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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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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階幻方] 完美耦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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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8:11: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你們交往多久了?

  林紙自從穿越以來,這些天聽到的各種閒話不少,已經很習慣了。

  林紙估計,秦獵是出身名門的Alpha,一直被當作天才,從小到大,大概從來沒被別人這樣歧視嘲諷過。

  他入戲太深,代入她,代入出了真情實感,生了真氣。

  教官過來給參賽選手登記完,大家把機甲開回訓練廳裝備室放好,準備再回去看別人的比賽。

  秦獵跟著他們過來,沒有走的意思,他看看邊伽和殺淺,「我有事想單獨和林紙……」

  在邊伽問出「什麼事」之前,殺淺就把他拽走了。

  林紙問:「什麼事?」

  秦獵抿了一下嘴唇,「林紙……」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參加今年的院際聯賽?」

  這倒是出乎林紙的意料。

  院際聯賽是聯盟各機甲學院之間的聯賽,每年舉行一次,帝國機甲會派出一支五人的小隊參加。

  院際聯賽的風格和帝國機甲本身的大賽完全不同,沒有那麼多安全方面的規則和限制,很多時候模擬真實戰場,要殘酷得多,曾經出事死過人,機甲損毀和駕駛員受傷更是常事。

  秦獵說:「我們學院隊,去年參賽的三個大四隊員畢業了,今年剛好有位置空出來。」

  林紙納悶,「院際聯賽難道是想參加就可以參加的嗎?」

  「當然不是。我會幫你盡力爭取,但是更重要的是看你在這次大賽裡的表現。」秦獵依舊看著她,「我覺得你可以。」

  林紙點點頭,「我們兩個一起代表帝國機甲參加院際聯賽,一個人受傷就等於兩個人受傷,幹掉一個就等於幹掉兩個,你這想法實在太絕妙了。」

  秦獵你真的不是競爭對手派過來的奸細嗎?

  林紙問秦獵:「去參加院際聯賽有什麼好處?」

  秦獵想了想,「我覺得你肯定會喜歡院際聯賽的,院際聯賽是個非常好的機會,你會遇到來自其他學院的出色的對手,你的對手不一樣了,你的眼界也會不一樣。」

  林紙:「呃……」

  秦獵立刻補上,「只要參賽,比賽期間,每天學院都有補貼,如果能拿到名次,獎金尤其多,而且比賽結束後,各學院都會用豐厚的獎學金爭取其中優秀的參賽者轉學……」

  林紙好奇:「所以你留在帝國機甲,是有獎學金拿的?」

  「對。」秦獵說,「不過我選帝國機甲,是因為家裡人基本都是帝國機甲校友,費維上將當時是用這個理由說服我入學的,倒不是因為獎學金。」

  林紙的關注點沒變,「所以獎學金多嗎?」

  秦獵點頭,「還不錯,相當於天諭中層管理的年收入。」

  林紙:「那我願意。」

  秦獵:「……」

  秦獵點頭,「我去跟院方談。這次院內的機甲大賽,你……」

  林紙順溜地接他的話:「盡量好好表現?」

  秦獵表情沒動,眼睛裡閃過一點笑意,「不是。你只要正常表現,正常發揮就夠了。」

  林紙有點感動:他對她還真的很有信心。

  林紙的手環一震。

  林紙低頭看了一眼,是條看不懂的消息。

  【林紙,畫得怎麼樣了?別忘了明天中午前一定要交畫稿了。】

  畫稿?

  發消息的人的注釋是「二道販子」。

  他繼續:【不按時交稿就要賠一萬塊,你應該不會拖吧?】

  林紙:???

  什麼就賠一萬?

  【你假期打工的錢夠買新的手繪板嗎?我等著看你用新板子畫的畫。】

  林紙默不作聲地再看一遍消息,把消息界面往上翻,瀏覽了一遍。

  「怎麼了?」秦獵問。

  「我有點急事,得先走了。」林紙說。

  她撂下秦獵,一個人回到寢室。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櫃子,從裡面拿出一個軟布袋。

  這是穿越第一天從原主的包裡找到的,一直放在櫃子裡沒再動過。

  軟布袋裡,是塊書本大小的透明板子,珍惜地用另一層布裹著。

  林紙上網查了查。

  果然,這是一塊手繪板,新出的,價格不算便宜。

  林紙現在終於明白原主那七十八塊錢的賬戶餘額是怎麼來的了,以林紙現在對她的瞭解,她不太可能假期坐吃山空,把自己弄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不去打工賺錢。

  原來都換了這塊板子。

  這些天,林紙一直在瘋狂地趕課程進度、研究機甲大賽資料,實在沒有空閒時間去仔細瞭解原主的生活狀況和社交圈。

  她把這個二道販子發過來的消息全部看了一遍,又去找到他發過來的郵件,弄明白了。

  「二道販子」嚴格來說,算是個中介,做的生意五花八門,其中一個工作,就是給客戶和畫手之間搭橋。

  看聊天記錄,原主應該是他的一個小畫手。

  畫畫是個奢侈的愛好,原主負擔不起,一直在努力掙扎,以畫養畫。

  她有時候能從「二道販子」那裡接到幾個單子,好不容易賺來的那點錢,又都投進畫畫的課程和器材裡去了。

  林紙在光腦裡仔細翻了一遍,終於找到一個文件夾。

  裡面有「二道販子」發過來的要求,和最新的畫稿。

  畫稿上,一個穿著裝飾繁複的將軍制服的男人,戴著大簷帽和黑皮手套,站在一架機甲前,正在斜睨著屏幕外的人。

  還是三維立體的。

  林紙輕輕撥了一下,他不止轉了個方向,還換了定點動作和表情,一共四套。

  畫稿無論是正面還是側面背面,畫得都非常認真,細節到位,肉眼可見的精緻,唯一的問題就是沒畫完。

  有些頭髮、衣服和機甲的細節還沒處理。

  這是個二次元帥哥,和別的二次元形象一樣,鼻高臉削,身材壯碩到誇張,但是臉上那種傲慢的神情倒是很熟悉。

  林紙忽然明白他像誰了。

  雖然五官並不像,但是那種神情和動作都很像宮危。

  林紙:「……」

  這是一份私稿,林紙看過「二道販子」發來的要求,人設寫了一大堆,不過重點總結起來就幾個字——出身矜貴,冷漠傲慢。

  要求過於抽象,是畫手接單時最頭疼的那種。

  價格卻相當給力,一萬塊,定了交稿的死線,逾期賠款也很給力,一萬塊。

  林紙懂了:怪不得上學期原主要追著宮危到處跑。

  原來他就是行走的一萬塊。

  「出身矜貴,冷漠傲慢」這八個字,就像貼在宮危身上的標籤一樣,原主天天盯著他研究,大概就是為了捕捉他那種特殊的樣子做參考。

  原主當時大二,和高年級的課程完全不在一起,她想去盯宮危,就會很明顯,難免讓人誤會。

  林紙懂她:誤會就誤會,賺錢要緊,愛誰誰。

  初稿已經發給客戶看過了,客戶很滿意,這是原主從來沒接過的大活,為了它,原主還特地狠狠心,把原本的二手舊板子升了級。

  畫稿已經完成了九成九,只差一點點,如果明天不交稿,倒賠人家一萬塊,十分可惜。

  林紙把手繪板連上光腦,拿起上面的筆,研究了一會兒,又放下。

  是真的不會。

  林紙嘆了口氣,去衛生間洗了洗臉,把秦獵早晨沒換的衣服換下來,又打開手環屏幕。

  其實也有別的辦法。

  畫稿已經差不多了,只要出點錢,另外找個畫手補完細節就行了。

  林紙給「二道販子」回消息。

  【畫稿只差一點點,可是剛剛比賽的時候傷到手腕了,你有辦法找個人畫完嗎?我願意出……】

  還沒回完,外面就有人敲門。

  林紙過去打開,門外是秦獵。

  「我想起一件事,忘了跟你說。」他說。

  「昨天幫你取過聯盟免費的發熱期抑制劑,因為我是Alpha,沒有領取資格,所以需要你自己去聯盟衛生部的網站登一下記。」

  怪不得在帕賽星偏僻的岩洞,他還能那麼快就找到抑制劑送過來,原來也是順手薅聯盟的羊毛。

  林紙放他進來,回到光腦前,打開聯盟衛生部的網站。

  秦獵也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邊。

  林紙在網站上翻了一圈,找到登記的地方。

  掃描虹膜,驗證過身份,屏幕上立刻跳出問題:

  【帕賽星xf3424980號取用箱,母星時間昨天11點26分,您的伴侶為您領取過Omega發熱期抑制劑嗎?】

  林紙:???

  秦獵立刻解釋:「當時情況緊急……」

  「我明白。」林紙點了【是】。

  屏幕卻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鍥而不捨:

  【您的伴侶是:】

  【姓名:秦獵】

  【性別:Alpha】

  ……

  林紙和秦獵:「……」

  兩個人都有點尷尬,林紙光速點了【是】。

  屏幕卻還在囉囉嗦嗦地問個沒完:

  【免費發熱期抑制劑是聯盟為公民提供的重要福利,請協助衛生部完成以下調查問卷,謝謝您的支持。你們的關係是:】

  【已婚伴侶】

  【未婚伴侶】

  【臨時性交往】

  眼看林紙的手指頭往程度最輕的「臨時性交往」上點,秦獵手疾眼快,毫不客氣地搶先選了個「未婚伴侶」。

  秦獵轉頭解釋:「我不太想在衛生部的數據庫裡留個『一夜情』的記錄。」

  屏幕緊接著:【請問你們交往多久了?】

  【五年以上】

  【一到五年】

  【一個月到一年】

  ……

  林紙:「……」

  秦獵直接替她選了個【十天到兩周】。

  林紙:請問你這是怎麼算出來的?

  屏幕再接再厲:【你們是否進行過永久標記?】

  林紙: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秦獵安然選了個【否】。

  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胡亂填完,不出林紙所料,上面顯示,和屏蔽劑一樣,這半年免費的發熱期抑制劑的次數也已經用完了,林紙進入付款頁面,付了雙倍的錢。

  秦獵很抱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已經沒有免費次數可用……」

  當時那種蟲子暴動的情況,他當機立斷,就近找了最容易拿到的抑制劑,一點錯都沒有,林紙打斷他,「沒關係,要是我也會那麼做。」

  登記完了,秦獵卻絲毫沒有走的意思,順手拿起光腦旁邊一個透明小袋子看了看。

  「這是什麼?」

  「美甲貼。」

  是林紙斥資兩塊大洋在售貨終端上特意買的。

  「貼在指甲上用的?」他拿著好奇地研究,「為什麼圖案都是紅色的?」

  林紙答:「因為紅色是我的幸運色。」

  他像在沒話找話,林紙不動聲色,想看看他還打算幹什麼。

  她的手環忽然震了,又是「二道販子」,是來催稿的。

  【林紙,你的寶貝稿子到底畫完了沒有?人家客戶一直在催我。】

  秦獵跟著掃了一眼她手環屏幕上的消息。

  「你手腕受傷了?」

  林紙剛剛打了一半的那句謊話還留在上面。

  他和她通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手腕在比賽中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瞎說的。」林紙說,「就是剛比完,有點累,不太想畫畫而已。」

  秦獵看看光腦屏幕,「這幅?」

  光腦上衛生部的頁面剛才關了,露出下面的畫稿。

  秦獵認真看了看,下了個結論。

  「看著有點像宮危。」

  林紙:「……」

  他很敏銳,看出來了。

  林紙:「別瞎說,我可沒侵犯他的肖像權,他長這樣的眼睛和下巴?」

  「不是說臉,我是說這種神情。」秦獵問,「快畫完了,要我幫你麼?」

  林紙好奇,「你會?」

  「小時候學過一點畫畫,當然沒有你畫得好。」

  他轉了轉屏幕上的人物,拿起筆。

  林紙隨即就發現,他很謙虛。

  根本就不是什麼「學過一點」,他筆觸嫻熟,繪板用得很溜,把細節和光影一點點補起來。

  林紙看了一會兒,就徹底放心了,「畫完我請你吃飯。」

  「好啊。」秦獵說。

  窗外的陽光暖洋洋地曬進來,週末大家都沒什麼事,樓下傳來笑鬧聲,林紙撐著頭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地看他畫畫。

  他坐在那裡,眉目山清水遠,水墨畫一樣,又被陽光暈染了一層暖色,比屏幕上的二次元人物不遑多讓。

  秦獵安靜地畫了一會兒,忽然問:「裡面的一層你畫好了沒有?」

  林紙沒懂:裡面的一層?

  然後就看到秦獵點了點屏幕,帥哥的衣服突然沒了。

  林紙渾身一激靈:?!!

  這畫稿不止是三維立體的,竟然還能脫衣服?!

  林紙仔細看了看,發現穿不穿衣服是兩個圖層。

  還好沒脫到底,只裸著上半身,還穿著短褲。

  秦獵不動聲色,「他沒這麼大。」

  林紙:???

  林紙:大?什麼大?大什麼大?

  「胸肌。」秦獵看林紙一眼,「我是說,宮危的胸肌肯定沒有你想像的這麼大。」

  「這絕對不是宮危,除了表情外,根本沒照著他畫。」林紙再次嚴正聲明,「再說你見過?」

  「當然沒見過。」秦獵說,「我是說,正常人都不會長得這麼誇張。」

  秦獵邊回答,邊把小人沒細化的細節補好。

  林紙繃出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其實感覺自己就像偷偷畫裸男,被他抓了個正著。

  「很熟悉Alpha的肌肉結構?」秦獵隨口問。

  「那當然了。」林紙不動聲色地吹牛。

  「可是你喜歡把腹肌畫得特別鮮明,其實很難練成這樣,你也沒有這樣的腹肌吧。」

  這還真不是她畫的。

  林紙想起前兩天看過的ABO的常識,掙扎,「可是Alpha和Omega有不同的內分泌系統,Alpha促進肌肉合成的激素水平,天生要比Omega高得多,這是生理差異。」

  她說:「換句話說,我們Omega練出點肱二頭肌很不容易,可是如果你們Alpha沒有八塊腹肌,就實在太好吃懶做了。」

  秦獵再看她一眼,淡淡道:「我有八塊腹肌。」

  林紙:???

  林紙不知該回答什麼比較好,試探著表揚他:「那你……棒棒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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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8:11: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有點變態

  秦獵耐心細致地畫畫,林紙趴在旁邊看著,昨晚兩個人互換,折騰到兩三點,今天又早起比賽,不一會兒,她就閉上眼睛,呼吸均勻起來。

  她睡著了。

  秦獵轉頭看了看她,確認她真的睡了,才放下筆站起來,走進洗手間,打開洗手台的櫃門。

  包著頭髮的紙包還在原位。

  秦獵拿出來,放進口袋裡,重新坐回她身邊,繼續完善衣服的細節。

  過了好久,林紙才動了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伸了個懶腰,看一眼屏幕,「已經畫好了?這麼快?」

  秦獵幫她把畫稿保存好,「對,你可以交了。」

  他站起來,「我下午還有事,先走了,別忘了,你欠我一頓飯。」

  林紙趴在桌上,對他揚揚手,「放心,忘不了。」

  秦獵出門時體貼地隨手幫她帶上門,一聲輕響。

  林紙這才又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慢悠悠站起來,慢悠悠挪到衛生間,打開洗手台下的櫃子。

  那個藏在角落裡的小紙包果然不見了。

  抑制劑的事明明可以發個消息就解決,他卻非要自己過來一趟,還主動幫忙畫畫,坐著不肯走,林紙就猜到,他肯定是為了這個。

  剛才回來洗臉換衣服的時候,林紙就發現,櫃門被人動過。

  下面的櫃子沒放什麼東西,很少打開,而且這櫃門有點問題,總是歪著,她和千里遙就算開了,也向來都是隨手胡亂一拍,櫃門永遠一邊高一邊低,錯開著一點。

  千里遙不在,櫃門卻被人嚴絲合縫地並攏合好了。

  只有秦獵那種性格才會幹出這種事。

  然後林紙就發現了小紙包。

  聯想到昨晚頭皮疼了兩下,他想做什麼,一想就知道。

  上次互換,林紙看見他和安珀發的檢測基因的消息了,林紙真沒想偷看,無奈就是安珀發的消息的上一條,明晃晃地擺在那裡。

  看來他拔了她的頭髮,不方便帶在身上,藏在這裡,一定會找機會取走。

  林紙隨手拍上櫃門。

  根本不怕他拿頭髮去檢測,測一下,讓他死心,一了百了。

  還順便讓他幫忙畫了畫,總的來說還賺了。

  秦獵離開林紙的寢室後,下樓把小紙包發出去,又發消息讓技術部送去測基因。

  回來時,路過門口的自動販賣終端,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終端前現在沒人,他猶豫片刻,快步走過去。

  他在屏幕上翻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賣Omega個人用品的地方。

  不同廠家不同種類的信息素屏蔽劑排成一排,秦獵認真研究了半天,弄清楚是怎麼分類的,最後選了最貴的牌子,一個月的長效屏蔽劑。

  選好屏蔽劑,又找到發熱期抑制劑,也挑了一盒。

  等了一會兒,手環震了一聲,到貨了。

  秦獵下意識地左右看看,確認沒人注意這邊,才伸手從取貨口裡拿出兩個小盒子,三兩下拆掉外面的包裝盒,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只把裡面沒拆封的小東西放進褲子口袋裡。

  他是個Alpha,隨身帶著Omega的個人用品,感覺好像有點變態。

  不過下次再遇到那種緊急情況,就可以直接把東西給她,方便迅速,不用再害她去交聯盟衛生部的雙倍罰款了。

  寢室樓裡,林紙把畫稿發給「二道販子」,沒過多久,就收到他的回復。

  【客戶很滿意。合作愉快!】

  然後是一萬塊的入賬。

  解決了這件一萬塊的大事,林紙放心地回競技場觀摩別人比賽。

  場上現在是另外兩隊,正在交手,一台機甲把另一台揍飛,機甲在地板上飛滑出去,發出刺耳的聲響,觀眾席一片歡呼。

  邊伽和殺淺幫她在觀眾席佔了位置,林紙一到,就先問:「西尾他們比過了沒有?」

  「比了,還贏了。」邊伽說,「這樣的話,我們很可能要跟他們直接搶進四強的資格。」

  林紙原本和西尾打賭,復賽結束時誰的積分高,就算誰贏,現在看來要直接打一架,把對方淘汰,也很不錯。

  邊伽問:「你跟秦獵幹什麼去了,怎麼那麼長時間。都錯過好幾場了,剛才他們滿台亂滾,特別搞笑。」

  殺淺倒是沒說話,一臉的欲言又止。

  林紙看出來了,「你要說什麼?」

  殺淺遲疑片刻,偏頭過來,壓低聲音。

  「林紙,秦獵家很特殊,你一定知道吧。」

  邊伽搭茬,「這不是廢話麼,聯盟誰不知道。」

  殺淺不理他,接著說:「他家號稱有神族血脈,每一代,都會選一個最有天賦的人侍奉神,這個人要嚴守禁忌,終身不娶。這一代就是秦獵。」

  邊伽繼續搭茬,「他家這什麼腦殘做法,最好的基因不傳下去,所以才一代不如一代。」

  林紙怔了一下。

  她並不知道。

  這倒是件新鮮事。

  不過她和秦獵剛認識沒幾天,要不是通感,兩個人也不會有什麼交集,秦獵當然沒必要跟她說這種事,很正常。

  林紙懂他倆的意思,直言不諱:「琢磨什麼呢。我沒跟他在一起。」

  邊伽晃晃長腿,感慨:「秦獵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對一個Omega負責任,如果還故意撩你,那不就是渣?」

  他說得她像無知少女一樣,林紙不滿:「撩?」

  邊伽看著林紙,十分發愁,「那是秦獵,要是他真想撩你的話,你真能扛得住嗎?」

  林紙腦中冒出秦獵坐在她旁邊畫畫,忽然轉頭看她一眼,說出「我有八塊腹肌」時的樣子。

  他這算是在撩她嗎?

  林紙覺得,並沒有。

  他一心一意想著的,是要拿到藏起來的紙包,幫她畫畫,跟她瞎聊,目的明確,無非都是為了拖延時間尋找機會而已。

  四周忽然又爆發出歡呼。

  三個人看向下面場地,原來這一會兒功夫,台上就有同一隊的三台機甲全部被逼出線外,贏的隊伍竟然一台都沒損失,只用了十分鐘不到。

  「是貢布多吉他們。」殺淺看了眼場上,「去年的亞軍隊,一點都不奇怪。」

  去年的冠軍隊全部畢業了,貢布多吉隊現在應該是大賽最強的隊伍。

  這三個人雖然贏了,卻並不囂張,冷靜低調地退場,把機甲放好,才回到候場區。

  貢布多吉五官立體,膚色偏深,眉眼也深邃濃重,打坐一樣神情端凝地垂目坐下,根本不看觀眾席,好像沒什麼好炫耀的,大獲全勝完全在意料之中。

  這才是妥妥的高手。

  身後有人在議論,「貢布多吉去年沒能參加院際聯賽,今年會去了吧?」

  「那當然,學院隊走了三個人,只剩下秦獵和安珀了。這次大賽要再挑三個人,估計肯定有貢布多吉的一個位置,誰還能比他厲害?」

  「就算加上貢布多吉,那還有兩個空位,不知道學院會選誰。」

  「應該是今年大賽裡最出色的挑出兩個吧。」

  和秦獵說的一樣。

  比賽持續了一整天,午飯林紙他們都沒好好吃,都是灌一管營養液了事。

  傍晚時,明天爭奪四強的八支隊伍已經出來了,果不其然,按分組規則,林紙他們對上了西尾隊。

  西尾隊去年比賽的視頻林紙他們已經反復研究過很多遍,不過還是去訓練廳加強訓練。

  訓練廳四樓有小間獨立的練習室,為了戰術保密,學院這些天允許參賽的隊伍刷卡使用。

  練了一會兒,休息喝水時,林紙的手環響了。

  她看了看,是秦獵。

  【明天你們對西尾?】

  林紙回了個【是】。

  秦獵沒說什麼,只發來兩個字:【加油。】

  【好。】林紙回,關掉屏幕。

  秦獵也關掉聊天窗口。

  窗口後面是技術部傳回來的基因檢測結果,兩根頭髮檢測出的基因和林紙在衛生部的檔案分毫不差。

  從結果看,她實打實就是真的林紙。

  安珀也回來了,在秦獵身後路過。

  「說真的,你一次又一次地比對她的基因幹什麼?你懷疑她是假冒的啊?這都驗兩回了,肯定假不了了吧?」

  秦獵關掉檢測報告,語氣肯定,「無論報告怎麼說,我都非常確定,她根本不是那個林紙。」

  安珀默了默,「固執成你這樣,我也是服了。」

  秦獵堅持自己的看法。

  她太不對勁了。

  就算她今天不肯畫畫真是因為累,可是在他突然脫掉畫裡小人的衣服時,她那一瞬間受到衝擊的驚詫,秦獵體會得真真切切。

  她要是原本的林紙,秦獵就把她的手繪板吃了。

  林紙他們三個關在小訓練室裡,一口氣練到入夜。

  手環忽然收到盛唐的消息:【林紙,你們在哪個房間?我有事找你。】

  盛唐她們小隊今天也穩穩地贏了對手,應該也正在四樓準備明天的比賽。

  林紙回復房間號,沒一會兒,就有人來敲門了。

  林紙從赤字裡出來,過去打開門,看見盛唐站在門口。

  她明顯也正在訓練,穿著一身訓練服,半長的頭髮隨便束在腦後,急匆匆的。

  她進來,隨手關好門,才說:「我剛才出去取營養液的時候,遇到西尾他們了。」

  她神情凝重。

  「我聽見他們幾個在說,他們好像有可能從星圖內部拿到EPG-01做成的武器。我姐就是星圖技術部門的工程師,我以前聽她說過,EPG-01是一種新型材料,激活後,只要碰到機甲,就可以損傷機甲的耦合元件。這東西實在太新了,肯定還沒放進大賽的違禁武器列表裡。你明天要跟他們比賽,萬一他們真拿到了,注意安全。」

  盛唐特地過來告訴她這個,林紙很感動,把殺淺和邊伽也叫過來一起謝她。

  她對林紙微笑了一下,「應該的。」

  她急著訓練,說完就走。

  她走後,殺淺才說:「我也從星圖技術部的朋友那裡聽說過這個EPG-01,有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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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點機成石

  邊伽笑了一聲,「西尾他們大概是今天看過我們的實力,為了不輸,打算用大招。」

  他們氪金黨就是不一樣。

  次日早晨,林紙一起床,秦獵就踩著點第一時間給林紙發來消息。

  【起床了?】

  林紙心想,他和她的通感好像比她以為的還強,他知道她醒了。

  秦獵:【我昨天夜裡收到消息,西尾他們從星圖拿到了EPG-01。星圖本來打算把EPG-01給別人,昨晚臨時開會,決定還是給了西尾隊。EPG-01是星圖新開發的一種材料,只要碰到,就會損壞機甲體內一定範圍內的耦合元件,你們比賽的時候不要碰。】

  原來是為了這個。

  林紙心想:他是天諭的人,能收到星圖內部會議的消息,這情報工作做得真是不錯。

  秦獵繼續:【收到消息時你應該是在睡覺,我覺得用不著吵醒你,以你的水平,今天早晨告訴你也完全來得及。】

  他對她一直相當有信心。

  好像在秦獵眼中,她從來就不是那個弱到不行,門門功課墊底的Omega。

  林紙回復:【明白,不過盛唐昨天已經告訴我了。】

  秦獵:【盛唐?預選賽時被你從漏斗蟲的陷阱裡拉上來,和你們一直在一起的那個,大四的Alpha?】

  林紙忽然意識到,她還保留著原本世界的慣性思維,只覺得盛唐和自己一樣是個女孩,沒太意識到她其實是個Alpha。

  林紙簡潔地回了個:【對。】

  秦獵沒再說什麼,回復:【好。你加油。】

  林紙關掉手環屏幕,拿起桌上那袋美甲貼,抽出一張。

  美甲貼全部都是亮閃閃的紅色心形圖案,是林紙特地挑的。

  林紙把貼片揭下來,認真地黏在指甲上,修剪好。

  那天在飛船上,西尾他們說過的話,林紙還記得很清楚。

  「Omega不都那樣?什麼描眉毛畫眼線,指甲全都塗上小花小心什麼的,裝可愛唄,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勾引Alpha。」

  林紙舉起手,欣賞了一遍指甲上的小心心,覺得還挺好看。

  她灌了一大口水,抓過身份牌,站起來,去訓練廳取赤字。

  一到訓練廳,就遇到了邊伽和殺淺,三個人匯合,駕駛機甲一起到競技場時,西尾他們已經到了,正坐在候場區。

  看見林紙他們來了,三個人半笑不笑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林紙沒理他們,直接坐下。

  今天是八進四的比賽,林紙隊和西尾隊是第二場。

  第一場是盛唐隊對大三的一隊黑馬,林紙安心地看盛唐比賽。

  盛唐的沙丘表現得很出色。

  她的敏捷和平衡性相當好,而且每次組織進攻都很有章法,一直在照顧隊員的狀況,是個合格的隊長。

  比起來,林紙他們三個更像是各自為戰,全靠彼此的默契來配合,遜色多了。

  比賽以三十分鐘結束時盛唐隊線內兩人,對方線內只剩一人告終。

  接下來就是林紙隊對西尾隊。

  西尾站起來,跟隊友笑道:「她那二十八塊錢我其實真的不太想要。」

  他的兩個隊友一起笑了。

  林紙忽然出聲,認真地說:「你那三十一萬兩千六百三十二塊我們倒是挺想要的,都已經計劃好怎麼花了,你打算一會兒直接給我轉賬還是掃碼?」

  西尾:「……」

  他旁邊的隊友眼尖,發現了她亮閃閃的指甲,「又打扮得嬌滴滴,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是來比賽的,還是來勾引人的。」

  「打扮有什麼不對?我願意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林紙看他們一眼,「至於嬌滴滴什麼的,有的Omega,像我一個朋友,一米八,全身肌肉,不比Alpha弱多少,可也有的Omega,比如我,弱一點,矮一點,我天生就長這樣,我並不覺得長成這樣有什麼可羞恥的。」

  她不想再跟他們廢話,「那麼看不順眼的話,先贏了我再說吧。」

  所有人一起駕駛機甲下場。

  西尾照例駕駛他金光閃閃的機甲,他隊友的機甲也很搶眼,一台熒光綠,一台銀藍條。

  他們根本沒想隱瞞他們的武器,三台機甲湊在一起,鼓搗了一會兒,每台機甲的一根手指上就多出一隻藍色的指套。

  指套表面流轉著一層會動的藍色眩光。

  看上去毫無攻擊力,林紙他們卻知道,這應該就是EPG-01做的,非同小可。

  絕對不能碰到。

  觀眾席上沒人認識西尾他們的裝備,不少人都在往下探頭探腦。

  有人對西尾很有信心,「西尾的東西,肯定很特殊。」

  「沒錯,就是不知道有什麼用。」

  解說員也在研究,「西尾他們手指上戴的是什麼?是指套嗎?」

  西尾在隊聊頻道笑道:「待會就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手指點一點,機甲變石頭。」

  隊友很捧場,「咱們今天創個學院機甲大賽最快解決對手的記錄,一分鐘以內搞定?」

  西尾很有信心:「說不定只用幾秒就夠了。」

  林紙駕駛著赤字,往自己的站位走,順便抬起頭掃了觀眾席一眼。

  然後就怔了怔。

  秦獵正坐在正前方的觀眾席上,最前排,而且非常惹眼。

  他竟然穿了一件大紅色的兜帽衛衣。

  林紙:「……」

  他今天穿著她的幸運色。

  這麼囂張的顏色,讓秦獵憑白多了種攻擊性,看起來很不像平時的秦獵。

  林紙從沒見過他穿學院制服和訓練服以外的衣服,這倒是很新鮮。

  他靠在座椅裡,凝視著這邊,目光定在赤字駕駛艙的位置。

  開場哨聲響了。

  林紙收回心思,心無旁騖,駕駛赤字大步向前。

  西尾他們三個有恃無恐,哨聲一響,就一起攻過來。

  林紙集中精神,左閃右避地在場上騰挪。

  同樣是要避免近身格鬥,昨天對居伊他們三熊的戰術卻不能用。

  西尾隊的身手比三熊要好得太多,也靈巧得多,伸縮桿用處不大,再說林紙那根也斷了,一時半會很難修復。

  要用別的辦法。

  兩方交手,準確地說,是西尾隊單方面進攻,林紙隊單方面躲閃,場上局勢完全一面倒。

  兩分鐘過去了,西尾有點急躁。

  神器在手,比賽狀況卻毫無進展,他預想的幾秒搞定林紙他們三個的想法,並沒有實現。

  林紙他們很有耐心,跟他們不遠不近地周旋著,絕不讓他們的指套碰到一點邊。

  西尾隱隱意識到不對。

  他問:「是有人提前跟林紙他們透漏我們的秘密武器了嗎?」

  另兩個隊員莫名其妙,「絕對沒有。EPG-01這麼新,星圖又說一定會幫我們保密,誰能知道?」

  一個奇怪的想法跑進西尾的腦子裡:該不會是宮危把他賣了吧?

  學院裡只有宮危知道這件事,想起宮危上次遙遙地看著林紙的眼神,也不是不可能。

  西尾的心有點亂。

  他們正亂著,對面的林紙三個人突然出手了。

  原本在被動躲閃的人現在突然開始反攻。

  邊伽原本在西尾隊兩個隊員的夾擊中,忽然泥鰍一樣一縮,滑出去了,與此同時,林紙搶上一步,在其中一個身後用赤字的肩膀猛地一撞。

  西尾隊一台機甲的那根手指頭就好死不死地,準準地按在另一個隊友身上。

  大家立刻見識到指套的巨大威力。

  那台銀藍條機甲被胸前的手掌一推,沒有做任何反抗,就向後倒了下去,轟然一聲巨響,向後滑出了線外。

  倒下去的機甲上半身好像失靈了,躺在地上,上身不動,兩條腿卻在瘋狂地掙扎,看起來十分詭異。

  全場陷入靜默。

  西尾的秘密武器確實在大家面前炫耀出來了,卻是用他始料未及的方式。

  他隊友給大家直接做了個示範。

  「這是什麼奇葩東西?」觀眾席上有人問。

  無論是什麼,毫無疑問,都是能嚴重克制機甲的東西。

  人人都沒見過,想都知道,這樣的武器很快就會被列入大賽的禁用清單裡,西尾隊只不過打了個時間差,搶在前面先用上了。

  在場的全部都是機甲學院的學員,還有教官,每個人對機甲都有深厚的感情,忽然看到這種讓機甲一碰就失靈的東西,都很沉默。

  「誰做出來的這種鬼東西?」有人小聲問。

  「還能有誰。想都知道,一定是星圖智能。」

  專門生產人工智能產品的星圖智能,和掌握機甲核心技術的天諭,在聯盟中爭鬥已久,人人都很清楚。

  星圖的目標,一直都是希望用人工智能操控的自主殺傷性武器,代替天諭生產的由人類操控的機甲。

  把殺傷性武器交給人工智能控制,允許機器人決定什麼時候開火殺人,一直是個爭議極大的議題,以聯盟目前的法規,是嚴格禁止的,所有殺人的決定,都必須要由人類最終做出。

  但是如果把這種武器用在和蟲族的戰場上,去殺蟲子,就成功避開了倫理學方面的難題。

  可是很多人都在憂慮,允許人工智能自主開火的口子一開,後續會朝什麼方向發展,很難預料,在這件事上,就連聯盟軍事委員會內部的意見都不能統一。

  無論如何,以星圖的立場,證明機甲沒用,對他們都是有利的。

  解說員正在說:「能不能給指套一個特寫鏡頭?」

  賽場的大屏幕上真的給出了指套的特寫。

  這回人人都看清楚了,指套上生怕人看不見一樣,明晃晃有個星圖智能的標誌。

  有學員憤怒了,「可是機甲是對付蟲族的重要武器,星圖做出這種剋制機甲的東西,是在幫蟲族嗎?」

  有人搭茬,「他們不是一直都想證明,用耦合系統操控的機甲沒有他們的人工智能武器好用嘛。」

  連解說員都在陰陽怪氣,「原來是星圖智能的產品。怪不得。」

  在全場異樣的氣氛中,比賽繼續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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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8:11: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以彼之道

  秦獵坐在觀眾席,看著下面的賽場,沒有出聲。

  天諭的管理層當然非常清楚,星圖智能的技術部門一直在開發能損傷機甲的控制核心——耦合感應系統的新型材料。

  天諭知道,星圖也知道天諭知道,這對雙方都不是秘密。

  事實上,這種材料的研發項目是過了明路的,去年就在聯盟軍事委員會正式備案立了項。

  星圖剛剛有了一點小進展,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來秀了。

  他們也是迫不得已。

  這些年與蟲族的戰爭中,機甲一直在發揮重要作用,整個聯盟,從蹣跚學步的小寶寶到耄耋老人,沒有人不熟悉機甲,沒有人不喜歡機甲,機甲的圖案出現在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出色的機甲駕駛員更是比明星更家喻戶曉。

  就在最近,星環二區的戰場取得了重大勝利,天諭生產的最新型的大型機甲更是大放異彩,聯盟立刻批准了新一批機甲的採購訂單。

  星圖智能越來越坐不住了。

  他們想用人工智能搶奪機甲在戰場上的位置,就必須打破這種機甲崇拜的氛圍。

  帝國機甲一年一度的大賽在母星影響力巨大,各大媒體全都在追蹤報導,這時候讓新材料露臉,是個不費什麼力氣,就讓所有人看到的良好時機。

  如果天諭的機甲能在無數媒體面前,被星圖的新型材料幹翻在地上,連動都動不了,當然再好不過。

  秦獵早就收到消息,知道星圖打算在這次大賽裡讓新材料來個首秀。

  學院大賽不允許使用槍械刀劍之類,這也正合星圖的心意——

  根本不用真正的武器,只用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指套,就能打敗機甲,效果更好。

  宮危是他們星圖自己的太子爺,可惜從來不參加學院內的機甲大賽,星圖本來的計劃,是把新型材料免費提供給今年的最強隊——貢布多吉隊。

  可惜談不攏。

  貢布多吉性格剛直,根本不願意用什麼「新型材料」投機取巧拿到冠軍,給錢也不行。

  貢布多吉是塊難啃的骨頭,星圖權衡來去,昨晚連夜開會,最後新材料就落進了西尾手裡。

  西尾隊技術也很不錯,去年名次不低,又和宮危關係密切,算是個退而求其次的良好選擇。

  秦獵轉過頭,看了一眼側面的觀眾席。

  宮危也來了,正坐在那邊,似乎是用餘光看到了秦獵,轉過頭。

  兩個人只對視了一瞬,就各自挪開了目光,一起看向賽場。

  媒體的小飛行器在賽場上空盤旋,躲開機甲的撞擊和揮動的拳腳,努力爭搶著最佳拍攝角度,西尾隊一人出局,場上變成了三對二的局面。

  林紙他們的進攻更主動了,西尾僅剩的隊友看見同伴瞬間出局,本能地有點犯怵,操控熒光綠機甲向後疾退。

  西尾怒了,在隊聊裡呵斥:「你幹什麼呢?他們赤手空拳,有什麼可怕的?」

  他自己更加心急,想淘汰一個人挽回面子,也不管是誰,找了個離他最近的機甲攻擊。

  他打的是殺淺的聯盟首富。

  聯盟首富沒有赤字和青青那麼靈活敏捷,站位又不夠好,被他逼到了白線邊。

  林紙原本在和邊伽一起進攻西尾的隊友,一眼瞥到身後殺淺遇到危險,回身就給了西尾一記側踹。

  這腳動力開得很猛,角度又很刁鑽,落在西尾機甲重心偏移的方向上,西尾的金機甲立刻飛了出去。

  林紙沒放過他,追了過去。

  這邊邊伽仍然盯著熒光綠。

  青青對熒光綠,兩綠相爭,必有一傷。

  邊伽的動作比對方靈巧得多,一會兒就準準地抓住了熒光綠的手腕,手疾眼快地往熒光綠自己的另一條胳膊上一懟。

  那條胳膊的耦合感應立刻失靈,垂下去不能動了。

  熒光綠掙扎著想要逃跑,邊伽卻比他還快,這次用他的手,點中了他的胸前。

  熒光綠也抽搐著轟然倒地。

  解說員差不多吼了起來,「西尾隊又有一台機甲出局了!快看林紙在做什麼!」

  全場觀眾的注意力也都在林紙和西尾身上。

  因為林紙做了一件奇怪的事。

  從剛才西尾他們上場,林紙就一直在邊打邊留意觀察他們手上那隻奇怪的「指套」。

  這東西看上去很玄乎,到處都不能碰,那他們是怎麼戴上去的呢?剛剛上場前,也並沒人從駕駛艙出來特地戴手套。

  盛唐昨晚也說過,它需要「激活」。

  就是不知道怎麼「激活」,也許是遙控的。

  不過回憶他們剛剛上場前湊在一起上裝備的動作,林紙總覺得,他們好像是用另一隻手碰了戴指套的地方一下,指套才亮了。

  林紙和他們纏鬥了一會兒,看到指套下端,有一圈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並不閃藍光。

  反正邊伽和殺淺都還在場上,碰一下頂多廢掉一隻手,林紙交手時大膽伸手,蹭了一下指套的那圈邊沿。

  果然沒事。

  林紙不再躲他的手,反而迎了上去。

  西尾喜出望外,伸手去抓林紙,只要抓到她,就算毀不掉她的中控部件,讓她一條胳膊不能動也是好的。

  然而他立刻發現,林紙對機甲的精細操作,和他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林紙避開他的指套,手搭在他的手上,機甲的手指靈巧地捏住指套的下邊緣,稍微一轉。

  指套上的藍光立刻暗了。

  這裡果然是指套激活的開關。

  西尾心中大叫不妙,想往後退,卻不知怎麼回事,一晃眼間,他的指套就到了林紙手裡,又一晃,林紙已經把指套戴在了自己的手指頭上。

  林紙輕輕一轉,重新被她激活的指套發著幽幽的藍光。

  解說員忘了自己中立的身份,立場大歪特歪,無比激動:「這種情況應該用什麼詞形容?以彼之道,還治彼身?!」

  西尾心下大駭,火速往後退。

  觀眾席沸騰了,所有人都在同仇敵愾地大聲喊:「點他!點他!點他!」

  林紙舉著那根開了掛的藍幽幽的手指頭,左點一下,右點一下,逼著西尾連連後退。

  一晃眼已經退到邊界,退無可退,林紙用戴著指套的手一巴掌揮過去,西尾連忙躲開。

  這動作卻是虛的,林紙已經起腳了,對準他的肚子猛地一踹。

  西尾的金色機甲成功地飛了。

  西尾隊三個人,至此全部出局。

  裁判哨聲響起的時候,林紙關停指套,摘下來,丟垃圾一樣,隨手往西尾那邊一拋。

  指套劃過一條弧線,掉在西尾面前的地上。

  林紙並沒打算用真的這種鬼東西點他的機甲,也照樣把他送出了局。

  媒體的飛行器一擁而上,去拍倒地的西尾和地上指套的特寫,觀眾席已經徹底瘋了。

  秦獵一動不動地坐著,望著場上,彷彿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

  倒是宮危,在林紙扔掉指套的時候,就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退場了,大概是不希望媒體拍到他的鏡頭。

  林紙抬起頭,看向觀眾席上的秦獵。

  她想:他今天確實應該跟著她穿紅。

  當然要穿紅,兩個人現在利益一致,立場相同。

  她原本只不過想從西尾那裡賺點小錢,順便給這位嘴巴很臭不可一世的少爺一個教訓,沒想到陰錯陽差地,和秦獵,和他們天諭,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星圖研發的剋制機甲的新材料的首秀,就這樣慘烈收場。

  按規定,大賽沒比完,為了不影響學員的情緒和狀態,參賽者並不接受採訪。

  林紙他們不接受採訪,媒體就全都一窩蜂地去找院長費維上將。

  費維上將很快就被包圍了。

  星圖和天諭之爭由來已久,帝國機甲雖然是機甲學院,因為從屬於軍事委員會,向來不在這件事上選邊站隊。

  帝國機甲的原則就是,天諭的機甲在教著,星圖的人工智能產品也在正常用著,一碗水端平。

  比如機甲大賽,前兩名的讚助商也是天諭和星圖,並列第一,按字母順序排序,不偏不倚。

  可這回星圖的手伸得太長,竟然直接干擾比賽,完全沒把院方放在眼裡。

  媒體記者七嘴八舌。

  「您對星圖智能這種剋制機甲的材料有什麼看法?」

  「您覺得這會改變機甲在戰場上的地位和作用嗎?」

  「您覺得這種材料製成的武器會對機甲形成威脅嗎?」

  費維上將不勝其煩,轉身打算走,聽到記者的問題,又停住了。

  他說:「我覺得並不會。無論科技如何發展,小到一場比賽,大到一場戰爭,起決定性作用的,永遠是站在科技背後,操縱和使用科技成果的人本身。」

  他抬頭看了一眼大屏幕上剛剛林紙奪指套的鏡頭回放。

  「我們的學員在比賽中體現出來的無畏和聰敏,不是恰恰證明了這一點麼?」

  一回到候場區,林紙就打開手環,對西尾說:「轉錢。」

  周圍所有人都看著他們,尤其是「星聯熱點」的媒體飛行器,沒去湊熱鬧採訪費維上將,一直跟著林紙,晃晃悠悠地展著小翅膀,又飛得太近,都快湊到西尾的鼻子底下了。

  西尾火速打開手環,飛快地給林紙轉了錢,只希望這件事丟臉的事趕緊過去。

  三十一萬兩千六百三十二塊入賬。

  等大賽結束算總賬,去掉改造機甲的成本,每人也能分到十萬左右。

  賬戶裡有錢,接下來的比賽就看得特別愉快,才到下午,復賽就比完了,四強出線,除了林紙隊和盛唐隊,還有貢布多吉隊和另一隊,隊長名叫高夫,也是主控指揮系的大四生。

  比賽一結束,林紙和邊伽殺淺就一起收到一條同樣的通知,是人工智能雅各布發過來的。

  【學員林紙,請前往M26號行政樓1203室。】

  和林紙上次剛進學院,收到補考通知時要去的地方一樣。

  他們三個一起,熟門熟路地找到M26行政樓,剛一上樓,就遇到了貢布多吉,他也是被雅各布發消息叫過來的。

  大家一起來到1203室。

  門這回自動開了,裡面有好幾個人正在等著。

  除了系主任,還有好幾個教官,秦獵也在,仍然穿著那件搶眼的大紅衛衣,靠在窗邊。

  系主任幫林紙和貢布多吉他們四個介紹了一下,原來是學院負責院際聯賽的副院長和教官們,而秦獵是院際聯賽帝國機甲隊的隊長。

  系主任開門見山。

  「學院今年參加院際聯賽的隊伍有三個空缺,我們這些天看過你們幾個人的表現,覺得你們都很有潛力。」

  副院長說:「按帝國機甲的慣例,院際聯賽的參賽隊員會在這次大賽的優秀學員裡選,希望你們能在接下來的比賽裡好好表現。」

  他簡單地說了一下參加院際聯賽的待遇,比如每一天都有學院補助等等。

  和秦獵說的一樣。

  機控系的教官說:「隊伍裡一定要有一名機甲維修師,去年的機甲師也是我們機控系的,已經畢業走了,殺淺雖然成績一般,但是我知道,那是因為他的精力全都用在賺錢上了……」

  教官不滿意地看向殺淺。

  殺淺坦然自若地看回去。

  教官無奈,嘆了口氣,「不過他絕對是我見過的最有天份的機甲師,我擔保,他可以替代原來的機甲師的位置。」

  副院長點點頭,轉向林紙他們,「秦獵是隊伍中的主控機甲,安珀一直在做他的輔助機甲,我們還需要另外一台輔助機甲和一台擅於單兵作戰的偵查機甲,所以我們需要在你們三個人中三選二。」

  林紙、邊伽和貢布多吉三個人,只能進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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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暖光燈

  該談的都談完,林紙他們才離開去乘電梯。

  秦獵也跟著出來了。

  貢布多吉是秦獵的同學,落後一步,跟他打了個招呼。

  秦獵看看林紙這邊,不好繼續往前走,停下來跟他說話。

  林紙站在電梯前,遙遙地聽見,他對貢布多吉說:「……不用太緊張,加油。」

  她轉過頭,看見貢布多吉擰著眉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垂目思索。

  他問秦獵:「邊伽的實力我早就聽說過,據說學院促成他這次轉學,就是希望他能參加學院隊,所以我這次需要淘汰林紙?」

  比賽雖然是小隊對小隊,隊員彼此之間還是會有機會競技和交手,想把林紙比下去,就得表現得比對方好才行。

  秦獵看他一眼,直言不諱,「我覺得你不太可能淘汰林紙,還不如把精力多放在邊伽身上,回去仔細研究他的戰術風格。」

  邊伽:嗯???

  邊伽無聲地把手放在胸前,做了個抓住心臟的動作,然後往右一挪——

  心偏到家了。

  殺淺按了電梯按鈕,「我不覺得秦獵偏心。他說得很對。」

  「隨便吧,」邊伽說,「反正我也不是那麼想去聯賽,在人馬座那邊連著去了好幾年,每次都是星環五區的賽場,把五區逛了個遍,膩都膩死了。」

  殺淺淡淡道:「我收到消息,今年的聯賽換地方了,據說聯盟為了宣傳推廣偏遠星系的旅遊線路,這次的賽場全部選在偏遠星系,估計不是在星環九區,就是在星環八區。」

  「八區?」邊伽的眼睛立刻亮了,「真的?」

  「八區我不熟誒。」他火速點開手環,悶頭查了半天,才抬頭,「八區看著很有意思嘛。」

  秦獵和貢布多吉也過來了,邊伽回過頭,伸手拍了拍貢布多吉的肩膀,「哥們,我這次必須得去參加聯賽,不好意思,那就只能淘汰你了。」

  貢布多吉:「……」

  大家一起離開行政樓,秦獵落在後面,叫住林紙。

  等別人走了,他才說:「別忘了,你還欠我一頓飯。」

  這倒是沒錯。

  秦獵提議:「復賽比完了,今天又是週末,不如我們兩個一起出去……」

  才說了一半,旁邊就有人叫林紙的名字。

  是個男人,身材頎長,和秦獵差不多高,原本站在樓門口的路邊,看見林紙他們,朝這邊過來。

  林紙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人長得真好看。

  和秦獵是完全不一樣的好看。

  秦獵就像色溫6000K的冷白光,就算今天穿著大紅,這紅色也顯得冷淡凌厲,而這個人就是色溫2700K的黃光,由內而外地透著種溫文爾雅的暖調。

  他一看就不是學院裡的學員,胸前掛著張機甲大賽的媒體通行證,身材也比學員們略微清瘦一些,穿著件柔和的乳白色套頭毛衣,淺棕色的眼眸和此時的秋日暖陽很搭。

  「林紙,比賽一結束我就過去找你,結果看到你好像有事,到這邊來了,所以在這裡等你。」

  他解釋,語氣非常熟絡溫柔。

  秦獵立刻問林紙:「這位是?」

  林紙哪知道他是誰。

  這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賭一賭。

  她迅速地掃了一眼男人胸前掛的通行證,上面寫著「聯盟每日快訊」,「記者:邵清斂」。

  林紙:「這是邵清斂。這是秦獵。」

  邵清斂笑道:「我當然知道這是秦獵。誰能不認識秦獵。我叫邵清斂,幸會。」

  他和秦獵握了握手。

  他看到林紙注意到他胸前掛的通行證,用兩根手指拎起來晃了晃,「很奇怪我掛著記者證是吧,這是我託了一個媒體朋友的關係,讓他幫我弄了一張通行證而已。沒提前告訴你,就是想來現場看看你比賽,是不是很驚喜?」

  不是驚喜,是驚嚇。

  原來他根本不是什麼記者。

  幸好剛剛沒嘴快說他是聯盟每日快訊的邵清斂,也幸好他通行證上沒用假名,真的叫邵清斂。

  林紙心想:所以他到底是誰?和原主有什麼關係?

  邵清斂問林紙:「今天週末,我們出去吃晚飯吧?我請你。」

  秦獵立刻說:「我們兩個本來正打算出去吃晚飯。」

  邵清斂順溜地答:「不然一起?」

  他和秦獵兩個人四隻眼睛,一起看著林紙。

  林紙只得同意,「好啊,那一起吧。」

  週末出校門很容易,只要登記掃描一下就行了,三個人一起往外走。

  林紙夾在人高馬大的兩個人中間,有點痛苦,既擔心秦獵問她這個邵清斂的事,又希望秦獵能多跟邵清斂聊幾句,好搞清楚他究竟是誰。

  可惜他們兩個像啞巴了一樣,一左一右,誰也不說話。

  出了校門,林紙正猶豫接下來要去哪時,邵清斂說話了。

  「我的懸浮車就停在前面。」

  秦獵跟上,「我的懸浮車也停在前面。」

  林紙心想,秦獵你真牛,把懸浮車停在學院停車場,是準備停一學期麼?

  「坐我的吧,」邵清斂說,「我上次過來,和林紙一起出去吃飯時,開過一次,我的車知道路。」

  林紙越來越絕望了,看來真的是和原主關係匪淺的熟人。

  秦獵看了林紙一眼,竟然沒再跟他爭。

  邵清斂的懸浮車是低調的黑色,線條流暢,空間寬敞,三個人坐進去也不擠。

  上車後,邵清斂吩咐車上的自動駕駛系統,「帶我們去上次來母星時,和林紙一起吃過的那家菜館。」他轉頭對秦獵笑道,「館子看著不怎麼樣,味道卻很不錯,裡面有些菜還是我們家鄉的風味。」

  林紙聽到了幾個關鍵字——他說「上次來母星」,還說「我們家鄉」。

  聽起來像是原主的同鄉。

  至少有了一點點線索,讓人振奮。

  可是自動駕駛系統卻很不給力,淡漠地回答:【對不起。未能找到指定目的地。】

  邵清斂很納悶,「嗯?我給自動駕駛系統導入上次的數據了,難道沒導入成功?」

  他轉頭問林紙:「上次那家菜館是你找的,你還記得地址嗎?我手動輸入。」

  林紙在心中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沒動,「記不太清了,讓我想想……那家菜館叫什麼來著?」

  邵清斂答道:「無所謂……」

  林紙不懂:菜館叫什麼都無所謂嗎?那要怎麼找?

  邵清斂看了看秦獵,解釋:「菜館名字就叫『無所謂』。」

  林紙和秦獵:「……」

  林紙磨了磨牙:這人根本就是來整人的吧?

  秦獵能感受到她比較大的情緒波動,林紙對著這盞2700K的暖光燈,努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盡量保持心平氣和。

  秦獵的注意力似乎並沒在林紙身上,他已經打開手環屏幕,飛速地搜索到了,把屏幕給邵清斂看,「找到了,不太遠。」

  邵清斂把地址發給自動駕駛系統,懸浮車總算緩緩地升起來了。

  傍晚的車很多,懸浮車匯入車流,在車廂裡乾坐著,氣氛有點詭異的尷尬,邵清斂沒話找話。

  「林紙,你還記得以前……」

  林紙:謝謝你。我什麼都不記得。

  邵清斂:「……記得以前坐懸浮車,你總是暈車嗎?有一次差點吐在我身上,在我胳膊上靠了一路。真沒想到你後來會去駕駛機甲。你現在不太暈了?」

  秦獵沒有出聲。

  林紙卻在忙著,忙著分析這句話的隱含意思:他應該認識原主不太短的時間了,而且遠在原主進入帝國機甲學院之前。

  「還是有點暈。」林紙回答,「不過我們現在都是把人放在大桶裡三百六十度地亂轉的,比起來,懸浮車還算挺溫柔的。」

  秦獵勾勾嘴角,忽然問邵清斂:「邵先生既然不是媒體記者,那是做哪一行的?」

  他問出了林紙一直想問又沒法問的問題。

  邵清斂笑了笑,給他兩個字:「你猜。」

  林紙:「……」

  邵清斂又說:「這幾年在外面到處跑,去過很多地方,其實和記者也差不多。」

  林紙:難不成是邊導游的前輩?

  邵清斂繼續,「可惜沒時間到處遊山玩水。」

  好吧不是導游。

  天上掉下來一個自稱是原主熟人的人,還不知道是誰,讓人抓狂。

  秦獵沒有放棄,繼續努力,「那是做銷售工作的?」

  邵清斂有點訝異,「很接近了,不過不是銷售,但是有時候類似銷售。」

  他死都不給個痛快話,滑不留手,怕不是盞假的暖光燈。

  還好懸浮車沒有開多遠,就緩緩降了下去,到了目的地。

  這裡是放眼望去,無數摩天大廈中間唯一的一片民居,又老又舊,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看上去倒很像林紙原本那個世界市中心沒拆遷的老小區。

  也沒有正規的停車場,下午下過雨,地上還有積水,懸浮車小心地繞過水坑,停在路邊。

  幾個人按照秦獵手環的地圖,七拐八拐,終於找到了「其實無所謂」的菜館招牌。

  不用進門,林紙就聞到了熟悉的煙火氣。

  邵清斂問秦獵:「要不要先去給你買一管營養液?你們母星人不太習慣吃這個吧,據說長期吃營養液,腸胃就沒辦法處理這種真正的食物了。」

  秦獵不動聲色,「那是謠傳。營養液裡添加了維護腸胃功能的成分。再說——」

  他轉向林紙,「我也經常和林紙一起去吃學院食堂,上次還喝了羊湯,對不對?」

  林紙:?

  是喝了羊湯,問題是那是林紙喝的。

  不過是用他的身體喝的。這樣說倒也沒錯。

  「真的?」邵清斂微微笑笑,滿臉不信。

  秦獵望向林紙,像是在尋求支援。

  他還穿著那件大紅衛衣,穿著她的顏色,就是她的人。

  林紙罩他,「對,沒錯,我們經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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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冒牌貨

  邵清斂點頭,「那好。我們去吃點好吃的。」

  菜館不大,不到飯點,只有幾個客人,老闆掌勺,女兒跑堂。

  小姑娘似乎是個Omega,和林紙一樣細胳膊細腿的,一看到林紙和邵清斂就笑道:「姐姐,你們又來啦?」

  小姑娘直接把林紙他們領到最裡面角落的座位坐下。

  「你們是帝國機甲的,對吧?」小姑娘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

  秦獵知名度太高,被人認出來了。

  「放心,我保證不讓別的客人騷擾你們。」

  她俐落地把旁邊高高的綠植挪了兩盆過來,把林紙他們的桌子擋住。

  林紙估計,她接著就得要簽名。

  果然,她把手裡點菜的板子遞過來,「能請你幫我簽個名嗎?」

  板子卻是遞到林紙面前的。

  林紙:?

  「你叫林紙對不對?我這兩天一直在看帝國機甲大賽的直播,」小姑娘雙眼放光,「我就知道,就算在帝國機甲,也有厲害的Omega!」

  老闆在後廚那邊出聲:「跟客人聊什麼呢?我聽見你說機甲什麼的了。」

  小姑娘火速聲明:「沒有。點菜呢。」

  林紙聽見,老闆在跟坐在那邊的客人說:「我這女兒,一個Omega,腦子裡天天就是機甲機甲,非要以後去考帝國機甲學院,還非想讀主控指揮,唉……」

  客人笑道:「Omega嘛,選個斯文點的專業,以後也不用賺多少錢,只要工作穩定,方便照顧家庭就好,不用非得混在Alpha堆裡打打殺殺……」

  小姑娘沒吱聲,把手裡的點菜板子又往林紙面前遞了遞。

  林紙接過來,沒有筆,用手指頭在屏幕上簽好名,還給她。

  小姑娘火速把簽名保存好,重新切換成點菜的頁面。

  兩個人相視一笑。

  林紙簽名時,秦獵好像收到消息了,忙著看手環。

  邵清斂熟絡地接過點菜的板子,看了看,遞給林紙:「你來點菜吧?還是上次那幾樣?」

  哪幾樣?

  林紙腦子轉著,一邊伸手接菜單時,菜單已經被秦獵從中間截胡了。

  他利索地抽走邵清斂手裡的菜單,「我們今天吃點新鮮的東西吧?我來點?」

  他嘴裡問著,卻沒有徵求別人意見的意思,已經在看菜單了。

  林紙忍不住轉頭看看他。

  他一直都在疑心她的身份,又是拔頭髮又是測基因,折騰個沒完,可今天在這個邵清斂面前,卻像是一直在幫她的忙。

  秦獵沒有抬頭,在菜單上一通點,速度飛快,毫不猶豫,林紙好奇地探頭看了看,馬上看出了規律——

  他點的全是每頁菜單先從左到右再從上到下第三個菜。

  點出來的東西確實相當「新鮮」。

  連旁邊等著的小姑娘都忍不住了,指著其中一樣小心翼翼地建議:「這是新從八區運過來的藍鷂蛋,比較特殊,一般人可能有點吃不習慣,咱們真的要這個嗎?」

  那蛋是灰色的,上面有鮮豔的藍色斑點,長得很奇葩。

  秦獵說:「一人來一個吧。」

  小姑娘試探:「一人……要一整個?」

  林紙心想:她會這麼問,估計這蛋的體型,怕不是有點貓膩。

  邵清斂在旁邊點頭,「對。一人一個。」他對林紙說,「我以前在八區吃過這個,挺有意思的,你們可以試試。」

  一道菜被用「挺有意思」形容,絕對不是好兆頭。

  菜上得不慢,秦獵點了七八樣東西,一盤盤擺一桌子,還挺壯觀。

  「挺有意思」的藍鷂蛋壓軸登場。

  大大出乎林紙意料,端上來的蛋竟然不是恐龍蛋的尺寸,滿打滿算,也就和鵝蛋差不多,就是顏色有點妖冶。

  撲鼻的氣味也有點妖冶。

  邵清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啊——」

  他剝開蛋殼。

  在那一瞬間,無數著名的人間美味的名稱湧入林紙的腦海:豆汁、黑臭豆腐乾、鯡魚罐頭……

  邵清斂挖了一大勺,「好吃。」

  他問林紙:「你不吃嗎?試試。」

  林紙:打死也不吃這東西。

  秦獵倒是把他那顆蛋拿過來,剝開蛋殼,用勺子斯文地挖了一點點,嘗了嘗。

  「還不錯。」他評價。

  也許,大概,這又是那種聞著不怎麼樣,吃著其實還挺好吃的東西?

  林紙剝開她的蛋,也挖了一點送進嘴裡。

  林紙:「……」

  比聞著還濃鬱的味道像禮花一樣在嘴巴裡轟然炸開,緊接著又一個竄天猴,呼地直沖上頭,熏得人淚花都飆出來了。

  林紙:不錯?什麼不錯?這叫不錯?秦獵你是不是營養液喝多了味覺失靈??

  林紙看見,秦獵稍微彎了彎嘴角。

  他就是故意在整人。整她不就是整他自己?

  這人損人不利己,有毛病。

  邵清斂:「我也覺得今天這蛋味兒好像比以前吃過的稍重一點。」

  小姑娘路過搭茬,「是,一般店裡賣的都是養殖場的蛋,我們這個是野生的,更正宗。」

  林紙把蛋往旁邊一推,「這個未免有點過於正宗。」然後猛灌了幾大口水,才算緩過來。

  還好其他的菜還不錯,沒這麼離譜。

  「小紙……」

  飲料過三巡,邵清斂的稱呼忽然由「林紙」變成「小紙」了。

  「……你的步兵甲補考過了嗎?」

  林紙一直覺得這人說話遮遮掩掩,態度奇奇怪怪的,十分疑心他的身份,不過他問出步兵甲補考這件事,像是真的認識原主的樣子。

  林紙說了說補考的事,誘導他多說話,還是沒能拿到新信息。

  秦獵忽然問:「你和林紙認識很久了?」

  「沒錯。」這次邵清斂直接答了,「我們從小就是鄰居加同學,林紙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們非常熟。」

  秦獵點點頭:「一直關係很好?」

  邵清斂順溜地接:「對。」

  秦獵:「以前從沒聽林紙說起過。」

  林紙默了默:和秦獵也沒認識幾天,他特地用了個「以前」,好像跟她很熟一樣。

  邵清斂想了想,好像要證明和林紙之間確實很熟,問林紙:「小紙,我把錢已經給你轉過去了,你收到沒有?」

  林紙突然意識到他是誰了。

  她點開手環登入銀行賬戶,「我看看。」

  果然,賬戶裡昨天轉進來的一萬塊畫稿的錢,林紙點開詳情,在匯款人的信息那裡看到了名字——邵清斂。

  名字能點開,竟然有頭像的三維照片,真的是他。

  原來「二道販子」竟然有這麼斯文的一個名字。

  「早就已經到賬了。」

  林紙說,撥了撥他照片上的頭像,順手又搜了一下和他之間的轉賬記錄,發現兩人賬面上的往來真的不少。

  數額都不大,只有前不久有一筆八千塊的大額轉賬,還是原主轉給他的。

  林紙看了眼注釋,上面寫著「繪畫在線教程」。

  林紙的目光停在那筆轉賬記錄上。

  他還賣教程?而且原主那麼節約,八千塊要攢很久,竟然還花這麼多錢買教程?

  邵清斂還在跟她說話,「我猜想你最近缺錢,所以第一時間把錢給你打過去,沒想到你沒那麼急。」

  「我發了筆小財。」林紙把被機器狗襲擊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聽得邵清斂直皺眉頭。

  邵清斂總結,「聯盟這些大公司,個個唯利是圖,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句話打擊面太大,秦獵抬起眼皮,淡淡問他:「沒有這些公司,誰來生產產品,誰來交稅養活聯盟軍隊,誰給那麼多人提供就業機會?大家自己種田織布,以物易物麼?」

  邵清斂好像忍了忍,不過最終沒有忍住。

  他冷笑一聲:「也不是不可以。聯盟為了一時的利益,不限制這種巨無霸集團的規模,養虎為患,早晚被反噬。」

  秦獵眼中多了點興趣,「這種說法,我好像在那個星際非法組織……叫什麼來著……全知社?在他們的宣傳單上看到過。」

  邵清斂再吃一口蛋,「英雄所見略同?」

  他倆這頓飯吃得不太平,好菜都便宜了林紙。

  差不多吃完,林紙站起來去買單,發現秦獵點菜的時候就已經把錢付完了。

  從菜館出來時,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周圍大廈的霓虹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讓這一小片破敗的民居也塗脂抹粉,喜慶起來。

  邵清斂對林紙和秦獵說:「我知道你們學院週末十點宵禁,還有點時間,我們要不要去別的地方玩?」

  林紙一點都不想,正要拒絕,就聽見秦獵說:「今天可能不行,我和林紙還有點事,要去天諭。」

  他胡說八道。

  林紙沒吱聲。

  忽然冒出這麼個邵清斂,和他鬥智鬥勇了半天,鬥得心累,只要能躲開他,去哪都行。

  邵清斂沒再說什麼,真的讓自動駕駛系統把林紙和秦獵送到了首都的天諭。

  天諭是座通體雪白的摩天大樓,黑色雙圈的標誌高高挑在樓頂,按理已經是下班後的時間,一層層卻還是燈火通明。

  下車時,邵清斂把林紙叫到旁邊。

  他一副很熟的大哥哥的樣子,囑咐她,「你注意安全,有事就發消息給我,別太晚回學院。」

  林紙點點頭,順口問他:「你上次視頻時說過,我給你轉過去的八千塊教程錢可以退一半,什麼時候能給我?」

  邵清斂怔了一瞬。

  林紙安靜地看著他的眼睛。

  心想:讓你欺負我,讓你欺負我,現在知道被人問這種不知道該怎麼答的問題是什麼感覺了吧?

  那一瞬的異樣過後,邵清斂笑了,「我最近忙,都忘了。」

  林紙認真地點點頭,「對我不是小數,別再忘了。」

  邵清斂有點尷尬,「我現在就轉。」他低頭點了一會兒手環,林紙的手環一震,四千塊入賬。

  林紙低頭看了看那筆錢。

  她不是真的林紙,他也不是真的邵清斂,稍微一試就露餡。

  他和照片裡看起來幾乎一樣,耳朵的輪廓卻稍有區別,每個人的耳朵都是獨一無二的,他的偽裝沒做到家。

  他敢這樣過來,應該是在臉上動了手腳,還對林紙的狀況很熟悉,知道畫稿的事,知道她要補考,他甚至能動用邵清斂的賬戶,不知道是什麼來頭,真正的邵清斂又去哪了。

  狀況不明,管他是誰,目的是什麼,先順手小賺一筆再說。

  秦獵站在天諭門口,遙遙地看著林紙他們兩個。

  剛才吃飯的時候,安珀就把這個邵清斂的詳細資料全部發過來了。

  這人就像他說的,和林紙是同鄉,是個中間商,做各種五花八門的生意,有黑有白不能細考,在八區九區的偏遠星系一帶活動,背景十分復雜。

  最近有林紙的前車之鑑,秦獵看誰都覺得有問題,點菜時特意試了試。

  安珀發來的資料裡,有邵清斂的醫療記錄,邵清斂對蛋類嚴重過敏,到吃一點就會起疹子的地步。

  眼前這位卻毫不猶豫,把一整隻藍鷂蛋都吃了。

  秦獵的目光掃過他倆,心想,這兩個,一個至少身體還是真的,另一個更徹底,完全是冒牌貨,臉上不知怎麼處理過,肌肉活動還挺自然。

  不知道接近林紙,居心何在。

  冒牌大哥終於上車走了,秦獵迎向林紙,帶她一起進了天諭。

  林紙問他:「我們來幹什麼?」

  秦獵答:「沒什麼事。還有點時間,你想參觀嗎?我帶你去看看機甲?」

  天諭一樓有個展廳,面積非常大,裡面全都是天諭生產過的各種機甲。

  有珍貴的古董一樣的老式機甲,也有今年發布的新款,好像一個機甲博物館。

  林紙認真地一個個參觀過去,把旁邊屏幕上的說明全都仔仔細細讀一遍,秦獵也不出聲,在她身後默默地跟著。

  林紙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列車上見過的那隻巨大的,只有三根手指的黑色機甲殘手,正安靜地躺在透明的罩子裡。

  旁邊是銘牌,像墓碑一樣立著,上面寫著——「暗夜遊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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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8:12: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無懈可擊

  秦獵跟她一起俯身看那隻機械殘手。

  「這是暗夜遊蕩者,是我的一個朋友駕駛的,上次在星環三區獨立執行任務的時候和基地失聯了,從技術部門的追蹤記錄看,應該是被徹底擊毀了。後來我們發現,有人拿到了它剩下的半隻殘手。」

  秦獵繼續說:「我們查出來,是一個叫「深空」的星際非法走私組織,正要把它偷偷運到母星,送到買家手裡,我們本打算連人帶贓物,連同它的買家一起拿下,沒想到路上出了點意外,只好臨時改變計劃,把它提前拿回來了。」

  林紙心想,原來這就是她剛穿越那天,列車那場混亂的原因。

  他說的意外,按當時列車上那個老大爺的說法,應該就是這隻殘手的意外啟動。

  安裝耦合元件的機甲部件突然啟動,對林紙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

  林紙再看看這隻熟悉的手——說不定從這隻殘手突然啟動,到後來蠍尾的啟動,真的都和她有關。

  殘手自己啟動了,打亂了天諭的計劃。

  林紙早就知道車上坐隔壁的那幾個人都是天諭的人,這時因為冒牌邵清斂的關係,心中又忽然冒出另一個想法。

  她轉頭認真看了看秦獵。

  列車上隔壁座位紅髮女人的相貌和秦獵當然不一樣。

  林紙的目光落在他的耳朵上。

  紅髮女人戴著耳釘樣子林紙還依稀記得,耳垂挺長的,秦獵的肯定沒有那麼長,不過變長很容易,變短才難。

  兩人都在俯身看殘手,離得很近,只有十幾公分,林紙在認真地看他的耳朵,忽然發現,他的耳沿變紅了。

  林紙:「……」

  秦獵不自在地轉過頭,看她一眼,問:「怎麼了?」

  他和紅髮女人有些相似的地方,比如語調,女人的聲音要高一些,但是和他一樣,用詞很簡潔,語調很溫和,再比如眼睛,兩人的瞳仁都比別人清澈乾淨得多。

  而且現在想想,紅髮女人當時好像就在和她同步想去洗手間,同步覺得餓。

  是他無疑。

  林紙直接問他:「秦獵,你當時是不是也在車上,就坐在我旁邊?」

  秦獵怔了一下,承認了,「對。」

  林紙誠懇地說:「我覺得你穿裙子挺漂亮的。」

  秦獵的耳沿燒得更厲害了,他低聲解釋:「聯盟認識我的人太多,有時候需要偽裝。」

  林紙覺得他的耳朵燒得很好玩,不太想放過他,鄭重建議:「下次別穿黑裙子了,穿條紅的吧,紅的更適合你。」

  他的耳朵紅上加紅,已經差不多和他的衛衣帽子一個顏色了。

  秦獵撐不住,火速轉移話題,指了指前面,「那邊還有一個你肯定會感興趣的東西,我帶你過去。」

  他撂下林紙,帶著他紅彤彤的耳朵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林紙正想跟上去,忽然一眼看見,暗夜遊蕩者殘手的一根手指微微一動。

  它該不會又發現她了,像列車上時那樣,想往她身上撲吧?

  林紙回頭對它比了個噓。

  它就像感應到,聽懂了一樣,真的乖乖地沒再動。

  前面很特殊,透明罩子裡擺著一個頭盔,在十幾米遠靠牆的地方,金屬架子上,安裝著一隻閃亮的銀色機械手臂。

  「這是天諭的最新產品,還在研發中。」秦獵把手按在識別器上,把玻璃罩打開。

  「看出特殊了沒有?」

  林紙已經看出來了。

  按教材上的說法,目前天諭生產的全部機甲,駕駛員都需要坐在駕駛艙裡操作,換句話說,駕駛員和機甲耦合元件之間的感應,是有距離要求的。

  需要非常近。

  林紙問:「你們該不會是拉遠了駕駛員和機甲耦合元件之間的距離吧?」

  「沒錯。」秦獵說,「距離是個大問題。天諭一直想開發遠程遙控的機甲,原本的思路是,既然人腦和耦合元件之間距離要很近,那就拉遠機甲的耦合元件和機甲本身的距離,中間用遙控信號傳輸指令。」

  林紙明白他的意思,「就像小孩玩的遙控車。」

  遠程遙控機甲,本質上來說,就是遠程遙控武器。

  武器由人類遠程遙控開火,既保障了操縱武器的駕駛員的人身安全,又符合聯盟「凡是殺傷類武器必須由人類做出開火決定」的法規。

  秦獵說:「聯盟很多年前就已經研發過各種遙控武器,但是用處不大,因為遙控武器的信號傳輸很容易受到蟲族的干擾。」

  這個林紙知道,遙控信號不止容易被干擾,甚至還會被解碼反控制。

  林紙在聯盟戰爭史裡讀到過,當初星環三區有一場防守戰,當時戰場上搭載爆燃彈的遙控無人機就被蟲族干擾控制了,反過來殺了很多自己人。

  當時無人機在自己的陣地上,想停都停不住,一直到爆燃彈丟完為止,情況非常慘烈。

  那場意外,差不多給聯盟戰場上遙控武器的使用畫上了句號。

  秦獵說:「遙控這條路走不通。所以他們星圖智能給出了另一個解決方案——不再遙控,直接使用可以自我判斷戰況的人工智能。他們一直希望把人工智能派上戰場,也就是爭議極大的人工智能自主武器。

  「而我們天諭的解決方案,」秦獵說,「是想辦法拉開人腦和機甲耦合元件之間的距離。」

  「耦合感應有一個非常大的好處——不能監測到它的信號,很神奇的是,根本沒人知道它到底是怎麼實時傳遞的,就連我們天諭也不知道,所以也就根本沒辦法干擾。」

  林紙心想,這聽起來還挺像量子糾纏。

  只不過那個是微觀的,這個是宏觀的。

  秦獵繼續:「耦合感應更加可靠,但是不知為什麼,我們始終沒辦法把距離拉得太遠,只要距離一上去,和機甲元件之間的感應就消失了。」

  林紙看向秦獵。

  她現在明白秦獵為什麼要跟她說這個了:

  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應距離,可比機甲和駕駛員之間要遠得多了。

  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有人叫:「秦獵?」

  林紙和秦獵一起回頭,看見好幾個人正朝這邊過來。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非常顯眼,穿著極度考究,身材高大,下顎很方,眉毛顏色極重,像兩條難分難捨的黑蟲子一樣,緊緊擰著。

  秦獵坦然叫了聲:「二叔。」

  然後對林紙說,「這是我二叔,叫秦以森,是天諭的董事會成員,也是副總執行官。」

  其他幾個人都掛著訪客的牌子,看樣子,是秦以森在帶人來展廳參觀。

  秦以森走過來,並沒跟林紙打招呼,而是不滿地掃了一眼打開的玻璃罩。

  「秦獵,這是我們天諭的新產品,不是哄Omega開心的玩具。」

  林紙:?

  他這句話說的,好像秦獵不是聯盟最有天賦的機甲駕駛員,而是個只想討Omega歡心的紈絝子弟。

  秦獵很平靜,「這位是我在帝國機甲的同學,叫林紙。我倒是沒太注意她是不是個Omega。」

  秦獵毫不客氣,直接回嗆,看來兩個人的關係相當一般。

  林紙的外貌太典型,任何長眼睛的人一看就能知道她是個Omega,秦獵這麼睜著眼睛說瞎話,秦以森被他氣得怔住了。

  秦獵看他一眼,「你不認識她?今天帝國機甲的那場比賽那麼重要,二叔竟然沒看?」

  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秦以森沒聽懂:「啊?」

  秦獵沒再說話。

  有外人在,秦以森順了順氣,「這幾位是母星教育部的客人,今天正好過來看看。」他一一介紹過。

  幾個客人倒是都對秦獵很好奇。

  「這就是秦獵?」

  「聽了那麼多回名字,這次總算見到真人了。」

  「真人看著更帥。」

  大家都笑起來。

  秦以森不太希望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秦獵身上,努力把話題拉回來,「秦獵既然在,就一起陪客人參觀一下吧。這裡展示的是我們公司的新產品,使用的是正在開發的遠程耦合遙感技術,戴上頭盔,就能遙控對面的那隻機械手……」

  他像秦獵剛剛一樣,簡單地講解了一遍研發遠程耦合遙感的意義,然後拿起頭盔,遞給客人中一個胖胖的中年人,「李部長,要不要試試?」

  在他的鼓勵下,李部長拿起頭盔,試探著扣在頭上。

  秦以森伸手幫忙調了調旁邊的控制屏。

  這是演示用產品,不用加密鑰,控制屏上就有簡單的重置按鈕,秦以森點了下重置,然後點了綠色的標著「1」的一檔。

  「不用擔心,我們不用像駕駛機甲那樣,建立那種復雜程度的耦合,只要開到一檔,使用最簡單最淺表的耦合感應,也不會覺得太不舒服,就能稍微做到一點動作。」

  李部長問:「就像步兵甲裡的那種耦合嗎?」

  秦以森笑答:「比那個還要更簡單一點。」

  李部長發功一樣,皺著眉使勁,對面的機械手卻紋絲不動。

  他咨詢:「是不是要用力?」

  旁邊的人都笑了,「這怎麼用力?用意念用力?」

  努力了半天,對面的機械手終於動了,它稍微揚起了一根手指頭。

  大家一片掌聲。

  李部長連忙把頭盔摘下來,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把頭盔遞給旁邊一個藍眼睛的高個女人,「維娜,要不要試試?」

  這個維娜雄心勃勃,「要是調到第二檔的話,機械手臂的動作會不會能大點?」

  「第二檔啊?」秦以森重置過系統,又點了點屏幕上的「2」,「真的要麼?第二檔可能會感覺不太舒服。」

  「我試試。」維娜把頭盔帶上,盯著對面的機械手臂,集中精神。

  手臂竟然真的動了,它的關節伸展了一下,比剛剛的幅度大得太多了。

  大家都興奮起來,正要拍手,維娜就一把摘掉頭盔,臉色發白地蹲下了。

  秦以森連忙彎腰去看她,「您沒事吧?」

  維娜緩了半天,才重新站起來,晃晃腦袋,「真是暈啊,差點就吐了。咱們聯盟的機甲駕駛員們可真不太容易。」

  維娜重新站起來,把手裡的頭盔往秦獵面前一送,提議:「秦獵,要不要讓我們看看真正專業的駕駛員是什麼樣的?」

  秦獵接過頭盔,自己並沒戴,而是遞給林紙。

  「你來。」

  林紙沒有拒絕,默默地接過頭盔,戴在頭上。

  秦獵沒用秦以森,自己伸出手,點了點旁邊的控制屏。

  所有人都看到,他重置系統後,點的是紅色的最高檔,第九檔。

  秦以森立刻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

  這機器秦以森自己試過,他年輕時也是帝國機甲畢業,天賦不算差,就算是他的話,如果不一級級慢慢往上加,而是這樣猛地調到第九檔,只怕都有難度。

  秦獵是家族裡對耦合感應最有天賦的人,如果是他,直接上第九檔,建立深層耦合,應該可以,可是秦獵沒有自己來,而是讓這個Omega上了第九檔。

  連個過渡緩衝都不給她。

  秦以森心想:也不怕她當場吐出來,丟帝國機甲的臉。

  九檔的紅色標誌立刻亮了起來。

  林紙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有動。

  對面的機械手臂也沒有動。

  大家全都看看機械手,又看看林紙。

  林紙轉過頭,問秦獵:「所以要我幹什麼?」

  秦以森有點笑不出來了。她看起來無比正常,語氣平靜,絲毫沒有不舒服的跡象。

  秦獵溫和答,「你隨便。」

  林紙偏頭想了想,抬起她的左手臂,橫在胸前。

  與此同時,對面的機械手臂也動了,立了起來,伸出手掌。

  她的左手和機械手臂一起動了。

  她人類的手指和機械手指一起靈巧地上下翻飛,比出各種手勢,動作卻並不一致。

  大家納悶了幾秒,突然看明白了。

  她這是在跳手指舞。

  和普通的手指舞不同,她只在用她的左手,右手仍然悠遊自在地抄在衛衣口袋裡沒動,而遠處的機械手臂被她當成了右臂,用這樣一左一右,一真一假兩隻手,在跳手指舞。

  如果忽略中間隔著的十幾米距離,忽略一隻是人手,一隻鋼鐵的結構,這手指舞跳得漂亮極了。

  兩隻手都輕巧靈活,配合得嚴絲合縫。

  所有人都看傻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無論是秦獵還是秦以森都知道,這舞很不好跳——她對自身身體與機甲的結合與分離控制,已經精確到無懈可擊。

  而且輕輕鬆鬆,毫不吃力。

  比了一會兒,林紙放下手臂,摘掉頭盔,「我就只記得這麼多。」

  剛剛試過的李部長合不攏嘴,「這也太……太……」沒太出來。

  旁邊的人幫他補充:「太可怕了。」

  李部長問:「秦獵剛才說,你是他的同學?你也是帝國機甲的?是哪個系的?你叫什麼名字?」

  林紙答:「對。是主控指揮系,我叫林紙。」

  「林紙?」維娜忽然想起來了,「你就是今天在帝國機甲的大賽上開著那台紅色機甲的林紙?」

  林紙點頭。

  機甲大賽時,雖然看不見駕駛艙內,但是直播時,旁邊會放駕駛員的照片和他們在候場區的鏡頭。

  維娜激動了,「我都看了,今天你把他們星圖的指套扔出去的時候,實在太帥了!」

  李部長在旁邊輕輕咳嗽了一聲。

  天諭與星圖之爭,也就是機甲與人工智能之爭,由來已久,母星教育部的人不能這樣公然站隊,維娜連忙閉上嘴巴,不過還是悄悄豎起拇指,用口型對林紙說:「真棒。」

  他們身後,忽然響起了掌聲。

  林紙回過頭,看到幾步外站著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剪裁精緻的暗色西裝,袖口和衣領雪白得耀眼,五官長得和秦獵很像。

  只是秦獵清冷挺拔,這人看著要大幾歲,舉止神情更加沉穩一些。

  「這是我哥,秦修,」秦獵低聲對林紙說,「現在是天諭的首席執行官。」

  怪不得,兩個人一看長相就知道是親兄弟。

  秦修走過來,先跟教育部的幾個人握手打過招呼,然後轉向林紙,跟她握了握手。

  他低頭對她說:「你叫林紙?我看到你剛剛不止瞬間就搭建了最深層次的耦合,而且連適應的時間都不需要,立刻就開始這種精細程度的操控,精確分離本身的身體控制和機甲控制,完全不混淆。」

  他清楚地從內行的角度,點出了林紙剛剛操作的厲害之處,很明顯是解釋給這群門外漢的客人們聽的。

  秦修繼續對客人們說:「這非常難,只有聯盟最優秀的駕駛員才能做到。我弟弟是家族的驕傲,天賦異稟,我估計他應該能到這個地步。而我自己,就算在機甲學院的巔峰時期,也絕對達不到他們這種水平。」

  他轉而凝視著秦以森,一字一頓地微笑道:「二叔,你肯定也不行吧?」

  然後不再開口,靜等著秦以森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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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8:12: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同一個水坑

  所有人都看著秦以森,秦以森那張方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騰地漲紅了。

  林紙明白了。

  秦修大概早就來了,站在後面,什麼都聽到看到了,他和秦獵兄弟同心,現在特地過來,幫他一起懟他們這個「二叔」。

  林紙在心中默默地幫秦修翻譯,他這幾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你既比不過我弟弟秦獵,也比不過他帶過來的這個「玩玩具」的Omega,這東西在他們手中真的就是玩具而已,你行嗎?你算老幾?

  林紙知道,秦以森如果這時候還繼續嘴硬,秦修毫無疑問,會把頭盔塞進他手裡,給他直接在屏幕上按個第九檔。

  秦以森明顯也很清楚。

  他估量了一下,認慫了:「……我也……呃……估計不太行……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起,未來可期。」

  秦修微微一笑,放過了他,問秦獵:「二叔在忙著陪客人,我們不打擾他,去樓上吧?我正好有點事想要跟你們說。」

  秦以森巴不得他們幾個趕緊走,馬上說:「你們快去忙吧。」

  林紙和秦獵兄弟兩個一起出了展廳,林紙問:「你們有事的話,那我先回去了?」

  不知道從這裡回學院要怎麼坐公交車。

  公交車雖然可怕得像過山車一樣,勝在免費。免費的就是最好的。

  秦修彎彎嘴角,「我們哪有什麼事,就是不想跟著他們繼續看展廳而已。小獵……」

  林紙看見,秦獵對秦修眯了眯眼睛,目光中全是威脅。

  他不滿意這個奶裡奶氣的稱呼,秦修在他的脅迫下改口,「……秦獵從來沒帶他同學來過天諭,這倒是開天闢地第一回 。」

  他微笑著上下打量林紙,「其實我今天已經看過你的比賽直播了,真不錯,謝謝你把星圖的EPG-01扔出去,我爽得像自己動手了一樣。」

  林紙跟他客氣,「不客氣。」

  秦修又轉向秦獵,調侃:「我也看見你穿得這麼紅坐在看台上了。是為了跟人家機甲的顏色一樣麼?」

  秦獵毫不客氣,「關你什麼事。」

  秦修並不在意,提議:「我們上去逛逛吧?林紙,要不要去試試天諭正在研發的新產品?是我親自下場牽頭設計的,還沒什麼人見過呢。」

  林紙默了默,「不好吧?這不算是商業機密嗎?」

  秦修帶著大家去乘電梯,悠然答:「我弟都敢帶你來天諭,我還怕洩什麼密?洩密了算他的。」

  秦獵呵了一聲,對林紙說:「你看看就行了,試就算了,那些東西一個比一個不靠譜,說不定就傷到你的腦神經。」

  這兩兄弟一個掌控天諭,一個獻祭給神,聽得出來,關係竟然出奇地不錯。

  電梯裡,秦修跟林紙繼續閒聊。

  「今天讓你見笑了,我那個二叔,還有董事會的那群老古董,總覺得我和秦獵太年輕,不太適合掌控天諭,可是當年我們倆的父母去世後,股權又到了我們手裡,他們也拿我們沒辦法。」

  父母去世?林紙抬頭看向他。

  秦修解釋:「秦獵沒說過?我們的父母去世得早,基本是我把秦獵帶大的。」

  秦獵反駁:「我那時候都十六了,他才比我大三歲,帶什麼大?帶大的意思就是每天他喝營養液的時候,順手幫我拿一管?」

  秦修不同意,「你跟別人打群架的時候,是我去學校挨校長罵,沒錯吧?」

  秦獵回擊:「你每次做手術的家長同意書,還是我簽的呢。」

  秦修:「那是『家長』同意書嗎?你管那叫『家長』同意書?那叫『親屬』同意書!」

  林紙心想:「每次」做手術?不知道秦修為什麼要做手術,聽起來還遠不止一次。

  他看著好好的,不太像是生病的樣子。

  秦修很敏銳,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俯下身,垂手拎起一點褲腳。

  在他筆挺的褲腿和皮鞋之間,露出一截腳踝。

  那不是人類的肢體,而是亮閃閃的金屬機械結構。

  他跟林紙解釋:「我出過一次事故,兩條腿都沒有了,為了方便,換成了生化義肢。」

  他動作自如,如果他不說,完全看不出來,而且任由金屬結構這麼裸著,並沒有掩飾一層人造皮膚之類的東西的意思。

  林紙評價他的腿:「很漂亮。」

  秦修笑了,「有眼光。」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地方。

  裡面還有一層門,秦修用虹膜刷開門禁,帶著他們往裡面走。

  這一層很明顯是技術部,風格和殺淺機控大樓的實驗室差不多,一摞摞小山一樣堆著各種東西,過道擠得連路都不能好好走,說不準就撞上什麼。

  唯一的區別是,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比殺淺那堆破爛的品相好得太多了,最起碼都沒有生鏽。

  有人正在裡面忙著。

  是個年輕的Alpha,坐在座位上,兩條長腿斜伸著,五官立體,一頭亮閃閃的淺棕色短髮,眼睛是海一般的湛藍色,從光腦前轉頭看見他們三個,怔了一下,隨即綻開笑容,露出雪白的八顆牙。

  他熟絡地打招呼,「林紙來了?」

  林紙:?

  年輕人笑了,「你不認識我。那你猜猜我是誰?」

  林紙直接猜:「安珀?」

  安珀挑眉,有點驚訝,「你竟然真能猜得出來。」

  是天諭的人,還認識林紙,他讓她猜,十有八九兩個人曾經打過什麼交道,否則也無從猜起。所以除了這個給她傳過大賽資料,和秦獵同住一間寢室的安珀,也沒有別人。

  秦修走到房間裡面,招呼林紙,「過來看。我這個已經很靠譜了,絕對不會損傷你的腦神經。」

  和林紙想像中不同,那裡並沒有什麼大型機甲部件,林紙走過去,看見他面前的空地上擺著一張乒乓球檯一樣的桌子,上面罩著透明的玻璃罩。

  罩子裡面竟然是個玩具球場。

  地面鋪著綠色的假草坪,一邊立著一個球門,草坪正中的白線上放著一顆小球,還有相對而立的一紅一藍兩台玩具機甲模型,站在草地上標出的白色十字上。

  林紙仔細看了看,就知道這不是模型玩具。

  機甲模型只有兩三寸高,但是從頭部和關節的各種細節就能看得出來,做工非常精緻,就像把赤字原樣縮小了很多倍一樣。

  球檯旁掛著一紅一藍兩隻頭盔,秦修自己拿起藍色的頭盔,又把紅色的遞給林紙:「我們玩一局?」

  林紙接過頭盔,問:「你們把耦合元件做小了?」

  她問到了關鍵的點,秦修露出微笑,點頭,「對,我們已經可以把耦合元件做得非常小。」

  耦合元件做成這麼小的尺寸,放在機甲上,就更不容易被對手攻擊損毀,而且機甲在受損狀況下,部件也更有機會維持運作正常。

  林紙戴上頭盔,「要是你們的遠程耦合操控研究成功了,就可以遠程操縱這個小人,讓它自己去做偵查情報工作。」

  秦修答:「沒錯。」

  他正要戴上藍色的頭盔,頭盔就被秦獵伸手順走了。

  「我和她來。」秦獵不客氣地從他哥手裡搶來頭盔,戴在頭上,又問秦修,「要怎麼才算贏,進球嗎?」

  他也沒玩過。

  秦修解釋:「玩這個的規則是,球放在中線上,開局搶球,進對方球門一個球得一分,積分超出兩分就算勝出。」

  秦獵點點頭,問林紙,「我們要賭個彩頭麼?」

  林紙問他:「你想賭什麼?」

  秦獵不比別人,和他比賽操控機甲,得非常謹慎,林紙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秦獵隨口答:「賭你贏的話,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

  林紙「啊」了一聲,問:「任何事都行?」

  秦獵目光游離,去看檯面上的小人,抿了一下嘴唇,「沒錯。」

  林紙利索地追問:「『任何事』包括大額轉賬,清空賬戶嗎?」

  秦獵:「……」

  他一臉無語,旁邊看熱鬧的秦修轉過頭,把拳頭抵在嘴邊,掩飾臉上的笑容,安珀索性趴到光腦旁邊的桌子上,埋著腦袋。

  秦獵堅決答:「不行。其他事。」

  和錢無關,林紙意興闌珊,「那我不想賭了。」

  秦獵很無奈,妥協了,「好,那我跟你賭錢。你想賭多少?」

  林紙算計了一下,今晚剛從邵清斂那裡白賺了四千塊,就算真的輸出去,也就是不賠不賺,計議已定,她毅然決然全部壓上,「我賭四千。」

  她這麼豪邁,讓秦獵很意外,「好,四千就四千。」

  秦獵戴上頭盔。

  藍色的機甲小人立刻動了,連聲招呼都不打,它往前跑了兩步,俯身抱起中線上的球,就向對面的球門衝了過去。

  林紙默了默:還以為是足球,原來是橄欖球,可以用手拿。

  不過哪有這麼不說一聲開始,就直接搶先手的?

  紅色機甲小人也動了,它三兩步追上去,跳起來往前一個飛撲,就一把抱住藍色小人的腰,把它連人帶球撂倒在地。

  秦獵死抱著懷裡的球,堅決不撒手,林紙努力把球從他懷裡往外挖,兩個人毫不含糊地扭打在一起,毫無章法,好像一紅一藍兩條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蟲子。

  旁邊的圍觀群眾秦修一臉茫然。

  他轉過頭問安珀:「他們這種機甲操控的超高手,打架都是這樣的嗎?」

  「不然呢?」秦獵分心說,「先面對面鞠個躬,擺好起勢,再輪流一招一招往下過?」

  兩個人都用這種地痞流氓式的無賴打法是有原因的。

  林紙和秦獵一上手,操控機甲小人開始往前跑時,就都看出來了,相對於機甲小人的步幅和奔跑速度,這個球場的面積實在太小,兩邊的球門都離得太近,只要幾步就能衝到位。

  稍不留神就會讓對手得分,想贏的話一定要這樣死纏爛打,絕不能給對方絲毫空檔。

  秦獵大概是分心跟他倆說話,手裡的球不知怎的就被林紙的小紅人挖走了,林紙搶到了球,鬆開秦獵一躍而起,抱著球撒丫子就跑,轉瞬就把球扔進藍方的球門裡。

  小球沿著軌道滾到檯面下,林紙的頭盔裡傳來提示音:

  【紅方對藍方,一比零。請機甲回到初始位置。】

  兩個人把小人送回原位站好,林紙忍不住問秦修:「你這開發的真的不是兒童玩具?」

  小朋友一定很喜歡。

  秦修笑道:「等有那麼一天,不用再打蟲子了,我們天諭說不定還真能靠賣這種玩具賺錢。」

  大家都靜默了片刻。

  他們幾個都是在機甲與蟲族的戰爭中長大的,無論是父輩還是祖父輩,全都在星環戰場上和蟲族作戰,幾乎無法想像沒有戰爭的生活。

  林紙是穿越過來的,並沒有他們那麼多感觸,一眼看見中線上打開一個小圓洞,一顆新球被托舉出來,就毫不猶豫地竄了過去,一把抱起地上的球。

  秦修看不下去,「秦獵你行不行啊?要讓人家剃光頭了啊。」

  秦獵不出聲,撲上去和林紙扭打在一起,終於搶回了球,在被林紙抱住腳的情況下,還是遙遙地用力一擲,把小球準確地扔進了球門。

  一比一平。

  兩個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分數輪流攀升,緊咬不放,轉眼來到了九比九,誰也沒機會一口氣超過對方兩分。

  秦修看了看手環,在旁邊說:「你們學院十點關門對不對?已經九點了,不然這樣,你們兩個誰先到拿十分誰贏?」

  兩個人一起答應。

  林紙操控小紅人站回初始位置,心中默默地讀著秒,忽然對秦獵說:「今天那個邵清斂——他其實是假的。」

  秦獵已經站好位置了,聽到她這句話,立刻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她。

  就在那一瞬間,中線上新冒出來一顆球,林紙一把抱起來往對面球門衝了過去,猛地把球摜進球門。

  紅方得一分,十比九。

  林紙摘掉頭盔,放在旁邊,「我是說著玩的。」

  秦獵沉默片刻,才吐出兩個字:「卑鄙。」

  林紙答:「這叫兵不厭詐。」

  輸了就是輸了,秦獵沒有賴皮,第一時間給林紙轉了四千。

  林紙看看賬戶:管他們一個個的都有什麼勾心鬥角,貓膩算計,反正她一個晚上穩賺了八千,十分滿足。

  時間很晚了,秦修給兩個人安排了一輛公司的懸浮車,送他們回學院。

  城市的摩天大廈高聳入雲,閃耀著色彩斑斕的霓虹燈,車流在大廈間劃出光的軌跡,懸浮車在夜色中向前飛馳。

  今天上午復賽,打過一架,又出來玩到現在,才上車沒多久,林紙就靠在座位裡,沒聲了。

  秦獵壓低聲音吩咐自動駕駛系統,「換成慢速道,開得穩一點,不要急剎。靜音降噪,車內溫度調高兩檔。」

  她睡了,他也跟著犯睏。

  車裡隔絕了外面市中心的喧囂,寂靜無聲,林紙的呼吸聲就變得很明顯,她側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嘴唇緊緊地抿著,蹙著眉頭,好像夢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她這一天大概累極了,蜷在那裡,背彎著,睡得不太舒服,秦獵能清晰地感覺得到。

  座椅可以放平,吩咐懸浮車的控制系統就行了。

  秦獵剛想開口,又改了主意。

  控制系統忽然放平座位,靠著的椅背一空,一定會嚇她一跳。

  秦獵找了找,發現在她右手邊,靠車廂壁的地方就有一個觸控屏,上面有可以放平她的座椅的圖標按鈕。

  自己手動放低椅背的話,速度可以放得很慢,不會吵醒她。

  秦獵越過林紙,探身去點觸控屏。

  觸控屏放的地方很靠裡,不太容易夠到,姿勢雖然別扭,還是能操作,秦獵耐著性子,一點一點地緩緩碰著屏幕上面的按鈕,她的椅背就跟著一點一點地緩緩斜放下去。

  這樣的姿勢,兩個人靠得太近,秦獵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低頭看了林紙一眼。

  林紙偏著頭,髮絲遮住小半張臉,兩彎睫毛微微地翹著,衛衣拉鏈怕冷一樣嚴實地拉到脖子底下,兜帽上的拉繩垂在胸前,繩頭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她忽然動了動。

  像是聞到了什麼氣味一樣,她的鼻子輕輕皺了皺。

  秦獵也跟著聞了一下,猛地警醒,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懸浮車裡已經滿是他的信息素的味道。

  不知道是怎麼釋放出來的,秦獵自己完全沒意識到。

  人家睡著了,他竟然弄出滿車的信息素味道,一會兒到學院停車叫醒她時,完全沒辦法解釋。

  得立刻開窗換氣。

  吩咐車內控制系統開窗說不定會吵醒她,自己開又不知道按鈕在哪裡。

  秦獵有點慌了,想收回手,結果手指在觸控屏上一滑。

  他原本在一下一下地輕輕點著放平座椅的圖標,結果這一滑,按在了旁邊相反方向的圖標上。

  觸控屏反應非常靈敏,林紙被斜放的座椅背呼地一下推了起來。

  座椅背不止堅決果斷地把林紙推起來了,還推得很是地方。

  兩個人本來距離就近,秦獵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她不止人撲上來了,嘴唇也軟軟地貼了上來。

  貼得結結實實。

  秦獵腦中轟地一下,頭皮發炸。

  林紙也被嚇了一跳。

  她原本夢見自己蜷縮在冰天雪地的天橋底下,躲避外面壞人的追殺,後來不知怎麼,忽然就暖和又舒服了,回到了自己攢錢買的那間小房子的床上,躺著吃零食時,突然被人從背後猛地一推。

  正在驚嚇時,忽然就落進一個人的懷裡。

  嘴唇上還傳來溫暖柔軟的觸感。

  林紙立刻睜眼,看到了離她很近的地方,有一雙眼睛,睫毛很長,極其清澈漂亮,正在看著她。

  林紙睡得迷迷糊糊,一時沒想明白自己身在何處,眼前的人又是誰,腦中一團混亂。

  家裡為什麼會多了個人?是男朋友嗎?

  自己什麼時候有了個男朋友?神奇。

  對方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了,不再吻她,分開一點距離,「林紙,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聲音熟悉而好聽。

  林紙終於徹底清醒了。

  這裡不是家,而是一個奇怪的ABO異世界,她剛從生產機甲的天諭公司出來,正在回帝國機甲學院的路上。

  眼前這個吻住自己的,是秦獵。

  林紙:?

  林紙:秦獵??

  秦獵一臉顯而易見的緊張,火速解釋:「你聽我說,我本來是在幫你調座椅,想讓你躺平,能睡得舒服一點,沒想到不小心按錯了地方,椅背突然升起來了……」

  林紙默默地看了他兩秒,「那個……你要不要先放開我?」

  座椅還是升起一半的狀態,秦獵的一條胳膊伸過去,整個人還是環抱著她的姿勢。

  秦獵如夢初醒,立刻起身。

  無奈手指又在觸控屏上碰了一下。

  這回很徹底,把椅背剩下的一半也推起來了。

  兩個人又一次地,結結實實地親在了一起。

  連相對位置和姿勢都沒變。

  林紙:「……」

  秦獵:「……」

  兩個人人生的初吻和第二次接吻之間,只間隔十秒鐘,兩次都是意外,還都是同一個原因導致的一模一樣的意外。

  就好像走在馬路上,來回反復踩進同一個水坑裡。

  這回秦獵不用林紙再出聲,鬆開得飛快,動作太快,後腦咚地撞到了前排的座椅靠背,聲音很大,聽著都疼,不過他完全沒理。

  他匆匆忙忙解釋:「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兩次都不是。」

  車裡彌漫著濃鬱的信息素的味道,現在不止有秦獵的,還多了林紙的,林紙的信息素受到屏蔽劑的壓制,變得很淡,隱隱約約,不過還是能聞到。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糾纏在一起,纏纏綿綿,居然異常和諧。

  秦獵突然意識到,現在車裡他的信息素完全可以解釋了。

  一個生理健康的Alpha,因為意外親到一個Omega,會釋放信息素實在太正常了。

  再說現在兩個人都有,就沒那麼尷尬。

  林紙也聞到了,火速問:「這車窗是怎麼開的?能落到底嗎?」

  自動駕駛系統聽到了她的話,自動自覺地把所有車窗都放了下來。

  懸浮車正在飛速地向前行駛,清涼的夜風從打開的車窗中猛灌進來,瞬間淡化了車裡兩個人信息素的味道。

  秦獵卻能察覺到,自己的信息素仍然在往外跑,完全不受他控制,他提議:「還是把車頂也打開吧?」

  林紙舉雙手雙腳讚同,「好。」

  車頂應聲向後緩緩收攏,這輛車原來可以變成敞篷車。

  剩下的路程,兩個人一起曬著滿天星星,坐在呼呼狂吹的夜風裡,腦子都無比冷靜,無比清醒,再也沒有睏過。

  而且目視前方,幾乎沒再說話。

  風太大,也確實不太方便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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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8:13: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勾勾搭搭

  他們差不多是踩著點回到學院的。

  週末過去,千里遙已經從家裡回來了,正在衛生間裡洗漱,準備上床睡覺,看見林紙回來了,有點納悶。

  她探頭出來,仔細看了看林紙,問:「去哪了?你的臉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紅?」

  林紙想了想,「和人去市中心吃飯了,應該是剛才坐車回來的時候,一直開著車窗,被冷風吹的。」

  林紙收拾完畢,躺在床上準備睡覺時,秦獵發了視頻邀請過來。

  他那邊的背景很暗,有林紙熟悉的灰色格子枕套,看上去也已經躺在床上了,只開著床頭的一盞小燈。

  幽暗的光線讓他的臉看起來朦朦朧朧的,只有那雙眼睛,好像比平時更亮一些,很清澈,瞳仁裡隱隱約約的,彷彿有種說不清的別樣的東西。

  千里遙已經要睡了,林紙壓低聲音,問他:「有什麼事嗎?」

  他想了想,好像真的在想自己有什麼事,半天才說:「決賽我也會去。」

  林紙嗯了一聲,心想:然後呢?

  秦獵並沒有個「然後」,說完這句,好像就把想說的話全都說完了,問,「你要睡了?晚安。」

  林紙回答:「你也晚安。」

  林紙斷掉視頻,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後,眼前卻還是秦獵的臉。

  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睫毛超級長。

  嘴唇也很軟。

  林紙的腦子亂跑了一會兒,猛然警醒:絕對不要在睡前想他的事,瞎想八想的,搞不好兩個人又要互換過來了。

  她打開手環屏幕,飛快地到處搜了一遍,終於找到了一個看起來很嚇人的恐怖片。

  星際時代的恐怖片,鬼卻鬧得很古典主義,音樂聲突然響起,鬼在屏幕上各種匪夷所思的地方蹦出來,盡職盡責地嚇唬著屏幕外的活人,林紙腦中秦獵的臉成功地被鬼臉們替換了。

  注意力轉移的效果非常不錯。

  第二天早晨,林紙雖然掛著一對濃重的大黑眼圈,但是至少還完整地留在自己的身體裡,安然無事。

  接下來的兩天正常上課,空閒時,林紙和邊伽殺淺兩個就一起去訓練廳練習,準備比賽。

  秦獵也沒再出現,只給林紙發來消息,說這次決賽他的職責有點變動,費維上將決定讓他全權負責比賽的安全保障部分,他必須要留在賽場,反復檢查各種設施,這兩天會非常忙。

  語氣像在請假。

  週三就是決賽的日子。

  當天上午,帝國機甲全校停課半天,保證所有學員都能騰出空來,可以去看比賽。大家全都放風不用上課,還能看別人在賽場上拼得你死我活,尤其是自己還不用上場,簡直美妙極了。

  林紙覺得,這大概就和校運會差不多,整個學院的氣氛,歡快得像是在過年。

  按照往年的慣例,最後的決賽都在帝國機甲學院自己的培訓中心。

  培訓中心就坐落在學院後面,佔地面積大得驚人,建築氣勢恢宏,設備精良,是帝國機甲當初拉到好幾個大公司的讚助建造的,無論是在母星,還是整個星環五區,都是數一數二著名的高級機甲練習場地。

  週三一大早爬起來,林紙剛換好訓練服,千里遙就從櫃子裡掏出一小瓶不知道什麼水,把林紙拉過來,點在她的腦門上,口中還唸唸有詞。

  林紙仔細聽了聽,才聽出她嘮嘮叨叨的是:「人機合一,所向披靡,驅邪殺鬼,大道常存!」

  頂著一腦門水珠的林紙:「……」

  搞完混搭風的封建迷信活動,林紙去和殺淺邊伽匯合,到訓練廳取了機甲,一起直奔培訓中心。

  一路上,全都是去培訓中心觀戰的學員。

  只有參賽選手才會駕駛機甲過去,比其他人都高了不少,相當引人注目。

  林紙遙遙地看到盛唐了,使勁跟她揮了揮手,盛唐也看見她了,學著林紙上次比賽的樣子,用機甲的手對她比了個心。

  看安珀給的資料,按照前幾年大賽的風格,決賽形式應該是競爭性地完成某個任務。

  估計不是要去救什麼人,就是要找到某樣東西。

  培訓中心裡人山人海,巨大的大廳像劇場一樣,滿滿地環繞著座位,無論是教官還是學員,學院裡所有人幾乎都到了,

  大廳正中,巨大的帝國機甲校徽的三維投影在緩緩地旋轉著。

  解說員也已經到位,聽聲音還是上次復賽負責解說的那位,他聲音不小,扯著喉嚨介紹決賽和參賽隊員的基本情況,可怎麼都壓不住全場鼎沸的人聲。

  按解說員的說法,過一會兒比賽的時候,大廳正中,正旋轉著校徽的地方,會三維實況轉播賽場上的情況。

  除此之外,賽場正上方還有三面巨大的屏幕,準備隨時直播裁判飛行器拍到的特寫畫面。

  大廳一側,就是通往前面賽場的大門,發著一圈藍光,現在還嚴絲合縫地關著,不知道裡面藏著什麼。

  熟悉的媒體人和裁判們全都到了,費維上將也在。

  這回,林紙看到了秦獵。

  他和其他裁判一起坐在裁判區,面前擺著光腦,被弧形的屏幕環繞著。

  他一看見林紙駕駛赤字進場,目光就定在赤字身上。

  有機甲隔著,他看不見林紙,坐在全周天視野座艙裡的林紙卻能看見他,只覺得他用眼睛對這邊微微笑了一下。

  邊伽眼尖,立刻看見了,在隊聊頻道說:「過分了啊。參賽者和裁判勾勾搭搭。」

  林紙反駁:「誰勾勾搭搭?」

  邊伽不服:「看他那眼神,還不算勾搭?」

  林紙呵了一聲,「長得帥的人,隨便看人一眼,就會讓人覺得是勾搭。是你想太多。」

  這次林紙他們一上場,全場就爆發出歡呼,很多人在喊著林紙的名字,已經不再是上次復賽時冷冷清清的狀況。

  四支參加決賽的隊伍全部到位,站在帝國機甲轉動的巨型校徽前,一群媒體飛行器蜂擁而上,尋找著最好的特寫角度。

  林紙轉頭看了一眼她的主要競爭對手,貢布多吉。

  他的機甲名叫金剛,一身青藍色,像他平時那樣,站得很端正,微微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並不受周圍潮水般的歡呼的影響。

  他的兩名隊友,一個和殺淺一樣,是機控系的,開一台叫冰行者的白色機甲,估計主要負責機甲的改造和維護,另一個是個指揮系的Alpha學姐,看前幾場比賽,非常能打,機甲全黑,只有頭部漸變成紅色,名叫焰魔。

  費維上將走上台時,大廳裡興奮的觀眾們才漸漸安靜下來。

  費維上將宣佈了比賽規則。

  果然,這次決賽是任務型,四支參賽隊伍要從這裡出發,經過一系列關卡,終極目標是拿到終點的一面繡著帝國機甲校徽的金色旗幟。

  奇怪的是,和預選賽時不同,這次並沒有給參賽者們發激光槍。

  林紙心想:難道是讓他們上場徒手肉搏嗎?

  費維上將宣佈比賽開始,旁邊發著藍光的大門緩緩打開。

  所有小隊操縱機甲離開大廳,魚貫走進門裡。

  觀眾們的喧囂聲退去,只有裁判飛行器和一群媒體飛行器還嗡嗡地飛在天上,跟著他們。

  林紙一看到門裡是什麼,就知道這和預選賽的水平大不相同。

  裡面的場景漂亮極了,做得相當逼真。

  地面地勢起伏,穹頂非常高,投射成暗夜星空的樣子,繁星一閃一閃。

  最奇怪的是,天空中掛著三輪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月亮。

  前面不遠處的高地上,有好幾個形狀怪異的大包,表面深褐色,凹凸不平,布滿了奇怪的紋路,一看就是蟲族的風格。

  機甲的識別系統自動選中大包,給出提示:

  【蟲族II型防護罩,為無外骨骼的蟲族提供保護。】

  看來大包裡藏著蟲子。

  問題是,什麼蟲子?

  高地後面再往前,就是下一關的入口,入口前是座懸空的鋼橋,倒映著三個月亮森森的光。

  要去鋼橋,必須要經過長著大包的高地。

  林紙他們前面的腳下,畫著一條紅線,寫著「開始」。

  這裡是起點,看樣子,只要跨過紅線,就要真正進入比賽了。

  林紙掃視一圈,在隊聊頻道對殺淺和邊伽說:「這好像是當初弗萊星系一場著名的JX6324行星攻堅戰。」

  邊伽瘋了,「這都能看得出來?是怎麼看出來的?」

  林紙:「你們看月亮。」

  林紙記得很清楚,弗萊星系JX6324行星的夜空中,就有這樣三輪尺寸從爺爺到孫子的月亮。

  殺淺同意:「我有一點印象,我們大二戰爭史的閱讀資料裡好像有這個,不是必考內容,應該有很多人沒看,我只瞄過一眼,記不太清了。」

  邊伽並不知道,「反正我沒看。林紙你怎麼知道的?」

  怎麼知道的?當然是拜某人所賜。

  上次秦獵送藥時,說什麼他爸爸在波德星系保衛戰裡認識了她爸爸,直接擊中林紙的知識盲點。

  回去之後,為了防備這種事再發生,林紙抽時間把戰爭史裡幾次最著名的戰役找出來,全都惡補了一遍,其中就有這場攻堅戰。

  現在想想,秦獵當時明明就是因為和她通感,才像個尾巴一樣,跟著她到處跑,他非要胡說什麼「照顧父親的故人遺孤」。

  那個滿口謊話的大騙子。

  這裡地方不大,也沒有步兵可以指揮,應該不是真的想讓他們打一仗的樣子,只是要對付藏在大包裡的蟲子。

  林紙很清楚,要對付的還是一種非常特殊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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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16 08:13: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黃金十秒

  這是弗萊蠶。

  它是一種會精神攻擊的蟲子,能控制人類的精神,讓人發狂,甚至反過來主動攻擊自己人。

  這種弗萊蠶的外形很像蠶,軟塌塌的幾乎毫無自保能力,連移動速度都很慢,通常會被蟲族中的高智種類放置在陣地裡隱蔽的位置。

  它會叫這個名字,就是因為第一次露臉,是在弗萊星系保衛戰的戰場上。

  當時在弗萊星系JX6324行星上,大家還完全不知道有這種蟲子的存在,對它毫無經驗,機甲帶領步兵衝鋒時,弗萊蠶非常狡猾地控制住了幾台主控機甲,讓無數普通步兵倒在自己人的槍口下,戰況慘烈。

  如果林紙沒猜錯的話,現在每一個大包裡應該都藏著一隻弗萊蠶。

  深褐色的II型蟲族防護罩,既可以保護弗萊蠶,又並不阻隔它對外面的精神攻擊,和當時戰場上的情況一模一樣。

  只不過這次和戰場上不同,大包外面目測沒有蟲族的其他加強型防護。

  林紙現在明白為什麼進入賽場後,沒有給他們發激光槍了。

  如果他們手裡有激光槍,一旦被弗萊蠶精神控制,說不定會攻擊其他參賽選手,釀成大禍。

  林紙一邊讓機甲的自動識別系統掃描賽場,檢測有沒有其他蟲族的痕跡,一邊在隊聊頻道裡說:「我估計防護罩裡應該是弗萊蠶。」

  「弗萊蠶我倒是知道,」邊伽想起來了,「我聽我媽以前說過,是一種會精神控制的蟲子。」

  「可惜我沒有準備對付精神攻擊的干擾器。」

  殺淺語氣十分自責。

  「二手的老款小型干擾器很便宜,肯定能控制在預算中。」

  弗萊蠶的精神攻擊並不難對付。

  它們是通過對人腦發射電波信號擾亂人類精神的,所以只要配備一個定向干擾器就足夠了。

  自從有了干擾器,JX6324行星上自己人被蟲族控制打自己人的慘劇就再沒發生過。

  可惜現在沒有。

  林紙安撫殺淺,「蟲子種類那麼多,誰也不可能把各種裝備都帶全。」

  機甲識別系統已經掃描完畢,沒有發現其他蟲子的跡象,林紙自己也看了一遍賽場,沒發現其他異樣。

  沒有干擾器,另一個辦法就是衝上去,二話不說直接把保護罩裡的蟲子砸扁。

  可是一旦被弗萊蠶精神控制後,就算及時地殺掉蟲子,精神控制被打斷了,被控制的人也會陷入一段時間的昏迷,等同於淘汰出局。

  其他隊伍也都沒有進線,大概全都在商量策略。

  耳麥中傳來提示音:

  「請各小隊在五分鐘內進入賽場,違者將被淘汰。」

  只有五分鐘時間討論戰術。

  林紙低頭看了一眼地上標著「開始」的紅線。

  站在這裡很安全,始終沒人收到攻擊,如果林紙沒記錯的話,弗萊蠶的精神控制範圍遠近不一,有的要比這個遠,估計秦獵他們做了其他措施,才把弗萊蠶的精神攻擊範圍嚴格控制在紅線內。

  這就像考試,他們在出題。給出一段固定距離一定是有原因的。

  林紙盡量回憶腦中看過的資料。

  JX6324行星攻堅戰中,弗萊蠶的事很特殊,她當時掃了一遍,還能記得它們有幾個特點。

  林紙一點點回憶:「我還記得資料裡說,這種蟲子一次只能攻擊控制一個人,一旦發動控制後,要間隔很久才能發動第二次。」

  邊伽打游戲很有經驗,「就是說,蟲蟲這個技能的冷卻時間挺長?攻擊一個人後,很難再去攻擊下一個。這倒是不錯。」

  林紙想了想:「我記得,它們好像有個著名的「黃金十秒」。」

  這是科學家們研究俘虜來的弗萊蠶時發現的,它們一旦鎖定控制目標後,需要十秒鐘才能發出調整好的控制波。

  她跟邊伽殺淺說了,邊伽笑道:「技能啟動時間十秒。這大招發動得真是慢啊。」

  林紙努力回憶著,繼續補充:「我記得它們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會盡可能地去找主控指揮機甲,控制駕駛員。」

  原因很明顯,大招啟動一次不容易,控制戰場上的主控指揮機甲,收益會更大。

  邊伽估量了一下距離,「蟲子的高地離前面的出口還很遠,按我們基礎機甲的前進速度,十秒鐘之內肯定來不及衝進下一關。」

  林紙想清楚了。

  十秒的安全時間,和十秒鐘內基礎機甲剛好跑不過去的距離,就是秦獵他們出的題。

  不處理蟲子,往前硬闖的話,在路上跑的時候,肯定就有人會被蟲子控制。

  殺淺琢磨,「如果抽簽推一個人進線呢?所有弗萊蠶都去控制那一個人,用掉技能,還是劃算的。」

  邊伽笑了:「幾隻蟲子怎麼可能都去控制一個人,浪費掉技能,蟲子又不傻。」

  「還有一種辦法,」林紙琢磨,「就是用那黃金十秒,以最快的速度主動進攻,突破防護罩,搶在弗萊蠶發出控制波前把它們幹掉。」

  可他們只有三個人,對面卻有六個防護罩,根本來不及。

  林紙看見,貢布多吉轉身對大家比了比手勢,指指嘴巴,喊話:「大家都開一下公共頻道。」

  這樣隔著機甲說話太麻煩了。

  確認每個小隊都打開了公共頻道,貢布多吉才問:「你們有什麼想法?」

  林紙正打算合作,主動提供信息:「這個場景,好像是模仿弗萊星系JX6324行星攻堅戰,前面的保護罩裡,應該是弗萊蠶。」

  貢布多吉大概沒料到她先說出來了,頓了一下才答:「你說得沒錯,我覺得戰場的地形地貌都很像,保護罩的位置也很像,那顆行星上也有三個這種顏色的月亮。」

  他也記得這個。

  盛唐接口道:「弗萊蠶?是會精神控制的那種蟲子,對吧?」

  「對。」林紙答,「我記得弗萊蠶在發動控制前有個著名的『黃金十秒』。」

  她把弗萊蠶的情況簡略地說了一下。

  「所以我有個想法。前面有六個保護罩,我們手裡又沒有槍,只靠任何一支小隊,都不可能單獨在十秒內全部搞定,但是我們可以一起來。」

  因為進入弗萊蠶攻擊範圍後,它們會攻擊誰這件事完全不可預料,誰都有可能倒黴,所以暫時協作目前是最優的策略。

  貢布多吉第一個同意,「我也是這麼想的。」

  林紙懂,這就是他和大家在公共頻道說話的原因。

  四支小隊各自商量了一下,全都同意了。

  這裡有四支隊伍,一共十二台機甲,剛好每兩個人一組,每組攻擊一個防護罩,十秒內應該來得及。

  大家簡單分了一下,每支小隊自己負責一個防護罩,再各出一個人,和其他小隊的成員結成二人組。

  林紙和殺淺一組,邊伽和貢布多吉隊的焰魔結組,大家一一分好,各自找好了目標防護罩。

  所有機甲走到紅線前站好。

  林紙警告大家:「一定要一起往上衝,因為弗萊蠶喜歡控制主控指揮機甲,不知道它們怎麼找主控指揮機甲的,但是指揮機甲的位置通常離前線最遠,所以我估計,衝得越慢,躲得越遠,越沒好處。」

  林紙看一眼高夫隊,心中仍然有點猶豫。

  貢布多吉的腦子很清楚,盛唐的人品很可靠,這兩隊都不太會有問題。

  她唯一不放心的是高夫隊。

  前兩天復賽時,林紙看過高夫隊的比賽,知道他們的機甲增強過足部動力,如果往前跳躍的話,速度會比其他小隊都快。

  林紙並不擔心他們先衝到保護罩那邊,擔心的是他們有其他想法。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在公共頻道裡說:「高夫,我知道你們的足部動力增強了,不過就算以你們增強過的動力,十秒鐘之內應該還是來不及衝到關底,還是很危險。」

  高夫只「嗯」了一聲,算是表示他聽見了。

  林紙還是不太放心,繼續解釋。

  「我猜測,按你們增強過的動力,機甲的自動計算系統也許會說,你們有機會十秒鐘之內衝到關底,但是我想起來,資料裡說過,JX6324行星的土壤結構特殊,和看起來並不一樣,會影響進攻速度,如果你們把地面參數由默認的正常,修正成稍低的百分之七十後,應該機會不大……」

  林紙說到一半,忽然想通了。

  出發點到下一關的距離,在黃金十秒內,普通機甲肯定衝不過,需要互相協作,而對足部動力加強過的高夫隊,機甲自動計算系統會認為可以通過,其實仍然來不及。

  分化協作,讓弗萊蠶伺機發揮作用,這就是秦獵他們設計關卡時,精確控制這段距離的長度,給參賽者們挖的大坑。

  高夫隊全都沒出聲。

  邊伽機靈,聽懂了林紙的意思,提議:「不然這樣,我們隊每個人和高夫隊的一個人結組,一起前進?」

  高夫隊立刻集體反對。

  耳機裡傳來提示:「最後十秒。」

  來不及了,貢布多吉說:「就這樣吧,大家加油。」

  賽場外,大廳裡,觀眾們並不能聽到機甲通訊頻道內的對話,只看到,在大廳中間賽場的三維投影中,所有參賽者並沒有按各自的小隊分組,而是兩兩結成一組,來到紅線前。

  解說員正在瘋狂科普,把弗萊星系JX6324行星攻堅戰,還有當時防護罩裡會精神控制的弗萊蟲的特點,全部詳細講了一遍。

  觀眾席上議論紛紛,都在猜測:

  「他們分開站是什麼意思?」

  「估計是打算合作。」

  「是要用解說員說的那『黃金十秒』,一起衝過去殺蟲子嗎?」

  「一共才十秒鐘,肯定要所有人一起動手才能來得及。」

  賽場上,已經進入最後讀秒的狀態,紅線前,貢布多吉說:「預備,衝!」

  機甲們箭一樣飛了出去,衝進紅線。

  縱躍的時候,林紙一直在觀察周圍,還好,和剛剛的判斷一樣,路上是乾淨的,並沒有其他蟲族的跡象。

  從紅線到防護罩的距離不算太遠,兩個大幅縱躍就能到地方。

  林紙飛到防護罩前,用餘光看見,果然有人沒到位。

  不出所料,是高夫那組負責的一個防護罩,林紙的右邊空了一個位置。

  高夫隊的三個人,就像她剛剛擔心的一樣,竟然真的沒來打蟲子。

  剛才已經跟他們說得那麼清楚了,不和大家一起衝,讓弗萊蠶發動技能,就連他們自己也可能會被攻擊,他們還是一意孤行。

  無論如何,先處理掉眼前的防護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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