可以?】

  【我懷疑你祖上的那種『神』,是集體通感的,能這樣互相穿來穿去,還互相控制身體的話,可能根本就沒有個體的『我』的概念,所有人都是互相連接的,就像一個巨大的『我』。」

  秦獵懂她的意思,【有點像蟻群?】

  林紙:【沒錯。】

  秦獵想了想,覺得她這種推測可能是真的。

  次日早晨,林紙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到的還是灰格子枕套。

  過了一夜,還是沒能換回來。

  林紙仔細幫他洗了個臉,刷好牙,還研究了一遍他看著相當高科技的剃鬚刀,刮了刮下巴上新長出來的鬍茬,然後換好衣服上樓。

  秦獵也起床了,今天是週末,可以穿便裝,他倒是完全沒動她身上的衣服,還穿著她昨晚睡覺時的運動褲,只在T恤外面套了那件黑衛衣,明顯頭髮沒梳,臉也沒洗。

  秦獵放她進來。

  林紙上下打量自己的身體一遍,「秦獵,我感覺,你早晨是不是已經去過……呃……」

  「我去過洗手間了,什麼都沒看,什麼都沒碰,你不用擔心。」秦獵直言不諱,「你呢?」

  林紙有點痛苦,「我也去過了。盡可能不看,也盡可能不碰,可是做不到。我發誓我真的已經盡力了,絕對沒有故意對你『不軌』。」

  秦獵忍不住彎彎嘴角。

  林紙問他,「至少幫我洗個臉吧?」

  秦獵解釋:「我怕你誤會,能湊合就盡量不碰。」

  他進了衛生間,從龍頭接了點水就去大力搓臉,被林紙火速一把按住。

  林紙無奈:「我自己來。」

  她認真地幫自己洗好臉,塗了面霜,又梳順頭髮。

  兩個人一起看著鏡子,鏡子裡,女孩一動不動,任由男生悉心照顧,兩個人的畫面非常和諧,透著奇怪。

  總算全都搞定,兩個人又互握雙手,試了一次。

  然而白費勁,兩個人就像釘死在對方身體裡一樣,還是回不來。

  秦獵說:「看來今天的復賽只能我替你參加了。」

  林紙怏怏不樂地嗯了一聲,也沒有別的辦法。

  秦獵提醒她:「你餓了。」

  林紙自己也感覺到了,「我們先去吃早飯?食堂胖大叔說,今天要比賽,早晨要特意給大家做羊湯。」

  「食堂?」秦獵有點錯愕,彷彿概念裡就沒有食堂這種東西,「我三餐都是營養液。」

  不過十分鐘後,兩個人還是一起出現在食堂門口。

  小食堂雖然就在學院裡,秦獵卻從來沒來過,不動聲色的到處看。

  林紙壓低聲音跟他介紹這個新地方。

  「這裡雖然沒什麼人來,但是裡面的東西超級好吃,掌勺的胖大叔更是個神人,在學院待了好多年了,對課程安排比我們還熟,我們聊什麼他都能插幾句,還說得特別有見地,一針見血,我嚴重懷疑,他其實是個隱藏在學院內的高手……」

  兩個人邊說邊進門。

  小食堂裡照例幾乎沒人,空氣裡全是燉肉的香氣,胖大叔正在裡面忙活著,一抬頭,看見頂著秦獵的臉的林紙走進來,手裡的勺子當啷一聲掉在檯面上。

  他愣了幾秒,火速轉身跑到櫥櫃那邊,不知道在翻什麼,不一會兒就從裡面出來了,手裡拿著一隻筆和兩個三寸高的機甲玩具。

  他有點不好意思,手腳都不太知道往哪擺,胖胖的臉上全是羞澀。

  「秦獵?是秦獵對吧?那個……我家裡那幾個小孩都特別喜歡你,能不能請你幫我在玩具上簽個名?」

  林紙:「……」

  林紙:叔,剛往死裡吹完你,咱能不能不要這麼跌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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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拋媚眼

  林紙只得伸手接過玩具。

  胖大叔眼巴巴看著,一動不動,等著她簽字。

  林紙攥著玩具,模仿秦獵端莊淡定的表情,「大叔,我有點餓了,能先吃東西麼?」

  「好好好!」胖大叔如夢初醒,連忙點頭,搓搓手,「你想吃什麼?吃什麼都行,只要你能想得到的,我都能給你做得出來。」

  林紙:「……」

  這牛吹的。

  林紙:「林紙說有羊湯,羊湯就行了,」

  胖大叔答應著,又問「林紙」:「小紙,你也是羊湯?」

  秦獵看一眼林紙,「我……還是喝營養液吧。」

  他跟著林紙來到食堂,本打算按她的習慣吃她的東西,無奈一進門,就被滿食堂濃重的羊肉味嚇到了。

  胖大叔滿頭問號,隨即恍然大悟,「你今天要比賽,怕打架不舒服,吐著方便?好啊好啊。」

  林紙:「……」

  胖大叔樂顛顛地走了。

  胖大叔回到裡面,一轉身去拿東西,秦獵就立刻拿過筆,乾脆俐落地在兩隻機甲玩具身上簽上他的名字。

  鐵畫銀鉤,還挺好看。

  林紙瞥一眼,壓低聲音說:「特地練過啊?」

  秦獵無語:「我寫字本來就這樣。」

  他站起身,去門口的售貨機裡取了一管免費的營養液,拎回來坐下,嘗了一點,眉頭擰了擰,「學院的營養液味道太重了。」

  林紙心中呵了一聲:你們這些喝慣了營養液的人,懂什麼叫做味道重?

  胖大叔動作很快,一會兒就端著托盤過來了,除了一碗羊湯,還有一摞餅。

  羊湯熱氣騰騰,上面飄著翠綠的蔥花和香菜,肉香濃鬱撲鼻。

  秦獵本能地往後退了退。

  林紙挑點辣椒放進去,喝了口湯,又咬了一口燉到酥爛的肉,問秦獵:「你不來點?」

  秦獵一臉想在他和林紙的羊湯之間立道屏障的表情,堅決拒絕:「不要。」

  食堂外忽然進來兩個人,是殺淺和邊伽。

  他倆看見秦獵,一起怔了半天。

  邊伽先跟「秦獵」打了個招呼——他們以前在院際聯賽見過面,又順手拍了拍「林紙」的腦袋。

  生平頭一次被人這麼拍頭的秦獵:「……」

  緊接著又被殺淺拍了拍腦袋。

  秦獵:「……」

  邊伽納悶:「你們兩個怎麼湊到一起了?」

  林紙回答:「食堂門口遇到的。」

  邊伽看她一眼,「原來你們母星人也會來食堂吃東西啊?太神奇了。」

  殺淺俯身看看秦獵手裡的營養液,「今天有比賽,你就吃這個?小心暈在場上。」

  秦獵忍不住,「怎麼可能。營養液裡有所有身體需要的營養成分,非常均衡,比這種……」

  林紙俐落地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

  大哥,OOC了你。

  力氣不小,兩個人的小腿骨一起狠狠地一疼。

  秦獵面無表情道:「用勁太大可就不能比賽了。」

  比賽一會兒就開始,可兩個人還是沒有換回去的希望。

  復賽不用再去帕賽星,就在學院裡的競技館,大家吃飽喝足,一起去取機甲。

  邊伽落後一步,低聲問「林紙」:「秦獵為什麼也跟著我們去訓練廳?」

  秦獵淡淡答:「訓練廳是你家開的?他不能去?」

  邊伽莫名其妙,「他愛去不去,你懟我幹什麼?要比賽了你緊張啊?來,做個深呼吸,一——二——三。」

  秦獵沒有吹牛,作為一個聯盟著名的優秀駕駛員,基礎機甲對他完全不成問題,取赤字時,他毫不猶豫地進了駕駛艙,沒幾秒,赤字就如常地行動了起來。

  他打開一點駕駛艙的門,對站在下面的林紙做了個口型:「測試賬號。」

  赤字的耦合系統很聰明,真的不認他,他在用測試賬號操控。

  林紙跟著他們三台機甲一起乘電梯下樓,穿過校園,來到競技場。

  競技場長得像座體育館,中間是賽場,四周是圍成一圈的觀眾席。大概是怕機甲動手時殃及池魚,觀眾席架得很高,讓中間的空場看起來像個大型鬥獸場。

  裁判席在正中間,旁邊是學院的解說員的位置,正在用一把好聽的聲音說:「試音。一,二,三,四……」

  裁判席上方,高高地懸著巨大的屏幕,鏡頭對準空曠無人的賽場。

  左右兩邊是大片的媒體區。

  預選賽時的各大媒體早到了,熟悉的媒體小飛行器們還在調試中,滿天亂飛,觀眾席也已經來了不少人,正是週末,又是復賽第一天,大家都熱情高漲。

  人來得多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第一場比賽有點特殊。

  居伊隊都是大四生,去年就參加過機甲大賽了,作風凶悍,差一點點就殺進四強,是今年的一支熱門隊伍。

  林紙他們第一場就隨機抽到這種隊伍,也算是倒黴到家。

  不過預選賽的隊伍組成曝光後,大家都知道,邊伽在林紙的隊伍裡。

  邊伽在人馬阿爾法時,就以大一生參加院際聯賽而出名,人人都想來看看他真正的實力。

  這一戰,在大家心目中,基本是居伊對邊伽。

  按照規定,邊伽他們三個把機甲開到旁邊停好,自己在場地旁劃出來的專區候場。

  林紙不能再跟著他們,一個人怏怏地在旁邊觀眾席找到座位坐下。

  秦獵坐在候場區,看出她情緒不高,在她看過來時,對她微微笑了一下。

  林紙卻有點笑不太出來。

  秦獵正打算再對她做一個「放心,看我的」的口型,身旁忽然「嘖」的一聲。

  今天對戰的對手,居伊他們三個像三頭熊一樣晃過來了。

  居伊一坐下,就對他的隊友說:「西尾說得沒錯。你看見她剛才對著秦獵拋媚眼了吧?」

  秦獵:???

  拋媚眼???

  他們聲音不小,沒有刻意壓低,像是本來就打算讓這邊聽見。

  「拋也是白拋。秦獵根本就沒理她,看都沒多看她一眼。」

  秦獵:「……」

  「自己什麼都不行,到處釣Alpha。這回能過預選賽,也是靠兩個Alpha隊友吧?」

  秦獵轉過頭,又看了看不遠處悶悶不樂地坐在觀眾席上的林紙。

  他原本沒打算那麼快換回來。

  林紙很特殊,能跟他建立古老的通感,甚至互換身體,她的真實身份也很存疑。

  她身上有謎團未解,秦獵本打算保持這種狀態幾天,找找還有什麼其他有價值的線索。

  至於今天的比賽,不過是學院大賽的一場復賽而已,他隨便幫她打贏就完了,他並不覺得是什麼大事。

  可是現在,他忽然理解了她為什麼那麼想自己上場。

  居伊他們那邊還在說話。

  「先是到處跟著宮危,現在又跟著秦獵,胃口還真不小……」

  秦獵忽然開口了。

  他冷冷答:「是秦獵一直要跟著我的,好麼?否則你們以為,他為什麼要來看這種用膝蓋想都知道結果的比賽,是來看你的嗎?」

  居伊他們沒想到「林紙」會搭茬,愣了一下,嗤地笑了。

  殺淺拍拍「林紙」的胳膊,「別理他們,他們是想賽前擾亂你的心態,上場再虐他們。」

  秦獵不再說話,低下頭發消息。

  【林紙,你很想換回來麼?再照我說的試試。】

  林紙收到消息,蔫噠噠地抬起頭。

  秦獵看她一眼,繼續打字:【閉上眼睛,盡可能集中精神,就像努力和機甲建立耦合時一樣,腦中想著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話,就把你昨晚睡前想我的那些想法再來一遍。】

  林紙回:【我昨晚哪有想你?】

  不過還是立刻閉上眼睛。

  她動作那麼快,是因為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裁判們陸續來了,學院的教官也基本到齊,就連院長費維上將也到了。

  一名老教官走上主裁判席,宣佈規則,觀眾們漸漸安靜下來。

  秦獵看到林紙閉眼,自己也跟著閉了起來。

  他竭盡所能地集中精神,用心體會著她的存在,就像準備和最高階最復雜的機甲建立耦合一樣。

  林紙也閉著眼睛,也在集中精神。

  其實她並不太明白秦獵所說的,「努力和機甲建立耦合」,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和赤字建立耦合時,建立的過程自然而然,又非常快,根本就沒有「努力」過。

  林紙確實在努力,是努力在想,昨天晚上睡覺前,真的是在想秦獵的事麼?都想他什麼來著?鎖骨嗎?

  她睜開眼睛,想看一眼秦獵在幹什麼。

  然後就被眼前的變化嚇了一跳。

  她正坐在候場區,旁邊是邊伽殺淺,對面是居伊他們。

  她換回來了。

  她火速轉頭去找秦獵。

  秦獵悠然地坐在觀眾席的椅子上,正凝視著她,看到她看過來,給了她一個微笑。

  裁判正在宣佈:「……現在請參賽學員進入機甲。」

  林紙歡快地一躍而起,奔向赤字。

  解說員閒極無聊,在林紙他們進入機甲時,又把比賽規則說了一遍。

  復賽的規則簡而言之,就是組隊集體鬥毆。

  六台機甲都在劃線的場地裡,盡可能把對方逼出線外,出線者立刻出局。

  一場三十分鐘,三十分鐘哨響時,哪隊留在線內的人多,哪隊贏。

  除此之外,如果駕駛艙內的駕駛員嚴重暴露,或者裁判判斷機甲將會出現三級以上的損毀等等,也會被判出局。

  鑑於學院大賽對機甲的武器裝備有非常嚴格的限制,違禁列表長到翻都翻不完,不用說激光槍等離子槍這種,就算刀劍之類也全都不能用,允許帶上場的武器非常之少。

  想要造成對方機甲三級損毀並不容易,一般大家的做法,都是靠徒手搏鬥,把對方的機甲扔出線外。

  居伊他們一上場,下面就爆發出一片口哨聲。

  觀眾席不少人都在叫他們的名字,尤其是居伊,「居伊!居伊!居伊!」聲喊成一片。

  居伊志得意滿地操控機甲,對觀眾席揮手致意。

  邊伽上場時,口哨聲也不少,很多人在喊:「邊伽!邊伽!邊伽!」

  邊伽並不在意,隨便揮了揮手應付一下。

  這位鮮衣怒馬,少年成名,卻根本沒把這種虛名放在心上,一心一意想的都是在這花花世界遊山玩水,當個導游。

  嘈雜聲中,林紙聽見了極不調和的聲音,有人在喊:「林紙!林紙!林紙!」

  林紙回頭掃了一眼秦獵的方向。

  並不是他。他安然地看著這邊,沒有那麼瘋。

  林紙終於找到了,在觀眾席最最後面,食堂胖大叔也趕過來觀戰了,他正扯著嗓子,把手舉到嘴邊擺成大喇叭形,運足中氣,用比其他人都嘹喨的嗓門使勁喊:「林紙!林紙!林紙!」

  雖然只有一個人,寡不敵眾,但是氣勢驚人,越戰越勇。

  林紙操縱赤字,用雙手對他比了一顆心。

  觀眾席的另一個方向,又有別人大聲喊起了林紙的名字,林紙看過去,原來是同住在Omega寢室區隔壁幾個寢室的同學們,他們也來給她助威了。

  林紙也對他們比了一顆大大的心。

  比賽的鈴聲響起。

  居伊他們先發制人,三台機甲一起朝這邊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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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找場子

  居伊他們三個高大威猛,塗裝都是棕色,長得像熊,他們的打法也是走這種剛猛路數。

  顏色從深到淺,可稱熊大,熊二,熊三。

  三熊一過來,林紙他們就急速後退。

  幾乎是同時,林紙他們每台機甲的手臂裡都抽出一個奇怪的武器。

  是根非常細,非常長的桿子,生著鏽,好像是剛從哪個垃圾堆裡撿回來的。

  解說員也有點無語:「林紙隊現在拿出了他們為比賽準備的武器……看著很像是……呃……舊晾衣桿?」

  這形容十分到位。

  觀眾們:「……」

  學院大賽裡允許使用的武器本來就少到可憐,所以基本沒人用武器,都是肉搏。

  而長得這麼奇葩的武器,更是從來沒見過。

  解說員在飛快地翻著大賽武器規則,「刀刃,沒有……銳利的尖頭,沒有,頭是圓的……重量要求的話,這麼細應該符合吧……棍狀物不得做出擊打動作,他們好像也沒有……」

  他驚奇地下了個結論:「好像還真的符合規定?」

  這東西看著一點殺傷力都沒有,絕對符合大賽嚴苛的武器規則。

  晾衣桿看著就像個笑話,手握晾衣桿的小隊更像個笑話,居伊他們三熊根本沒理。

  他們大概比賽前就商量好了,三台機甲一起衝向邊伽,估計是覺得只要搞定了邊伽,就等於搞定了林紙他們整隊。

  邊伽身手敏捷,閃身就退,在三個人的夾攻下,泥鰍一樣滑不留手,始終謹慎地跟他們保持著一段距離,

  他們不攻擊林紙和殺淺,兩個人也並沒閒著,手裡的晾衣桿刷地伸長了一大截。

  林紙他們兩個的晾衣桿目標明確,一起戳在顏色最淺的熊三身上。

  被晾衣桿輕輕捅了捅的熊三:??

  晾衣桿碰到熊三時,頭部瞬間啪地彈開,伸出一對大爪子。

  三隻爪子一個抓腰,兩個攥住胳膊,同心協力,瞬間啟動機甲上肢的最大動力。

  嗖地一下,熊三被三個人叉著扔出了場外。

  全場一起懵了。

  才開局不到一分鐘,居伊隊就有一名隊員淘汰。

  這戰術是林紙他們早就商量好的。

  居伊隊是熱門隊伍,林紙他們早就反復觀摩過大賽資料裡他們去年比賽的視頻。

  這三個人全都擅長貼身近戰,地面無敵,搏鬥的路數很像摔跤。

  對付摔跤的思路就是最好不讓他們近身。

  可惜很多長武器都因為殺傷力太強,在比賽規則禁止的列表裡,殺淺在他的垃圾堆裡挖掘了半天,才找到了這三根伸縮桿。

  觀戰的觀眾這才都認真研究這三根晾衣桿。

  看著又舊又細,卻能把一台機甲扔出去,動力開足也承受得住,韌性極佳,只彎不折,絕對不會是普通材料。

  「這什麼材料?」

  「這得多少錢啊?」

  解說員也在感慨:「肯定不便宜,起碼得幾萬塊打底吧。」

  林紙百忙之中心想:幾萬?以殺淺的風格,廢品回收價能超過一千都算你贏。

  三熊就這麼少了一隻,熊大居伊和他的熊二隊友遲疑了片刻,這回兩個人都學乖了,不敢再輕敵,劈手就先來奪晾衣桿。

  晾衣桿卻很神奇。

  它能自如地伸長縮短,靈活到不行,並不是那麼好奪走。

  戰況膠著起來,由一方試圖摔跤一方不給你摔,變成了雙方的晾衣桿大型爭奪戰。

  觀眾:「……」

  觀眾席上忽然有人大聲喊:「居伊,你們搶什麼桿子?攻林紙啊!」

  一聽就是西尾的聲音。

  雙熊如夢初醒,一起往林紙貼過去,想好歹把場上重新拉回二對二的狀態。

  林紙的動作不比邊伽慢,拉開距離,一邊往場地邊緣靠,一邊引誘熊二把背後和側面暴露給殺淺和邊伽。

  一眨眼,熊二也被套住了。

  他無望地掙扎了一下,人已經被邊伽和殺淺用桿子懟出了界。

  然而就在出線的剎那,熊二一把攥住兩個人的桿子。

  邊伽反應奇快,毫不猶豫直接鬆手,殺淺卻遲疑了一瞬,被二熊開足動力狠命一帶,連人帶桿跟著他一起衝出線外。

  場上現在只剩林紙和邊伽,對居伊一個。

  武器出界就不能再拿回來,只有林紙手裡還剩一根桿子。

  兩個人在隊聊頻道迅速溝通,打算把剛才的戰術進行到底。

  居伊在邊伽和林紙之間權衡片刻,就先朝林紙撲過來。

  他搶的還是近身。

  只不過這次,他的動作突然變快了,劈手一把攥住林紙的伸縮桿。

  林紙忽然明白居伊隊是把預算花到了什麼地方——

  和西尾一樣,他們改裝的也是最貴的動力系統,提升的是上肢的力量和速度。

  他們開場不想直接暴露出來,可剛才兩隻熊出局太快,根本沒來得及用。

  林紙的那支舊伸縮桿上,原本就有個斷點,是殺淺重新接起來的,現在被居伊用加強過的蠻力狠命一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竟然斷了。

  全場一片驚呼。

  解說員也激動了,「林紙的晾衣桿斷了!沒有晾衣桿,我們來看看她要怎麼對付改裝了動力系統的居伊!」

  林紙:我那個真的不叫晾衣桿。

  居伊弄斷桿子,十分振奮,立刻放低重心,快速逼近,一心想去抱赤字的腿彎。

  看樣子是打算把赤字提離地面扔出去。

  就算不能扔出去,以他現在增強過的動力,只要能把赤字放倒,一拳砸塌駕駛艙的門,立刻就會被裁判判贏。

  邊伽有點著急,搶上去就給了居伊的後腦一記重擊。

  他這是真人PK習慣了,憑本能出手。

  要是活人打架,只這一下,就能把擅長摔跤的對手直接KO,可惜這是機甲,機甲的頭部和人不同,並沒有那麼多關鍵部件,挨一下,只能讓機甲的腦袋晃一晃。

  「我沒事。」林紙一邊在隊聊頻道跟邊伽說話,一邊上前把住居伊的胳膊。

  摔跤對摔跤。

  散打裡不少動作就是從摔跤裡來的,林紙在學散打的時候,當然也學過摔跤。

  學的時候覺得很有意思,但是因為摔跤對身體素質和絕對力量的要求非常高,林紙是女生,力氣不夠照樣打不過。

  現在有了赤字,就徹底不一樣了。

  赤字威猛無比,完全彌補了林紙力量上的不足。

  他倆貼身扭打在一起,觀眾席不少人都忍不住站了起來,被後排的人噓個不停。

  「居伊竟然摔不了她?」

  「去年居伊不是連著扔出去好幾個,大殺四方嗎?今年怎麼了?」

  「他不是加強過力量了嗎?」

  秦獵沒有站起來,靠在座位裡,撐著頭,看著場上扭做一團的兩台機甲。

  沒有任何懸念。

  他們剛才下場動手時,秦獵就能一眼看得出來,就算林紙不跟居伊硬碰硬,以力抗力,居伊也贏不了。

  兩個人對機甲的操控根本不在一個水平上。

  居伊在大四生裡,已經算是很不錯,基礎扎實,操作中規中矩,各種控制模式切換自如,沒什麼大錯。

  但是林紙已經心隨意轉,她就是機甲,機甲就是她。

  秦獵也能感覺到她此刻的心情。

  她一點都不緊張,甚至還有點開心。

  秦獵心想,她完全可以不用摔跤對付居伊,卻跟居伊扭打在一起,大概是覺得……好玩?

  林紙確實覺得好玩。

  原本和邊伽他們制定了晾衣桿戰術對付居伊他們,她就老老實實按照戰術執行,現在桿子沒了,應該就可以隨便了吧?

  邊伽也看明白了,不再參戰,反而退後了兩步,任憑林紙和居伊扭打在一起。

  機甲不穿衣服,不像跤服,有把位可抓,居伊拽住林紙的胳膊,側身伸腳去絆林紙的腿,手上一帶。

  林紙果然被他帶得踉蹌了一步。

  邊線就在旁邊,居伊喜出望外,順勢把踉蹌中的林紙往線外甩。

  他的胳膊卻還在林紙的控制中。

  林紙佯裝腳下不穩,被他帶飛時瞬間壓低重心,赤字沉了下去,借著居伊自己的力氣把居伊順著帶得轉了半圈,然後用力往線外一摜。

  解說員吼了起來:「居伊出線了?居伊出線了?!」

  被人用自己最擅長的摔跤技法扔出局,居伊自己都懵了。

  裁判的哨聲響起。

  居伊隊全部出局,根本不用三十分鐘,林紙隊穩穩地贏了。

  觀眾席沒有歡呼,反而很安靜,比賽這麼快就結束,誰都沒想到。

  更沒想到的是,把居伊送出局的,並不是邊伽,而是林紙。

  安靜了好幾秒,觀眾席忽然傳來胖大叔豁亮的大嗓門:「林紙!林紙!林紙!」

  更多的人開始叫她的名字。

  林紙開心地舉起手,對他們揮了揮胳膊。

  大家如夢初醒,掌聲和歡呼聲響徹整個訓練廳。

  幾個人在歡呼聲中離開比賽場地,從機甲裡出來,回到候場區——教官說還要給選手們做個賽後登記。

  林紙看見,秦獵離開觀眾席,朝這邊過來。

  人人都盯著他瞧,不知道他準備幹什麼,他誰都不看,目不斜視地直接來到候場區旁邊。

  「林紙,」他隔著隔離欄問,「下一場我還能來看你比賽麼?」

  林紙:嗯???

  秦獵的聲音不小,附近每個人都看著這邊。

  林紙並不知道換回來之前候場區發生過什麼,完全莫名其妙:

  他想來就來唄,競技場是公共場所,難不成還有人拉條線攔著他,指名道姓不讓他來?

  秦獵還站在那裡,執著地等著她回答,「可以嗎?」

  問得很認真。

  周圍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兩個,林紙只得回答:「好……啊?」

  秦獵滿意了,點點頭,「那我等你,我們一起吃午飯。」

  林紙:「……」

  林紙:不是剛剛一起吃過早飯嗎?還遠遠沒到吃午飯的時間。

  他奇奇怪怪。

  更奇怪的居伊他們幾個,看看秦獵,再看看林紙,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瞥見居伊他們的表情,林紙忽然明白了,有點想笑。

  肯定是剛才兩個人換回來之前,居伊他們對秦獵說什麼閒話了,十有八九還跟他激情對嗆過。

  秦獵這是給他自己找回場子來了。

  或者說,是給她找回場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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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2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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