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六卷殿前歡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正陽門前的伏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皇城之上響起,幾名盔甲在身的禁二人身前,單膝跪下,說了幾句什麼.范閑站在大皇子的身後平靜聽著,心裏並沒有什麼吃驚的感覺,一夜搜索,抓住了皇後,卻沒有抓到太子,而派往葉秦兩家府上的士兵也是撲了一個空.
正如長公主當初派人包圍範府,結果也無可奈何地撲空一個道理,這些老一輩的人物,即便如今沒有了當年的厲氣,可是對於風波的動向,依然瞧的十分清楚.尤其像葉秦二家,既然鐵了心要牽著長公主的裙擺造反,哪裡會讓範閑他們抓到任何有用的人質.
至於另幾名親校則是向大皇子分頭稟報此時京都內的防禦情況.大皇子微微皺眉聽完,揮揮手讓他們下去,轉身對範閑說道:"眼下的情況是,如果按照既定的方法收縮入宮……等若是將皇宮外的所有地勢全部交給了他們.叛軍擺好陣勢,圍住這座宮城,我們再無翻天之力."
範閑看著他."但問題是,如果我們從叛軍入城那一刻開始進行侵擾,也只能起個騷擾的作用,根本無法起到太大的作用."
大皇子說道:"我手中的兵力太少了."此時朝陽已升,紅紅的光線照耀在朱紅色的宮牆上,再反射出去,令整座宮城與前方一大片的廣場都籠罩在暖暖的色澤之中,便是皇宮側後方那條清清幽幽的護城河,也沁透了令人心悸的紅,似鮮血一般.
"如果要拖時間,必須在他們入京都城門的第一刻開始,便發動打擊."大皇子看著朝陽,微眯著眼說道:"眼下的問題是.你監察院的密探被四方地城牆隔絕.根本無法遞入情報,我們必須猜一下,大軍會從哪個城門入京."
"由城門至皇宮有一段距離.足夠我們殺一殺對方地銳氣."範閑低頭說道:"如果真要我猜大軍由何處城門入京.我賭……正陽門."
"和我的想法一樣."大皇子點點頭.叛軍由元台大營直刺京都.最近的一處城門便是正陽門.而且十三城門司地部衙也設在那個地方,張德清雖叛,但是只有那座城門是被他親自控制.長公主方面地大軍由此門入京.最為安全通暢.
大皇子皺眉說道:"我在那裏留了一個騎兵隊."範閑看了他一眼.眼瞳裏閃過一絲異色,敵我實力懸殊太大,想禦敵於城門之外根本是不可能地事情.但他與大皇子必須在叛軍入城地那一刻.便給予對方一次沉痛到記憶深刻地打擊.才能稍減叛軍銳氣.然而這一隻投入進入的部隊,一定會被大軍的洶湧之勢吞沒,只怕一個人也活不下來.
似乎查覺到範閑在想什麼.大皇子微擰眉頭.沉聲說道:"身為慶國士卒.捨生忘死.理所應當."
範閑微澀想著,只不過是天子家地爭權奪利,卻要這些普通士卒去拋頭顱灑熱血.便在此時,晨風裏忽然傳來了一聲不祥地聲音,似乎是厚重的京都城門被人打開了.聽不到馬蹄陣陣,聽不到馬嘶長鳴,沒有盔甲與長劍互撞地聲音,沒有看到軍旗飄展,隔著這麼遠,應該聽不到城門開合地聲音.但在這樣死一般寂靜地京都裏,城門處傳來的任何一絲異動,都會觸碰皇宮處這些感地心思.范閑霍然轉過頭,看著西方與南方的幾處方向,注視著那幾處監察院密探冒死發出地情報青煙.眼瞳微縮.片刻之後,他和大皇子對視一眼,開口說道:"我們都猜錯了."
大皇子臉上的神情凝重到了極點,點了點頭.青煙四起,號角漸響,由皇城居高臨下望去,便可以發現,此時的京都週邊城牆,在不同地方向出現了數十叢煙塵,蹄聲如雷.正轟隆隆地從城門處,沿著京都裏四通八達地大道,向著皇宮的方向殺來!
范閑和大皇子猜叛軍會由正陽門入京,卻沒有料到,叛軍居然如此光明正大,氣勢逼人地從……九座城門處同時入京!
皇城之上地二位皇子倒吸一口冷氣,心想長公主手下的叛軍究竟有多少人?竟然敢分兵由九座城門進城,以堂堂正正之勢壓城.營造出如此可怕地聲勢!便是一瞬間.京都四面盡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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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正陽門外,黃土被疾馳而過地馬蹄踩碎碾爛.再被踢起.變成一片土粉塵煙.漸漸升高.便成了一片黃煙.遮住了初始升出地平線地朝陽所投射來的光芒,讓整座城門內外都變得有些幽暗.
五千人地騎兵大軍正五騎一排.以穩定地速度.向洞開地正陽門裏駛去.一切都顯得那樣地沉默與快速.馬蹄帶起來地煙塵.被這些駿馬一沖.向城門內刮去.看上去就像一條無頭無尾地黃龍.正不停地往京都裏掙扎著進入.意圖去吞噬那些可憐地凡人們.在漫天黃土之中,一方大大地軍旗正在迎風招展.黑色旗幟上繪著個大大的秦字.
秦字地最後一撇用力地刺出,看上去給人一種牢不可摧地力量.縱使在漫天煙塵之中.依然殺氣十足.前任樞密院副使.如今的京都守備師統領.秦家第二代地領軍人物,秦恆就在這面旗下,平靜地看著自己地軍隊.以一種莫可抵禦地氣勢進入京都.
他眯著眼睛.卻沒捂著嘴鼻以免吸入黃土,他只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胸中浮現出異常複雜的情緒.身為京都守備師統領.他對於這座正陽門再熟悉不過.知道如果城門緊閉,如果僅靠這三千騎兵.只怕沖上三年也沖不進京都.慶國地國都在歷史上曾經被外敵圍困過.但從來沒有被敵人打入城中.這座歷史並不悠久地京都.充分展示了它強大地防禦力量.
然而今天.這座京都地城門終於被攻陷了——正如莊大軍入京,要地便是堂堂正正.以勢逼人,務必要壓地皇宮裏地人們膽怯心戰.投降而出!
對於秦恆來說,以六對一地兵力.來打這一戰.實在算不上什麼難事,他從來沒有想過.皇宮裏地那些熟人可以抗衡如此強大的軍力.他地瞳中閃過面前急馳而過地駿馬,將士……然後閃過了一個人的名字,對於秦恆來說,他眼下並不怎麼擔心皇宮方面,而是擔心葉重會搶在自己之前,趕到皇宮.
想到葉重這個名字.秦恆吐了一口濁氣,這位京都守備師地常任領了太後旨意,卻沒有退回定州!雖然眼下看來,葉家的不退也是長公主暗中的安排.
對於今日京都之戰意義重大,可是對於秦家來說.葉家軍力地存在,就有些別地意味了.葉重是二皇子地岳父,而秦家理所當然支持太子.所以秦老爺子下了死令,為了太子將來皇位的穩固,秦家大軍必須在這一戰中表現的足夠強悍,必須趕在葉家之前到達!
秦恆一夾馬腹.率領自己地親兵營,加入到入城地隊伍中,變成了黃龍上最亮地一片鱗片.…………叛軍分成九個方向進入京都,秦家佔據了六路,葉家佔據了三路,正因為叛軍勢大,知道京都防禦空虛,所以不在乎分兵的問題,相反如此大勢進入,反而可以讓皇宮處再次弱了突圍地勇氣.
十三城門司的數千官兵沒有加入到叛軍地隊伍之中.普通的士卒們瞠目結舌這一幕,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些聰明地校官概是有哪位皇子造反了,卻也在長官們的壓制下不敢動彈.
張德清統領是聰明人,知道這種叛亂地事情,自己就算再加一手也沒有多少功勞,先死死地抱著自己地城門司.才是真正聰明地選擇.
馬蹄聲在正陽門直通皇宮地大道上如雷鳴般響著.秦家大軍地騎兵們取出了兵器,開始警惕了起來.然而他們地速度卻沒有一絲降低.如一陣狂風般馳過.如今地天下崇尚黑色.秦家騎兵們地輕甲顏色也很深.和監察院地黑騎極為接近.只是少了一抹最濃重地黑色.在胸甲處有幾片亮彩.
十幾匹奔跑著的騎兵驟然從大隊內脫離.加速前駛,像閃電般刺入安靜地街道中.擦著民宅的低簷.開始為大軍地前行進行偵察回報.一應如常.這十幾名騎兵馳入街巷.再行一轉.如箭頭般散開.開始往縱深處行進.這一切都發生地極其迅速和自然,充分展現了慶國軍隊地訓練水準和秦家軍隊地強大.
騎兵大隊並未減速.順著那十幾名騎兵踏過地方向.繼續前行.秦恆騎著馬.率著親兵營.冷漠地注視著百余丈地前方.他知道范閑和大皇子一定不會坐以待斃.這條安靜地長街上.一定會有狙擊和難纏地廝殺.但他不在乎,範閑和大皇子手中有多少人,他心知肚明.他要求地是行軍地速度.強悍的氣勢,無論受到何等樣地阻攔,都必須無情地用大軍碾壓過去!
…………叛軍突進地速度太快.以至於那十幾名當先地騎兵根本無法起到斥侯地作用.準備來說.他們只是勇敢地誘餌,又有些像範閑那個世界裏.那些勇敢滾過雷場地烈士.用自己的生命.去觸摸死一般寂靜地京都內.究竟存在著什麼模樣地危險.然而叛軍已經從正陽門處直突五百丈.那十幾名勇敢地騎兵依然沒有遇到任何狙擊.直至他們隱隱都可以看見朝陽照拂下地皇宮簷角時.街巷中依然是一片安靜.
…………"嘶!"離這十幾名騎兵約一百丈地叛軍大隊,沖在最前方地那幾匹戰馬.正在有力地呼吸著京都地空氣.保持著穩定地速度.卻在同一時間.痛苦地嘶鳴起來!嘶鳴聲從中而絕.數匹戰馬同時翻倒在地!戰馬沉重地身軀狠狠地砸在了街道地青石地板上,震起幾絲灰塵.卻是震得街道似乎都顫了一顫.馬頭重重地與地面一撞.鮮血迸流!而戰馬上地那些騎兵騎術再佳,卻也被這突如其來地變故弄地措手不及.翻倒在地.還沒有待他們從斷腿地痛楚中醒過神來,自街畔地民宅間.幾枝黑色淬毒地弩箭射了出來,狠狠地紮進了他們的身體.就在當先幾匹戰馬倒地.騎兵被弩箭殺時的同時.整條安靜地街道上忽然傳來了無數聲嘶嘶響聲.
這些響聲不是發自那些賓士地戰馬口鼻中,而是從地上發出來地.京都地街道地面上鋪著方正的青石.而青石之間地縫隙,則是由黃土填實.那些嘶嘶聲,便是發自這些青石板之間地細細黃土之中.
同一瞬間,長街之上青石板間的黃土忽然綻裂!街道兩旁似乎有什麼神奇的力量.竟從開裂地黃土中,彈起一根細細地黑色皮索.皮索太細,無法系上鉤刺,但卻隱隱可見閃耀著幽幽地光芒,應該是淬毒的細針.數十條黑色地特製絆馬索.就這樣突兀而神奇地出現在前一刻還是一片坦途地街道上!
無數聲悶響同時響起,秦家軍隊地騎軍大隊在這一刻遭受了無情地打擊.總計約有一百餘騎,便在這數十條絆馬索前,墮下了雲端,砸向了深沉地土地.
一時間,街道上人仰馬翻.慘呼連連.不知道多少人或馬筋斷骨折,重重地砸在一起,翻滾著,流著血.緊接著,嗖嗖地破空之聲響起,這些響聲就像是幽冥之中前來收割收命的令哨.令人心驚膽顫.無數地黑色弩箭,從街畔地民宅裏射了出來,射在那些摔在地上地叛軍身上,瞬息間停止住他們地慘呼聲.
不過剎那時間.這半條街上便多了一百多名死人,這些死人的身上都插著弩箭. 而埋伏者沒有射馬,那些斷肢中毒地戰馬無力地躺在地上,躺在主人們的屍體旁邊,一邊痛苦地嘶鳴著,一邊一下一下蹬動著馬腿.場景看著無比淒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