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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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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2: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九章 真相,只有一個!

  晴天白日,南海上空的風兒,甚是喧囂呢。

  自東向西的仙雲上,趙公明仙識注視著安水城,故意放慢雲頭,小聲問:

  「二妹,咋還非要去海神廟?直接去長庚住處不好嗎?」

  「而今他備受關注,你我一言一行,都容易導致他身處被動。」

  雲霄輕聲道:「咱們去海神廟中與他相見,若他答應了此事,再一同去天外匯合。」

  「話雖如此……」

  趙公明扭頭看了眼身後乾坤,彷彿看到了多寶打出來的虛空之洞,苦笑道:「這事,都湊個什麼熱鬧。」

  雲霄輕抿嘴角,略微有些無言,又忽得輕輕皺眉,看向了西天方向。

  那裡,一朵白雲帶著三道身影,說笑間趕去遠處的南海之濱凡俗大城……

  對方似也同時發現了雲霄和趙公明的身影,雙方都無遮掩,對方的說笑聲頓時停了,與截教兩仙隔空相對。

  略顯尷尬。

  雲霄仙子素雲袖輕輕一擺,一抹白雲將她身形遮掩,卻是如此表態。

  來自於海神教主人家的從容。

  闡教來的三位神仙互相對視一眼,各自都有些遲疑,倒是太乙真人聳聳肩,當先一步駕雲而出,朝著安水城海神廟落去。

  他們飛入安水城方圓三百里,李長壽的紙道人旋即被驚動。

  正在樹下講道的他,扭頭看了眼靈娥,發現靈娥已被朵朵青蓮環繞,小臉似熟睡時那般,恬淡中帶著點純真。

  挺好。

  『才這點道行,先消化消化吧。』

  李長壽輕笑了聲,閉上雙眼,心神落歸安水城地下的紙道人庫,選了一隻天仙境後期的青年面容紙道人,趕去後堂等候。

  紫霄宮之後,李長壽下意識的開始選擇青年紙人,且用與本體完全不同的面容。

  潛意識裡想借此混淆視聽,遮掩當日實際顯露出的真容,達到虛實相間的效果。

  穩。

  還沒見太乙真人身形,就聽到了太乙真人那清潤的嗓音:「道祖老爺親定的主劫之人在哪呢?」

  李長壽雙手揣在袖中,走到後堂門口,笑著回道:「師兄這是遛彎遛到了我這小廟?」

  「哪能。」

  太乙真人自空中現身,一身紅袍、負手邁步而下,笑道,「也是受大師兄所托,來你這混個臉熟。」

  李長壽不由啞然。

  這太乙真人還真是夠暢快,啥話明著來。

  玉鼎與黃龍自後方落下,黃龍真人遵循洪荒傳統,先大笑一陣,借此掩蓋些許尷尬,玉鼎卻是直接開口道了句:

  「剛剛見雲霄師姐似乎也來了。」

  李長壽眉頭一挑,看向左右,雲霄仙子的身形於百里之外的海邊現身,與趙公明一同駕雲向前來。

  果然,兩教大師兄都『出手』了……

  此時見到雲霄仙子,李長壽心底其實略微有些失落,但他也能理解雲霄仙子的難處,將這份失落輕輕抹去。

  於是靜待片刻,等雲霄仙子與趙公明到了,請雙方一同入內,分左右於後堂入座。

  李長壽坐在正中主位上,安排神使過來奉茶,目光朝著側旁探尋,與雲霄四目相對。

  見她那如凝水寶玉般的眸子裡寫著少許歉然,李長壽心底的鬱悶也徹底消散,心神又不自覺被她面容吸引。

  仙子就如雲上詩,總是能在不經意間美絕人寰。

  雲霄今日的衣裙似乎格外用心,初看似是素白長裙,細看卻能見這長裙各處繡著淺淺的岸芷與汀蘭,與她身段最是貼合,既不減弱女子天成的曼妙,又不會流於俗媚。

  長髮束起雲鬢,玉釵流轉仙光,兩根流雲髮帶混於青絲間,說不出的靈動飄逸。

  『她也確實有些為難了。』

  「咳!咳咳!」

  側旁傳來咳嗦聲,李長壽扭頭看去,製造噪音的始作俑者太乙真人,抬頭看向後堂屋頂那張太極圖的虛影。

  「風華秋月幾時休,總歸是私下看不夠。」

  雲霄仙子微微皺眉,目光掃過,太乙真人禁不住哆嗦了幾下。

  李長壽笑道:「太乙師兄對詩詞還有研究?」

  「只能說略懂,略懂。」太乙真人坐正身形,低頭咳了聲,「咱們,聊點什麼?」

  趙公明撫鬚輕笑,道:「紫霄宮剛定下了大劫之事,自是要聊聊這大劫了。」

  玉鼎真人道:「似乎紫霄宮中,幾位聖人不歡而散。」

  「也不能說不歡而散。」李長壽緩聲道,「只是意見有些不統一,各自也不想多讓。」

  話語一頓,李長壽輕聲一嘆,笑道:「兩位師叔都是為各自弟子擔心,這些其實無可厚非。

  在我看來,這次大劫雖要損道門而興天庭,可這如何損,也是大有講究。」

  黃龍真人眼前一亮,忙問:「長庚可有良策化解這般劫難?」

  「並未。」李長壽面露遺憾,「老師與兩位師叔離開後,師祖將我留在紫霄宮中,與我言說了這次大劫之事。

  大劫注定發生,天地間的生靈之力也必須削弱,不然會在今後引動更大的劫難。

  此次封神大劫,西方教、闡教、截教入劫已是無法更改,三教與三教所屬的仙道勢力,必有損傷。

  但這個損傷有一個總量,只需將生靈之力降低到一個安全的水平線,就可無限期延緩真正的劫難降臨。」

  玉鼎真人沉聲道:「真正的劫難,是指九污泉?」

  「不錯。」李長壽點頭應了聲,「情況比咱們想的都要嚴重,生靈業障、天地難負,若生靈與天地鬧到只能存一的地步,那才是最大的劫。」

  趙公明撫鬚輕嘆,「大劫。」

  「唉。」黃龍真人也嘆了口氣,「也不知,是否會有一日與公明師弟鬥法相向。」

  「咱們何不主動避戰?」

  趙公明道:「若是你我都要下場在劫難中走一遭,兩教還能有幾人不沾劫運?這般情形,死傷定是已無法計算。」

  「確實。」黃龍真人一陣沉吟。

  太乙真人笑道:「咱們不必太過悲觀,這不是有長庚在的?」

  李長壽:……

  捧殺吧這是?

  也不對,這大陰陽師現在還不明白大劫的威力。

  李長壽卻道:「我也做不得太多,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力護下兩位師叔鍾愛的弟子。

  我這裡給各位師兄透個底,師祖也已無法阻攔大劫降臨。」

  幾人頓時面色凝重了許多。

  雲霄柔聲問:「那封神榜上,最後可簽了名字?」

  「並未。」李長壽搖搖頭,「還是空白的,一旦入榜就要遭劫運纏繞,兩位師叔自是不想簽這榜。

  西方教兩位聖人老爺倒是想簽,卻被玉帝陛下阻了。

  畢竟西方教與天庭處處為難,玉帝並不想用這般只會勾心鬥角的臣屬。」

  這話,已是暗示的十分明顯。

  太乙真人嘀咕道:「那咱們先一步投奔天庭,豈不是可避開封神榜?」

  此言一出,幾位道門高手再次陷入沉思,而後一道道目光落在李長壽身上。

  趙公明感慨道:「老弟你當真是……深謀且遠慮,算計無遺漏。」

  李長壽淡定地一笑,一切盡在不言。

  他總不能說,自己剛修行沒幾年就開始擔心封神大劫,這些話便是對雲霄、靈娥,也是不能直說的。

  倒不是怕自己暴露跟腳,畢竟已得了天道認可,只是單純不想讓她們有異樣之感。

  太乙真人嘴角輕輕抽搐,「不會真有人覺得,咱們大師伯算不到這劫難?不會吧?」

  房樑上的太極圖突然一顫,太乙真人瞬間道軀繃直、汗毛直立,坐在那一動不敢亂動。

  李長壽淡定一笑,將話題引到了如何躲避這次大劫上。

  太乙真人這張嘴,還真有可能引發道門血案。

  嗯,稍後去兜率宮拜訪,還要請老君多煉製幾顆『封口球』,專克太乙的那種。

  閒聊半日後;

  闡教三位仙人告辭而去,截教趙公明也藉故離開。

  李長壽見雲霄似有些欲言又止,就主動開口,道一聲:

  「可否留下多陪我一陣?師祖將這般重任直接壓在了我身上,我最近壓力有些太大了。」

  雲霄仙子溫柔頷首,目光依依。

  待趙公明走後,李長壽對雲霄輕輕眨眼,指了指地下,雲霄頗為無奈地『嗯』了一聲。

  於是,李長壽主動約雲霄在凡俗城中走走,雲霄答應一聲,與他出了海神廟,踏入人來人往的街巷。

  繞過幾處小巷、走過茶樓酒肆,一路都是李長壽主動開口,雲霄仙子靜靜聆聽,時不時也會關注一些凡人能工巧匠的傑作。

  直到一陣微風吹過,兩人的身形在一處巷口突然化作兩團雲霧消散,躲在土洞中尾隨的幾名截教大弟子面面相覷。

  多寶道人納悶道:「剛剛的障眼法,是雲霄師妹做的?當真高明。」

  「從道韻看不是姐姐。」瓊霄嘟囔著,「都看這麼久了,大師兄你也該放心了,讓姐姐跟我姐夫獨處不行嗎?」

  「就是,就是!」

  碧霄仙子道:「大師兄你是不放心我家姐姐,還是信不過我們姐夫?」

  金靈聖母也道:「咱們繼續跟著也不像話,回吧,雲霄師妹自是能處置好此事。」

  「不是。」多寶道人各種哭笑不得。

  剛才喊著追上來看看的,不是你們三個嗎?

  瓊霄碧霄也就算了,從遠古至今都是調皮搗蛋慣了,一向正直的金靈師妹怎麼也!

  「哎,行吧。」

  多寶道人擺擺手,「打道回島,琢磨琢磨怎麼約束同門、躲避大劫。

  唉,這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上古時看巫妖大戰熱鬧的很,如今也輪到咱們嘍。」

  瓊霄笑道:「大師兄不要擔心,不說其他的,闡教有幾位師兄師弟能應對咱們?」

  「也是這般道理,不過還是不能放鬆警惕,大劫畢竟是大劫,不好相與。」

  多寶緩聲輕嘆,駕著土洞漸行漸遠。

  ……

  南海之濱,某處隱蔽的沙灘上。

  兩道身影正並肩在林蔭散步,雲霄說了混沌海中重寶之事,李長壽不由一陣沉吟。

  通天師叔這是……幾個意思?

  讓自己暫時離開洪荒所為何事?

  想用寶物拉攏他?

  這還用拉攏嗎?

  他此時本就有些偏向截教,且就算再拉攏,也不敢強行更改大劫之事。

  通天師叔此舉必有深意,總不可能是安排他跟雲霄一同外出旅遊增進感情,更不可能是安排他們找機會生米煮成粽子。

  雲雲怎麼可能這麼主動!

  真相只有一個!

  截教是要做什麼大事,所以讓他先避一避!

  所以說,通天師叔到底是想做點什麼?

  改變了戰術思路,趁著截教是全盛的狀態,召集眾弟子、扛起誅仙四劍,不管什麼三七二十一,直接一路平推靈山、威壓玉虛?

  嘶——

  還真有這般可能。

  李長壽沉吟幾聲,本是想開口問的更詳細些,卻見雲霄臉頰泛著紅暈,巧顏略帶期待,薄唇時抿時鬆,不由多看了幾眼。

  雲霄視線挪向側旁,柔聲道:「你看我作甚,還未說是否同去。」

  「這個……」

  突覺微風拂面,道心泛起些微太清道韻,靈台震動、元神輕顫,一個大大的字眼就要凝……

  「去,我當然要去!」

  李長壽搶先一步出聲答應了下來,心底的太清道韻如潮水般退去。

  雲霄輕輕眨眼,小聲問:「當真?」

  「當真!」

  李長壽笑道:「你我各做些準備,混沌海中凶險莫名,可莫要遭了算計。

  咱們定下一個外出的日子,你何時空閒?」

  「我自是、自是……」

  她不知怎麼,突然就慌了心神,輕聲道:「都有空閒。」

  李長壽雙目中滿是星光,笑道:「那咱們就定半個月之後,於東海天涯海角碰面,如何?」

  「可。」

  雲霄輕輕咬著嘴唇,小聲問:「你想看我穿哪般衣物?用何種髮飾?」

  李長壽緩聲道:「那自然是,每種。」

  標準答案,經典套路。

  「貧嘴。」雲霄輕嗔半聲,身形化作一縷雲煙迅速消散,留下李長壽的紙道人在那一陣撓頭傻樂。

  這紙道人遁入大地中,回返安水城地下紙道人庫;

  李長壽的本體於小瓊峰靈湖旁睜開雙眼,眉頭緊皺,一陣沉吟。

  這裡面兩個大問題。

  其一,截教到底有什麼大計劃?

  其二,去混沌海中,安全該如何保障?

  老師剛剛給自己下指示了,讓自己去混沌海中一行,說明老師默認了截教這次的大算計,且那寶物對他確實有增益。

  自己就這般不管截教?暫時退避?

  李長壽陷入沉思之中,剛想去密室中拜一拜老師的畫像,就覺湖面出現些微異動,洪荒第一傳信靈寶玄黃塔,以及真・強・乾坤尺,從水面緩緩升起。

  老師沒有給太極圖,說明自己前路應該不會有太多麻煩。

  混沌海雖凶險,但洪荒附近的混沌海受洪荒天地的影響,總體而言還算穩定,又有六聖威懾,那些強大的神魔紛紛退避。

  雲霄道境本就極為高深,他最近也剛有所突破,兩人聯手便是遭遇到鯤鵬這種凶狠生靈,有玄黃塔相護也可全身而退。

  不過,還是不太穩妥。

  李長壽很快就有了決斷,看了眼在旁正修行的靈娥,剛想將靈娥喚醒,面前的湖面又蕩起些微波痕,離地焰光旗再次現身,將靈娥直接包裹了起來。

  謝老師!

  李長壽閉上雙眼,開始操控紙道人在各處奔走。

  先去找玉帝請個假,言說自己想趁著大劫前的寧靜,去混沌海中探尋一二寶物。

  玉帝自沒有為難,還特意叮囑李長壽多做些準備,混沌海中一切都有可能,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風險。

  什麼乾坤大震盪、天地殘骸、先天神魔後裔……

  李長壽面色凝重地答應了下來,將這次外出的安全問題,擺在了首要位置。

  出了天地,神權之力就如同擺設;

  離開天道籠罩的範圍,功德和氣運也就失去了作用。

  一切全憑自身實力!

  於是,李長壽準備了數百瓶靈丹,幾乎將庫存拿出了八成!

  又將自己琢磨的各類小玩意帶在身上,底牌庫更是一個不落;

  他還去兜率宮取回了已被老君重新煉製過、達到了全新層次的小戮神槍,並順勢請老君煉製伶俐的衣甲、楊戩的神槍、太乙真人的封口球。

  看了眼鴻鈞道祖給自己的那枚石片,李長壽將其也隨身帶上。

  這上面記的是斬三屍之法,自己現如今還差幾步,無法真的用上。

  思前想後,李長壽還是決定,將剩下的六滴祖巫精血也帶在身上。

  ——此前他給了楊戩一滴共工之精血,又給伶俐用了半滴后土之精血,李長壽自身融了一滴共工精血、半滴后土精血。

  讓道軀,變得稍微強力了一點點。

  而最最關鍵的,便是!

  半個月後,天涯海角。

  靜心打扮了一番的雲霄仙子隱藏在薄霧中。

  她當真從未嘗試過,花費近半個月的功夫在修行之外的事情上,本是無垢道軀,卻特意沐了花瓣浴,精挑細選了玉釵、簡單卻精緻的盤發。

  那特意煉製出的長裙,自下而上由淺藍漸變為純白,束腰上的雲繡花紋自是一針不差。

  她提前兩日來到了此地,潛藏行蹤,靜靜等待著,來往的仙人皆無法看透她的神通。

  距離約定的時刻還有半日;

  這時刻,自是李長壽開口說出『半月之期』的時辰刻度。

  雲霄仙子想著臨行前,兩位妹妹那有些無遮無攔的話兒,想著金靈聖母拉著她去了側旁,偷偷交代的些許語句,禁不住就有些出神。

  她,當真……

  嗯?他的氣息?已是到了近前。

  雲霄仙子精神一震,連忙抬頭看去,卻見那天涯海角的石碑前,一道挺拔修長的身影自青煙中緩緩凝成。

  自是李長壽本壽。

  她心底一喜、雙眸明亮,頓時要解開神通,現身相見。

  卻見那青煙猶自不散,又……凝成了兩道身影……

  「老師,金鵬這就化作本體。」

  「水神,你確定這次雲霄仙子約你一同去混沌海,是為了尋寶或是其他事?」

  李長壽淡定地點點頭,嘆道:「我也不知,不過後面就勞煩金鵬與白先生了。」

  金翅大鵬鳥與白澤齊齊答應一聲,前者立刻化作金鵬本體,飛到空中來回警戒,白澤也化作瑞獸的形態,身形快速縮小,化作家貓一般。

  李長壽對此,心底頗感滿意。

  混沌海中五行不分,自己的遁術發揮有限,有一隻跑得快的坐騎異常重要,金鵬就是最佳選擇,若是遇到鯤鵬,說不定還能與鯤鵬比比腳力。

  白先生的神通也是頗為厲害,且白澤也說,他的神通在混沌海中也可適用,這就讓李長壽安心了不少。

  危險預警系統有了;

  混沌海中的機動性得到保證了;

  現在,就等雲霄仙子抵達此地,開始一場驚險刺激的混沌海冒險之旅了!

  身為男人,就是要照顧好自己的女伴,尤其是去這種危險的環境。

  李長壽嘴角露出了從容且穩健的微笑,而側旁躲著的雲霄,禁不住纖手扶額,不知該不該現身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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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3: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章 仙子的決心

  『這……』

  見到雲霄的一瞬,李長壽雙目一凝,只覺得道心被人用木槌狠狠鑿了下,整個人懵懵然,心底泛起了兩句上輩子頗為喜好的詩詞。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她自雲霧現身,負手駕雲前行,目中帶著淺淺笑意、嘴角掛著淺淺酒窩,自髮梢到指尖都有過精緻的打理。

  尤其是,她一雙柔荑、十根纖指,指尖都點上了粉白色的靈粉,手腕上環繞著精緻的彩帶……

  雲霄啥時候這般細緻打扮過?

  自己此前,莫不是想多了?

  這次並非通天師叔要搞事,讓自己暫時去混沌海中躲一躲,避免被牽連;

  純粹是通天師叔想促成自己與雲霄的姻緣,借此讓自己離截教更近一步?

  這!

  不早說,為什麼不早說!

  堂堂聖人老爺,真就一直賴在第一層?

  只是單純的談情聊人生,何必去那凶險的混沌海?

  六道輪迴盤它不香嗎?

  李長壽低頭看了眼腳邊的白澤,抬頭看了眼天空中飛著的金鵬,心底抽搐了幾下,嘴角露出溫和的笑容。

  錯會了佳人意,他自是不能再讓雲霄尷尬。

  李長壽溫聲道:「已經等一陣了?」

  雲霄輕輕搖頭,又對化作白貓大小的上流瑞獸白澤微笑致意,那抿過了靈草葉枝的薄唇輕啟,帶著少許芬芳。

  「並未等太久,只是剛來此處,要出發了嗎?」

  李長壽心底立刻浮現出三四個答案,幾乎下意識就做出選擇,點頭答應了下來。

  已準備充足,自是要按原本計劃行事。

  「這次讓金鵬代步吧,他的極速便是離了洪荒天地依然可完全發揮,你我的神通法術都會受些影響。」

  「嗯。」她柔聲答應著,目中流轉過少許玩味。

  李長壽頓時讀懂了她的調侃,略顯拘謹的一笑,開始暗中清點自己隨身攜帶的一些物件,招呼金鵬下來。

  下意識想找漱口水是什麼鬼?

  緊張了、緊張了。

  白澤頗為識趣,最先竄到金鵬背上,跳到了金鵬腦袋位置,還對金鵬傳聲叮囑了兩句。

  白先生,洪荒老瑞獸了,還能不懂這點事?

  雲霄仙子一現身,白澤心底就是『咯噔』一聲,知道他跟金鵬今日,八成是意外壞了水神大人的好事。

  可這也不能怪他不識趣,他也不知具體哪般情形。

  水神當時用紙道人問:『白先生,出得洪荒天地進入混沌海,你那趨吉避凶的神通是否還有作用?』

  白澤老老實實回答:『在洪荒天地的大道規則影響之地,自是能感應凶吉,只是不可太過深入混沌海。』

  然後,他就被召來了此地。

  看這個樣子,水神這次明顯是想多了,穩著穩著,把自己穩進去了吧?

  雖然白澤已經開始想辦法,如何讓自己跟金鵬及時脫身,但心底莫名也是一陣暗爽。

  總算也有水神算不到的事了!

  李長壽與雲霄飛到金鵬背上;

  本是隔著半丈擺的蒲團,在白澤的示意下,被金鵬挪到了相隔一尺,李長壽和雲霄並未點破此事。

  李長壽拱拱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雲霄微微頷首,自側旁打坐,裙擺在身周緩緩飄開。

  李長壽問:「咱們這次如何去尋那寶地?」

  雲霄素手一翻,掌心多了一把袖珍小劍,解釋道:「這是師尊的陷仙劍,可指引你我去那處所在。

  師尊說,那裡有你的大機緣,也不知具體是何。」

  李長壽溫聲道:「此行本就已是機緣。」

  雲霄並未接話,只是目光更加溫柔了些。

  金翅大鵬鳥問:「老師,仙子,我們該去何處?」

  雲霄催起手中袖珍小劍,指出東南偏下的方位。

  金翅大鵬鳥張開羽翼,十丈長的身軀在天涯海角平滑地竄了出去,身周撐開一道仙力壁障,開始均勻加速。

  專業的坐騎,往往只需簡單的指令。

  白澤昂首站在金翅大鵬鳥腦袋上,眺望著前方虛空,用仙力封住了自身,還特意將這般封禁表露了出來。

  彷彿在說,你們後面談你們的,咱什麼都聽不見。

  李長壽注視著近在咫尺間的仙子,想到了已在進行中的封神大劫,心底暗自輕嘆。

  身上帶著的那張旨意……

  暫時還是帶著吧,此時並不是拿出來的合適時機。

  與雲霄相處時,李長壽感覺最舒服的點,就在於自己不必多想什麼話題,不必多費什麼心神,只是各自坐著,彷彿就有流雲靜水環繞彼此。

  只覺歲月安好,不覺時光流逝。

  大概,這就是雲霄仙子獨特的魅力。

  虛空中,遠遠近近晃過一片片光斑;金鵬不知不覺達到了自身極速,一方方世界被迅速拋在身後。

  「通天師叔回去後可說了些什麼?」李長壽小聲問。

  「我此前並未見到師尊。」雲霄柔聲道,「是大師兄來三仙島尋,說了紫霄宮之事。」

  李長壽眉頭緊皺,沉吟幾聲。

  雲霄輕笑了聲,問:「可是在介意,被師祖強行給了封神主劫者的身份。」

  「沒,這本就是我想去幫天庭爭取之事。」李長壽試探性地問了句,「除了正事,多寶師兄可對你說了一些其他……不重要的細節?」

  雲霄有些不明所以,仔細想了想,俏臉略微有些泛紅。

  臉紅……

  果然是知道了吧?

  李長壽心底不由一陣哀嘆。

  多寶師兄這過分了吧?他被道祖整了一頓、衣袍破了、出了點糗,至於這麼大肆宣揚嗎?

  截教人均守口如瓶?

  雲霄看向側旁,抬手理了下耳旁秀髮,輕聲道:「師兄說,讓我莫要留遺憾,大劫降臨,誰都不知會發生何事。」

  李長壽先是鬆了口氣,隨後額頭掛滿黑線。

  「這話也危險了些,你莫要因此胡思亂想,紫霄宮中什麼都沒定下,你……

  罷了,給你看此物。」

  言說中,李長壽在袖中將打神鞭拿了出來,其上濃郁的天道之力顯現。

  雲霄仔細端詳著,一根手指點在打神鞭末端,閉目細細體會。

  「此物似是天書的一部分。」

  「不錯。」李長壽將打神鞭收了起來,溫聲道,「此次大劫我為主劫者,有幾點感悟,從未對旁人提起過。

  天庭不只是管理三界,天道還可借天庭秩序,鞏固天地安穩,增加天地鎮壓九污泉之力,讓天地可容納更多生靈。

  秩序二字,確實可以限制業障增長。

  當然,這也會造成一些負面影響,比如壓抑天性、一定程度上泯滅個性。

  人書定生死輪迴,天書為天道增加一層保障,隨著劫難進行,天庭越發興盛、大劫需泯滅的煉氣士也就相對越少。

  只要大劫不失控,其實有很大希望,將大劫控制在不傷聖人親傳弟子的程度。

  當然,這也是理想狀態。」

  李長壽侃侃而談時,雲霄在旁靜靜看著,似乎他講的這些都不重要,他說話時的神態、頗為明亮的目光,沉穩、清晰、不顯緩慢的嗓音……

  總是那般不令人生厭,又想去多聽多看。

  李長壽笑道:「你這般看我作甚?可是覺得我今日打扮太隨意了?」

  雲霄道:「你障眼法似乎又改過了。」

  「你竟能看出這般小事。」

  李長壽抬手在自己額頭輕點,撤掉了大部分的偽裝,「此前偶有所悟,突然想到了改良障眼法的思路。

  這般看著可還順眼?」

  「嗯。」雲霄輕聲應著,「只要是你原本模樣,總歸是順眼的。」

  主動進攻?

  李長壽老臉一紅,莫名感覺自己竟然有點頂不住攻勢,果斷變化思路,在袖中取出了兩只玉符,與雲霄談論起了修行之事。

  找話題,也算是搞對象時的基本能力之一了。

  這一談倒是不要緊,卻是勾起了雲霄那較真兒的性子,與李長壽辯論了起來。

  他們從三千世界,談到天外虛空,又穿過天道壁壘,飛入混沌海中。

  金翅大鵬鳥本身修為境已是大羅,自身之道足以抵禦混沌氣息的侵蝕,在金鵬背上坐著也是無比安穩。

  再入混沌海,少了太清老師的庇護,李長壽直觀感受到了,那一條條無序之道對自身大道的衝擊。

  元神宛若衝入一片泥濘沼澤中,有一種難以施展、難以感知的憋悶感。

  總算知道這混沌海為何叫做『海』了。

  這般感覺,確實像是一個凡人衝入偌大的東海、南海,若迷失方向,最終只能力竭而死、葬身魚腹。

  在混沌海中,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方向感,時刻明確自己的方位,以洪荒天地為起始點。

  為此,李長壽這半個月查閱了不少天庭存放的古籍,製作了幾套能在混沌海中找尋『回家之路』的大道法器,以作不時之需。

  離開洪荒天地越遠,自己與紙道人的聯繫也就越微弱;

  這並非是距離遠近決定的,而是源自於紙道人所利用的那些大道,在混沌海中還是無序狀態。

  ——李長壽對這些大道,也只是通過符箓、禁制去利用,尚未有足夠精力去參悟。

  還好,通天教主所說的寶地,離著洪荒天地並不算遠。

  在白澤主動提醒,他感應吉凶的神通即將失效時,雲霄掌心的陷仙劍輕輕震顫了幾下,已是到了那寶地附近。

  此時已不知過去了多久,混沌海中歲月都已錯亂。

  但李長壽一直在暗中計數,他們闖入混沌海,應不會超過半個月。

  金鵬立刻停下身形,李長壽與雲霄相攜起身,朝著各處眺望。

  入目盡皆是混沌氣息。

  這些灰濛濛的氣息並非均勻分佈,本身也是一種無序;每一縷混沌氣息看似蘊含著大道至理,卻根本無法被生靈直接感悟。

  值得一提的是,洪荒天地附近的域外天魔、混沌生靈,大多聚集在了玄都城附近。

  這其實是一種很高明的手段;道祖主動豎起一個靶子,吸引那些域外生靈聚在一面,從而緩解其他各處的『防禦壓力』。

  白澤從前方跳了過來,保持著小號瑞獸的姿態,讓自己盡量顯得不太刺眼。

  這位上古十大妖帥笑道:「水神,仙子,接下來該如何找尋?」

  他其實是給李長壽一個台階,接下來可提出分頭行動,他跟金鵬就老老實實退場。

  李長壽明顯也猶豫了少許,最終還是婉拒了白澤的好意。

  穩一手。

  此地是混沌海,若是失散只能去洪荒中再見,而且說不定就遇到什麼奇奇怪怪的危機。

  嗯,只要臉皮夠厚,哪管什麼燈泡不燈泡的。

  李長壽問:「通天師叔可有其他叮囑?」

  雲霄看著掌中這把絕世仙劍,喚道:「還請顯靈。」

  陷仙劍頓時光芒大作,化作三尺長短,漂浮在雲霄面前,一縷靈覺在李長壽和雲霄心底同時響起。

  「隨我來,就在前面了。」

  還是個少女嗓音。

  這把劍自行向前一劃,前方混沌氣息朝著左右分散;劍上那玄奧難明的聖人道韻,自是出自於通天教主。

  金鵬再次向前,這次又飛了不知多遠距離,或許已過百萬里,或許只不過飛出數百丈。

  前方混沌氣息突然消失不見,他們衝入了一片虛空。

  一條條灰暗的大道,在此地竟是可視的狀態,於虛空之中交錯縱橫,構築了一片相對較為穩定的道則『氣泡』。

  若將洪荒天地間那井然有序的三千大道比做道則海,這裡確實只能稱之為道則『氣泡』,隨時可能被飄來的混沌氣息碾碎。

  此虛空也非洪荒天地外圍的虛空,乾坤道則有著明顯不同。

  就在此地正中,似有一團氤氳的氣息,金鵬緩緩向前飛,那氣息轉眼化作一片雲海,雲海之內別有壺天。

  白澤在旁及時發表點評:「混沌海雖大,這般密地卻是極少的,難得,離著洪荒天地還不算太遠,又如此隱秘。」

  李長壽聞言笑了笑,他剛才想到的,卻是元神道與肉身道的優劣。

  元神道於洪荒天地內,有種種強過肉身道之處;

  但到了混沌海中,主修元神的煉氣士,若無大羅之境,自身之道都無法離體施展神通;

  強橫的肉身卻不受影響,拳頭砸出去的就是破壞力。

  也是近些年鑽研八九玄功有成,又吸納了祖巫本源精血的原因,李長壽在混沌海中,倒是沒有泛起太深的危機感。

  「金鵬,小心些,全神警戒。」

  李長壽如此叮囑一句,金鵬定聲回答一聲『是』。

  隨之,壽下意識離著雲霄近一些……才不是為了等會兒順理成章牽手什麼的!

  金鵬飛入雲海,陷仙劍再次現出劍光,斬開前方一團團雲霧,尋到了一座葫蘆狀的『山』。

  雲非雲,山非山。

  不同規則之下呈現出的相似事物,其本質或許會千差萬別。

  李長壽仔細感應,這山嶽周遭有諸多奇怪的大陣,陣法原理與洪荒完全不同,卻能利用少許混沌海中的殘缺大道!

  高人遺跡!

  李長壽心底冒出這四個字,多少有了些期待感。

  這裡是混沌海,也不會有歲月流逝之感,這遺跡看似嶄新,實則存在不知多少洪荒元會。

  通天教主果然沒說錯。

  李長壽與雲霄對視一眼,各自露出輕笑,有了一種『同時經歷了某件事』的微妙默契感。

  但不急,再穩一手。

  「白先生,勞煩你感應下,此地吉凶如何。」

  白澤道:「此地已是天道之力能投到的邊緣地帶,我需多感應一番。」

  李長壽自是點頭稱善,多等了一陣。

  很快,白澤緩緩舒了口氣:「前方並無災禍。」

  「一起進去吧。」李長壽招呼一聲,讓金鵬化作人形,將小戮神槍遞了過去,自己反握住乾坤尺。

  雲霄也取出混元金斗與縛龍索,配合陷仙劍,倒也稱得上是全副武裝。

  她帶李長壽外出尋寶,自是要護好實力稍遜一些的他。

  為了照顧李長壽的面子,雲霄會主動躲在他身側,看準時機再出手,若是他能應對的,便讓他去應對。

  三人一瑞獸緩緩靠近那山嶽,毫無阻礙地進入了一處洞府。

  可惜,洞府之內空蕩蕩,各處佈置著些許七彩靈石,只有簡單的石床與一副座椅,殘留著某種渾厚磅礡的大道殘韻。

  白澤鼻尖聳動,目光流露出幾分疑惑,嘀咕道:「熟人在混沌海的落腳地?」

  「妖族高手嗎?」李長壽謹慎地問。

  「不一定。」白澤道,「遠古時曾有大批高手為了躲避龍鳳大劫,來混沌海中暫居,這裡應當是那時候留下的道場。

  不過,這種道場應該只是空殼,沒什麼寶……咳!」

  白澤突然明白了點什麼,突然輕咦一聲:「金鵬,看外面那是什麼?」

  金鵬鳥不明所以,扭頭看去。

  白澤忽然一聲:「看,竟是妖師鯤鵬,快追!」

  言罷,白先生直接化作人形,一把拉住金鵬的胳膊,將金鵬連人帶槍拽著衝出此地。

  與此同時,白澤的一縷傳聲也落在李長壽耳中:

  「水神好好搜尋,我與金鵬在外把守,這裡必然有寶……通天老爺可不會騙人。」

  這般生硬的演技……

  李長壽微微皺眉,略有些擔心地看向雲霄,怕雲霄介意此事。

  卻見雲霄果然是低頭面紅,目中似帶著幾分愧疚。

  愧疚?

  李長壽頓時明瞭,雲霄是覺得,她截教外門大弟子的身份,拖累了這段感情。

  「咱們。」李長壽溫聲道,「在這裡找找看吧。」

  「嗯。」

  雲霄輕輕頷首,與李長壽一左一右暫且分開,開始細細搜尋各處。

  很快,李長壽就有所發現……

  那座床榻之下,當真藏著一件寶貝,似是先天土行之精。

  李長壽將這塊土行之精取了出來,仔細觀察,發現此物已化形做一只石像,其上並無半點禁制。

  「好東西。」李長壽讚嘆一聲,「多謝通天師叔指點。」

  雲霄卻道:「此物只能鎮一鎮宅院,又能做何用?」

  李長壽解釋道:「我在聖母娘娘處得了一些五行靈物,又在多寶師兄處得了一套五行寶珠,將小瓊峰已經打造成了防禦靈寶一般。

  此物稍加煉化,就可當作小瓊峰的『靈』,讓小瓊峰有所蛻變。

  對我而言,確實堪比先天靈寶一般的寶物。」

  雲霄看他說的認真,禁不住抿嘴輕笑了聲,柔聲道:「莫要強為師尊解釋了,師尊的用意我自是明白的。

  只是,我本不該邀你一同來此,但被大師兄說中了心事。

  大劫之下,我怕自己也會……」

  她抬起頭來,注視著李長壽,目光坦坦蕩蕩,又那般柔情似水。

  「我不想留遺憾,終究是想尋一旁人無法探查之地,對你言說心意。」

  此時,若是一個沒有經驗且鐵質男兒,怕是會感動之餘將那道旨意拿出來,解釋說『你今後也沒事,我定會保護好你』。

  李長壽作為過來人,此刻自不會犯這種錯誤。

  此刻不能提其他事,就說彼此、只言當下。

  他不再壓制自己的道心,收起那塊土行之精,朝著雲霄邁出一步。

  「這些本該我來言說,畢竟我是男人。」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雲霄輕輕眨眼,「是人族的規矩嗎?須得男子說這些話語,才不會被人當作品行有失?」

  「哪裡有這般規矩。」李長壽忙道,「只是我自身有些……」

  大男子主義用洪荒用詞習慣怎麼表達?

  在線急,挺等的!

  ……

  「嘿嘿,嘖嘖嘖。」

  洞府之外,那些奇特的大陣外圍,白澤扶著自己的山羊鬍一陣輕笑。

  金鵬低聲道:「白先生,這是怎麼了?那妖師鯤鵬在何處?」

  「你跟鯤鵬不是還算親戚?」

  「他是吾族叛逆。」金鵬目中迸發出少許鋒銳之意,「若能尋到他蹤跡,定要提他首級回不死火山!」

  白澤緩緩點頭,對此事倒不是很瞭解,只是隱隱聽過傳聞。

  金鵬又忍不住問:「咱們為何不在洞內幫水神大人?」

  「咋還不明白?」

  白澤傳聲道:「水神大人現在可不比從前,道祖親封大劫執掌者,背後就是太清聖人老爺與道祖老爺兩座大靠山。

  截教這是著急了……懂不懂?」

  金鵬仔細思索,禁不住露出幾分笑意,傳聲道:「雲霄仙子算是我見過,最能配得上老師之睿智的仙子,這也是一件好事。」

  白澤卻嘆了口氣,打量起各處陣法,傳聲回道:

  「水神原本應該是想,在大劫中全力護住雲霞仙子,之後再與雲霄仙子正式確立道侶關係。

  這是水神的擔當,也是水神習慣的穩。

  但雲霄仙子應該是感受到了大劫帶來的壓力,不想繼續拖延下去了。

  此時,想必兩人在那互訴衷……嗯?」

  白澤突然皺了下眉頭,看著這座『山』上的一塊青石,以及那青石上,正輕輕閃耀光芒的道紋印記。

  白澤向前走出幾步,仔細端詳,動心突然開始顫動,面色變得有些凝重。

  「白先生,又怎麼了?」金鵬不解的問。

  「此地洞府還有生靈居住。」白澤低聲說了句,「這是在混沌海中確定位置的特殊印記!

  對方激活了這般印記,已在趕來的路上!」

  白澤話語落下,金鵬卻像是突然見到了什麼,雙目瞪圓,喉結上下顫動。

  那外圍的混沌海中,一道無比巨大、又無法判斷到底有多大的陰影,正極快的在側旁劃過……

  與此同時,空曠的碧游宮主殿中。

  通天教主斜靠在白玉階梯上,面前的三把寶劍搭了個『正三角形』,其內顯露著清晰的畫面,放送著截教多個道場的情形。

  多寶道人在側旁打坐,此時睜開雙眼,問道:「師尊,您給雲霄師妹和長庚師弟,到底安排了哪般寶物?」

  「寶物?」

  通天教主聞言頓時笑瞇了眼,「什麼寶物,能比得上兩人共同經歷一些艱難險阻,留下珍貴的回憶?」

  多寶道人一愣,忙問:「您不是在混沌海中找了個密地,讓雲霄師妹和長庚師弟親近用?」

  「嗯?」

  通天教主皺眉道:「為師何時告訴過你這些了?

  長庚還未給為師敬茶,大師兄也沒准許此事,更沒熱熱鬧鬧操辦一番,怎麼就能讓雲霄嫁過去?

  你莫非以為,為師在用雲霄拉攏長庚?」

  「那師尊……那裡到底是什麼地兒?」

  「也沒什麼,不過是鯤鵬的一處落腳地。」通天教主淡定地一笑,「不必擔心,鯤鵬重傷在身一直無法痊癒,也就是跑得快些,已非雲霄對手,為師更可隨時憑陷仙劍挪過去。

  兩人經過這次磨難,想必能攜手共進,深知彼此之重要!

  哈哈哈哈!」

  多寶道人:……

  翻翻自己的寶庫吧,看有沒有能護住膝蓋的靈寶。

  通天教主突然想到了點什麼,皺眉看向多寶,「你該不會,對雲霄多說了些什麼吧?」

  「弟子勸她,讓她莫要留遺憾。」

  通天教主臉一黑,只能仰頭長嘆,突然有種老父親的滄桑之感。

  劍指一點,通天教主面前的三角框中,呈現出一副有些模糊的畫面……

  畫面中,一男一女的身影只有隱隱的輪廓,此時正面面相對,間隔不過兩尺,似乎在說著什麼。

  通天教主劍指畫了個簡單的劍元符箓,三把寶劍顫鳴,倒是傳來了異常清晰地對話聲:

  「抱歉,你本是雲上的仙子,我卻執意將你拉入凡塵。」

  「是我自己要落下的……」

  「雲霄……」

  「嗯。」

  輕喚聲中,十指交扣,兩道身影漸漸湊近。

  通天教主一手遮眼,旁邊的多寶道人滿臉尷尬,低頭不去多看。

  一尺、五寸、三寸……

  兩道身影離著越來越近,已是各自閉上雙眼、屏住呼吸;

  雖然畫面模糊,但依然能看到雲霄仙子那因緊張而攥起的纖手,能看清李長壽此刻道軀的緊繃程度。

  兩寸!

  一!

  轟!

  畫面突然震顫,誅仙劍、戮仙劍、絕仙劍同時爆發出劇烈嗡鳴,通天教主坐起身來,看向畫面的左側邊緣。

  那裡,一隻漆黑的頭顱撞開山壁,冷漠且帶著憤怒的巨大雙眸,凝視著有些渺小的李長壽與雲霄。

  那金翅大鵬鳥和白澤的身影狼狽後飛,似是被這巨大的頭顱直接撞到了洞內!

  果、果然出現了嗎?

  那【但凡有類似情節必被打擾】的洪荒鐵律!

  李長壽嘴角瘋狂抽搐,立刻就要扭頭轉身,看向這頭沒有給自己太大威壓的陌生凶獸。

  上個打擾自己好事的那傢伙,已經在河裡撿斧頭了!

  但李長壽剛剛扭過頭來,目中還未燃起怒火,自身尚未顯露威嚴,面前仙子略微用力拉了下李長壽的手掌,又輕輕踮腳……

  啵。

  李長壽怔了下,扭頭看向面前那鎮定自若、彷彿無事發生的仙子。

  雲霄極快地抽回纖手,李長壽下意識摸了下自己臉頰,剛才那輕輕的響動、近乎無法感受到的觸感,在他道心不斷迴盪。

  「讓我來吧。」

  李長壽笑著道了句,動作很自然地邁出一步,將雲霄擋在身後,直面那巨獸的頭顱,注視著對方那雙有些恐怖的紫黑色雙瞳。

  八九玄功,起。

  均衡大道,起。

  玄黃塔、乾坤尺,起。

  側旁傳來白澤的呼喊聲:「水神當心!這就是妖師鯤鵬!」

  李長壽不由精神一震,向後退了小半步,打了個手勢。

  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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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3: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一章 慘・鯤鵬・慘

  淦!

  混沌海中,一道黑影極快地穿梭,撞開無邊混沌氣息,攪動各處陰雲,背後卻有一根金線死死追隨,不斷縮短與這黑影的距離!

  遠看這黑影……

  呃,混沌海中好像沒有遠近。

  不必在意這些細節!

  遠看這黑影,像極了一頭無限龐大的,長著翅膀的『漆黑大魚』,但牠的頭部又類似於圓潤的飛禽。

  若是近距離觀察,能見這頭長了翅膀的大魚背後有一道暗紅色的創傷。

  這大鳥魚此時身軀長過百里,這創傷長達三四十里,宛若山谷、溝壑,讓牠尾部擺動時多少有些不便。

  此刻,大鳥魚目中滿是憤怒和瘋狂,龐大的面孔上盡是痛苦,只顧展翅疾飛,完全不敢回頭。

  他鯤鵬,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這白澤欺他太甚!

  這通天的弟子欺他太甚!

  那鳳族的金翅大鵬鳥欺他太甚!

  不,這些加起來,都不如那個從沒見過,卻自稱是『人族小霸王』的青年道者,欺他太甚!

  若非他有傷在身,這裡又離著洪荒太近,聖人隨時可能會趕過來,他不敢久戰,他堂堂妖師鯤鵬,北海上古扛把子,怎麼可能逃竄得如此狼狽!

  想起這麼多年,自己在混沌海中苟延殘喘,上古時赫赫威名,如今卻如喪家之魚,在混沌海中狼狽遁走。

  憑什麼?

  心底突然浮現出,此前那簡單碰撞的情形,鯤鵬這雙淺紫色的瞳孔中,又泛起了少許驚懼。

  真的,無論他之前做過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搞了紅雲、算計玄龜、為上古妖庭出了各類計策,並全程參與了上古人族絕滅計劃……

  今天他鐵定委屈!

  他就在混沌海遊一遊,外出看能否搜羅到一些寶物,順便督促下域外天魔對玄都城的戰事,家就被人抄了!

  雖然這個洞府已經棄置很多年,只是偶爾用作觀察洪荒天地的落腳地,但他鯤鵬是誰?

  上古有名的大惡鳥,世所公認的遠古大能!

  他能置之不理?能對此無動於衷嗎?

  自然不能。

  剛好就在附近的鯤鵬感應到此事,立刻殺了過來,本是想著將闖入自己洞府的生靈盡數打殺了,留幾個魂魄在身旁玩弄幾萬年,也算添個樂子。

  可他都看到了什麼?

  上古那個總是跟自己對著幹的老山羊,竟然帶著自己名義上的弟弟,在他洞府之外望風。

  自己洞府中,那個青年道者正與通天的女弟子雲霄,十指相扣、距離越來越近……

  把他洞府當什麼了?洪荒隱蔽小角落?

  把他妖師鯤鵬當什麼了?!

  一怒之下,鯤鵬立刻向前猛衝,撞開欲要阻攔自己的白澤和金鵬,直接自毀洞府。鯤鵬撞開一面山壁,怒視著這兩個沒羞沒臊的男女。

  更可氣的是什麼?

  更可氣的是,他鯤鵬的目光在注視,那通天教主的女弟子竟然還不收斂,比她師父當年還要囂張,直接一踮腳、一抬下巴,蜻蜓點水……

  啵了那陌生後輩一下!

  鯤鵬差點發狂!

  絕對是通天安排的這一幕,讓他這個女弟子來這裡故意刺激自己,讓自己想起當年暗戳戳在妖庭觀察御日女神羲和與帝俊親密時,心底的酸楚與無奈!

  哼,通天還想得混沌鐘,往後見一次搗亂一次!

  不過此時,還是要好好折磨一下這些傢伙。

  很好,白澤竟然離開了洪荒,這老山羊今天死定了;那金翅大鵬鳥體內還有始鳳的血脈,提純出來肯定能讓他舊傷痊癒大半!

  通天的這個弟子……倒是可以放回去報信,宣揚他鯤鵬的威風。

  反正只要那個恐怖的太清聖人不親來混沌海,其他聖人離開天道之力籠罩範圍,實力與準聖巔峰也差不多,根本追不上他的極速。

  那個竟然被通天女弟子主動『啵』了一口的小混蛋!

  你死定了!貧道說的!通天來了都保不住你!

  還敢說『交給我來吧』,那淡定中透露出的狂妄,像極了當年那些死在自己面前的『天縱之資』。

  他這是在瞧誰不起?

  很好,白澤還是知道他鯤鵬的厲害,已經滿是惶恐地喊出了他的名號。

  『水神當心,他就是妖師鯤鵬!』

  這美妙的顫音,尤其是從這老山羊的嘴裡冒出來時,又會讓他想起上古時,這老山羊在兩個腦子少根筋的妖帝面前,是如何『據理力爭』,跟自己處處作對。

  不能大意,自己有傷在身,陰溝裡翻船就鬧笑話了。

  陌生的『水神』打了個手勢。

  呵呵,怕了吧?

  知道貧道是誰,也想起了貧道自遠古到上古製造的一樁樁大案,心驚膽戰了吧?

  先縮小身軀到十丈級別,強化肉身、準備神通,稍後就用最凶殘的方式,一口將這個年輕後輩吞了,用最凶殘的方式,嚇得那個雲霄花容失色!

  需要在意的對手不過白澤,這傢伙是上古妖帥,大劫也沒損傷,還是有點東西的。

  哈哈哈哈哈!

  北海,你們的王回來了!

  乾坤鯤鵬無敵大沖……撞……

  什麼?!

  玄黃塔!乾坤尺!太極圖道韻!巫族戰技!祖巫氣息!

  好猛的拳鋒,竟能將他的衝勢一拳擋下來!

  這『水神』是誰?

  金鵬鳥也撲上來了,他手裡那是什麼……戮神槍?!

  這東西不是被毀了嗎?裡面為什麼也有太清聖人的氣息?!

  這又是什麼?混元金斗……

  通天的弟子實力為何這麼強,這個道境,已經斬三屍了?

  白澤你丫陰我,竟然躲在後面扔法寶,為何不敢上前一戰!

  這……

  沒辦法還手,乾坤尺的壓制太強。

  不對,這年輕水神的大道有些古怪,自己為何感覺有力使不出?

  對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就算是祖巫,單純論衝撞之力,大部分也不如自己才對!

  自己的力量,被這人偷走了?

  果然,這是通天與白澤聯手給自己下的圈套!今天只要能從這裡遁走,貧道就算贏了!

  點子硬,先走為妙。

  崩!

  撤!

  溜!

  在混沌海中,就沒人能追的上貧道!

  然後……

  自己的速度為何突然變慢了?

  唳——

  鯤鵬心底一驚,扭頭看向背後直飛而來的金光,看向金光中那渾身金色火焰的金翅大鵬鳥,以及鳥背上站立的三道身影。

  又是那個年輕水神,此時正並著劍指、雙手掐劍訣,一縷玄妙道韻從他身形湧出,套住了牠與金翅大鵬鳥!?

  速度,被竊走了!

  洪荒,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凶險。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

  『不愧是鯤鵬,好強。』

  金翅大鵬鳥背上,李長壽心底泛起這般念頭,劍眉之下目光無比冰冷。

  均衡大道威能全開,心神之力被迅速抽動,還好原本金鵬的極速雖不如鯤鵬,但差距不算太大,這才給了他能去均衡的可能。

  此前仗著玄黃塔,與鯤鵬面對面碰撞,均衡自己肉身之力與對方那恐怖的肉身之力,差點讓李長壽被自己的大道反震吐血。

  而且,他剛才細細謀劃,鬥法之中故意做出奮力出手的模樣,暗中讓雲霄仙子與金翅大鵬封鎖鯤鵬的後路。

  但鯤鵬反應竟是無比迅速,他們尚未合圍,鯤鵬已是察覺,直接做出判斷,硬抗乾坤尺轟擊,轉身直接遁走!

  李長壽憑八九玄功肉身之力,以自身法力為加持,借從鯤鵬身上均衡而來的力道,用乾坤尺打出的全力一擊……

  竟只是讓鯤鵬吐了幾口血,身形踉蹌了一下,完全無法讓鯤鵬喪失行動力。

  甚至還相當於推了鯤鵬一把,讓他順勢化出龐大身軀疾飛而出。

  但無妨。

  招呼一聲金鵬,趁機拉了下雲霄的小手,提著白澤的衣領,李長壽施展虛空冥遁,出現在金鵬背上,均衡大道再次爆發。

  先將鯤鵬的速度與金鵬的速度拉到了同一個水準,而後引動少部分太極圖威能,加持在金鵬外圍、不接觸金鵬軀體,讓金鵬周圍的乾坤大道碎片恢復正常。

  同樣的速度、不同的賽道,鯤鵬前行百里,金鵬只需前行九十九里,這就足夠追上鯤鵬!

  均衡,存於萬物之間!

  碧游宮中,正看著陷仙劍傳回模糊畫面的通天教主,此時也皺眉凝視著這一幕。

  這?

  大師兄教出來的徒弟都這麼猛的嗎?

  以前總是把長庚當作一個小吉祥物、咳,當作道門智多星,覺得長庚計謀出眾、性格討喜、嘴巴很甜、能說會道……

  不知不覺,長庚竟也有了這般實力。

  正面硬撼鯤鵬,還跟鯤鵬平分秋色;

  均衡大道施展開來,竟強行將金鵬與鯤鵬拉到了同一個極速,讓自己這個聖人此前都看走了眼。

  這……

  混沌鐘豈不是可以安排上了?

  雖然自己這個聖人師叔,去求長庚和金鵬幫忙,多少有點損面子。

  但今日若長庚能追上鯤鵬,將鯤鵬打死或者擒住,那稍後就可讓長庚、金鵬,或是長庚、鯤鵬,與他這個洪荒天道聖人去追混沌鐘!

  鎮壓教運的寶物,不就有了?

  通天教主站起身來,雙目中神光綻放,已是準備隨時出手。

  畫面中,金鵬一步步追上鯤鵬,化作一道金線撞開層層混沌氣息,逕直砸在鯤鵬背上!

  一桿神槍刺透了鯤鵬的護體仙光,迸發出一股股黑紅鮮血!

  李長壽雙手持槍,將小戮神槍當作了錨,死死釘入鯤鵬那厚皮之中,雲霄甩動縛龍索,將白澤、金鵬與她自身捆住腰身,串聯在李長壽腰上。

  縛龍索雖是先天靈寶,但明顯鎮不住這頭遠古凶獸!

  隨之,李長壽低喝一聲:「全力出手!不要留情!」

  鯤鵬龐大的身軀開始瘋狂抖動,但此刻相當於被破了極速,他已完全陷入被動。

  雲霄仙子掌托混元金斗,俏臉滿是嚴肅,撒落道道金光,手中陷仙劍催發出萬丈劍氣,打得鯤鵬背部小片區域皮開肉綻!

  金鵬鳥更是凶猛,化作本體又啄又撓,扒拉出了道道傷口。

  白澤就儒雅多了,拿著一把寶劍催發出道道劍氣,對著一個點反覆橫砍,似是要將鯤鵬直接斬碎了。

  此時,鯤鵬調轉方向,好似是要將他們帶去一些險地。

  李長壽還算淡定……

  他在手中拿出一瓶瓶呂岳煉製的毒丹,對著鯤鵬的傷口就撒了下去。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毒素無以滅鯤鵬嘛。

  其實李長壽手下留情了,如果真的想搞鯤鵬道心,直接撒孜然、五香面,提前浸潤浸潤,鯤鵬估計能放棄逃命,不死不休。

  李長壽暗中提醒,情形不對就立刻後退,鯤鵬能殺最好,殺不了也無妨。

  而鯤鵬確實不愧是洪荒公認的狠人,此時遭了被動,感受到陷仙劍之鋒銳,立刻做出應對。

  牠身周爆發出一股股洶湧的力道,浩瀚法力宛若狂風海嘯般爆發開來,將背上的攻勢暫時阻攔,身形驟然縮小,化作常人身形向前急竄。

  可惜,李長壽早有準備。

  金光閃過,金鵬鳥當即鎖死了鯤鵬前路。

  鯤鵬本體與化形道軀速度差距頗大,李長壽、雲霄左右襲來,白澤更是封住了鯤鵬另一個方向的退路。

  正此時,鯤鵬冷笑一聲,顧不得渾身鮮血淋漓,掌中高舉起一顆灰色的圓球,傳聲喝罵:

  「爾等再逼迫貧道,貧道就與爾等同歸於盡!」

  雲霄秀眉輕皺,下意識擋在了李長壽身前。

  在場都非尋常煉氣士,自是第一時間感受到了鯤鵬手中圓球的異常。

  那圓球似乎蘊含了某種毀滅性的道則,可引發混沌海中殘缺道則動盪,李長壽和白澤的靈覺都在輕跳。

  白澤對李長壽、金鵬、雲霄傳聲:「當心,凶險。」

  李長壽淡定地點點頭,乾坤尺在掌心轉了幾圈,嘴角露出淡淡笑容,傳聲道:

  「上古妖師,不過如此。」

  鯤鵬的人形稍矮,四肢頗為壯實,雙目如鷹隼、面容略刻薄,此時新傷、舊傷交錯,他渾身傷痕累累,但氣息依然無比驚人,毫無外強中乾之相。

  「你是何人?」

  「我?」李長壽淡然道,「太清二弟子,靈山座上賓,今日受準提聖人指點,特來此地清掃餘孽。」

  「餘孽?」

  鯤鵬雙目燃燒起火焰:「這混賬靈山,上古妖庭崩潰,我為他們掠了多少妖族印記,讓他們能控住大批妖族高手!」

  李長壽故意露出恍然的神色,笑道:「原來是這樣,我說打殺的那些西方教上古大妖,為何對西方教如此忠心。」

  鯤鵬雙眼一瞇,冷笑道:「如今天地當真有趣,竟多了你這麼一號人物。

  想必西方教的日子不好過吧。」

  李長壽卻並未接話,與鯤鵬這種凶人對峙,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掌握談話的主動權。

  「今日你已敗了,用這般手段苟延殘喘,似乎有損妖師的威名。」

  「呵,威名早已蕩然無存,而今唯有殘軀罷了。」

  鯤鵬淡然道:「今日你放貧道離開,貧道自不會報復於你。

  不然,今日你讓貧道走脫了,貧道定會讓你體會體會,什麼是妖師之怒。」

  李長壽面容滿是冰冷:「上古人族慘劇,你便是主謀之一,今日斷不能容你逃脫。」

  「哈哈哈哈!」

  鯤鵬仰頭大笑,罵道:「對,對,洪荒所有壞事都是貧道做的!但你今日若要對貧道出手,貧道就引爆此物!」

  「你猜,是我請老師賜下太極圖較快,還是你出手較快?」

  「此地已脫離天道之力的邊界,聖人要來也非易事,更何況是將太極圖送來!」

  「是嗎?」

  李長壽不由笑瞇了眼,鯤鵬眉頭一皺,滿臉忌憚。

  就在李長壽背後,一張太極圖的虛影緩緩凝聚,先天至寶的氣息蕩漾開來,無序的混沌彷彿多了鮮明的秩序。

  李長壽一身青袍,長髮梳著流雲髮帶,頭頂懸浮玄黃塔,左手掌握乾坤尺,背後漂浮著太極圖。

  他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問道:「妖師應許久沒觀察過洪荒了吧。」

  鯤鵬冷笑一聲,目中光芒卻不斷閃動,似是在瘋狂思索。

  李長壽緩聲道:「先介紹下我自身。

  我是如今天庭二階正神,玉帝陛下親封太白金星,總領洪荒水事,天帝神權加持,天道仙神可先斬後奏。

  我還是太清老師的弟子,大法師的師弟,剛在紫霄宮中拜過了道祖師祖,被師祖委以執掌此次無量量劫之重任。」

  鯤鵬突然道:「色厲內荏,你背後太極圖必是太極圖分身!」

  「不錯。」李長壽笑道,「這只是一部分太極圖的威能。

  而知我喜歡如何行事的都知,我一貫求穩,從不高調炫耀,此次對你說這麼多,只不過是轉移你注意力罷了。

  三師叔!」

  背後突然顯現出凌厲劍氣,這鯤鵬面色發白,駭然轉身看去,卻見陷仙劍自行斬出一劍,哪裡有通天教主的身影?!

  糟了,中!

  萬物均衡!

  鯤鵬突然感覺自己道軀無比虛弱,視線餘光捕捉到白澤那老山羊渾身湧起了滔天血氣!

  幾乎同一瞬息,在鯤鵬能看到的一幅畫面中!

  他托著那顆圓球的手掌,突然被一根細細的『繩索』割開,手掌、手臂被直接切成了一段又一段……

  混元金斗自遠處砸來,目標卻是那顆圓球。

  計!

  下一瞬!

  切斷鯤鵬手掌手臂的細繩現出本體,卻是一只帶著銀白色細鎖鏈的稜形梭子,此時正抵在他額頭,兩縷陰陽氣息自梭子飛出,封住了他的元神!

  穿心鎖!

  混元金斗飛到,直接將那顆圓球扣住。

  戮神槍自背後穿插而來,毫不猶豫穿透鯤鵬胸口,背後是金鵬鳥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面容。

  「你竊走母親本源,害得母親永遠無法脫離不死火山!」

  雲霄的倩影出現在側旁,陷仙劍橫舉,抵在鯤鵬脖頸之上。

  李長壽身形輕輕搖晃,面色頗為蒼白,有點嫌棄地看了眼白澤。

  「白先生,你道軀怎得這麼弱?」

  白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苦笑道:「我是瑞獸、瑞獸……智謀起家,鮮少鬥法,一般對貧道有敵意的,都見不到貧道,這方面就生疏了。」

  李長壽:……

  差點就被大道反噬,把自己震昏過去。

  妖師鯤鵬也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奸詐嘛,這麼容易就被自己算計了,剛準備的三套方案、四項準備、五點補充,完全不必登場。

  李長壽眨眨眼,皺眉思索,突然懷疑,這可能是自己有點問題。

  與此同時,那碧霄宮中,通天教主瞪著『三角框』中的畫面,將自己已經邁出去的半條腿收了回來,默默關了剛剛斬開的乾坤縫隙。

  好傢伙,連他也給騙了,剛剛長庚的神情,讓他以為長庚知道自己在注視這一幕……

  「師尊。」多寶在旁小聲道,「長庚跟師妹的事,是不是緩緩。」

  「哦?為何?」

  「面對他們,鯤鵬都這樣了,師妹若是得了長庚相助,誰還遭得住!」

  多寶道人幽幽一嘆,看著手中剛煉製了一半兒的護膝法寶,滿目悲涼。

  通天教主笑道:「鯤鵬畢竟是重傷之身嘛,而且長庚手中重寶當真太多了。」

  多寶道人嘴角微微抽搐,一時間完全不想表達什麼觀點。

  大師兄什麼的,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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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3: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二章 詭術妖師!

  上古妖師鯤鵬……

  這麼容易被他們搞定,該不會是個假的吧?

  為了方便辨別方位,李長壽一行原路回返,回到了被鯤鵬用臉撞破的『山嶽洞府』。

  此地那些奇特的陣法大多還在運轉,洞府內的環境還算穩定。

  在這混沌海內,有這般密地著實不易。

  此刻,鯤鵬保持著人形,模樣十分淒慘。

  被穿心鎖貫穿身周各處要害,又被縛龍索裹成粽子,而李長壽還覺得有些不太放心,將本是守護元神的太極圖威能,全都鎮到了鯤鵬元神處。

  當然,這些只是常規操作,壽終究是壽,還是多穩了一手。

  他把某上流瑞獸安排到了鯤鵬側旁端坐。

  白澤:……

  就這般,五花大綁、頭頂懸著陷仙劍的鯤鵬,重傷後淪為了階下囚。

  李長壽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資格,能受鯤鵬的一拜。

  故,金鵬鎮著鯤鵬要跪拜時,李長壽及時出聲阻止,正色道:

  「妖師鯤鵬雖是極凶極惡,但終歸是洪荒遠古、上古時的強者,不必這般羞辱。」

  鯤鵬冷笑了聲,用陰冷的目光注視著李長壽,被切斷了的手臂還在滴血,凶性依然未減。

  順帶一提,那顆莫名其妙的圓球,被李長壽珍藏了起來。

  底牌順利加一。

  李長壽道:「鯤鵬,今日你落入這般境地,全因我們幾人出手,我自不會讓你活下去,有報復我們的機會。

  送你上路之前,我姑且稱你一句前輩。

  前輩可還有什麼話說?」

  鯤鵬冷冷一笑,很乾脆的閉上雙眼。

  白澤在旁嘆道:「水神大人,可否讓我與他談談?

  也算是送他一程。」

  李長壽緩緩點頭,向後退了幾步,與雲霄對視一眼,各自目中流露出幾分感慨。

  一代大能,終究也只是這般。

  白澤盤坐在鯤鵬面前,從袖中拿出一只玉壺,斟了兩杯酒,將一杯放在鯤鵬身前。

  此時鯤鵬動彈都不能動彈,被金鵬在旁踹了一腳,狼狽地坐倒在地,卻並未有絲毫憤怒的表情,只是冷眼看了眼金鵬鳥,冷哼了聲。

  「甘為人坐騎的廢物。」

  「老師饒吾性命、救吾鳳族族運,更是解吾心中迷惑,指點吾為何而生!

  做老師的坐騎,此生之榮!」

  金鵬雙目中滿是恨意,定聲道:

  「還請老師准許,稍後弟子要撕碎這鯤鵬元神,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李長壽道:「自會讓你報仇雪恨,金鵬莫要太過激動,讓白先生與他敘敘舊吧。」

  「敘舊?」

  鯤鵬冷笑一聲,旋即大笑:

  「你們不過是畏懼貧道!懼怕貧道!想確定貧道是否還有後手!哈哈哈哈!

  這般惺惺作態的手段,早已是貧道上古時玩剩下的!」

  李長壽笑了笑,並未多說,反而是將金鵬招來身前,問明鳳族與鯤鵬的仇怨。

  讓李長壽有些驚訝的是,鯤鵬竟是始鳳的義子。

  遠古時,祖龍造就諸多龍子,龍族勢力蓬勃發展;

  而作為追隨盤古大戰先天神魔的兩大族之一的鳳族,卻並沒有太多的子嗣誕生。

  始鳳性情高傲,不願與實力不如自己的先天生靈結合生子,於是走上了一條與龍族截然不同的擴族之路。

  【成為我的兒子吧!】

  聽到金鵬說出這句話時,李長壽心底浮現出的畫面,竟然是上輩子某個鬍子雪白如彎刀般的老猛男……

  空了空心神,李長壽重新想像了一幅,屬於洪荒畫風的畫卷。

  在那明媚的陽光下,高傲美麗的始鳳背著涅槃之火翼,對著前方跪伏的人影,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輕輕撫摸對方的頭頂。

  在遠古時,百鳥朝鳳的典故,並非是指鳳凰一出、百鳥跟隨,而是不少飛禽大能,被收入了風族之中,接受了始鳳的涅槃之血,蛻變為鳳凰。

  遠古時,鯤鵬就是始鳳的義子,在鳳族中並不算太顯眼,是神魚鯤化作的飛禽。

  但隨著龍鳳大戰,鯤鵬依靠吞噬那些鳳族戰死者的本源之力,迅速崛起,並在遠古洪荒被打碎、龍鳳麒麟族高手死傷殆盡時,自封為北海之王,雄踞北海之地,與鳳族決裂。

  後來就成為了妖庭妖師。

  巫妖大戰末,鯤鵬遭人族高手追殺,遁入混沌海中,暗中逃去不死火山,哄騙得了元鳳的信任,又背刺奪走元鳳部分本源之力。

  孔宣與金翅大鵬鳥離開不死火山闖蕩三界,也有調查鯤鵬蹤跡,斬殺鯤鵬的計劃。

  不過,此時不必了。

  李長壽道:「那,若將鯤鵬煉化,是否還可還原元鳳本源之力?」

  「這個。」金鵬鳥仔細想了想,道:「此事卻是未知,應當能尋回部分。」

  「你們不必多費心思了。」鯤鵬淡然道,「昔日有聖追殺貧道,貧道重傷垂死時,已是將元鳳的本源之力盡數用於填補傷勢。」

  金鵬勃然大怒,立刻就要殺鳥,被李長壽攔了下來。

  白澤緩聲道:「鯤鵬,念在你我曾在上古共事一場,今日我敬你一杯。」

  鯤鵬默然無語,凝視著白澤,目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白澤笑道:

  「你不必多費心思,今日你已是必死之局,也正如你所說,我們穩妥起見,確實要先斷定你是否還有後手。

  混沌海中的日子,怕是不好熬吧。

  人族有句俗語,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而今你已是走投無路,不如與貧道多說幾句。」

  鯤鵬表情清清淡淡,似乎對自己的生死早已不太在意。

  側旁李長壽暗中觀察到這一點,心底莫名泛起了狐疑……

  鯤鵬的求生欲,有些意外的弱。

  雲霄傳聲道:「這妖師似乎與傳聞中的妖師,多有不同。」

  「不錯。」李長壽抱起胳膊,傳聲回道:「總覺得,制服他的過程太簡單了些……」

  雲霄便是傳聲時,嗓音也是輕輕柔柔,讓人道心異常舒適。

  她道:「其實並不簡單。

  鯤鵬最棘手的便是他的極速,在混沌海中馳騁久無敵手,金翅大鵬鳥本就已是世上難尋的洪荒異種,而你的均衡之道更是遠古、上古聞所未聞的大道。

  鯤鵬本就是重傷殘軀,又久居混沌海,一頭撞到你這剋星手中,有這般下場實乃情理之中。」

  「雖這般能合理解釋,但總歸有點不太對勁。」李長壽微微搖頭,凝視著鯤鵬此刻的表情。

  雲霄在旁並未多打擾,為了讓他能專心思考,全心防備鯤鵬發難。

  此刻,鯤鵬心防似是在逐步崩潰,面對著白澤,這個曾與他在那金碧輝煌的妖庭大殿中辯來論去的『老相識』,面容漸漸灰暗,又略帶自嘲的一笑,目中的銳利光芒漸漸褪去。

  李長壽眉頭輕皺……

  他,察覺不到什麼問題。

  鯤鵬此時所表現出的狀態,就是在混沌海中東躲西藏太久,自身有些自暴自棄。

  這完全說的通……

  「看來,最後還是你贏了。」鯤鵬嗓音變得沙啞了些,「白澤,你又投奔了明主。」

  「貧道未對如今的天庭效命。」白澤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將酒杯放下,雙手搭在膝蓋上,「若真說起來,貧道是被水神大人逼上了絕路,為了活命,對水神大人效忠。」

  「你那神通趨吉避凶,上古時貧道襲殺你這麼多次都不得已落空。」

  鯤鵬道:「你莫非也老了?」

  「此事說來話長,終究是我棋差半招。」白澤嘆道,「利用我這神通將我逼上絕路,最後更是在我躲入混沌海之前,找出了我的所在。

  莫要感覺你今日輸得委屈了。

  你自己撞上來時,已是注定了今日之局。

  這裡非洪荒,是無序的混沌海,也不會有天道影響你做出判斷,簡而言之,自尋死路了。」

  「哈哈……」

  鯤鵬笑到一半,目中滿是悲涼。

  「不曾想,貧道縱橫一生,而今是在此地,葬於後輩之手。」

  白澤道:「你凡事做絕、惡事做盡,最後天怒靈怨,不為洪荒所容,合該有這般下場。」

  「少拿命中注定四個字大放厥詞。」鯤鵬道,「你自以為謀算萬事、決勝洪荒,一力建起妖庭、搭建起上古聖族。

  實際上,你也不過是被天道玩弄的棋子,是被那些先一步抵達這洪荒天地頂峰的生靈,肆意擺弄的法器。

  白澤,你可知洪荒何事最荒謬?」

  白澤沉默了一陣,面容略帶無奈,道:

  「你我經歷不同、遭遇不同,自是感悟不同,貧道對你也算瞭解,試著推敲一下,你覺得最荒謬的,無外乎兩件事。

  其一,覺得自己不過是在走遠古時眾大能的老路,奪寶、殺生、不擇手段強大自身,卻被後世本與你無關的善惡觀,打為了極惡之徒。

  你本是上古一方霸主,卻要被那些只知用善、仁標榜自身的後輩唾棄。

  其二,妖族本身。」

  「都錯了。」

  「哦?」白澤挑了挑眉頭。

  鯤鵬笑道:「貧道行事,不問善惡,只問因果,不循規矩,不擇手段。

  所謂善惡仁義,不過都是虛假之物,洪荒始終是強者至上,而所謂的秩序,不過是強者為了鞏固自身地位,強加給弱者的藩籬。

  強者要杜絕後世誕生出,能夠威脅到自己存在的生靈。

  白澤,你若非今日坐在此地,面對要被抹殺的貧道,怕是永遠不會知曉,妖族為何而立吧。」

  白澤道:「說這些都已無用。」

  「你怕了。」鯤鵬目中亮起淡淡的光亮,「妖族不就是當年道祖鴻鈞為了算計盤古遺族,一手扶持起的?

  你真以為,你這趨吉避凶的神通,是天道白白給你的?

  你走的每一步,做出的每個選擇,不只是你、還有那兩個妖帝、妖庭種種,都在鴻鈞掌控。

  只因巫族是盤古遺族,本身不受掌控,所以有了巫妖之戰。

  用你們的話來說,什麼是極惡?

  道祖就是那個先行者,遠古時代真正走上眾生巔峰的存在。

  你可知,道祖當年殺羅睺用的是什麼神通?貧道看到了,那是巔峰肉身搏殺之戰。

  道祖在洪荒傳下的是什麼?能被天道隨意影響的元神道。

  最荒謬的就是這般。

  明明,貧道最是崇拜道祖鴻鈞,而到頭來,卻只是在妖庭隕落時,得了他一個眼神注視,就落到了這般淒慘的境地。

  貧道那次被通天追殺、重傷瀕死,最後又逃得性命,才想明白了這般道理。

  鴻鈞絕不會允許有第二個他……」

  「白先生。」李長壽的嗓音打斷了鯤鵬的話語。

  他自後飄來,已是到了鯤鵬面前,開口道:「不必讓他多說下去了。

  彼時的妖師已死,而今不過是上古不願逝去的孤魂,滿是怨氣,再無氣概。」

  白澤輕嘆了聲,站起身來,後退兩步。

  「動手吧,金鵬。」

  「謝老師!」

  金鵬鳥抱拳做道揖,張手握緊小戮神槍,幾乎傾盡自己全部力道,一槍對著鯤鵬頭顱貫去。

  穩妥起見,李長壽在小戮神槍擊潰鯤鵬額頭的瞬間,發動太極圖威能,絞滅了鯤鵬元神。

  鯤鵬殘軀欲化作本體,李長壽手中乾坤尺自行飛出,引動完整的乾坤大道鎮壓其上,讓鯤鵬化作本體時,也不過是三丈長短。

  隨之,乾坤尺與混元金斗合力,李長壽與雲霄一同出手,將鯤鵬殘軀納入混元金斗之中。

  混元金斗有溯源返初之威能,雲霄仙子得了李長壽反覆叮囑,此時全力出手,將鯤鵬屍身煉化……

  洪荒一代狠人,大名鼎鼎的極惡生靈,就這般屍骨無存。

  對此,白澤只是一聲長嘆,將之前擺在鯤鵬面前的酒水撒在這處洞府。

  李長壽則是仔細搜尋周遭是否有殘魂殘留,並將鯤鵬的血跡、殘片,用三昧真炎細細燃掉。

  金鵬拄著戮神槍,低頭行禮,又沉默一陣。

  李長壽關切地問道:「怎麼?」

  「他終歸,也曾算是我們鳳族之靈。」

  ……

  雲霄完全煉化了鯤鵬屍身,在李長壽感知中、差不多半個時辰後,一行人踏上歸程。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金鵬展翅疾飛,但白澤也化作人形,坐在李長壽、雲霄面前,面容之上滿是唏噓。

  人教老坐騎需要傾訴。

  鯤鵬本體已是千瘡百孔,處置起來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殺了鯤鵬,李長壽心情意外很平靜。

  沒什麼成就感,也沒什麼愉悅感,反而有一種目睹一個時代落幕的悲涼蕭瑟。

  以及,心底揮之不去的疑惑。

  鯤鵬所說的那些話,並未動搖李長壽的道心,他對道祖自還是一如既往的敬重。

  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自會得出不同的結論。

  而今洪荒的秩序,本就是源於『道祖合道・六聖歸位』,鯤鵬作為遠古『餘孽』,能說出這些話,本就是情理之中。

  若是被鯤鵬三言兩語就蠱惑,那才是真的笑話。

  當然,李長壽本身對道祖就有足夠的警惕,絕不想成為浪前輩第二。

  只是自己為何,總覺得今日之事,有些不對勁?

  很快,雲霄在混元金斗中,取出了鯤鵬的『遺產』,李長壽道心中的那份疑惑,越來越明顯。

  這鯤鵬怎麼這麼窮?

  李長壽拿到了一只絕品儲物靈寶,那是一只玉扳指,其內竟只有一堆毫無靈性的破瓦爛銅,以及幾樣罕見卻沒什麼用的稀有寶材。

  仔細想想,這般也合理。

  鯤鵬有傷在身,在混沌海中無法得到靈氣恢復自身法力,只能依靠自身的儲藏。

  漫長歲月過去,傷勢未能痊癒、法力未能恢復,這儲藏早已耗盡。

  他不敢回返洪荒天地,甚至不敢離洪荒天地太近,也就得不到『補給』。

  鯤鵬終究是洪荒生靈,在混沌海中雖可生存,卻無法生存得舒適。

  「怎了?」

  見李長壽一直愁眉緊皺,雲霄輕聲問著。

  「依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李長壽並未隱瞞,「鯤鵬死的太簡單了些,委實反常。

  白先生,鯤鵬可有什麼厲害法寶?」

  白澤道:「這倒是未曾聽過,見過鯤鵬出手的生靈,大多都已被他抹殺了。

  說實話,鯤鵬當年的神通、法寶到底是哪般,兩位妖皇都不甚明瞭。」

  金鵬鳥卻道:「鯤鵬有一口鼎,有一只寶壺,還有一盞古燈。」

  李長壽在那玉扳指中搜尋了一二,很快將這三樣毫無靈性靈力的先天靈寶拿了出來。

  這靈寶,已經『死』了。

  白澤嘆道:「被鯤鵬吸盡了靈,只不過是廢石一般……嘖,這次竟是白忙一場,他連法寶都不放過。」

  雲霄仙子道:「能除此大惡,已是幸事,這或許是師尊特意的安排。」

  李長壽又問:「那鯤鵬屍身煉出了什麼?可否有鳳族本源?」

  雲霄道:「只是一些靈氣,以及些許道則碎片,都已自行消散。」

  「白先生,你確定這是鯤鵬?」

  「水神,那極速別無二家。」

  「也對……」

  李長壽略微有點懵,心底的懷疑始終不曾退卻。

  他盤坐在金鵬背上仔細想著,很快就拿出了一張空白卷軸,低頭寫寫畫畫。

  不知過了多久,李長壽抬頭看向白澤,笑道:「白先生,比試一番?」

  「如何比?」

  李長壽笑道:「假如你我是鯤鵬,陷入上古末期那般絕境,在偷了始鳳本源之力、又在聖人追殺下僥倖逃脫之後,該如何佈置,讓自己活命。」

  白澤不由一愣,低頭沉思一陣,不由眼前一亮。

  「有蹊蹺……」

  李長壽笑問:「哪般蹊蹺?」

  「鯤鵬為何要在洪荒邊緣徘徊,而不是遁入混沌海深處?」

  白澤雙目瞪圓、精神大振,道:

  「他都已這般虛弱,不敢靠近洪荒天地,又何必非要在天道之力投射的邊緣,建造那洞府?讓六位聖人都知他還活著?」

  李長壽嘴角的笑容更濃郁了些,「還有嗎?」

  白澤沉吟一二,側旁的雲霄也輕輕皺眉,認真思索了起來。

  很快,白澤陷入沉思,雲霄陷入沉思,藉著陷仙劍觀察此地的通天教主陷入沉思。

  又不知過了多久,雲霄輕聲道:「會不會是因鯤鵬過於自負,以極速為榮?」

  李長壽道:「一個極度自負的生靈,為何會在尚未落到下風,只是剛跟咱們交手兩招,就果斷扭頭遁走?」

  「鯤鵬並非自負。」白澤解釋道,「他凶狠狡詐,哪怕是出手對付度仙門掌門季無憂這般勉強算作高手的生靈,都會全力以赴、不留後患。」

  李長壽道:「這種生靈,被咱們沒費力就滅了。」

  白澤道:「可他臨死前的那一瞬的恐懼也非作假,鯤鵬的極速咱們剛才也見證到了,不可能有第二隻鯤鵬。」

  「為何不能有第二隻鯤鵬?」

  李長壽如此反問,白澤啞口無言。

  雲霄道:「將他屍身溯本回源之後,尋不到一絲始鳳本源之力,這難以解釋。

  遠古時,我也曾感受過始鳳的氣息道韻,在這鯤鵬身上尋不到半點。」

  白澤捏著山羊鬍,低聲道:「我怎得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啪啪兩聲,李長壽拍了拍手掌,笑道:

  「咱們不妨做個大膽的假設,這個假設也是我剛才窮舉了各種可能性後,唯一能解釋清楚各類疑點的假設。

  關鍵節點,就是在通天師叔追殺鯤鵬,鯤鵬重傷瀕死,但僥倖逃脫。

  鯤鵬背上那條巨大的傷痕,應是通天師叔斬的。

  而那次,瀕死的鯤鵬做了一個選擇。」

  白澤身體禁不住前傾:「什麼選擇?」

  「金蟬脫殼,或者是自我分裂,或者其他神通……

  總之,不知他用了什麼辦法,重塑了另一個自己。

  假定是蛻殼那套。」

  李長壽緩聲道:

  「他有可能,是將原本的舊蛻遺留在洪荒天地邊緣,等待被聖人斬殺,新誕生的靈體遠遁混沌海深處。

  舊蛻擁有他自我分裂前的所有記憶,卻被抹掉了自己做出這個決斷時的記憶,換而言之,舊蛻不知自己已經分裂,誤以為自己能不死,全憑始鳳的本源之力。

  而那新誕生的靈體,除卻拿走了記載元神分裂之法,以及始鳳本源之力,並未帶走其他任何寶物與靈石。

  一個完美的假死脫身之計,就此達成。

  今日我們殺的,只是舊蛻,而真正的鯤鵬,早已扎根混沌海。」

  白澤面色有些發白,皺眉道:「可有什麼佐證?」

  李長壽笑了笑,在那玉扳指中拿出了一塊石板,遞到了白澤面前。

  「上面有兩句話,應是舊蛻鯤鵬察覺到了異常。

  一句是『為何總覺元神有所缺憾』,另一句是『為何總不想去混沌深處』。」

  白澤接過石板,低頭仔細端詳了一陣,面色有些泛白。

  李長壽將仙識沉入扳指中,開始搜尋其他證據,來支持自己這個大膽的假設。

  但當他將那一堆廢掉的寶物攤開,瞳孔猛然一縮,凝視著被兩只鏽跡斑斑的鐵镲壓住的那只……

  包裹著莫名道韻的鐵環筆記本!

  鯤鵬難道就是浪前輩?!

  李長壽怔了一下,但很快否定了這般想法,確定這只款式明顯屬於上輩子、但材質卻是洪荒寶材的『筆記本』,是鯤鵬的收藏品。

  雲霄輕聲問:「可是又發現了什麼?」

  「嗯。」李長壽點點頭,拿出了一些廢掉的寶物,卻並未動那本『筆記』。

  這件事已是洪荒禁忌,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很容易引火上身。

  倒也算是意外的收穫。

  ……

  混沌海深處,距離洪荒不知多遠之地。

  一條漆黑的山脈聳立在混沌海中,周遭流轉的大道之力,將一縷縷混沌氣息隔絕在外,搭建起了類似於洪荒天地的『秩序』。

  若用洪荒天地的標準判斷,這山脈長有數千里;

  而當鯤鵬被太極圖剿滅元神的一瞬,這山脈最為高聳的山頭上,一雙如深淵般的漆黑眼眸,睜到了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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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3: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三章 浪人『年』記

  「水神大人,那鯤鵬當真未死?」

  「推測,只是推測。」李長壽笑道,「比起妖師鯤鵬如此輕易被咱們斬殺,我更願意相信鯤鵬還活著的假設。

  所以,多提防一點總歸是沒錯的。」

  「可這……」

  白澤有點欲言又止,臉上滿是苦笑,看了眼混沌海深處,最後低頭一嘆。

  以後還是少來混沌海吧。

  在洪荒當個瑞獸,挺好的。

  當下,白澤化作橘貓大小,踩著優雅的步伐跳回了金鵬腦袋上,但與來時那昂首挺胸的『領航員』不同,此時的他,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陷入了重重擔憂中。

  李長壽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雲霄仙子傳聲問:「可是在故意嚇白先生?」

  「這竟瞞不過你。」

  李長壽與雲霄對視一眼,目中滿是讚嘆,傳聲道:

  「越是如白先生這般,資歷老、本領高的有謀之士,骨子裡就越是傲氣,心氣兒越是高,且白先生有天道神通趨吉避凶,很容易對這神通產生依賴,在一些事上形成誤判。

  給白先生樹立一個危機,這危機還是他趨吉避凶神通不可感知的,自會讓白先生更穩健一些。

  白先生現如今替天庭執掌一方暗處的勢力,若是出現較大差錯,很容易讓天庭聲譽滿盤皆輸。

  而且,鯤鵬假死脫身的可能性雖然有,也確實是疑點……但終究不過是猜測。

  若真是如此,鯤鵬也不過是想擺脫聖人追殺罷了。」

  雲霄面露思索,輕聲問:「你這般會安排旁人,是否與我相處時,也都是在籌謀?」

  「與你何須籌謀?」

  李長壽笑道:「其實也是需籌謀的,籌謀今後之事,如何平穩度過這次大劫。」

  她頓時笑瞇了眼,凝霜肌膚泛起朵朵紅霞,冰清容顏端的是巧顏如畫。

  李長壽右手伸了過來。

  雲霄略微怔了下,「怎了?」

  「補一下。」李長壽正色道,「談情也需按部就班,按人族的規矩,第一步理應是牽手。」

  瞧李長壽說的一本正經,雲霄也並未多疑,抬起左手就要搭上來。

  但莫名的,她下意識縮了下纖手,淺蹙眉、輕抿嘴,眼中還帶著少許笑意。

  總覺得是被算計了。

  李長壽大義凜然的道一句:「道友該不會覺得,貧道是在佔道友便宜?」

  「自不是……」

  雲霄忙辯解一聲,屏住呼吸、纖指點在李長壽掌心。

  李長壽淡定一笑,反手點了下她手心,電光火石間將她要躲走的柔荑捉住,輕輕捏了捏,羞的她耳根泛紅。

  總歸是中了算計。

  側旁,金鵬鳥暗戳戳的對滿臉憂色的白澤傳聲:「老師當真厲害。」

  「別亂學。」白澤情緒低落地傳聲回道,「可別胡亂找天庭仙子,一臉正氣地讓人伸手過來。水神大人跟雲霄仙子是情投意合,火候剛好。」

  金鵬鳥忙道:「白先生莫要誤會,我對女色不感興趣。」

  白澤眉頭一皺,發現事情有些不太簡單,默默地在自己四蹄之下增加了一層仙力。

  隨之,白澤扭頭看了眼混沌海深處……

  大凶險。

  鯤鵬那老小子如果真的是假死脫身,別是醞釀什麼大陰謀。

  自己以後還是老老實實在天道籠罩之地,給道門賣賣命、給天庭做做事,緊緊抱穩水神的大腿,這些老傢伙愛怎麼嘲諷怎麼嘲諷。

  什麼比命更重?

  白澤嘆了口氣,又發了會兒愣,直到聽著背後響起的樂聲,才發現水神大人又有新套路。

  李長壽道:「趁著回去還有幾日空當,要不要一同撫琴?」

  「我一直修行,卻是不精通這些的。」

  「我教你啊。」

  李長壽拿出一把古琴,半邊放在自己雙膝上,半邊留在側旁。

  雲霄會意,身子朝著李長壽挪了挪,併攏纖足、身子傾斜,剛好將古琴抵住,卻不知不覺離李長壽更近了些。

  李長壽指尖摁壓琴弦,讓雲霄在側旁撥弄。

  雖彈出的,是一些斷斷續續的琴聲,但在李長壽的把控下,依然算是悅耳動聽,讓雲霄不多時便來了興致,興致勃勃彈了起來。

  待她抬頭與李長壽相視而笑,不知覺已是肩角相錯、肌膚相親,仙力都已輕輕擠壓。

  李長壽瞧了眼自己【路上】寶囊中,準備的那些後續道具……

  回顧混沌海一行,李長壽大抵推算出了,通天師叔的打算。

  有意算計鯤鵬,讓他跟雲霄經歷一場『苦戰』,並借此留下對彼此的珍貴記憶。

  要增進感情,何必非要去混沌海,又何必安排什麼打打殺殺的共同回憶。

  平平淡淡才是真,日久生情才是真。

  在遭遇危機時產生的『激情』,很容易被天長地久的平淡消磨,到時等待這段感情的,只能是不斷滑坡。

  在漫漫無邊的修道生涯中,回憶起來兩人相處的情形,是刀光劍影更顯親近,還是一同撫琴、漫步、聊天、打鬧更顯溫情?

  搞對象這種事,道境高、修為高也就圖一樂。

  碧游宮內,那白玉台階上,通天教主直呼內行。

  太清觀,那狹小的廟宇中,太清聖人嘴角扯出淡淡的微笑,手指輕彈。

  正與雲霄一同撫琴的李長壽心底頓生感應,看了眼被他收到了寶囊中的鯤鵬玉扳指,仙識探入其中,也是不由一愣。

  那本【浪前輩遺物】,被一團陰陽氣息包裹,隔絕了外部探查。

  這自是老師出手……

  這又是,幾層深意?

  李長壽一心二用,心底思索為何老師會封住這本書,繼續與雲霄止乎於禮的互動。

  一縷青絲在他面前輕輕搖擺,帶著少許芬芳,讓李長壽頗感舒適。

  臨近洪荒天地,李長壽又穩了一手。

  他與白澤商議了一陣,取了自己一隻紙道人,將鯤鵬的玉扳指放在這紙道人懷中。

  李長壽與白澤花費了半日功夫,將紙道人層層封禁,保證這紙道人不被混沌氣息侵蝕,便將它推入了混沌海中。

  如此,既可不被天道格外關注,又可防範鯤鵬可能存在的其他毒計。

  李長壽道:「為了防備鯤鵬是在用假死脫身之計,咱們回洪荒後,切記不可多提此行之事,也不要將此事拿出去炫耀,這事本身就頗為蹊蹺。

  若鯤鵬真的是如此盤算,咱們不張揚此事,自可讓他的算計不攻自破。

  若鯤鵬並未有這般謀劃,確實是死在咱們手中了,那也算除去了一個洪荒大患,讓他的故事,在歲月長河靜靜消逝。」

  金鵬、白澤低頭領命,雲霄仙子目中閃爍幾分光彩,凝視著李長壽的側臉,似是心情頗為舒暢,扭頭含笑注視著那隱隱可見其形的天道壁壘。

  「對了。」李長壽在旁輕笑道,「雲霄你也記得,去將此事稟告三師叔一聲。」

  雲霄頓時若有所思。

  碧游宮中,某聖人老爺身形唰的一聲消失不見,多寶道人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那三把絕世仙劍已憑空消失。

  「為師去混沌海中搜尋鎮教之寶,雲霄來了你記得接待下。」

  多寶立刻擺出了個苦瓜臉,坐在蒲團上幽幽一嘆。

  ……

  帶著鯤鵬玉扳指停留在混沌海中的紙道人,其實另有所用。

  一縷仙識自紙道人而出,探入鯤鵬的玉扳指中,凝成李長壽的虛影,盤坐在了那『鐵環筆記本』前,仔細感悟著那兩團陰陽氣息。

  李長壽很快就搞明白,太清老師出手,並非是阻止自己看裡面的內容。

  相反,太清老師是用無上妙法,將浪前輩的遺物與天地隔絕開,讓李長壽可以隨心將它帶回洪荒天地,不必擔心被天道監察。

  那浪前輩的遺物,李長壽猶豫再三……

  反覆思考、仔細琢磨。

  就算得知太多信息,明白所謂的真相,此時又能改變什麼?

  歲月不可逆轉,上古已是過往,浪前輩已經輸了,自己此時想打開這本筆記,歸根結底,只是源於好奇心。

  源於,對浪前輩的好奇。

  自己是否能承擔,一時好奇要付出的代價?

  李長壽仔細想了想,心底念頭無比繁複,最後還是伸出了手掌。

  看看。

  主要是為了引以為戒!

  仙識化作一縷縷流光,浸入了那陰陽氣團,這筆記中的訊息,很快就浮現在李長壽心底。

  為了儀式感,李長壽特意將整本筆記『拓印』完,在自己心底凝成一本書冊,端在元神小人兒手中,緩緩打開。

  來了!來了!

  上古的隱秘,遠古的軼事,道祖的謊言,天地的真相!

  一切盡……在……

  【年計其一,洪荒世界真美妙。

  從開天闢地後一覺睡醒已是到了這,這具身體修為竟這麼高了,不錯不錯,培養的第二意識也算完整了。

  以後還是要養成百年做一次年記的習慣,提醒自己別忘了一些大事。】

  【其二,女媧這小丫頭進入叛逆期,這叫啥?目睹自己老祖宗如何捏土造人?】

  【其三,鴻鈞果然厲害,釣魚不用點計還真贏不過他。】

  【其四,天道越發完善了,能感覺到天地間的規則秩序變得清晰了許多,挺好,盤古老哥的遺願能早點實現。】

  【其五,百年無事,打牌。】

  【其六,千年無事,打牌。】

  …

  【二十七,鴻鈞想統合萬靈做個聖族,約束下越發膨脹的巫族,也確實該約束了,洪荒從遠古好不容易培養的物種多樣性,都快被巫族吃光了!

  妖族就妖族,還聖族,貼金。】

  【二十八,羲和果然好美,便宜帝俊那傢伙了。

  要不是怕影響到后羿射日這種小故事,羲和還能被你們得手?貧道這收攝不住的該死魅力,嘖,要不要找個伴?

  算了,等等人族,貧道以後的子嗣還是人族較好。】

  【二十九,最近三千年無事,打牌。】

  …

  【四十二,鴻鈞這傢伙講的道也不怎麼樣嘛,還以為有多深的理解。

  就這水瓶?

  以前在天橋底下一塊錢聽三段兒還能倒找七毛!

  鴻鈞這思想就不行,充滿了老舊沉痾,比起遠古一點都沒進步。】

  …

  【一零九,人族誕生了,女媧這丫頭終於成聖了,有點貧道當年風采了。

  成天道聖人注定無法超脫,貧道一路積累下去,也不差。

  三清要成聖了,太清有點東西,竟然能在天道之後推演出大道本初的演變,通天這暴脾氣該改改了,不然後面肯定要吃虧。】

  …

  【一六二,羲和果然好美,這愉快的三天三夜,便宜帝俊那傢伙了。】

  【一六三,妖族跟巫族開始起衝突了,巫族那幾個祖巫是真的軸,非要胡亂承認昨天闖月宮的是他們,還一次幾個。

  明明就貧道一個!

  帝俊不急誰急?

  以後還是跟羲和斷了關係吧,她也挺為難的,貧道這短暫持續了幾百年的感情……

  唉,早知道管什麼後事,先下手為強得了。

  鬱悶,找人打牌。】

  …

  【三七二,這些該死的妖族果然開始煉製對付巫族的法寶,人族要遭災了。

  這次也沒辦法出手,人族必須挺過這一次,才能成為真正的天地主角。

  暗中護下一批,送去三千世界中安家吧。

  這麼多年了,貧道這道心還是不能如鐵石心腸。】

  【三七三,收了個乖徒弟,應該是今後的姮娥仙子了。

  后羿那傢伙好像早就是大巫了,好像還成親了,這故事是不是發生不了了?

  唉,心態老了心態老了,便是發現了未來的姮娥,也動不了什麼心念,只能收徒了。

  以後誰要敢打貧道寶貝徒弟的主意,打斷腿,必須打斷腿。】

  …

  【三八二,最近無事,打牌。】

  【三八三,為什麼?】

  【三八四,這不對勁。】

  【三八五,錯了,都錯了,不該是這樣,我做錯了。】

  【三八六,不,錯的是鴻鈞!這糟老頭子一肚子壞水兒!我必須做些什麼了。】

  【三八七……】

  內容戛然而止,這本筆記最後的一頁被撕扯掉了半邊,顯露出那薄薄紙頁內的複雜構造。

  錯了?

  什麼錯了?

  李長壽的元神小人兒拍碎了手中的筆記本,一陣思索。

  筆記的內容多是打牌,也有很多上古軼事,比較有名的名場面都有記錄,當然還有這位浪前輩的風流韻事。

  挖妖帝牆角這種事,恐怕也就只有這位浪前輩敢去做了。

  最讓壽無語的是,還挖到了……

  這冊筆記是鐵環構造,其後不知還有多少內容,而對自己有警示意義的內容就在後面。

  行吧,本以為打開這個筆記,能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最起碼能知道浪前輩姓誰名誰,是上古哪位人物。

  但李長壽看完之後,只能啞然失笑……

  誰沒事會在『日記』裡面寫什麼『我某某某』?

  那樣的日記,不太正經。

  李長壽沉吟幾聲,沒得到什麼有價值的訊息,期待感落空不少。

  罷了,多探究也無用。

  李長壽收攝心神,開始與雲霄進入共同撫琴後的第二個畫面。

  一同作畫。

  手把手教學,一對一指點,作勢把自己這點文藝優勢發揮到極致!

  白澤半途回返了三千世界,走的時候神情恍惚、眼圈深陷,目中滿是思索之光,明顯的被迫害妄想早期症狀。

  對此,李長壽也有些不忍,但為了培養白澤,也只能狠狠心。

  他與仙子在東海分別,李長壽將她送回了三仙島。

  兩人分別時,水依依、雲依依、目光也依依,李長壽做了個道揖,雲霄在那千里雲霧前微微欠身,又對視一陣,方才一同轉身離去。

  啊……

  舒坦了。

  李長壽身形遁入東海之中,潛藏行蹤、回返度仙門中。

  金鵬已自行回返天庭太白宮,此次他收穫最大,親手斬殺了鳳族叛逆。

  這讓金鵬有一種越發濃郁的感激之情,感激到頗想為自己老師做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哪個方向入手。

  說名望,老師如今在天庭被萬仙敬仰;

  說實力,這次老師當著他與白澤先生、雲霄仙子的面,硬撼妖師鯤鵬,用均衡大道平衡他與鯤鵬之間的極速,已是讓他無法看清。

  寶物更是不用說,人教幾件至寶幾乎通用,那神出鬼沒、算計了鯤鵬的穿心鎖,更是無比犀利……

  『若要對老師表達感激之情,該給老師什麼謝禮?』

  在太白宮中,金鵬不由陷入了沉思。

  且說,李長壽回返小瓊峰,靈娥依舊在悟道之境。

  本是想跟靈娥嘮叨囉嗦幾句的李長壽,也只能忍住傾訴欲,在老位置打坐,並將離地焰光旗、乾坤尺送還。

  彷彿自己從未外出一般。

  就這般又過了半個月,靈娥身周仙光閃耀、靈氣如潮,卻是自身小境界穩穩提升,睜眼看向自家師兄。

  第一瞬,靈娥滿心歡喜,自己修為突破,距離長生境又近了一小步。

  雖然本身離著還遠。

  但下一瞬,靈娥眨了下眼。

  「師兄你衣服怎麼多了點褶皺?」

  李長壽笑道:「許是坐久了。」

  嗅、嗅嗅……

  靈娥幽幽一嘆,雙目失去高光,扭頭看向一旁的花花草草,低聲喃喃:「你身上有雲霄姐姐的味。」

  李長壽悚然一驚。

  他回來之前,明明用三昧真炎燒了幾次身周氣息!

  靈娥小嘴一扁,眼淚在眼眶裡面打轉兒,委委屈屈地看著自家師兄。

  「這、這個。」李長壽額頭掛了個鮮艷的危字,在樹下一陣忙碌,解釋了半天才算安撫住自家師妹。

  得,樂極生悲。

  不過這次確實是理虧,李長壽也沒強行詭辯。

  於是,片刻後;

  靈娥掐著細柳腰,對李長壽輕哼了聲:

  「師兄你這般不穩,去就去吧,還試圖遮掩真相、蒙騙你師妹,穩字經三……三百遍!」

  「行行。」李長壽隨手招來一塊石板,「發動師兄令,一人一半。」

  靈娥閃身跳到一旁:「師兄令無用!丟!」

  李長壽五指張開,靈娥哎呀一聲,被他隔空拽到了身側,塞了一面石板在她懷中。

  靈娥難得硬氣、抵死不從,兩人在樹下一陣打鬧。

  一直到靈娥頭頂冒著白煙兒逃之夭夭,李長壽在樹下百般無語。

  也就不經意間牽了牽小手……

  抬手在自己鼻尖嗅了嗅,李長壽目中帶著暖暖的笑意,坐在樹下看著面前的石板,低頭開始刻起了穩字經,靜靜思索諸事。

  鯤鵬是否真的如自己猜測的那般?

  浪前輩到底為何會跟鴻鈞道祖翻臉?

  封神大劫會不會有新的變數?

  從現在開始,緊盯商部落發展,就可預知大劫降臨的準確時刻,在此之前……

  噹!

  噹!

  山中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鐘聲,道道流光從度仙門諸峰飛起,朝度仙殿掠去。

  這是發生了什麼急事?

  一縷仙識隨之而去,自是毫無阻礙探入了度仙殿的陣法內,靜靜等著。

  但他還沒等來季無憂掌門現身,心底就泛起了一聲呼喚……

  「教主哥哥~我要渡金仙劫了!」

  李長壽精神一震。

  敖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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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敖乙渡劫闖金仙,小瓊峰外起波瀾

  天庭,太白宮前。

  李長壽坐在一張圈椅中,看著前方那人頭攢動的殿前空地。

  今日的熱鬧並無他事,敖乙將渡金仙之劫。

  龍王血脈渡金仙劫本就不是難事,敖乙更是天庭將領、為天道賣命,已入神位之列,自不必多擔心他渡劫之事。

  當然,穩妥起見,李長壽還是將自己煉製的最強七品救命丹,提前給了敖乙一堆。

  在此地的紙道人帶著一顆九轉金丹,若敖乙撐不過金仙劫,就直接將九轉金丹甩過去。

  說起來,龍族的修行之路,當真比人族簡單了許多。

  人族修行:入門、得法、吸納靈氣、辟穀、淨化道軀、感悟大道、構建道基、積累修為、成仙成道。

  絕大多數的人族煉氣士,要麼是死在了鬥法,要麼就是老死在了瓶頸處。

  龍族修行:開啟血脈、進一步開啟血脈、深入開啟血脈、金仙長生!

  『你現在是一條合格的龍王血脈戰龍了,繼續努力成大羅境,就可以做一個合格的龍王候選了。』

  這就是為何,龍族、鳳族、麒麟族代表的『海空陸』三族,在遠古無傷發育了許久後,有實力打破遠古洪荒天地。

  故,今日敖乙渡劫,李長壽決定小小的『操辦』一場,為天庭提提士氣。

  此時在太白宮前的,有敖乙之妻、海族小公主姜思兒,也有龍族四海的幾位龍子、長老,其餘大多是天庭將領。

  敖乙的友人盡數到場,也有湊熱鬧的天庭散仙過來捧場。

  在李長壽背後,天庭龍吉公主正閉目養神,手腕墜著一只花籃,裡面有給敖乙的賀禮。

  龍吉右側則是金鵬與靈珠子,前者一身金色戰甲,後者一身青衣長袍。

  在後方不遠的玉柱旁,一顆小腦袋探了出來,頭上戴著兩隻兔耳髮飾,小心翼翼看著這邊的情形,自是被姮娥仙子派來送賀禮的小玉兔。

  嗯,靈珠子的好兄弟。

  說起姮娥,李長壽又想到了浪前輩的『年記』,越品越覺得……

  這位同鄉前輩實在是太浪了!

  敢情,巫妖大戰最初爆發,是因為浪前輩去偷香竊玉,被妖庭發現了蹤跡。

  而後,妖帝大怒狂呼:『何人敢擅闖天庭?』

  某祖巫聞言哈哈大笑:『區區妖庭,如何能攔得住咱們兄弟來去自如的身形?』

  某妖帝:『彼其娘之!今日開戰!吾勢要殺盡巫族!』

  然後就爆發了第一次巫妖大戰,搞得生靈塗炭?

  到了女媧聖人口中,就成了那句【幕後操縱引發巫妖大戰】?

  這未免……

  一點點人教粗話卡在嗓子尖,被李長壽默默嚥了回去。

  怪不得浪前輩會成為天道禁忌!

  這是有空寫在『年記』裡面的,沒寫裡面的浪蕩事,肯定不知還有多少!

  單從這個角度而言,李長壽覺得道祖老爺確實……

  幹得漂亮。

  來自同鄉人的一點小吐槽。

  雖是同鄉,理念卻不一定相同,三觀也可能天差地別。

  就好比面對感情問題,李長壽跟雲霄如今也算情投意合,只因雲霄前路有劫難,他一直都在下意識避免跟雲霄發展太快,想等幫雲霄度過劫難了,再跟雲霄談一談同居這種小事。

  有些事,李長壽也不能免俗,挺嚮往。

  但時機不成熟、條件不允許,若不去首要看待雲霄前路的劫難,那不是擺明了不想負責……

  套路雖多,但要用在正途。

  懟該懟之人、算該算之事,不然必遭因果反噬,實乃穩教之大忌!

  從『年記』中,李長壽暫時可以得出的結論並不多。

  首先,浪前輩如果不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應該是遇到過開天闢地時的盤古大神。

  浪前輩提到了『第二意識』,以及『這具身體修為這麼高了』,李長壽推敲了很久,確定了一個可能性最大的故事脈絡。

  【因開天闢地的波動,浪降臨到了洪荒之中,與盤古大神結交,而後因某種原因,自身陷入重傷,被盤古神或是浪前輩自己,凝出了一具軀體、培養了第二意識,讓這意識自行修行,本意識陷入沉眠,許久之後方才醒來。】

  天道毀滅浪前輩時,應該是渣都不留。

  再有,浪有刻意與女媧聖人保持距離,應該是怕被女媧娘娘成聖後清算……這點倒是值得好評。

  『年記』最詭異的地方,在於最後幾條,透露出了浪前輩的困惑、不解,甚至自我否定。

  這位浪前輩的情緒明顯有些不對勁,聯繫到鴻鈞道祖所說,浪前輩不知何故要毀滅天地,前後反倒是對上了……

  浪前輩說的『錯了』,到底是什麼錯了?

  李長壽坐在圈椅中瞎想了一陣,直到視線捕捉到走向前來的敖乙,才將心底的疑惑盡數清空。

  所知訊息不足,難以形成有效結論。

  今後若是有機緣能瞭解到更多【歷史】,再去琢磨這些陳年往事吧。

  敖乙快步到了近前。

  作為已有聲名的天庭小將,敖乙今日也著重打扮了一番,頭戴龍紋金笠盔、半身金鏈鎖子甲,那玄色戰裙上繡著騰飛青龍,與長靴之上的龍珠交相輝映。

  這一身盡是靈寶,也是敖乙上天後,第一次穿非天庭制式的鎧甲。

  畢竟,今天也是東海龍宮二太子渡劫,龍王龍母雖未親至,但也來了幾位龍族長老、才俊,敖乙也需適當高調些。

  維護龍族洪荒大戶的外在形象!

  敖乙行至殿前,在李長壽面前抱拳行禮,朗聲道:

  「天河水軍副統領敖乙,今日欲渡劫修得金仙道果,特與星君大人稟告!」

  李長壽站起身來,此時雖是白髮白眉的老神仙模樣,卻讓不少仙子側目。

  當然,更多炙熱的目光,還是來自於天兵天將。

  李長壽將敖乙扶起,笑道:「你我本就兄弟,何必如此拘禮。

  今日你要去闖金仙天塹,為兄也無太多能助你之處,該叮囑的都已叮囑了,此時也只能祝你功成圓滿,成就金仙大道,為天庭增一員猛將!」

  敖乙抬頭看著李長壽,那張早已比少年時沉穩成熟許多,卻依然帶著幾分清秀的面容,此刻滿是感激。

  他重重地點頭,又轉身看了眼姜思兒,對姜思兒抱拳振了振手臂;

  隨後毅然轉身,一步躍起,身形在空中化作六百丈長青龍,龍尾一擺飛出百里!

  「夫君!」

  姜思兒向前追出幾步,美目中帶著幾分憂色。

  李長壽道:「不必擔心,十拿九穩。」

  姜思兒感激的一笑,目光始終捨不得離開那青龍之影。

  青龍盤踞於雲霧之中,按自己教主哥哥此前叮囑話語,仰頭低吼:

  「還請天道降下金仙天劫!」

  敖乙喊聲剛過,就聽轟隆幾聲,太白宮方圓千里風雲變色!

  第七重天的天穹被黑雲遮掩,濃郁無比的天劫之力朝青龍頭頂匯聚,化作了一層層寶塔之狀!

  九層黑塔真天懸,三千神魔顯影蹤!

  某截教仙宗道承出身的天將,此刻禁不住倒吸一口氣:

  「啊?竟是九重金仙天劫!」

  ——當真不如截教聖人道場出身的仙人專業。

  李長壽仔細感應了一陣,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這金仙劫雖厲害,敖乙的真龍之軀也是不弱,成功把握九成……咳,九成七。

  多的零點一,給道祖的小情緒。

  此時,敖乙也沒讓李長壽失望,身為穩教元老級人物,仰頭大吼一聲:

  「天河水軍副統領,東海龍宮龍王二子,敖乙!

  多謝天道老爺百忙之中抽空來劈!」

  他話音剛落,本還在醞釀的雷劫瞬間傾覆而下!

  紫藍相間的雷幕如瀑,浩浩蕩蕩的天威奔湧,天闕被照的透亮,那青龍被直接吞沒!

  姜思兒下意識攥緊秀拳,咬著嘴唇,滿是擔心地看著這一幕。

  昂——

  龍吟聲穿透雷幕!

  待雷光消退,那青龍渾身鱗片染上了少許焦黑,背部少部分區域被劈的皮開肉綻,那雙龍目之中滿是堅定,昂首對著上方劫雲低吼了一聲。

  再來!

  少頃,雷光再閃……

  李長壽此時已坐回了圈椅中,嘴角又露出了微笑。

  不少擔心敖乙是否能挺過金仙劫的天將,看到太白星君的表情,頓時放心了不少。

  而那些龍族來龍……自信,從始至終都無比自信。

  若是龍王二太子都不能渡過金仙劫,他們龍族也不用在天地間繼續混下去了。

  李長壽注意到這般細節,手指敲了敲座椅的扶手。

  龍族之腐朽,其實就在於血脈二字上。

  依靠血脈之力,龍族建立起了一個等級森嚴的內部秩序;

  東海海眼被破、龍族遭劫的那次,那頭黑蛟雖將這個秩序撞開了些許裂縫,但依然無比堅固。

  老師提醒過自己,要提防龍族自滿自大,破壞天庭好不容易得來的局面。

  這事必須仔細斟酌。

  側旁,卞莊低頭走來,小聲問:「星君大人,末將……可以用銅鏡直播這情形嗎?」

  「自然。」李長壽笑道,「記得莫要亂說、亂講。」

  「是!」

  卞莊頓時喜滋滋地答應了下來。

  轉眼,百多道身影飛到空中,一人拿著兩面銅鏡,相隔少許距離,從不同角度開始直播這場渡劫盛事!

  待敖乙那邊開始落下第三道天劫,雷霆與天火齊飛,龍血與靈氣共濺。

  李長壽閉上雙眼,留下部分心神在此地觀察敖乙的狀況,隨時準備出手扔九轉金丹,其餘心神盡皆回歸本體。

  本體在小瓊峰一處空曠的林地睜開雙眼。

  唉,又到了一劫一度的天道關愛環節。

  規矩他懂,九成八的天罰嘛。

  如今八九玄功也算有成,一滴半的祖巫精血已完全消化,被道祖老爺劈一頓就劈一頓,這有什麼大不了?

  讓別人來,他們還不一定有這待遇!

  為此,李長壽有感而發,特地作詩一首。

  【《挨抽》

  洪荒・佚名

  小時候,天劫是令人生畏的烤仙肉機,小命在這頭,成仙在那頭。

  長大後,天劫是擺在面前的艱險雄關,小命在這頭,長生在那頭。

  後來啊,天劫是是一條條紫色的神雷,小命在這頭,屁股在那頭……

  苦難,也可享受。】

  敖乙開始渡第四道天劫!

  李長壽仰頭看著陰沉的天空,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對著天空拱拱手。

  又一陣……敖乙開始渡第五重天劫。

  李長壽眉頭一皺,略微有些緊張,總覺得天道在醞釀一波大招,自己這次還是要多準備一些障眼陣法……

  敖乙開始渡第六重天劫……

  敖乙開始渡第七重天劫、敖乙衝上去了!

  帶著一聲勇猛無畏的龍吟,青龍直接撞入了那九層黑塔劫雲之中,青藍色的衝擊波在天邊遠遠盪開,化作狂風席捲方圓數千里之地!

  一時電閃雷鳴,無數閃電對敖乙劈砍,層層天火包裹青龍血跡斑斑的身軀!

  青龍沐浴雷光天火之中,身形奮力搖擺,仰頭發出一聲聲氣力十足的龍吟,霸氣盡顯!

  終於,寶塔頂端醞釀出層層雷光,一顆融合了雷、火、風、水之力的天劫雷球,抽乾了整個天劫之力,朝敖乙鎮壓而下。

  青龍渾身浴血,身上鱗片小半已破損,但此時猶自毫無畏懼!

  昂首,舉爪,修長的龍身挺立而起,渾身震顫中,湧出一股股血脈之力。

  我,敖乙,祖龍之孫,龍王之子!

  龍族入天庭先行者,已經做完了自己的大事,但必將成為族內的一根支柱,成為教主哥哥左膀右臂!

  此刻面對天劫最後一重,成則一飛沖天,敗則粉身碎骨,當無悔天地一行!

  願吾龍族,長盛不衰!

  昂——

  敖乙一雙龍目迸發出璀璨光亮,龍首之後的逆鱗閃耀出紫紅色光亮,龍軀直直飛起,撞向那最強的一記天劫!

  蛻變!

  躍升!

  百死不悔,戰魂不熄!

  震天的雷炸之聲中,敖乙身軀被雷光吞沒,而後天劫之力一瞬爆湧,瘋狂轟擊敖乙全身各處,敖乙元神被心魔之火瘋狂灼燒。

  他在咬牙硬挺,不肯發出半聲痛哼,意識恍然有些模糊,心底卻泛起了自己昨日與教主哥哥的對話:

  『一轉眼你也要金仙劫了,我自是不擔心你的實力,但總歸是要問一句,道心可有縫隙?』

  『嗯……有。』

  『哦?是什麼?』

  『一個冷面老道,人族練氣士……不過這也不重要了,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我今日之之成就。

  這次金仙劫,乙定克服這般心魔,定不會讓兄長失望。』

  『加油!你可以的!克服執念……啊哈哈哈哈,誰還沒個不堪的往事!』

  「那老道!」

  雷光中,渾身是血的敖乙突然怒吼,聲傳整個天闕!

  李長壽精神一震,道心略微有那麼一點忐忑,畢竟,南海洗龍案……

  轟!

  似是敖乙的龍軀直接炸裂,但仔細一看,卻是敖乙最外層的龍鱗炸飛開來,在他大吼聲中,龍軀各處血光湧動,竟在雷劫之中飛速漲大!

  一片片銀白色的龍鱗從敖乙脊背探出,轉眼將他身軀包裹,一根根銀色的龍鬃飄柔柔順,迸發出璀璨的銀光,強行將最後的天劫之力衝散!

  千丈長的銀龍沖天而起,撞碎劫雲,在空中仰頭咆哮,用龍族古語,爆發出了心底那聲等待多年的吶喊:

  「我不怕你了!」

  側旁姜思兒喜極而泣,李長壽卻是嘴角微微抽搐,心底嘆了口氣。

  以後,還是對敖乙……再好點吧。

  不過話說回來,此次自己的親友渡劫,為什麼自己沒遭天罰?

  道祖老爺煩了?膩了?

  李長壽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坐在那陷入沉思。

  似乎,是跟自己干預天劫的程度有關。

  帶著複雜的心情,李長壽本體遁入地下密室,躲去了安穩之地;

  在天庭的紙道人也站起身來,與眾天庭兵將等待敖乙回返。

  接下來是給敖乙舉辦的慶賀仙宴,雖熱鬧,但也不必耗費什麼心神。

  ……

  敖乙順利渡過天劫後,實力全面飛躍。

  天劫對人族的好處,大多集中在『大道感悟』類;

  而龍族經過天劫洗禮,卻能激發自身血脈,得到全面昇華。

  李長壽後面特准了敖乙幾年假期,讓他能跟姜思兒好好膩歪,且在龍宮做些應酬。

  又半個月後,各處再次恢復了平穩,但這平穩之下卻暗藏洶湧。

  此前度仙門響起的急促鐘聲,就是因度仙門遭受到了新一輪威脅。

  ——度仙門有幾名外門執事,在外奔走時遭了算計,二死六傷。

  但好在,度仙門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而度仙門的掌門季無憂此次也沒直接上頭,知道大劫在頭頂盤旋,做出了相對穩健的選擇。

  封山。

  李長壽對此事給予了較高的關注,用紙道人調查了背後對度仙門出手的勢力,發現對方並沒有明顯的大教背景,這次跟度仙門外門執事起衝突,也是因爭奪寶物……

  劫運作祟?

  李長壽並未放下警惕,持續暗中調查此事。

  正當李長壽擔心,度仙門將會捲入仙門之亂,開始盤算如何幫度仙門度過這次劫難時,南海海神廟來了兩個闡教的熟客,給李長壽帶來了一則比較關鍵的情報。

  所謂的闡教熟客,自是太乙與玉鼎。

  他們帶來的消息,卻是與一直平靜的人族凡俗有關。

  玉鼎真人道:「貧道本是在三千世界中,去為戩兒找尋下一個歷練處,不曾想遇到幾名金仙境邪修在一處小仙門中燒殺搶掠。

  貧道出手擊斃了這幾名邪修後,在他們儲物法寶中發現了這枚玉符。」

  「哦?」

  李長壽將玉符接過,放在紙道人掌心,打起精神、做好準備,小心翼翼探查了其內的內容,眉頭漸漸皺起。

  這幾名邪修接了個活,僱主讓他們三個月後,於五部洲南海之地集結。

  這玉符之中信息有限,只有去哪集合,以及各類叮囑,只透露出,這次是要去南贍部洲之中殺幾個凡人帝王。

  莫非,有人針對天庭支持的商部族,意圖擾亂封神大劫的節奏?

  此事天道豈會坐視不管?

  也不對,或許讓玉鼎真人遇到這幾個邪修,得到這封密信,本就是天道在背後指引。

  雖然有孔萱大姐頭在商部族坐鎮,但李長壽還是決定穩一手。

  「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轉世身就在南贍部洲玩耍,此事不得不重視起來。

  兩位師兄可有空閒,能否在南洲做個照應?」

  玉鼎真人含笑點頭,太乙真人卻是眉頭緊皺,沉吟幾聲:「這個,貧道就算了。」

  「師兄有事要忙也無妨。」

  「這個,也不是有要事,就是……有時候,長庚你也知道,貧道這嘴它有自己的想法……」

  太乙真人苦笑道:「總之,莫要讓貧道與七情化身碰面就好。」

  李長壽和玉鼎真人對視一眼,兩人不由仰頭大笑,笑出了沒心沒肺之感。

  與此同時,一道玉符劃破東勝神洲的天際,砸向了度仙門的護山大陣,即將砸上大陣那絲薄潤滑的光壁時,被一隻大手穩穩接住。

  「咳,咳咳!師父他老人家怎麼突然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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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4: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五章 靈山一動,八方來信!

  『唉,門內有個大神,做掌門當真越來越難了。』

  季無憂站在自己小屋的窗前,眺望著窗外雲峰霧海,那枚玉符在他指尖來回翻轉,眼底帶著幾分思慮。

  這是師父給的傳信玉符,讓他帶些高手去馳援同為人教仙宗的逍遙仙宗。

  逍遙仙宗於中神州內開山立派,底蘊遠超他們度仙門,他帶人過去也只是助助聲威。

  但凡是一方勢力,自是難免與人結仇結怨,按洪荒的規矩,便是三教仙宗,若因積怨舊仇而爆發仙門大戰,聖人弟子不會主動干預。

  在洪荒立道承,本就是為了將自身之道發揚光大;

  若道承本身立不穩、站不住、爭不過,那也怨不得別人。

  只有像此前度仙門遭一些傀儡妖魔偷襲,度仙門祖師爺度厄真人出手、玄都大法師現身,才算合情合理。

  三大仙門與逍遙仙宗起了摩擦,有可能爆發仙宗全面大戰,度厄真人這般老一輩高手也不好直接出手,所以才將玉符發到了度仙門,派弟子過去意思意思。

  換做此前,這般情形一般都打不起來,雙方各自來了援護後,自會有德高望重的前輩『湊巧路過』,然後『我來說句公道話』,做個和事佬。

  但現如今……

  「不穩啊。」

  季無憂低頭咳嗽了幾聲,看了眼自己元神,略微嘆了口氣。

  煉神通都能把自己近乎煉廢,這是他真沒想到的。

  也是自己底子不夠、本源太弱,成金仙已有些勉強,強行修行這般厲害神通,確實有些操之過急了。

  當然,他只是元神虛弱,並不是道軀虛弱。

  之前懂事的小弟子酒烏偷偷拿來的什麼毒龍酒和固元靈丹,他用了一點,也沒什麼明顯的效果。

  時至今日,季無憂依然有兩個困惑:

  人教道承為何道侶比例總是比其他仙宗高了數倍?

  長壽到底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底下,成為了天庭第二號實權仙神、人教教主太清老爺的二弟子?

  還與雲霄仙子定下了此生之契……

  想不明白,搞不太懂,就很費解。

  長壽的秘密,季無憂一直在全力守護著,以至於數次站出來強行圓謊,為長壽遮掩了一些異象。

  他原本並不理解,為何從前長壽非要悶著此事,但漸漸的,季無憂明白了。

  長壽將度仙門弟子的身份,當作了一層偽裝,從而在自己崛起的過程中,躲避西方教的目光。

  而季無憂之所以數次主動現身相護,且極力控制自己的傾訴欲,甚至連自己師父都沒說太多,除卻是因李長壽有所請,最主要的原因……

  『長壽也是度仙門的弟子,自己做掌門的,能幫自是要幫的。』

  季無憂緩緩呼了口氣。

  也不知忘情他們在三千世界境遇如何了,能幫長壽做事,其實也是各自機緣,能得天道功德、天庭氣運。

  可惜,他是度仙門掌門,物色好下一任掌門之前,也不能提前退休,去三千世界中精彩精彩。

  玄雅在天庭是否如意?

  這傻丫頭有時太過正直,而洪荒中人心最是險惡,能去天庭發展也是好事。

  但門人仙人是否去天庭,還是尊重各自的選擇。

  修行求的是長生,但在一個中等規模的仙門來看,長生仙少之又少,故大部分煉氣士追求的,其實是壽元悠長、無拘無束。

  這點,長壽似是感觸不深,自己稍後若有機會,也是要跟長壽說一說……

  咳,進言,進言。

  今非昔比小長壽,一直未動虛掌門。

  指間玉符停下轉動,季無憂轉過身來,將玉符放於袖中,駕雲飛出窗戶,隱藏行蹤,朝小瓊峰飄去。

  抵達小瓊峰外圍,季無憂稍微等了一陣,待前方出現靈氣波動,他便悄然鑽入了小瓊峰這厚厚的大陣中。

  每次感受小瓊峰的大陣,季無憂心底就會泛起兩個字……

  浪費。

  一個峰上也就三兩個弟子,搞這九重十二陣有什麼用?總不可能有大羅金仙會出手轟擊小瓊峰吧?

  真要如此,那大羅金仙豈不是死定了?

  飛過厚厚的陣法靈力對流層,一座安寧、靜謐,又透著幾分祥和的靈峰,就展露在眼前。

  看一眼那滿是木華之精氣的上古靈木林,感受下那靈湖中蘊的上古水元之精,整座山峰在仙識感知中,像是天成的福地……

  但季無憂可是完全清楚,這小瓊峰原本只是一個在萬年前大戰中被削掉了峰頭、毀了靈氣的小破峰。

  長壽,已是厲害如斯。

  嗯?這湖邊怎麼多了一座小峰頭?

  嘿!會動的!

  那小山一般的巨伶俐站起身來,對季無憂抬頭、揮手,動作雖很自然,但因為身形太過龐大,以至於顯得十分緩慢。

  「師——父——」

  「伶、伶俐啊。」季無憂鬆了口氣,感受著熊伶俐那渾身上下醞釀著的恐怖力量,喉結禁不住顫了兩下。

  這還是自己的記名弟子?

  這,一拳下來,自己這個本來就有傷在身的金仙恐怕都要重傷吧?

  不愧是跟著長壽混的人教骨幹!

  季無憂露出溫和的笑意,左掌探出,仙力凝成一隻巨大的手掌,在熊伶俐額頭輕輕拍了拍,笑道:

  「最近不見,長高了,不錯,不錯。」

  熊伶俐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小瓊峰上響起了悶雷聲。

  靈湖邊,正在熊伶俐帶起的大風中凌亂,等待季無憂落下來的李長壽與靈娥,目睹此景也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李長壽自是紙道人在此地,本體已經開始做準備,去南贍部洲阻擊那些要狩獵凡塵帝王的邪修。

  這八成又是西方教在搞事,而這個手段,比起之前西方教的行事要高明許多。

  堪稱釜底抽薪,專打天庭的軟肋,瞄準了李長壽頗為在意、影響最為深遠的,天庭、仙契、商部族體系,從而影響天庭對封神大劫的影響……

  盲猜一波西方教大師兄彌勒在操作。

  如今這個時機,確實是西方教該做點什麼的時候了,不然就只能束手待斃。

  見季無憂緩緩飛下來,李長壽嘴角露出淡淡笑意,與靈娥一起做道揖行禮。

  「拜見掌門。」

  季無憂連忙降下雲頭,對著李長壽回了一個道揖,笑道:「拜見星君,是貧道該拜見星君。」

  靈娥禁不住掩口輕笑,道:「師兄,我去為掌門沏茶。」

  「將我從瑤池帶回的好茶拿出來。」李長壽如此叮囑一句,擺了一張矮桌、兩只蒲團,請季無憂一同入座。

  靈湖對岸,熊伶俐再次躺了下去,對著天空發了會兒呆,就開始了獨特的修行方式。

  借血脈強化自身。

  超舒服的說。

  季無憂笑道:「長壽,最近天庭事務可繁忙?」

  「尚算安靜。」李長壽嘆道,「只是如今大劫降下,天地間頗為不安生,從中神洲到東勝神洲,再到三千世界,煉氣士流血越來越多。

  根據天庭監測,只是最近數年的煉氣士死傷,都已超過過往數百年。」

  「唉,多事之秋。」季無憂緩緩嘆了口氣,「天地無常勢,生靈有繁凋,這也是自古而來的道理。

  長壽你所做的,已是絕大多修道之人所不能做的,不必給自己太大壓力。」

  李長壽含笑點頭,「多謝掌門。」

  「喊貧道道號就是了,你現在可是貧道的長輩。」

  「在度仙門內,長壽自是度仙門弟子。」李長壽笑道,「掌門不必擔心,此事我特意對老師請命過,得了老師應允。」

  「哦?」季無憂眼前一亮,小聲問,「咱們聖人老爺……可健談否?」

  李長壽沉吟一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穩妥。

  說老師不健談吧,老師能拉著自己聊個十年八年,各種話題都有涉及,比如自己第一次去太清觀拜見,聊了三年之久。

  可說老師健談吧,到目前為止,與太清老師獨處時,老師的話語平均裝填週期是十四點六天……

  李長壽道:「老師說話言簡意賅,而且平易近人,清靜無為。」

  季無憂頓時有點暈乎。

  真・說了就跟沒說一樣。

  靈娥端著茶水自側旁飄來,跪坐在師兄身側,為掌門和師兄奉了茶水,就抱著托盤飄回草屋。

  李長壽笑道:「掌門可是有事來尋?」

  「也無其他要事。」季無憂將在袖中摸出那枚玉符,遞給李長壽,正色道:「家師讓貧道帶幾個高手去一趟逍遙仙宗,幫他們撐撐門面。」

  「哦?」

  李長壽將玉符接過,小心探查了一下,隨之面露恍然。

  他問:「據掌門所知,這幾家仙宗可有問題?」

  「問題是指他們背後有無大教蹤影?」

  季無憂沉吟幾聲,掐指推算自是毫無所得,便道:「據貧道所知,這三家仙宗與逍遙仙宗積怨已久,此次聯手發難,未嘗沒有借大劫之勢的打算。

  這種屬於仙門立身之事,按規矩,除卻逍遙仙宗的開山祖師,家師和其他人教高手都不可直接出手,不然會被人說以大欺小、說人教輸不起云云,會折損咱們人教的名譽。

  故,老師命貧道帶人前去助拳,這其實也是一種……慣例。

  只是如今大劫降臨,貧道隱隱有些擔心,會不會出什麼事。」

  李長壽緩緩點頭,仔細思索了一陣。

  「掌門還是多加小心。」李長壽在袖中拿出了兩瓶丹藥、一沓紙人,正色道,「這是我的紙道人化身,若掌門遇到危急,可隨時呼喚我。」

  季無憂笑道:「這倒是不必了,在洪荒混了這麼久,也有安身立命之手段。」

  「掌門。」李長壽面容頗為嚴肅,「你這話就有些危險。」

  「嗯?」

  「還是拿著吧,穩一手。」

  李長壽笑道:「就當這是本星君之令,請掌門隨時與我聯繫。

  倘若掌門遇到麻煩,我直接以天庭太白金星的容貌現身,唬一唬對方也是好的。」

  「哈哈哈哈!」

  季無憂撫掌大笑,將紙道人與丹藥放入袖中,笑道:「貧道就穩這一次!」

  李長壽彷彿聽到了乒的一聲,有什麼奇奇怪怪『旗子』碎掉的響動,又叮囑了掌門幾次。

  自己受掌門恩惠也是頗多,如今世道正亂,道門仙宗傾軋之勢漸漸浮現,不管其下有沒有人暗中搞鬼,這都是大勢。

  封神大劫波及的不只是聖人弟子,還有三教仙宗,這一點李長壽在尚未成仙時,就已經有了清晰的推算。

  大勢難改,天道碾壓。

  欲要均衡,著手微弱。

  季無憂走後,李長壽心底也仔細思索了一陣,心神在度仙門附近埋藏的紙道人軍團身上滑過……

  論自己埋藏在度仙門地下的『仙力總量』,足以把整個度仙門夷為平地……數十次。

  仙力嘛,消耗了就可吸納靈氣轉化回來,洪荒天地此時靈氣還算充沛,自不會有缺。

  「師兄。」靈娥在旁飄了過來,收拾茶杯茶壺,「怎麼回事呀?」

  李長壽笑道:「不是什麼大事,掌門要去給逍遙仙宗助拳。」

  「逍遙仙宗?好吧,沒什麼印象呢。」

  「不必掛念,專心修行。」李長壽笑道,「柯樂兒都已成了金仙,你雖然不能急躁,但也要加把勁才是了。」

  「哎!」

  靈娥甜甜的答應一聲,在旁瞇眼笑著。

  『等本仙子金仙境了,就把師兄你迷倒扔到床上,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李長壽下意識做出側耳傾聽狀,這具紙道人頓時化作一縷青煙鑽入靈娥袖中,留下了一句:「為兄且忙正事。」

  靈娥吐了下舌尖,端著托盤低頭飄走。

  ……

  『水神大人~水神、啊不,星君大人,是我,您的崇拜者,小諦諦呀。』

  李長壽剛聽到這般呼喊,一口茶就差點噴了出來。

  這呼喊聲,自是身在輪迴塔中的諦聽,在對他藏在酆都城中的紙道人,利用諦聽天生神通的逆向神通,直接對李長壽心底傳聲。

  當然,李長壽可瞬間斬斷這份關聯,只不過……

  『贖罪獸』主動傳遞風聲,雖然不能全信,要提防是否為對方放出的煙霧彈,但自己還是可以聽一聽的嘛。

  就聽諦聽傳聲道:

  「老規矩,您不必回應,別封鎖心神,咱就能感應到您的想法。

  那個西方教大師兄又來騷擾我家主人了,他還很得意地說了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這次他要瞄準南贍部洲俗世的人族王權,好像是要針對那個得了天庭庇護,也是星君大人您一力扶持的商部落。

  只要找些邪修,刺殺了商部落的首領一族,自可擾亂天庭的佈置,甚至進一步影響整個封神大劫的走勢。

  這次,他這招確實挺厲害,星君大人當早做提防。」

  「此事我已知曉了,他還說什麼了?」

  「好像是想勸我家主人支持他,已經說了很多陳年舊事。」諦聽話語中頗為不屑,「早先幹什麼去了?

  我家主人受災受難的時候,他可是躲在暗處根本不想向前。

  現在看西方教有了主人這個氣運支柱,又到了大劫有好處可撈的時候,就出來蹦躂了。

  哼,瞧不起他。」

  諦聽抱怨幾句,李長壽卻一陣思索。

  李長壽在心底又問:「你主人可說了什麼?」

  「主人只是說此事與他無干……」

  「多謝提醒,你主人自是與此事無關。」

  李長壽心底如此道了句,就將紙道人的一縷元神之力封鎖,斷了與諦聽的聯絡。

  這個彌勒,感覺……有點欠了火候。

  還是當年的地藏更為棘手,讓他有無可奈何之感。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或許彌勒閉關太久,對整個洪荒局勢的把控之力雖然還在,這計策也頗為厲害,有點四兩撥千斤的味道,但計劃還沒開始,就去找地藏炫耀……

  嗯?

  若不是炫耀,而是故意給自己下套?

  李長壽仔細思索一陣。

  雖不能排除闡教與西方教暗中聯手的可能,但這點可能性十分微弱。

  穩一手,這就去請太極圖!

  把金鵬暗中調過去,提前見一見孔萱大姐頭,將佈置做得周全到不能再周全。

  若這般,自己還護不住商部族……

  那就只能請天罰之雷護持正道滄桑了。

  李長壽輕輕舒了口氣,讓自己全心投入這場算計,與西方教大師兄好好較量一番。

  『嗡~~』

  得,剛應付了個自我攻略的盜版眼線,又來了個正版眼線。

  也不知,文淨帶來的消息是否與玉鼎真人、諦聽給的消息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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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4: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六章 彌勒!

  沙沙的輕響聲中,紙道人肩頭那不起眼的蚊子悄然消散。

  李長壽心底略微一動,對文淨道人尚未完全散掉的神識,傳聲道:

  「稍後莫要一直用這蚊子的模樣現身了,不怕萬一就怕一萬,今後……把神通加點偽裝,做成金蟬或者螞蚱的模樣吧。」

  靈山山腳的隱秘洞府中,正泡在水池中的文淨道人頓時有點懵。

  星君大人當真……有些一言難盡呢。

  小瓊峰地下密室中,李長壽攤開一張紙,靜靜梳理著對方的這次算計。

  文淨道人帶來的消息,與諦聽給的消息相差不多,只是角度略微有些不同。

  玉鼎真人意外截獲的邪修玉符中,邪修得到的消息,是去滅幾個南贍部洲的人族國主、首領,也就是所謂的『凡人帝王』;

  那彌勒去找地藏『傾訴』,對地藏透露的算計更明確、也更詳細,目標就是商部落的首領一族,即『契』的兒孫;

  而文淨道人帶來的消息,是她所得的命令。

  這命令並非是去親自出手對付凡人,而是在南海之南等待,無論那些邪修事成與否,在『退路』的另一端,將這些『雇』來的邪修一個不留,盡數湮滅。

  三個訊息,三個不同的角度,卻可合理的統合。

  西方教想用最小的投入,換來擾亂天庭步伐的結果。

  自紫霄宮中,天庭玉帝當面懟了兩位西方教聖人,兩方勢力就已站在了對立面。

  西方教干擾天庭,就是在為自身換取喘息之機。

  李長壽一番推敲下來,覺得西方教除了保密工作做的太差了點,這算計本身是沒問題的。

  不管如何,自己還是慎重對待,哪怕是殺雞用了宰牛刀,也無妨。

  順便,還是要分一些心神在掌門那邊,免得掌門遭了大劫算計,成了不起眼的浪花。

  普通金仙對大劫影響很微弱,能護自是要護的;

  若無度仙門,也就沒此時的自己嘛。

  李長壽輕嘆了聲,去師父草屋上了三炷香,轉身投入了這次的算計中。

  狙擊西方教!

  順便再設計個小情節,讓文淨道人能不經意間立下點功勞,強化她與自己的對立關係,最好是有一段追殺的戲碼。

  如此,倒是能讓經過了聖人考驗的文淨道人,在西方教中獲得更多話語權。

  ——這些都是附加題,還是先把卷面得分都拿了吧。

  李長壽準備了兩個月,提前跟孔宣聯繫了此事,又請太乙真人與玉鼎真人在側旁做個策應。

  除此之外,李長壽還是第一次將早就追隨自己、卻一直在吃喝玩樂的十九位人族前輩高手,玄都師兄從玄都城帶回來的十九名魔兵,帶到了另一處埋伏點。

  頂尖大能孔宣,闡教兩位真人,十九名總體戰力絕不可小覷的上古人族魔兵;

  再有他這個即將奔赴南贍部洲,帶著太極圖、玄黃塔、乾坤尺的人教小法師,應當……

  咳,不插旗,盡全力。

  再多穩一手,把契的幾個孫子分開安置,只要大義不失、仙契無恙,商部落崛起為商國就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老規矩,圖老大帶著塔爺、尺哥來的時候,旗姨也一同降臨。

  李長壽端著離地焰光旗去找靈娥時,靈娥立刻反應了過來。

  「師兄,又要出門了嗎?」

  「嗯。」李長壽帶著溫和的微笑,「不必擔心,我只是去南贍部洲一個月左右,老師的寶物你且貼身收著,莫要離了身。」

  「哦。」靈娥答應一聲,眼底帶著少許不捨。

  雖然師兄在山中時,他們師兄妹也不是天天一起待著,師兄讓她專心修行、不處理仙盟事務後,她也在努力修行、天天閉關。

  李長壽抬手揉了揉靈娥的腦袋,身形隨之消失不見,乾坤泛起淡淡的波痕,自是用了高明的遁法。

  「還說什麼,外面凶險,讓人家盡量不要出去溜躂,自己卻天天往外面跑,眼裡根本就沒有本師妹,哼!」

  靈娥嘴角撇了撇,背著手、嘟著嘴鬱悶了一陣,很快就哼起了輕快的曲調,去自己最喜歡的湖邊樹下打坐修行。

  藉著紙道人看到這一幕的李長壽,也只是輕笑了聲,心神挪去了天庭。

  此時要提前告訴玉帝陛下一聲,給玉帝陛下一點參與感,弄個化身下來忙活之類的,畢竟玉帝陛下現如今都快閒的……

  咳,天庭無事久矣,玉帝依然能穩坐凌霄殿中,這就是難得的毅力與責任心。

  果然,李長壽去找玉帝稟告了此事後,魏深末將軍就興沖沖地去通明殿中取了令牌,褪下戰甲、換上了一身紫紅色的道袍,暗中前往南贍部洲與李長壽匯合。

  如今商部落雖發展迅猛,佔據了南贍部洲東部大片地盤,但境內的繁華大城並不算多。

  此時商部落已將目光放在了南洲中部的繁華地帶,開始不斷蠶食、進軍,掠奪來的俘虜源源不斷提供富餘的勞動力,權貴階層初步成型。

  但因為仙契限制,當權者尊祖訓無法用仙丹靈藥延續壽命;

  便是有心存不甘的商部族首領一族,暗中搞來了靈丹,這些靈丹在抵達他們嘴邊時,都會自行炸碎。

  而這種不尊祖訓、違背了仙契的『契之後人』,要麼是暴斃而亡,要麼是瘋癲失智,幾次嘗試後,商部族首領一族,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人間一場富貴,不慕仙神壽元。

  南洲中部,某繁華城池的高樓雅間中,聽著李長壽傳聲介紹這些,魏深末品著凡間之茶,不斷點頭稱善。

  「辛苦長庚愛卿了,那麼久之前就在安排此事!」

  李長壽……

  敢情您就沒關心過仙凡分離這般大事!

  這些當年他都寫在奏表中了,真過目就忘……

  魏深末笑道:「對了,有琴玄雅就是這一族原本的公主對不對?這次要不要將玄雅也調過來?」

  李長壽道:「自是陛下您說了算,只不過玄雅來回奔波……」

  「就這麼定了!」

  魏深末立刻拍板並閉上雙眼,很快就睜眼道了一句:「木公已去安排了,稍後玄雅就會帶一隊天兵,暗中扮作凡人進入商部落。

  這些年,玄雅為提升天庭形象和影響力,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長庚愛卿想想,該如何賞賜玄雅呀。」

  李長壽笑道:「不如等玄雅渡過金仙劫,真正能領軍一方,再行封賞之事。」

  「行,你這個師兄說了算。」魏深末對李長壽挑了挑眉。

  李長壽心底暗自嘀咕幾句,總覺得玉帝陛下不是突然考慮周全了些,而是變著法給他安排點『好事』。

  有個一心給他這個手下發福利的頂頭上司……

  著實心累。

  另一面,李長壽一直在暗中觀察空虛掌門季無憂周遭環境,也算見證了一下,什麼叫做『仙門扯皮』。

  正如季無憂所說的那般,逍遙仙宗與那三家仙門,在多方勢力介入後,並未真的打起來。

  雙方先對峙了一個月,期間各路援軍紛紛抵達;

  又有輩分較高、人緣較好的大羅金仙,『偶然路過』站出來『有一說一』、『確實』了一番,三大仙門便氣憤難平的退兵,雙方開始扯皮談條件。

  李長壽對此也總算放下了心來。

  其實,真正想要覆滅一家宗門,必然是暗中籌謀、雷霆發難,最短時間內鑿穿護山大陣,爆發出最強的絕殺之力!

  像這種四處拉援軍、雙方高調對峙、不斷秀肌肉的操作,反而是為了在接下來的談判中多弄點好處。

  四家仙門找了個山頭,在雙方眾多前來援護的高手矚目下,開始悉數彼此之間舊事。

  從百年前起衝突死傷了幾個門人弟子,一直說到了幾萬年前在坊鎮上,某仙門長老買了逍遙仙宗出品的劣質丹藥。

  逍遙仙宗也是臨時把清靜無為放在腦後,一樁樁數落先前舊事。

  像什麼,幾個散修盜用他逍遙仙宗的名義,騙了某仙宗一批法寶,這仙宗來找逍遙仙宗要靈石,結果雙方大打出手,成了中神洲的笑話……等等。

  當雙方關係再次僵硬、緊張,就又有和事佬站出來說句公道話,雙方各退半步,繼續扯皮。

  這一來二去,李長壽看得津津有味。

  本是弱勢方的逍遙仙宗,必然是要讓出幾家坊鎮靈藥鋪子、賠一筆靈石,現在的問題,就是損失的多寡了。

  總算,扯皮近五十天,這場鬧劇落下帷幕,逍遙仙宗出了點血、危機解除。

  度仙門掌門季無憂帶著幾位長老,參加了逍遙仙宗的答謝宴,就低調地踏上了歸程。

  李長壽並未放鬆警惕,哪怕南海那邊開始出現邪修蹤跡,西方教的算計即將開始實行,他也依然留了部分心神在季無憂身側。

  這段時間,李長壽帶著玉帝化身到處遊山玩水、巡查人族凡俗,南贍部洲各處的佈置都已完備。

  南海邪修剛露蹤跡,李長壽就把金鵬元帥調來,做全局策應。

  又在南贍部洲幾個較大的國度都城中,安排了紙道人隨時監察,避免因此地國主被滅族,而釀成人禍。

  算計來、思考去,李長壽都覺得自己沒留下什麼漏洞。

  當他與魏深末一同抵達商部落首領所在大城,與孔宣在一處雅致的宅院碰面。

  孔宣直接問:

  「既已掌握敵手動向,何不在對方聚集時,直接動手,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如此,也可避免給此地凡人帶來恐慌。」

  李長壽仔細想了想,道:「穩妥起見,還是守在此地較好,也不知這些邪修是不是幌子,貿然出手反倒容易遭對方算計。」

  「確實如此。」孔宣輕輕頷首,靜靜坐在靠窗的木椅上,低眉思索。

  一旁魏深末卻是禁不住各種皺眉,下意識看向孔宣,又趕緊挪開視線,打量著開天闢地後第一隻孔雀。

  卻見孔宣此時,已是完整的女子相貌。

  身段纖柔、曲線有致,面容變得秀麗,鳳眼少了幾分威嚴,多了一二嫵媚,原本只是陰陽未定的她,此刻歸於女兒身,便得了女子本該有的資本。

  能讓『小師祖』江林兒淚流滿面的那種。

  魏深末看向李長壽,對李長壽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李長壽卻是瞬間讀懂這眼神的深意,對魏深末傳聲嘀咕一句『大法師』,趕緊澄清此事。

  孔宣輕聲問:「他最近可回來過?」

  「紫霄宮議事時回來過。」李長壽道,「但隨後就趕回玄都城中了。」

  孔宣點點頭,並未多說,坐在那閉目養神。

  雖定了性別、劃分了陰陽,但她性子卻未曾變化過,骨子裡的傲氣難以掩蓋,也無心去遮掩。

  在此地等了不過半日,李長壽的紙道人就探查到,在南海某座島嶼上飛出數十道流光,朝南贍部洲商部族的這座大城方向撲來。

  「來了。」

  「嗯。」孔宣應了一聲,身周綻放出五色神光,緩緩睜開的雙目之中,滿是森然殺意。

  李長壽看了眼自家掌門,發現掌門已是平安回返度仙門,也就將大半心神放到了眼前之事。

  南海之濱,安水城中。

  金翅大鵬鳥化作的青年道者正捏著一張圓餅,慢條斯理地在街邊品味著。

  當那道道流光在萬里之外迅速滑過,金鵬露出幾分惋惜,張口將肉餅吞沒,拍拍手掌,身形化作一縷微風消失不見。

  ……

  「開始了。」

  輪迴塔頂層,坐在角落陰影中的道人輕笑著說了一聲,身上的道袍宛若布袋一般,還打著幾個補丁。

  窗戶下,諦聽百無聊賴地晃了下尾巴,在牠身側盤坐的地藏睜開雙眼。

  地藏問:「既然明知必敗,為何還要白白耗費精力?」

  「哦?」

  那微胖的道人的嘴角始終帶著微笑,反問道:「師弟覺得,如何才算勝,如何才算敗?」

  地藏不由默然。

  微胖道人手中多了一只金色的缽盂,將缽盂緩緩推向前方,其內透出一片光幕,顯出一座凡俗大城的輪廓。

  在大城南側的天邊,數十顆星辰一字排開、輕輕閃爍,朝這大城迅速撲來。

  微胖道人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更濃郁了些。

  「差點忘了,師弟的坐騎能監聽萬靈心聲,這般情形自是不用貧道來展露,坐在此地就已探知三界諸事。」

  地藏皺眉道:「大師兄話中有話,似是在懷疑我什麼。」

  「不錯,貧道確實有所懷疑。」

  這身形微胖的道人,西方教大師兄彌勒坐正身體,向前探了半邊身子,一張略微泛著油光的笑臉,卻讓諦聽下意識低頭,不敢直視。

  彌勒緩聲道:

  「貧道自不是懷疑師弟,師弟能為靈山犧牲自我,貧道自是敬重得很。

  只不過,師弟不覺得,前幾次與水神的博弈,凡事都透著一股蹊蹺嗎?

  他李長庚當真就料事如神,處處搶佔你我先機,便是東海破龍眼之戰,他趕來的,也未免太過及時。

  師弟可曾懷疑,這裡面有些問題?」

  地藏目光來回晃動,眼底帶著幾分思索。

  此時,那金色缽盂投出的光幕中,數十道流光已衝到大城附近百里,就要朝著大城居中的皇宮砸落。

  而在那座大城中,突然閃起五色神光,一道身影極快地出現在空中,靜靜站在那,面對著來襲的數十名邪修。

  鳳族,孔宣。

  彌勒看了眼畫面中的情形,似乎對此毫不在意,繼續隔著光幕,注視著地藏與諦聽,笑道:

  「師弟,你這坐騎除卻能探聽萬靈之聲,似乎還能反向對萬靈傳輸心聲吧。」

  諦聽身體一僵,莫名感覺一股寒氣從四肢百骸冒出。

  彷彿,那笑臉之後是極凶極惡的凶獸,能一口將實力還算不錯的牠吞掉。

  地藏冷然道:「大師兄,我不知你具體是何意,此時你應當關注你安排的這批人族練氣士。」

  「他們?」

  彌勒笑道:「師弟你知凡人如何捕魚嗎?

  有一種方式名為垂釣,取細繩、細鉤,以魚餌包裹之,沉入河流水池湖泊之中,靜待一陣,魚食餌便中了垂釣者的計策。」

  「大師兄用了連環計?」

  「算不上什麼連環計策,只不過是一些小佈置罷了。」

  彌勒抬手指向光幕,又似是隔著光幕指向了諦聽,讓後者的身體幾乎繃緊。

  「師弟你看。」彌勒的笑容漸漸收斂,「這女子就是鳳族孔宣,有神通五色神光,實力堪比道門頂尖聖人弟子,便是為兄也沒有把握勝過他。

  這些從三千世界搜羅來的邪修亡命徒,完全不知道他們要面臨這種敵手,此時已開始慌亂。

  看,孔宣出手了。」

  光幕所顯,孔宣五色神光閃爍,如同五把利劍橫掃天穹,十數名衝在最前方的邪修身首異處。

  孔宣冷哼一聲,顯露自身威勢。

  那群邪修懵了幾瞬,在孔宣身形閃過,出現在這些邪修面前時,剩下的二十餘名邪修扭頭就跑,各顯神通,比來時的速度快了何止一倍!

  孔宣冷哼一聲,手起神光落,又是數道身影被五色神光橫斬。

  這不過是五色神光最淺顯的運用,其封、禁、囚、刷等效果,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輪迴塔頂層,彌勒含笑講解著這一幕;

  那諦聽不知為何開始渾身輕顫,把頭埋在爪子中,完全不敢抬頭去看。

  「看,這些散修很聰明,開始四散逃走,南邊又飛來了一隻金鵬鳥,便是先投去靈山,又叛變去了天庭的金翅大鵬,與孔宣正是姐弟。

  不過,有幾個人身上還帶著大挪移符,可以將他們的身形直接挪移去南海之南。

  那裡,貧道安排了數十隻鴻蒙凶獸。」

  地藏緩緩點頭,言道:「計策是好計策,但師兄似乎低估了水神,這般淺顯的陷阱,他自不會上當。」

  彌勒道:「這可說不準。」

  「師兄可還有其他佈置?」

  「唉。」彌勒輕輕一嘆,「為兄其實不願出手管這些,但咱們西方教確實到了危急之時。

  為兄仔細觀察了水神許久,也將咱們屢次與水神交手的情形,進行了完整的還原,找出了水神的弱點……

  師弟你是否覺得,水神擅謀算、本性多疑?」

  「不錯。」

  「那你就錯了。」彌勒道,「水神這個人,其實一直在追求最大的把握,本性並非多疑,而是求穩。

  就比如此時……」

  光幕中所顯:

  在孔宣與金鵬前後包夾之下,四散而逃的邪修迅速潰敗,但有幾人在混亂中拿出一枚枚玉符,僥倖逃過五色神光與金羽。

  這時,那金鵬毫不猶豫就朝著南海之外追去,而孔宣並未強追,逕直回了那座大城。

  「看。」彌勒笑道,「這對姐弟應當沒有機會交流,卻如此果斷的採取了一攻一守的態勢,自是水神在暗中指引。

  哪怕輕鬆取勝,尤不會麻痺大意,這就是水神的行事風格。」

  地藏反問道:「金鵬獨自窮追,如何算穩重?」

  「師弟你錯了,追上去的不只是金鵬,還有咱們看不到的水神。」

  「師兄為何如此篤定?你我都未見水神影蹤,或許他今日只是化身在此地,本體並未顯露。」

  「為何如此篤定……師弟且看。」

  彌勒手指輕滑,金色光幕中出現了一片黑暗之地,似是天外虛空。

  此地有這一輪巨大的六芒法陣,其上顯現一口灰色漩渦,能勉強看到數十身影,或人形,或凶獸,潛伏在法陣周圍。

  大挪移符的落點就在此地,那幾名邪修從中依次鑽出,一道曼妙的身影主動迎了上去。

  輪迴塔中,神、靈、獸注視著這一幕,地藏已是看到了那幾個人的結局,嘴角露出少許苦笑。

  彌勒瞇眼笑著。

  「師弟還沒發現嗎?

  水神還是海神時,本體每次現身,要麼是在大法師身旁,要麼是有諸多至寶護身,這些都是隨著水神實力不斷提升而出現的變化。

  為兄本次所選的目標,看似只是凡俗大城,但其實是水神一項有關天庭、人族凡俗相連大計劃的軟肋,他自會十分重視,本體必會在此地,還會帶著先天至寶太極圖、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一同在此地。

  在剛才這種情形下,金鵬既然追上去了,水神沒理由放任自己愛將涉險。

  若按水神的行事風格,此次要出手的實際是他,金鵬只是去策應。

  有太極圖和玄黃塔護身,除卻聖人出手,誰都傷不到他,他出手,才是最穩妥的。

  看,這不是來了?」

  彌勒說話時,那道曼妙的身影走到了乾坤法陣之上,淺藍色的陣法光輝照應著她迷人的姿容,自是文淨道人。

  文淨走到那逃竄而來的幾人面前,嘴角勾勒出醉人的微笑,目中閃過妖異血光。

  那幾名邪修雙目頓時變得呆滯,任由文淨在他們身旁走過,任由纖長細指劃過他們額頭。

  待文淨走去法陣另一側,這幾道跪坐的身形突然坍塌,化作一堆堆細沙,懸浮在虛空之中。

  正此時!

  一張太極圖虛影詭異地浮現在文淨道人上方,那白眉白髮的老道邁步而出。

  太白金星,李長庚!

  文淨面色一變,幾乎下意識發出一聲尖嘯,周遭那數十道凶獸之影猛撲而來,對著這老道爆發出凶厲的攻勢。

  輪迴塔頂層,彌勒雙目瞇起,金色缽盂投出的光幕,畫面鎖定在文淨道人與其他幾頭實力最高的凶獸身上。

  看他們被玄黃塔鎮得不斷吐血,彌勒的笑容越發濃郁。

  「數次走漏風聲這事,應當是與文淨無關了,那……

  諦聽,你是不是該給貧道一個解釋?」

  「解、解釋啥?」

  諦聽小聲嘀咕著:「您是不是誤會了?水神欲要除我於後快。」

  地藏卻道:「師兄如此大張旗鼓,就是為了調查誰是水神的內應?」

  「這只是三成打算。」

  彌勒手指撥弄,畫面分做兩部分。

  左側是虛空之中,眾鴻蒙凶獸圍攻頂著玄黃塔的太白金星,一時也能將李長壽困在原地;

  右側卻是在一處灰濛濛的雲霧中,十多道將自身包裹在黑氣中的黑影,正靜靜盤坐,這灰霧似乎在不斷移動。

  彌勒笑道:「看這些,他們是為兄辛苦湊起的金仙,實力雖然不出色,但都是來自於截教背景。

  師弟,諦聽,我今日只問你一個問題。

  水神本體的藏身地,到底在何處。」

  地藏眉頭一皺:「我如何能知?」

  「你不知,牠卻知。」彌勒看向諦聽,那笑容變得無比森然,一股股威壓朝諦聽席捲而去!

  諦聽炸起渾身青毛,卻只是瞬間,就被這威壓鎮得趴伏在地上,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地藏面露怒色:「大師兄你這是何意?覺得我出賣了靈山,早與水神裡應外合?」

  「師弟莫急,為兄只是覺得你這隻神獸有些問題,自不會懷疑於你。」

  彌勒帶著淡淡的微笑,手指遙遙對準了諦聽。

  「小傢伙,地藏師弟如今身列天道序列,而你卻依然只是一頭坐騎。

  貧道再問你一句,那水神的本體,平時藏於何地?又是從哪家人教仙宗踏上的修行路?」

  諦聽產生道:「實、實在不能確定……」

  「是嗎?」

  彌勒目中寒光閃爍。

  「大師兄,可以了。」

  地藏袖袍鼓動,長髮飄舞,身周爆發出濃郁的天道之力,雙目神光湧現。

  「諦聽是我的坐騎。」

  彌勒笑容不變,但目中寒光宛若實質一般。

  「但你,還是我西方教之弟子。」

  卡、卡!

  側旁牆角,那書架突然崩碎,這輪迴塔中,吹起了向外的狂風。

  「度仙門……是度仙門!」

  諦聽突然低喝:「水神藏身之地是度仙門,諦聽半個月前剛剛得知,還未來得及稟告給主人!」

  地藏眉頭一皺,彌勒眼中寒光消退,很自然地輕笑了兩聲。

  正此時,地藏與彌勒相隔的光幕所顯,左右兩部分畫面突然出現了變化。

  左側,幾頭凶獸突然甩出數十道流光,在那天庭太白金星身周炸出了道道乾坤溝壑!

  右側,那灰霧濛濛的畫面突然一轉,灰霧隨風消散,十多道被黑氣包裹的身影出現在高空。

  他們低頭俯瞰,正下方是一座寧靜的仙宗山門,絲薄潤滑的大陣映著太陽星的光芒。

  諦聽幾乎屏住呼吸,注視著畫面中的這一幕,嗓子尖剛發出一聲顫音,那十多道黑影驟然下衝,沒有任何猶豫,撞向護山大陣!

  正此時,金色光幕左側的畫面中,那太白金星豁然轉身,目中略帶焦急。

  小瓊峰上!

  護山大陣外圍各處山林、溪流中!

  一道道身影沖天而起,數十名天仙境的男女老少似乎在各處潛伏許久,就要朝空中那急衝而下的十幾道黑影迎去。

  衝在最前方的黑影突然頓住,自懷中取出一顆黑色寶珠,用力捏碎,一顆漆黑的圓球爆湧開來,幾乎轉瞬就將下方山門包裹,席捲千里之地!

  那一名名沖天而起的男女老少突然失去前衝之力,在半空化作一隻隻紙人,無力地飄落!

  紙人失控!

  數道黑影齊齊出掌,砸在下方那護山大陣上,護山大陣光芒大作,但光壁卻多了道道裂縫。

  輪迴塔頂層,彌勒已是站起身來。

  「看在師弟你這神獸最後說了實話的份上,今日貧道饒牠不死,今後你們就在這輪迴塔上安安靜靜、老老實實。

  都已跳出了大教之爭的漩渦,何必非要再摻和回去?

  還有,今日這局,斷不會有任何線索指向咱們靈山,除卻貧道在此地對你們說了此事。

  貧道此次營造的假象,是咱們西方教跟闡教聯手算計了這個水神,接下來也會死不承認我們做過任何事。

  若這次挑撥不成,水神只遷怒咱們,而怪不到闡教身上……

  嘖,也不知神獸肉滋味如何。」

  諦聽渾身亂顫,低頭頹然一嘆。

  彌勒轉身要走,地藏定聲道:「師兄,這人教仙宗便是覆滅又能如何?傷不到水神的元氣。」

  「但會讓他很不爽利。」

  「這般會加深他對咱們西方教的成見,於咱們西方教沒有任何好處!」

  「傻師弟。」本是面對著牆壁的彌勒略微扭頭,視線餘光注視著窗台前的地藏,「無論是出於立場,還是出於個人情緒,他都已經欲要除西方教而後快。

  紫霄宮後,我們與他就是死敵。

  只有讓他吃到點苦頭,他才會有更深的忌憚,他那一切追求最大把握的性子,會讓他重新審視咱們西方教的力量。

  而且最重要的是……」

  金色缽盂飛到彌勒手中,最後殘存的畫面,是太白金星欲駕太極圖離開,但那些凶獸瘋狂前攻,讓周遭乾坤不斷震盪。

  而渡仙門山門處,護山大陣在後續黑影衝撞之下已然破碎,度仙門各峰飛出道道身影,匆忙迎戰……

  畫面隨光幕黯淡、消散,彌勒已將金色缽盂收到了袖中。

  彌勒沒了影蹤,彷彿從未來過此地,半點道韻都沒留下,只有最後那一聲輕笑、淡淡的話語。

  「報復水神一次,貧道的心情會暢快許多。」

  地藏閉目皺眉,那諦聽癱軟在地上,沉聲嘆了口氣。

  「真是你在通風報信?」

  「主人你要相信……唉,就最近幾次……」

  「以後莫要摻和。」

  「哎,是。」諦聽閉上雙眼,努力感應度仙門方向的生靈心聲。

  惶恐、憤怒、恐懼、空白,一片混亂。

  度仙之劫,已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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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5: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七章 度仙劫,小瓊峰!

  度仙門上空突然現出敵蹤的一瞬,李長壽道心就是咯噔一下。

  出問題了。

  而當他直接分散心神調動了數十隻紙道人向前迎敵,主動衝出紙道人原本藏身各處,對方突然釋放出那般法器……

  李長壽就知,今日問題大條了。

  對方的目標是度仙門?

  幹什麼?又做借刀殺人之事?

  明面上是偷襲南贍部洲商部落,實際上是一步步將自己引入此地包圍圈,而後再用一些身份敏感的煉氣士偷襲度仙門,傾覆度仙門從而激怒自己?

  這套路雖老,可對方若心狠一點,製造度仙門血案,再讓今日偷襲度仙門的煉氣士覆滅元神,斬斷一切線索,足以在自己和闡截兩教之間留下不小的縫隙!

  一瞬間,李長壽想到了西方教,有可能是要借此事逼闡教與他們聯手合作。

  燈下黑!

  燈下之黑!

  對方今日要算計的,是他,太白金星李長庚的落腳點!

  而他卻因埋藏了足夠多的紙道人,心底產生了安穩感;又因掌門平安回返山門,心底暫時放鬆了警惕!

  若三仙門與逍遙仙宗的摩擦,都在背後算計者考慮之內,那……

  對方做了這般萬全的準備,定然不會只是打破度仙門護山大陣那麼簡單。

  這般情形,最有可能的算計是什麼?

  借截教仙宗之手覆滅度仙門,讓自己跟截教產生縫隙!

  背後算計者,可以是闡教,也可以是西方教,甚至有可能是天庭,想讓自己與截教決裂的勢力著實太多!

  這,就是自己與雲霄的關係太親近,而自己又處在大劫主導者之位上……

  來不及想太多,這些念頭如閃電般竄過心底,李長壽背後太極圖驟然凝實,雙目被青紅光芒點燃,長髮在背後披散飄舞!

  玄黃塔震動,撒落下百丈玄黃氣息,將周遭飛來的數百流光完全擋下,玄黃塔不動分毫。

  「讓開!」

  李長壽一聲低喝,身形向前邁出半步,腳下浮現出陰陽雙魚之影,隨著他一腳踩實,乾坤出現一圈圈波痕,朝四面八方平鋪展開來,一道道身影被直接蕩飛。

  文淨道人見狀微微皺眉,推測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的她,已是不經意間繞到李長壽側旁,雖還是全力出手,雖還是無法攻破玄黃塔,卻讓自己打出去的法力,不會成為李長壽前行的阻礙。

  但這般命令她又不敢直接下達,與她一同前來的凶獸,此刻更是卯足利器遠遠發力,試圖阻攔李長壽身形。

  哪怕只能多困幾個呼吸,似乎搭上半條命也值。

  文淨道人突然感覺有些心悸,下意識離著李長壽遠了些。

  李長壽又向前邁出一步,這次,一道水藍色波痕在他腳下盪開,將這數十名鴻蒙凶獸盡數吞沒。

  萬物均衡;

  極強的殺意。

  文淨道人道心一顫……

  這彌勒,該不會去動大人原本的仙宗了吧?

  ……

  轟!

  震耳欲聾的爆鳴聲中,度仙門護山大陣被幾道掌影轟碎。

  靈娥從樹下衝到空中,隔著小瓊峰層層陣法,看向了空中那直撲各個峰頭的十數道黑影。

  金仙威壓!

  論見識,靈娥自是比普通天仙高明了不知多少,此時已斷定來襲仙人中,有六七位是頗為棘手的金仙境高手!

  一直在樹下修行的她,此前被小瓊峰丹房飛出去的紙道人所驚動,又眼睜睜看著紙道人恢復原形,無力地飄落。

  師兄的紙道人神通被破了!

  那,師兄在小瓊峰埋了再多的紙人,存放了再多仙力,此刻都統統失去了意義!

  偏偏師兄本體並不在山中!

  側旁傳來轟鳴聲,熊伶俐已是站起身來,擔心地看著峰外的戰局。

  度仙門各峰峰主、長老沖天而起,聯手佈置簡單陣法,但遠遠的一個照面就被擊潰小半。

  度仙殿中傳出一聲長嘯,度仙門掌門季無憂持劍而出!

  破天峰道藏殿方向,一隻墨麒麟踩著黑色焰火沖天而起,張口噴出漫天黑焰,頓時將三四名金仙境高手吸引了過去。

  但不夠,遠遠不夠。

  來襲的黑影,一劍可斷山脊,一掌可碎山嶽,劍氣橫掃便是十數門人弟子慘死,丹鼎峰的峰頭更被直接拍碎!

  又有黑影袖袍一揮,捲起漫天黑雲,那竟是一隻隻毒蟲,朝各處有生靈之地漫卷。

  各峰門人弟子茫然無措,真仙境已是沖天結陣,百凡殿各位長老呼喊各峰弟子去地下躲避……

  只是須臾,已有上百門人弟子慘死。

  這、這是……

  靈娥怔了下,下意識攥緊小拳。

  因為小瓊峰的不起眼,當下暫時沒有被對方盯上。

  而此時,靈娥突然想到了什麼,在袖中拽出了一桿巴掌大小的旗子。

  先天靈寶四方旗之離地焰光旗!

  但要將旗子向外扔的一瞬,靈娥小手一抖,彷彿失去了力氣。

  寶旗一出,師兄藏了這麼久的跟腳便會暴露,天庭太白李長庚就是人教仙宗度仙門弟子李長壽之事,也會徹底暴露在整個洪荒之中。

  師兄的跟腳暴露,這麼多年的偽裝會……

  師兄……

  師兄會怎麼做?

  靈娥道心一顫,再次抬頭看向周遭那一幕幕慘烈之景!

  師兄會怎麼做……

  靈娥嘴唇輕顫著,前後也不過瞬息,眼中的迷茫還是迷茫,顫抖的手還是在顫抖,但她緊緊閉眼,纖手一抖,直接將那火紅的小旗扔了出去。

  「拜託了前輩!

  師兄那邊我會去頂罪,大不了師兄妹沒得做,我就去找師父了!」

  離地焰光旗輕輕飄舞,其上火光驟然一閃,這旗子徑直消失不見。

  靈娥愣了下。

  旗子跑了?

  正此時,一道火光自小瓊峰上空爆發,如燃燒畫面的倒放,一面千丈寬的寶旗出現在了小瓊峰上空!

  旗尾輕輕搖擺,一道萬丈直徑的寶旗虛影橫空而起,離著小瓊峰最近的幾座峰頭頃刻被籠罩其中!

  大批毒蟲飛來,卻在距離寶旗本體千丈之外自行燃盡。

  流光砸來、劍氣亂飛,卻被寶旗輕鬆擋下,旗面不曾有半點褶皺。

  先天四方旗,誅邪退避、萬法不侵!

  離地焰光旗,混亂陰陽、顛倒五行!

  度仙門仙人一愣,那來襲的十數仙人也是一愣。

  棋子之上火光湧動,竟用火焰凝成一道百丈高的倩影,卻是靈娥手托寶瓶,橫眉冷目,對那些到處衝殺的身影輕喝:

  「太白星君洞府在此,何方宵小膽敢前來生事!

  度仙門門人弟子聽太白星君令,立刻來寶旗之下躲避!」

  前兩句話還算氣勢,那十多人雙目之中盡皆閃耀起了詭異的青藍色光芒,此刻不管不顧,竟開始挑修為較弱的門人弟子出手。

  靈娥聲音一弱,解釋道:「我道行太低,無法用寶旗護住整個度仙門,各位勿怪。」

  「都去小瓊峰!」

  提劍與兩名金仙廝殺的季無憂低聲怒吼,「各峰峰主長老掩護弟子撤離!

  爾等邪魔,有本事來與貧道大戰!」

  話音剛落,又有四道黑影自各處疾撲而來,流光閃爍、仙光搖曳,神通法寶光芒大作!

  季無憂長劍橫於胸前,背後浮現三把寬劍,額頭突然亮起青色火光,整個人的道境竟瞬間提升了一個台階!

  燃我元神!

  竅中藏二氣,此氣本元恆!

  神通!

  竅中二氣,哼字訣!

  「哼!」

  哼聲如炸雷,一股白煙自季無憂鼻尖冒出,無形的衝擊波痕蕩漾開來!

  砸來的流光倒捲亂飛,衝向季無憂身周的那幾道身影,身形頓時停滯,被震得元神幾乎出竅、氣血不斷翻湧!

  有兩名修為較弱的來襲金仙,低頭哇的噴了口鮮血。

  「哈哈哈!」

  季無憂仰頭大笑,強行將湧到嗓子尖的鮮血壓了下去,朗聲道:「爾等欺辱尚未成仙之弟子算什麼本事?

  貧道度仙門掌門季無憂,崑崙山度厄真人弟子,特請各位道友賜教!」

  鏘、鏘鏘——

  季無憂背後,三只劍匣開來,一支支細長飛劍迅速飛出,環繞在季無憂身周。

  看此仙。

  長髮隨風舞,藍袍蘊道生!

  他目光掃過離著小瓊峰較遠的幾個峰頭,那些急急忙忙在地下遁形,在山林疾奔的身影,雙目越發堅定。

  「來一戰!」

  於是,又多了兩道黑影朝季無憂襲來,此前那六仙哪怕遭了《哼字訣》的衝擊,此刻依然不管不顧,祭起法寶、打出神通。

  季無憂身影沖天而起,引著半數強敵盡量遠離地面,額頭火焰越發旺盛,道道飛劍呼嘯而去,竟將七八人攻勢勉強擋下!

  側旁突然傳來麒麟的怒吼,麒零長老解開鎮壓傷勢的本源力,身軀驟然暴漲,勉強拖住兩三名金仙……

  但此時,依然有三四名來襲之仙,在各處瘋狂撲殺門人。

  已有數十執事、長老殞命,更有兩三百門人弟子被對方輕鬆碾殺。

  季無憂看在眼裡記在心底,表面上卻依然要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樣,『從容』應對周遭攻勢。

  竅中藏二氣,此氣本元恆!

  「哼!」

  離季無憂最近的幾名金仙低頭吐血,元神已遭重創;而幾名實力稍強的金仙,卻在此時直撲季無憂而去。

  他們已看出季無憂不過外強中乾,此刻用燃燒元神之法得了道境,拼著戰後重創,也要將他們拖延在此地。

  這『哼』字神通雖強,卻是傷人之前先傷己!

  見敵凶猛,季無憂也顧不得鎮壓傷勢,嘴角沁出幾滴鮮血,一把把飛劍朝各處飛舞。

  忽聽下方傳來聲響……

  「掌門!掌門我們不值!」

  有門內老真仙在山林前跪伏,「您已修得金仙長生道,我等只是一些壽元有限的閒散仙人,請掌門快去旗下躲避!」

  側旁山林中衝出數道老人身影,跪伏高呼:「請掌門快去旗下躲避!」

  季無憂微微皺眉,駕馭群劍於空中亂舞,一縷淡定地嗓音傳遍各處。

  「沒什麼值不值。

  入我門中,皆我弟子,都快去吧,莫要辜負長壽與靈娥的心意。」

  那名曾想收靈娥為徒的太上長老突然衝向一方金仙,身周被淡淡毫光包裹,手中靈寶拋之而出,卻在對方面前直接炸碎,打得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這女長老扭頭低吼:「壽元無多者站出來!」

  「貧道也沒幾百年能活!各位且讓開!」

  「多謝長壽靈娥,多謝太白星君!」

  「長壽竟是太白金星……哈哈哈哈!我度仙門弟子長壽,竟是天庭太白金星!

  此生足矣!」

  呼喝聲中,呼喊聲中,道道白髮蒼蒼的人影撲向那些濫殺的敵方金仙,撲向正圍攻季無憂與墨麒麟的敵方金仙;

  一名名無法參戰的真仙,將修為薄弱的門人弟子護在身下,急速遁去小瓊峰附近。

  忽見小瓊峰上青光一閃,一道百丈長的巨劍虛影極快地斬過,瞄準的是圍攻季無憂的一名金仙高手!

  對方反應無比迅疾,在預感到危險的一瞬,身形立即向後逃遁。

  即便如此,這巨劍虛影堪堪擦到這名金仙,依然是將一條手臂直接磨滅,這人慘叫一聲,身周黑氣都無法維持,露出一副蒼老的面容,面色無比蒼白。

  霎時間,來襲眾金仙的目光,落向了那離地焰光旗之後……

  小瓊峰靈湖之上,靈娥閉著雙眼,腳尖點在湖面之上,身周盤旋濃郁的五行之力,左手托著引陣玉符,右手並著劍指,緩緩引動五行大陣之力。

  師兄的陣,根源在於均衡二字,五行均衡、陰陽均衡,由不均衡的一瞬迸發出足以斬殺金仙之力。

  金木水火土,五行任取用。

  仙識鎖定,劍氣凝聚……預測無憂掌門身位,盡量距掌門稍遠些,與掌門的哼字神通配合。

  忽聽空中一聲冷哼,圍攻季無憂的數道身影再次停頓。

  靈娥道心一顫,又強行控穩,明悟乾坤無極,體會玄心自然,劍指前舉,輕震!

  小瓊峰外圍,百丈長劍氣破空而出,毫無阻礙穿透離地焰火旗的虛影,將一名被哼字訣鎮住的金仙當場磨滅!

  不夠,還不夠。

  靈娥輕輕抿起嘴,左手握緊玉符,低喝一聲:「伶俐師叔接應好來小瓊峰的同門!」

  正在一旁警戒,用自己龐大的身軀,充當小瓊峰防禦陣法的熊伶俐,聞言立刻答應一聲,此時空有一身戰力,卻因飛不起來,衝不出去,被擋在了離地焰光旗內。

  ——為了放人進小瓊峰,靈娥只能將外圍隔絕陣法關閉,依靠寶旗遮掩防禦。

  此刻,靈娥感覺自己的仙力被玉符迅速抽走,又咬碎了含在口中的靈丹保持仙力平穩。

  轟隆隆——

  小瓊峰在輕輕顫抖,靈湖之上泛起魚鱗般的波痕,整座小山山腳處,竟出現了一圈裂痕。

  山!

  似乎毫不費力,就浮了起來!

  而小瓊峰山體內,一只只陣基爆發出璀璨光亮,整個大陣瞬間被靈氣包裹,一處處密地,諸如丹房、種豆院、靈獸園、棋牌室,都被小型防護陣守護了起來。

  靈湖倒影中,靈娥此時身周仙光繚繞,小臉雖有些蒼白,卻咬牙硬挺。

  小瓊峰上浮百丈,離地焰光旗隨之飄動,將那漫天毒蟲溶解,也能護住更多度仙門弟子。

  靈娥駕著小瓊峰在緩緩逼近破天峰,各處飛來道道流光,被離地焰光旗護住,得以保全性命。

  對方似乎就是為了殺人而來,此時更是發瘋一般舉起屠刀,更有甚者直接毀山,不留半點活口!

  ……

  『掌門!』

  破天峰一處叢林中,李靖提著一把寶劍,皺眉看著空中的大戰,本是想冒險遁走的他,扭頭看了眼背後躲藏在陣法中的數十道身影,很理智地選擇了在破天峰上等候。

  一是破天峰本身有防護大陣,二是對方暫時沒將屠刀舉向這裡。

  此刻,依然還是在真仙境界的他,只能握緊劍柄,只能義憤填膺,恨不得撲上去自爆了元神,卻知自己這點實力,便是自爆也傷不到對方什麼。

  李靖此刻已經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高空之中,掌門一人獨佔六七強敵的艱難;

  感覺到了掌門真靈似在迅速燃燒、消退;

  感覺到了、感覺到了自己竟那般沒用,不過真仙,在洪荒中什麼都不是,既守護不了自己家鄉,也守護不了自己的宗門。

  道境,修為,神通!

  李靖暗下決心,定要想盡一切辦法拜得名師,突破道境,讓自己在這般時刻,不至於像是一名懦……

  咻——

  一道流光激射而來,李靖反應不及,被那流光中夾雜的匕首撞到了背後的光壁上。

  陣法光壁乒的一聲被破,那流光也被彈飛,但隨之又再次襲來。

  李靖想都沒想,持劍跳到了背後那十多個小弟子身前,手中靈寶長劍爆發出璀璨光亮,映得他那端正面容滿是威嚴。

  靈寶匕首再次襲來,這次似是要在那個十多小弟子的元神穿過,但側旁劍光一閃,那長劍精準地將匕首磕飛。

  李靖身形被碰撞後爆發的仙光彈飛,而在遠處不過是分心操控這把匕首的金仙,此刻皺眉看了過來。

  那雙冰冷的眼眸中,略帶戲弄。

  咻!

  匕首朝李靖脖頸襲來,李靖雙眼一縮,那金仙強大的威壓鎮壓而來,讓他元神戰慄、身軀凝固,道軀幾乎瞬間自行放棄抵抗!

  但他視線餘光突然看到了空中,空中……

  季無憂雙手並著劍指,飄逸的身形纏繞著一股灰氣,身周道道劍影盤旋,在極力與眾強敵周旋。

  掌門如此,弟子怎可畏懼!

  師兄如此,師弟怎能不戰!

  我,李靖!

  寶劍錚鳴,仙力爆湧,李靖面容近乎扭曲,不顧道軀受損,將仙力完全調動、爆發。

  弓前步,雙手握劍,本就修為不足、斷不可有任何遲疑!

  斬!

  叮——轟!

  先是清脆碰撞,而後仙力炸響,李靖身形被直接掀飛,手中寶劍出現蛛網般裂痕,但那把匕首再次被磕飛。

  李靖人在半空就噴了口血,渾身上下皮膚皸裂,落地時鮮血滲透各處,染紅了隨便紮起來的頭髮。

  同一瞬,高空中。

  「爾等就不怕被我人教清算!」

  季無憂高聲怒斥,擦了擦嘴邊血跡,額頭火光又濃郁幾分。

  但他始終是被圍攻之局,完全無法再多做什麼。

  可恨,哼字訣未能修得大成。

  可恨,自己始終不是什麼能在洪荒留名的人物,還總是被拿來去跟其他金仙比較。

  唉,度仙門有自己這個沒什麼大用的掌門,還真不幸。

  「哈哈哈哈!」

  季無憂仰頭大笑,一道百丈長的劍氣在他側旁百丈之外劃過,將一名金仙逼退。

  又有一塊直徑數十丈的青石,包裹著熊熊火焰,自小瓊峰飛來,逼退了數道想要了結了季無憂的身影!

  『門人弟子已被寶旗護住了大半……

  長壽怕是也要內疚了吧。』

  季無憂輕嘆一聲,看了眼自己已經開始顫抖的雙手,視線有些模糊,但被他強行穩住。

  還能多拖延一陣……這一陣哪怕只有瞬息。

  靈覺在跳動,仙識捕捉到,對方實力最強的幾人之一,對自己甩出了一把血色的短刀,那短刀急速破空而來,自己此時是躲不了了。

  但也沒想多。

  風起天冥,神自元生。

  無為清靜,遨遊長空。

  度仙門秘法,三花歸元,元神出竅!

  季無憂並起劍指,抬手點在額頭,一道虛影出現在頭頂,做出輕輕吸氣的架勢,目光鎖定離著自己最近的三名仙人。

  師父,弟子辜負了你這神通。

  「哼!」

  乾坤震顫,五行錯亂,陣陣霞光閃耀,那兩名被季無憂鎖定的強敵,其中一人胸口突然炸裂,另一人渾身亂顫,直直朝著下方砸落。

  季無憂的元神已是無比虛淡,虛淡到只剩淺淺輪廓。

  其實也只是顯露了一瞬,施展了神通,就再次歸於道軀之中,看著那已不過數十丈的血色神刀,緩緩閉上雙眸。

  飛劍如雨落……

  破天峰林中,渾身是血的李靖緩緩爬了起來,握著即將破碎的長劍,氣息混雜、雙目卻依然堅定。

  那名原本只是看向這裡一眼的金仙,此刻微微皺眉,手中匕首光芒更勝之前,對李靖激射而來!

  李靖深深吸了口氣,雙手握著劍柄。

  義父教的劍!

  弓步,前揮,凝仙力於一劍之上!

  斬!

  乒——

  劍刃精準命中,寶劍劍身卻頃刻破碎,那把匕首朝李靖眉心直貫而來!

  正此時!

  高空中,那血色神刀僅剩十丈,乾坤突然裂開一條黑洞洞的縫隙,將神刀直接吞沒!

  正此時!

  山林處,那把本是飛射而來的匕首,突然在李靖額頭前停下,李靖只感覺自己額頭被一只有些冰冷的手掌摀住!

  他的仙識根本捕捉不到,這手掌的主人那快到了超出某種極限的身影,只感覺乾坤似乎被撕扯,一道身影閃爍、扭曲,出現在他身旁。

  陌生的青年道者,那鷹鉤鼻如此顯眼。

  李靖正愣著,這青年道者反手將那把靈寶匕首握住,其上寶光被驟然掐滅。

  這青年道者一言不發、冷峻著面容,捏著那匕首,身形『唰』的一聲消失不見,下一瞬出現在了遠處半空,那名發愣的金仙面前,將匕首,摁入了對方眉心。

  隨後張開雙臂,身形竟化作一隻丈長的金鵬,朝空中飛射而去。

  李靖雙腿一軟,愣愣地跌坐在地,劫後餘生。

  但他並未來得及多想,連忙抬頭尋找那隻金鵬的去處,去看掌門師兄的境況,卻又是一愣。

  空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名白髮老者,正站在掌門面前,將一枚丹藥塞入掌門口中。

  太、太白金星!

  眼前一黑,李靖低頭緩緩軟倒,倒在血泊中,帶著安然的微笑。

  金仙,不過如此。

  昏迷前,李靖聽到了那有些冰冷、壓抑著怒火的嗓音,在天地間迴盪。

  「金鵬,留兩道殘魂。」

  ……

  半個時辰後,漂浮在度仙門眾峰之上的小瓊峰靈湖邊。

  道道身影擁簇而來,將一處空地圍得水洩不通,卻都保持著沉默。

  人群最中心,李長壽恢復真容,面容灰暗地盤坐在那,低頭看著草地上躺著的季無憂。

  靈娥跪坐在李長壽側旁,抬手拉住李長壽的胳膊,雖此時仙力耗盡有些虛弱,但總體並無大礙。

  季無憂氣若游絲,那顆九轉金丹在他體內,卻始終無法散開藥力。

  三魂盡燃,七魄已失,除卻真靈還有少許殘留,九轉金丹哪怕能活死人、肉白骨,也無法做這『無米之炊』。

  總要有個東西能給九轉金丹去保。

  可季無憂此時,什麼都沒剩下……

  「別費勁了……」

  季無憂輕聲說著,嗓音弱不可聞。

  他看著李長壽,費力地想要抬起手,李長壽主動伸手過去,被季無憂無力地握住。

  「家師神通還是很厲害的。」

  「嗯,竅中二氣,實乃世上少有的元神秘法。」

  季無憂露出幾分笑容,蒼白的嘴唇輕輕顫了幾下。

  「替度仙門選個好掌門……」

  「掌門放心。」李長壽喉結輕顫了下,卻露出幾分溫和的笑意,「我定會挑選一個好苗子,傳他太清妙法,培養他到金仙、大羅。」

  「多謝。」

  「弟子該做的。」

  季無憂緩緩嘆了口氣,手掌無力地落在草地上,看著天空飄過的白雲,看著視線外那個巨大的身影,口中哼了幾聲,喃喃自語了幾句。

  一世逍遙求,一名喚無憂。

  一人無憾事,一仙曾來游。

  靈娥忍不住轉過身去,抬手摀住口鼻;周遭傳來抽泣之聲,一道道身影低頭跪伏。

  李長壽低聲問:「掌門可還有什麼心願?」

  季無憂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突然如迴光返照一般,那淺淡的元神自軀體中猛地坐了起來,拉著李長壽衣袍。

  「如果能安排轉世一定給貧道安排個修道人家一定要讓貧道拜家師為師貧道還就不信了這竅中二氣就修不圓滿!」

  眾仙:……

  李長壽:……

  靜。

  「啊,舒坦了。」

  季無憂笑了笑,那虛影緩緩躺下,舒了最後一口氣。

  「去也。」

  而後靈覺消退、仙力逸散,李長壽及時出手,一指點在季無憂額頭,將其殘魂、真靈用功德護住,收入了多寶道人曾給的蘊養元神法寶中。

  隨後,李長壽緩緩閉上雙眼。

  彌勒。

  「金鵬,去一趟金鰲島,將殘魂帶去,要個說法。」

  「是!」

  人群之外,金翅大鵬鳥抱拳行禮,轉身衝向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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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5: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八章 社會我壽哥

  度仙門,具體是什麼時候暴露的?

  人去樓空的小瓊峰,李長壽靜靜站在湖邊,眺望著破天峰方向,聽著空氣中隱隱傳來的哭泣聲,心底一陣空明。

  應該,不是一次直接暴露。

  或許是白澤與公明大爺、三仙島仙子來來去去;

  或許是地藏當年忽悠妖族圍攻人教仙宗,自己在度仙門現身;

  又或許是那習慣揣著明白裝糊塗的諦聽神獸,對西方教吐露了真言。

  當然,更大的可能性有兩個——聖人直接干預,或者對方從一系列事件中有了大概的推論。

  彌勒這是直接在對人教宣戰嗎?

  不,沒這麼簡單。

  此事性質已是無比惡劣,自己想要借題發揮,卻會產生太多負面效果。

  可,就這麼算了嗎?

  他度仙門,死了個掌門,雖殘魂守下來了,但總歸損失慘重。

  彌勒還真是給他出了個難題,而且這個難題無論從哪個方向推演,都會產生自己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物極必反,其實人有時候,走到一個極端之後,就會走向另一個極端……

  「師兄。」背後傳來靈娥的呼喚聲。

  李長壽答應一聲,將手中那溫養元神的法寶放入懷中。

  靈娥快步向前,抬手拉著李長壽的胳膊,低聲道:「你罰我吧。」

  「罰你作甚?」

  「都……都暴露光了。」

  李長壽抬手拍了拍靈娥的腦袋,溫聲道:「這次度仙門的損失能降到最低,你功勞最大。

  主要是怪我,紙道人神通被破,就沒了什麼反手的手段。」

  「沒有的師兄。」

  靈娥輕輕咬了下嘴唇,額頭抵在李長壽的肩膀上,蹭了蹭。

  「別內疚,師兄你教我的,不能因為壞人做了惡事,我們來不及阻止就內疚,作惡的始終是那些惡人。」

  李長壽笑道:「反倒是安慰起我來了,去收拾收拾,等會要帶你見不少人。」

  靈娥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空中忽有雷霆閃爍,大片陰雲自東南方向而來。

  度仙門群仙立刻升空而起,原本正在緬懷掌門與此前傷亡同門的他們,此刻眼中滿是怒火和戒備。

  李長壽的嗓音卻在各處響起:

  「各位同門不必慌張,我調了五千天兵前來守護山門,幫山門度過這段時日。」

  門內眾仙鬆了口氣,又各自對小瓊峰的方向躬身行禮。

  此刻雖然悲傷情緒四處瀰漫,但另一個消息卻同樣足夠震撼。

  度仙門弟子、不,是仙人,那個不顯山不露水,只是偶爾因一些趣聞有些名氣,大多數時間都不聲不響的小瓊峰李長壽……

  竟然是他們人教第三號人物,人教教主的二弟子,天庭鼎鼎大名的太白星君!

  而當這些身份標籤一層層暴露,堆加在李長壽身上的『圍牆』也無比厚重,讓這些同門仙人,完全不敢湊近。

  那陰雲飛到,道道身影急速落下,一隊隊天兵天將鎮守度仙門四方,帶兵將而來的敖乙,更是面色匆匆地趕到了小瓊峰外圍。

  「教主哥哥,五千兵將已帶到!」

  「嗯。」李長壽點點頭,負手站在湖邊,示意敖乙在一旁稍候。

  正此時,南邊飄來一朵白雲,玉鼎真人、太乙真人聯袂而來,卻是剛得了度仙門遭襲的消息,趕來此地查看情況。

  李長壽嘆了口氣,還是打起精神與兩位師兄互相見禮。

  太乙真人直接問道:「這是怎麼回事?西方教又搞事了?」

  「奇襲此地的都是截教仙。」李長壽低聲道了句,太乙真人不由眉頭緊皺。

  李長壽跟截教的關係,不能說世人皆知,但也沒瞞著悶著任何人。

  截教仙人來偷襲李長壽原本生活的『老宗門』,換做是誰都不會相信。

  要麼是截教中出現了叛徒,要麼是有人故意挑撥。

  看太乙和玉鼎正要發問,李長壽道:「此事暫不多談,且等截教給回信。」

  太乙和玉鼎對視一眼,自是能看出李長壽此時心情極為糟糕,頓時不再多言,也是在旁等待。

  不多時,一聲嘹亮的啼叫,金鵬展翅而來,背上跳下了七八道身影。

  帶頭一人卻是金靈聖母,其後跟著趙公明、龜靈聖母、烏雲大仙、火靈聖母、秦天君,以及一對師徒。

  剛一落地,金靈聖母便快步向前,對李長壽道:「長庚你莫要著急,我截教絕不會做出這般事,定是有人在背後算計。」

  趙公明道:「算計自是肯定的了,但是誰在算計?見不得我們與長庚交情深厚。」

  李長壽緩緩嘆了口氣,道:「人來得差不多了,我就說一下我的觀點。

  今日偷襲度仙門的截教仙,都是被人在元神上做了手腳,但咱們沒什麼證明,也無法確定到底是誰動的手腳。

  還有,度仙門遭劫之前,我被遠遠調開,調走我的是西方教養的鴻蒙凶獸。」

  金靈聖母眼一瞪:「這就去砍了他們!」

  眾截教仙連忙阻攔。

  「各位,此事不想鬧大。」李長壽嘆聲道,「度仙門掌門隕落,門內門人弟子總共有三百餘死傷。

  我知度仙門之體量還不足以稱之為大門大派,但這裡在我眼中,位置頗重。」

  趙公明道:「此事我最知曉,長庚你查,一查到底!誰敢阻攔你,老哥我定要他們好看!」

  「若最後線索在截教身上斷了,該如何?」

  李長壽苦笑了聲:「對方這計策頗為高明,只要我去查,除非直接查到了西方教身上,否則道門三教都會因此事而生間隙。」

  火靈聖母問:「可師叔,難道此事就這般算了?」

  「自不可能如此算了,首先便是截教……」

  李長壽目光躍過幾人,朝著後面站著的那對師徒看去,淡然道:「化血神刀是怎樣一回事,各位可願給我個說法?」

  金靈聖母皺眉看向了自己的徒弟,截教蓬萊島煉氣士,小有名氣的一氣仙,余元。

  余元身體輕顫了下,立刻看向了她的徒弟,余化。

  余元道:「余化,那化血神刀你可是煉成了?」

  余化低頭剛想說話,金靈聖母就是一聲輕喝:「跪下!」

  「是。」余化哭喪著臉,跪在了眾仙中間,低頭道:「師祖,師父,弟子確實煉成了化血神刀,但化血神刀並非弟子獨有的神通。

  這化血神刀如何修行,此前弟子已經對門人弟子講解過了。

  弟子願立下天道誓言,對截教絕無二心,對長庚師叔祖絕無加害之心,與今日之事絕對沒有半點關聯!」

  就聽轟隆一聲,天道之力來來去去,確實沒有什麼異樣。

  金靈聖母也是有些為難,皺眉看向李長壽。

  李長壽道:「我希望……自然,只是希望。

  截教各位師兄師姐約束門人弟子,將這些截教仙如何被人算計,如何成了旁人手中之刀,都一一詳查,給我一份不少於五萬字數的說明。」

  「行!」

  趙公明一口答應下來,扭頭就道:「余元,此事交給你來負責。」

  那金靈聖母之徒、余化之師,立刻低頭做了個道揖,忙道:「弟子定不會讓長庚師叔失望!」

  李長壽緩緩點頭,言道:「我對截教自是信得過,各位不必多想。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勞煩幾位跑這一趟。

  老哥,麻煩你再去三仙島幫我帶個口信給她,就說我將小瓊峰挪去天庭,稍後要尋我可用玉符召喚。」

  「哎……你什麼時候搬去天庭?」

  「今日。」

  李長壽面容有些冷峻,但很快就露出幾分笑意,看得趙公明有些雲裡霧裡。

  半日後,金鵬化作十丈大小,在眾天兵天將護衛下,馱著靈娥,以及化作了假山大小的小瓊峰,朝天門而去。

  截教仙都已回了,李長壽讓他們給個說法,他們也算將說法給到,回去之後立刻就開始嚴查那十三名截教仙的身份,並將懂化血神刀如何煉製的仙人聚在一起,挨個調查。

  唯獨,不見李長壽的身影。

  當金鵬馱著小瓊峰飛入東天門,在萬眾矚目之下朝太白宮飛去時。

  六道輪迴盤內,李長壽將季無憂的殘魂送入寶池中,目光略帶歉然地看著后土娘娘。

  「又要勞您費心了。」

  后土溫柔地搖搖頭,道:「莫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你已是做的很不錯了。」

  「嗯。」李長壽露出幾分微笑,又對著齊源老道的殘魂發了會兒愣,心情確實好了許多。

  現在,該談談算賬的事了。

  ……

  嘩——

  輪迴塔頂,地藏看著自己剛修好,又被諦聽撞碎的木櫥,嘴角一陣抽搐。

  諦聽是被眼前這個青年道者一腳踹出去的,這一腳下得頗重,又用了巧力,讓力道完全停留在諦聽身上,不會衝擊輪迴塔的構造。

  踹得諦聽趴在那四肢抽搐,好一陣緩不過神。

  地藏並非不想動,也並非不想去,而是眼前這青年道者不由分說闖進來,就用神權之力對他低喝一聲:

  「閉嘴,別動。」

  言罷,提著諦聽脖子抓到了側旁,一拳一腳打得諦聽幾乎吐血。

  神權被壓制,此刻地藏完全無法動彈、無法開口。

  這就是封神榜的縮影。

  「水……星君、星君大人!」

  諦聽苦笑連連:「真的不是我洩露的度仙門,這事我早就知道了,我家主人一直問我都沒告訴他。

  我還不知道人教聖人老爺的厲害,我怎麼敢得罪人教。」

  李長壽負手而立,淡然道:「彌勒來過?」

  「來、來過。」

  「你參與了?」

  「絕對沒有!絕對沒參與!是彌勒自己推測出來的,您之前一連串的動作,其實早就把度仙門和其他人教仙宗區分開了!

  尤其是您那次,宛若神兵天將,一人帶著一堆道兵,在度仙門埋伏那些妖族……」

  諦聽爬起來,苦兮兮地說著:「當時那彌勒逼問我,我已確定他知曉了此事,說出您曾在度仙門修行的同時,他的人已經到了度仙門上空。

  這事確實跟我沒關係!

  您別急,我這就立大道誓言……」

  李長壽在袖中摸出了兩只卷軸,扔到了諦聽面前,「立兩道誓,今後不必參與大教之爭,在這老老實實陪你的主人。

  若非念在你此前數次報信,今日斷不能容你。」

  「多謝星君大人!多謝星君大人饒命!」

  諦聽嘆了口氣,爪子攤開卷軸,禁不住淚流滿面,在那開始一字一句讀了起來。

  李長壽看向地藏,道一句:「動吧。」

  地藏原本僵硬的身體頓時活動了起來,對李長壽露出少許笑意。

  「很少看到你吃癟。」

  「此次遠不如東海你算計龍宮那次。」

  「想在我這知道些什麼?」

  「彌勒。」李長壽淡然道。

  地藏緩緩點頭,又問:「我為何要出賣大師兄而幫你?」

  「你瞭解我。」李長壽目光略微有些銳利。

  地藏不由默然,隨後冷笑了聲,卻道:「大師兄是個怪人,或者說,只會想自身處境之人,也因此被老師逐出過靈山。

  只不過,現如今靈山式微,我這位大師兄修為有成,又回來了,對外就說是閉關出關。

  他今日對付度仙門,其實只是為了給你不爽快,報復此前在天庭吃癟。」

  「單純報復的成分不多,不過是他給自己增面皮的說辭。」

  李長壽道:「他這次做的天衣無縫,那些殘魂中的印記,指向的是闡教仙赤精子。

  他看似毫無顧忌,實則佈置周全,稍後怕是要死不認賬,與某位高人前輩當真一個路子。

  你這師兄此次行動最重要的目的,是想告訴我,他有隨時掀桌子的實力與決心,底線就是不爆發聖人大戰,讓我對付西方教時收斂一點。

  對嗎?」

  地藏閉上雙眼,苦笑了聲:「他這一套,對你果然是行不通的。」

  「他在遠古上古時,應該是順風順水慣了吧。」

  李長壽淡然道了句,地藏並未答應,坐在那不再回話。

  一時間,這輪迴塔上,只有諦聽那低頭誦讀天道誓言時的啜泣聲,委委屈屈、難以自抑。

  半個時辰後,諦聽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兒蔫兒地趴在地藏身後。

  李長壽轉身要走,而地藏像是有【客人臨走必提問題】的習慣,再次開口問:

  「可否問一問,道友底線在何處?」

  「老師說過。」李長壽略微扭頭,同樣給地藏留下了一個側臉。

  但彌勒的側臉總是帶著詭異的微笑,李長壽的側臉卻是古井無波。

  「聖人不可死。」

  地藏明顯一怔。

  ……

  離開地府,李長壽便朝西遁形,心底整理著一個個思路。

  保持著空明道心,倒是不會被情緒左右。

  度仙門之事,他必須做點回應。

  無論是從人教威嚴的角度,還是從自己接下來的籌謀安排,又或是反向警告西方教,自己都必須站到台前。

  紙道人神通被破、彌勒的周密安排,都在提醒李長壽,他的行事風格、一貫的思維模式,已被人摸透了。

  穩自然還是要穩的,但穩並非沒有底線。

  旁人把刀都架在自己脖子上,輕輕劃了一下,雖然只是擦破了層皮……

  但自己不反制回去,只會被人把周全當作委曲求全,把穩健當作人善可欺!

  風遁,乾坤遁,疾行數十萬里!

  西牛賀洲邊界,李長壽身影驟停,皺眉看向了前方雲上站著的身影。

  魏深末。

  他心底輕嘆,邁步向前,對魏深末做了個道揖,「將軍為何在此?」

  「自是等你。」魏深末笑道,「剛才在天庭等你許久,未見你來,便想著你有可能要去找西方教對峙。

  西方教兩個聖人,你背後不跟個人,我當真不放心……

  就是有點費化身。」

  李長壽心底一暖,正色道:「陛下,今日讓我……」

  「走吧。」魏深末笑道,「我在這,你當西方教兩位聖人看不見?今天罵爽快點。」

  李長壽沉吟幾聲,只是溫和一笑,與魏深末一同向前。

  靈山迅速拉近,其上金頂光芒大作。

  就聽得鐘聲響起,靈山各處嚴陣以待,更是有幾名副教主級的聖人弟子聯袂出迎,飛到了高空。

  但李長壽,直接落去了靈山半山腰,沿著那寬闊宏偉的上山金梯拾級而上。

  靈山眾老道一陣皺眉,面面相覷。

  這傢伙,這麼尊重他們靈山?普通大羅來靈山拜訪,也不會去走那金梯……

  金梯剩五十階,李長壽左手憑空托舉,玄黃塔出現在頭頂,滴溜溜地旋轉,玄黃氣息飄灑而下。

  金梯剩四十階,乾坤尺出現在左掌,被李長壽反握。

  金梯剩三十階,李長壽抬頭看向了那座宏偉的金色山門,山門的牌坊刻著『靈山』二字,居中有一朵十二品金蓮的印記。

  他,撩起道袍下擺,塞在了腰帶中。

  此刻靈山老道各種犯懵。

  李長壽再走出十步,左手張開,天邊劃過一道金線,一顆黑紅色流星砸落,化作一把長槍,被李長壽穩穩握住。

  戮神槍,威力弱化版。

  那群靈山眾老道如何看不出,李長壽這是要直接動手,一個個迅速後退,紛紛出聲高呼。

  「李長庚你敢?!」

  「快!快請老師現身!」

  突然間,靈山金光大作,雲霧匯聚,立刻就要凝成一座千丈高的聖人法相。

  就在這一瞬,李長壽頭頂雲上,那魏深末將軍渾身綻出道道金光,搖身一變,竟是天庭玉帝,直視那即將凝成的聖人法相!

  這猶不算完。

  就聽靈山上空突然響起清越劍鳴,一把連鞘寶劍顯露出千丈高的虛影,懸掛在李長壽右後方的高空中!

  青萍劍!

  青萍劍剛剛落位,自李長壽左肩看去,能見那雲霧之中凝成了一張太極圖的虛影,直徑也在千丈,但這太極圖散發出的威壓,卻讓整個靈山金光幾乎潰散!

  靈山的聖人法相,重歸雲霧。

  噹!

  李長壽已站在那金光閃耀的大門之下,手中長槍在地上輕輕一頓,目光環視靈山各處。

  隨後,他一言不發,身形驟然躍起,手中長槍高舉、豎砸,那金色牌坊仙光湧動,卻只堅挺一瞬就從中斷裂!

  整座大門瞬間倒塌,靈山爆發出一陣陣轟鳴,山體出現道道裂縫。

  煙塵中,李長壽又看了眼此地眾老道,見他們義憤填膺,見他們面露憂色,見他們惶恐不安,心底始終無波無瀾。

  破局之法,便是跳出彌勒設定好的邏輯,把一切矛盾,轉嫁到此地廢墟。

  「哼!」

  一掃衣袖,李長壽轉身駕雲朝空中而去,卻是半句話都欠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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