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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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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8: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五十九章 幻境種心魔,玉帝啥都懂

  被太極圖威能籠罩的小千世界,幾道身影觀察著一只三尺直徑的圓球。

  有多寶道人在此,自是缺不了法寶用;這般幻境類法寶剛好用於攻破虛菩提的心防。

  ——當然,護膝類法寶純屬意外。

  有雲中子在此,在旁端詳一二,背著手、踮一踮腳,讓貧道康康……

  【嗯,學會了,下一個。】

  圓球中,李長壽負手而立,身形縮小了數倍;

  在李長壽面前,躺著一名氣息奄奄的老道,老道身上的透明窟窿眼已被仙力堵上。

  此刻,在這顆圓球狀的幻境寶物協助下,李長壽順利侵入了這老道的靈台……正如這老道侵入楊戩靈台時那般。

  虛菩提此刻是真的慘。

  道心被李長壽種了心魔,道軀還被一層層禁錮,元神被刻上了隨時可引爆的上古符箓,到現在還沒能恢復一點意識……

  圓球之外,五道身影靜靜立著,清一色的男仙。

  雲霄、碧霄與金靈三位截教仙子,與鳳族大姐頭孔萱,此時正聚在不遠處的水潭旁,鋪個軟墊、坐而笑談,身周伴著淡淡雲霧,讓這邊的男仙們不敢多看。

  很明顯,那邊的話題已是偏離了今日之事。

  原本並不想與三教仙人有太多交集的孔宣,卻是無法回絕雲霄的聊天邀請。

  畢竟她們還有另一層關係——準妯娌。

  趙公明朝著水潭處看了眼,又將目光落在面前的圓球法寶上,看著圓球中一站、一躺的兩道身影,嘀咕道:

  「她們那邊會談些什麼?」

  「過去問問不就知了?」

  多寶沒好氣地回了句,微胖的臉上依然帶著少許鬱悶。

  之前白期待辣麼久,最後開始行動了,他是半點刺激感沒撈著……

  直接動手的是金靈與孔宣,開乾坤縫隙、佈置各處陣法的是雲霄與趙公明;守護數個中轉挪移陣的,也是碧霄、雲中子、太乙真人,甚至玉帝的化身!

  他堂堂截教首徒,通天教主最喜愛的弟子,就在這個幽冷、偏僻、毫無人煙的小破世界,坐了幾天冷板凳!

  還美其名曰:守護最關鍵之地。

  實際上就是個看場子的!

  若不是他多寶道人寶物多,隨便拿了個幻境法寶發揮一點作用,他這個截教大師兄,這次就會很沒面子……

  多寶問了聲:「長庚為何不直接打殺了此人?這虛菩提此前,不是與長庚和天庭數次作對?」

  玉帝化身荃峒笑道:「此事長庚……咳,太白星君與末將解釋過,虛菩提此時活著比打殺了有用。」

  旁邊四位道門男仙,頓時投來了善意的眼神。

  還是莫要拆穿了。

  玉帝外出一次也不容易,點破其身份不只會讓玉帝尷尬,他們幾個也要低頭喊師叔、陛下。

  「此事貧道倒是略知一二。」

  太乙真人抱著胳膊,解釋道:「這次主要還是虛菩提自己撞到了劍刃上。

  我們闡教有個頗得長庚看重的後輩,被這虛菩提用神念之法蠱惑,剛好被貧道與長庚撞見,這不過是二十餘日前的事。

  此前虛菩提雖與天庭作對、算計了幾次天庭,但後面也算得了天庭報復,自身頗為狼狽,兩邊也算扯平。

  長庚這次出手,純粹就是因那後輩之事。」

  趙公明奇道:「哪個後輩?」

  雲中子卻想到了什麼,面露恍然,問:「可是玉帝之外甥?」

  荃峒在旁眨眨眼,眼中滿是驚奇。

  「不錯。」太乙真人淡定地笑了笑。

  太乙表面笑的淡定,心底卻免不了有些忐忑,畢竟長庚也沒說,此事是否能對旁人言明。

  萬一自己說多了,壞了長庚的安排、影響到了楊戩師侄的機緣,那就不妙了。

  他本身倒是無懼長庚,大不了就是一句『玉鼎救我』。

  太乙真人看了眼荃峒,笑道:

  「長庚為了培養楊戩成為天庭神將,這些年一直承受著不該有的罵名,且讓楊戩心底對他多有怨恨。

  這般執念,督促著楊戩拚命修行,各位可知,楊戩師侄多久邁入的天仙境?

  不足百年。

  且是一個個境界突破而來,沒有元神道的飛昇,楊戩師侄每日都在打磨肉身,沒有絲毫懈怠。」

  荃峒目光頗有些感慨。

  多寶道人眼前一亮,笑道:「這楊戩師侄的性格,想必十分堅韌。」

  「這孩子確實十分出色,不過各位還是要對此事保密,別壞了長庚師弟的安排。」

  太乙真人難得正經一次,繼續道:

  「這虛菩提就是瞄準了楊戩師侄這玉帝外甥的身份,已非第一次暗中蠱惑,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其實全都在我們注視之下。

  長庚急著對這虛菩提動手,便是怕楊戩被虛菩提挑起怒火,過早的結束【執念修行】。」

  多寶道人問:「那為何不直接打殺了虛菩提?」

  「貧道自非長庚,如何全明長庚所想?」

  太乙真人搖搖頭,「有一點倒是可以確定,便是長庚想用虛菩提的身份。

  或者說,借虛菩提之口,繼續刺激楊戩師侄。

  將原本不受自己掌控的變數,化作自己手中的底牌……大概,這就是太白星君第一層的算計吧。」

  「嘶——」

  荃峒摸著下巴陷入思索,喃喃道:「這次,星君大人算計了幾層?」

  幾位道門仙人對視一眼,各自笑而不語。

  多寶道人對太乙真人挑了挑眉,後者訕笑了聲。

  他這波純粹是為楊戩師侄未來多謀點好處,才不是為了誇這個沒良心的李長庚!

  太白星君,切開全都是黑的,黑到天花亂墜、五彩斑斕!

  ……

  嬉笑聲、桀笑聲,遠遠近近的人語聲,一切彷彿尚未修行時遇到的夢境。

  虛菩提剛恢復意識,心底就是咯噔一聲,仙識被禁錮、六識被封禁,元神之上被刻了一道道血色的紋路……

  『被挾持了?』

  這有些荒謬的念頭湧上心間,虛菩提就想冷笑兩聲,覺得對方當真不把兩位老師放在眼底,他與靈山寶池旁那些充數的聖人弟子可不同,手裡有太多西方教黑料。

  但隨後,虛菩提又陷入了沉思。

  他似乎被對方擒住了許久,老師並未搭救……

  對方是誰,為何將他捉回來而不殺?

  虛菩提試著讓自己製造一些動靜,被封禁六識的感覺相當不妙。

  突聽一聲冷笑,虛菩提就覺周遭光影、聲響同時湧來,眼前出現了一片片光斑,元神勉強『睜開雙眼』。

  頓時看清,他正躺在一片如明鏡般的湖面上,湖面倒映著漫天星辰。

  幻境。

  虛菩提見多識廣頭髮長,一眼識破了此地佈置,但他看到不遠處盤坐的那道身影時,渾身突然緊繃了起來。

  大、大師兄?!

  此刻在十數丈之外坐著的那道微胖身影,不正是彌勒?

  虛菩提道心一片迷茫,不知彌勒為何會偷襲自己,但若真是如此,倒是能解釋為何老師未出手護下自己。

  又或者,這是老師之意?

  那『彌勒』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開口道:「師弟,可是醒了?」

  這讓人有些膽寒的笑容……

  果然是自己大師兄沒錯了。

  「師兄這是何意?」

  虛菩提的元神在幻境中『坐』了起來,繼續分辨著眼前彌勒的真偽,道心已完全緊繃。

  那『彌勒』只是笑而不語,身形竟漸漸消散,只留下一句:

  「自己想想,貧道為何要對你出手。」

  虛菩提元神略微有些震顫,欲言又止,待『彌勒』身形消散後,不由得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做錯了何事?

  頭頂星光閃爍,幻境在迅速坍塌,最後化作數丈大小,宛若囚籠。

  幻境之外,那顆圓球狀的靈寶光芒閃爍,李長壽從中鑽了出來,輕輕舒了口氣。

  自己剛才扮演彌勒可有什麼差錯?

  這些彌勒的特徵、神態,都是讓金鵬從諦聽口中『打探』來的,從虛菩提的第一反應來看,應該是沒出什麼錯漏。

  金鵬當時用小戮神槍抵著諦聽額頭,按諦聽的秉性,所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假話。

  畢竟牠撒謊能壞的,只是自己一段算計;

  自己能做的,是一場神獸大宴。

  多寶道人忙問:「長庚,如何了?」

  「第一步已經走穩了。」李長壽笑道,「後面就是一步步擊潰他道心,掩護心魔增長,這次多謝各位師兄仗義出手了。」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這口頭嘉獎,老天庭權神了。」

  側旁荃峒立刻要開口,李長壽卻順勢道:「左右還要等些時日,咱們不如在此地縱酒作歌,聊一聊有關大劫之事?」

  幾位仙人各自稱善,太乙真人訕笑了聲,被李長壽安排了個佈置場地的差事。

  於是,這個身著紅袍的英俊男仙,把蒲團往地上一扔、酒樽琉璃杯一堆,翻著白眼去砍樹做了個原生木圓桌。

  ——他不擅造化凝物之法。

  李長壽請來瓊霄幫手,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食材、酒釀、仙果,辦了一場酒水宴。

  彷彿真讓太乙真人猜對了,搞一搞虛菩提只是順帶,今日三教代表聚個餐才是正經事。

  不多時,酒宴飄香,笑語不斷。

  五位男仙湊一起,四位女仙湊一起,李長壽這個紙道人化身東奔西走、忙前忙後,忙出了『洪荒第一家庭煮夫』的既視感。

  荃峒吃著自家愛卿精心製作的菜餚,雖不是第一次品嚐,卻依舊眼前一亮,讚口不絕。

  雲霄仙子含笑將大部分菜餚品嚐了一遍,便只管與孔宣敘話,盡全力不讓孔宣感覺自身被道門仙人冷落。

  這事,還是靈娥做起來更自然妥帖。

  瓊霄幫廚幫了大半,就偷懶跑過來與金靈聖母笑鬧,時不時給自家大哥一個眼神,讓趙公明各種瞇眼輕笑,時不時老臉泛紅。

  多寶笑道:「長庚莫要忙活了,過來喝酒吧。」

  李長壽這才停下忙碌,端來最後兩個菜,順勢坐在了雲霄仙子身旁。

  自然,他仙識自始至終都在盯著虛菩提的狀況。

  「來,長庚敬各位師兄師姐,敬荃峒將軍,多謝各位百忙之中前來相助,才可如此順利拿下此賊。」

  各位仙人舉杯相迎,各飲美酒。

  趙公明身體前探,小聲問:「長庚,這次你算計了幾層?」

  「這次。」李長壽仔細算了算,又刻意省略了幾層成功概率較小的考慮,「三四層罷了,主要還是為楊戩之事。

  剛才太乙師兄應是沒忍住,對各位說了前因後果,如此我也能少說幾句。」

  太乙真人額頭頓時掛滿黑線,罵道:「貧道真就這般好猜?」

  眾仙不由莞爾歡笑。

  雲中子在旁問:「長庚,如今大劫依然是撲朔迷離,咱們能注意些什麼?」

  金靈聖母也道:「三千世界已是戰火遍地,生靈死傷慘重,那中神洲之中暗流湧動、仙門摩擦不斷……

  天庭是任由此事發展,還是已想辦法去制止?」

  李長壽道:「兩位所說,其實是同一件事。

  但我也只能有些遺憾地告訴各位,此事我也不知,天庭也不知。」

  「咳。」荃峒及時站了出來,為自家愛卿撐撐檯面,笑道:「星君大人,末將聽天庭中的一位老者言說,這大劫,八成是分為三個階段,對應上古三次巫妖大戰。」

  李長壽:……

  他都主動對娘家人打馬虎眼兒了!

  罷了,玉帝陛下想說這些,那就讓玉帝陛下說吧,此地也沒什麼外人。

  玉帝陛下這次絞盡腦汁憋出來的化身道號,還真是確切。

  荃峒,全懂,懂天帝。

  就聽這位玉帝化身笑道:

  「以紫霄宮議事為劃分點,此前為大劫最初醞釀的發動階段,此後,也就是現如今這段歲月,是大劫積累生靈死傷、減緩天地負擔的階段。

  最後的階段才是真正的量劫降臨。」

  「天庭不多管這些仙門征伐?」金靈聖母皺眉道問。

  荃峒沉吟幾聲,言道:「天庭總不能與天道對立,干涉大劫運轉。

  長痛不如短懂,天地間煉氣士數量著實太多了些,而在天道眼中,煉氣士本質與凡人無異,且過多佔據了天地間的靈氣與生機。

  故,天庭在大劫中,以守護凡人為主,順帶招納品行上等、忠厚仁義之士入天庭,不過多干預各方大劫。」

  各位仙人緩緩點頭。

  太乙真人端著酒杯搖搖頭,又忍不住將酒杯放下。

  「貧道插個嘴吧。

  天庭的意思就是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唄?就不管這大劫本是天庭發動的唄?」

  「不能說是坐收漁翁之利。」荃峒道,「大劫雖是天庭引動,但根源並不在天庭。

  真人莫忘了,天地間先有劫運,劫運算計了妖族與天庭,更是毀了長庚愛卿的師父,逼得長庚愛卿自身入劫,將最後一隻金烏斬殺。

  其後才有天庭對妖族征伐,這個過程中又有劫運干預,才有了後續一系列大劫。

  換而言之,天庭只是被大劫選中,讓大劫合理降下的引子。

  大劫之根源,在於上古大戰後人族繁衍生息,道門道承遍地開花,煉氣士數量迅速膨脹,而今生靈之力總和超過了天地負擔。」

  金靈聖母問:「貧道對此事一直有些不解,為何生靈之力多了,便會影響到天地穩定?

  雖一直說九污泉之事,遠古時為何就沒聽說過還有這事?

  想必遠古天地間,生靈之力總和那是遠遠超過今日……莫非,只是因天道覺得,所以是這般?」

  李長壽忙道:「師姐,慎言。」

  金靈聖母撇了撇嘴角,倒也並未表達不滿。

  雲中子道:「貧道自覺,所謂生靈之力天地難以承受,是指得,一旦生靈之力失控,爆發上古那般大戰,天地會被徹底打碎。」

  「非也。」趙公明撫鬚搖頭,「有六位聖人在,天地如何會被打碎?

  聖人可重煉風火水土,這就是一百個大能都無法達到的程度。」

  荃峒卻笑道:「正如太乙真人曾說的那句,聖人也是分強弱,這事不可一概而談。

  不過我在此,可以多透漏一句。

  九污泉之危確實存在,與昔年魔祖的隕落有關。

  魔祖的道並未徹底破碎,為天地間增加了幾分不穩的變數,而魔祖的道,便是追求天地毀滅,生靈歸於真靈長河。

  道祖老爺的道與之相反。」

  多寶道人正色道:「那,最後殺劫如何進行,可有定數?」

  「暫無定數,只能等待大潮褪去,才可水落石出。」

  荃峒正色道:「但想必是在應劫的三教之中展開,故若是能在殺劫降臨時,迅速掃清西方教,道門應該能少些死傷。」

  趙公明撫鬚輕嘆:「西方教也有兩位聖人護持,尤其是二師伯……談何容易。」

  太乙真人皺眉道:「說歸說、笑歸笑,莫拿老師開玩笑。」

  李長壽立刻打圓場:

  「咱們今日只是閒談,莫要涉及聖人,也不必帶入今後之立場。

  大劫便是大劫,你我還是你我,而今大劫尚未完全落下,凡事或許都還有些餘地。

  公明老哥,你的定海神珠可否借我把玩把玩?」

  「拿去!」

  趙公明大手一揮,二十四顆寶珠飛到了李長壽面前,頓時吸引了各處目光。

  趙公明笑道:「莫說把玩,老弟你就是拿去用又有何妨?」

  「老哥傍身之寶,可不能隨便外借。」李長壽特意叮囑了一句,隨後就對著定海神珠一陣打量。

  他在斟酌如何提醒趙公明,這玩意能演化二十四諸天。

  瓊霄擦了擦嘴角,笑道:「只是寶物罷了,又能參悟什麼?」

  「倒不是參悟什麼。」李長壽笑道,「這定海神珠名為定海,實則並非單純的水系法寶,這每一顆珠子中,都彷彿蘊含著一方無盡的世界。

  對了,這套寶珠,是否還缺了點什麼?」

  趙公明沉吟幾聲,嘀咕道:「貧道一直覺得,有可能是缺了十二顆,若是三十六顆定海神珠,威能不可估計。」

  「可否讓末將一觀?」

  荃峒在旁開口道了句,李長壽略微一怔,趙公明已是含笑答應。

  真・義薄雲天老公明,絲毫不怕旁人對自己的本命法寶做手腳。

  荃峒接過一枚寶珠,細細體會,又閉上雙眼,掌心閃耀出一抹濃郁的天道之力,很快就輕咦一聲,低聲嘀咕了句。

  只是這一句,嚇的趙公明端酒的手在微微顫抖,側旁多寶道人眉頭緊皺,李長壽卻是面露笑意,其餘眾人目光盡皆看向此處。

  無他,玉帝陛下嘀咕的這句話,乃洪荒有名句式:

  「此寶竟與我天庭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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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8:4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章 風雲日漸起,長庚執小棋

  李長壽自是知道,玉帝絕不會貪圖什麼寶物。

  他這句『與天庭有緣』,其實是指二十四諸天可補全天庭,將九重天闕開闢為三十三重天。

  原本的封神大劫中,演化二十四諸天的是燃燈,補全的是尚未出世的佛門。

  燃燈借此奠定了在自己佛門中的地位,也讓佛門在天庭中掌控了一定的話語權。

  而今,這二十四顆定海神珠,九成七的可能是落不到燃燈手中,趙公明若是能悟透此間關鍵,用此寶演化二十四重天,將會塑造出一個與未來佛門沒有太多關聯的天庭。

  就看趙公明如何把握了。

  但此時,此地,玉帝化身荃峒說出這話,趙公明心底就泛起了一重又一重波瀾。

  趙大爺的目光先是震驚、激動,而後便是思索、猶豫,隨後變成了果斷、決然……

  若是玉帝收了他的寶物,能在大劫中給他們截教仙多一條活路、多一分活命的機緣,便是自己實力大損又如何?

  寶物再強,終究是身外之物,大不了以後就學隔壁闡教的太乙有事找玉鼎。

  他趙公明就沒人護持嗎?

  萬事抵不過一句『金靈救我』!

  故,趙公明心一橫、嗓子尖一顫,低聲道:「若是將軍看上了,這寶……」

  「老哥!」

  李長壽在旁低聲輕喝,玉帝立刻知曉是趙公明多想了,當即將寶珠放回李長壽面前。

  荃峒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公明老哥莫要誤會,末將言說這寶與天庭有緣,似乎是它可讓天庭更上一步台階。

  末將鮮少為天庭征戰,大多是在凌霄殿前鎮守,可用不上這般重寶。」

  截教幾位仙人齊齊鬆了口氣。

  趙公明納悶道:「我這珠子,與天庭有何關聯?」

  李長壽手指微微輕晃,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飛回趙公明面前,圍繞成一圈緩緩盤旋。

  趙公明若有所思,似是捕捉到了一點靈光。

  側旁各位也不敢多打擾,畢竟這有可能就是趙公明的機緣。

  不多時,趙公明眉頭輕皺,道:「看來,貧道回頭要好好參悟這套法寶了。」

  長壽順勢將話題引開,舉杯與各位共飲。

  定海神珠是否能成為趙公明的機緣,其實關鍵在於天道;若天道給予點撥,或是明示了定海神珠的作用,憑趙公明的悟性,自不難悟透。

  李長壽雖知大概的方向,可一來不敢說太多,二來這始終是推斷,故並未直接言明。

  凡事點到即止,才可不沾因果。

  幾位男仙推杯換盞,話題從大劫上挪開,兩教仙人此時尚能其樂融融。

  幾位仙子輕笑傳聲,孔宣與雲霄不知在說些什麼,兩人身周泛起了些許道韻,似乎是開始坐而論道……

  李長壽很快就拿出了一些小玩意,正式將鬥大神牌推廣了出來。

  於是,畫風很快就變成了三教仙人帶玉帝化身酒後打牌,還好沒拿什麼天庭正神之位作彩頭。

  不覺已過了三日。

  這處小千世界無比平穩,有太極圖威能遮掩,又有太清聖人暗中出手,自是穩到了九成。

  除卻虛菩提遭暗算時驚動了西方教兩位聖人,後面便沒了什麼動靜。

  那邊……放棄的十分果斷。

  李長壽準備妥當,再次進入了那顆圓球狀的靈寶中,神念侵入虛菩提的靈台,再次投影成了彌勒的模樣。

  從氣息到神態,再到習慣性的動作、微笑的幅度,李長壽將各類細節努力拉滿,開口就是一句:

  「明白了嗎?」

  虛菩提道心一顫,元神再次『睜眼』,神情已滿是疲倦。

  他此時尚未注意到自己道心內的異樣,這三日一直在不斷思考、充分考慮,將自己能想到的可能性盡數琢磨,最後得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你,當真是我大師兄?」

  李長壽保持著那般微笑,雙眼微微瞇了起來,與虛菩提元神『對視』。

  論心理博弈。

  片刻後,虛菩提苦笑了聲,問道:「可是老師的安排?」

  一般來說,這時候的問題都是陷阱,李長壽也不知,虛菩提和彌勒是否為同一個聖人老師得弟子,畢竟西方教有兩位聖人。

  故,此時李長壽依然只是微笑,笑容越發詭異。

  虛菩提緩緩嘆了口氣,再次閉上雙眼。

  「大師兄不殺貧道,定是還有要用到貧道的地方,大師兄儘管言明。

  你我同為西方教弟子,也曾同在靈山修行,雖曾暗自較量,卻並無仇怨,貧道也願為西方教赴湯蹈火,為師兄效命。」

  「很好。」『彌勒』伸出右手。

  虛菩提故作不明,但見『大師兄』笑容漸漸收斂,道心下意識有些收緊。

  又是一輪沉默,『彌勒』正要緩緩放下右手;

  虛菩提目中劃過幾分掙扎,卻還是一指點在額頭,一道灰色的身影自他元神眉心處飛出,凝成一隻灰濛濛的光點,被『彌勒』握住。

  圓球之中,虛菩提額頭飛出一滴精血,李長壽雙手掐了一個複雜的法印,這精血瞬間凝固成了水滴狀的血石。

  法印不停,一道道鎖鏈出現在血石周遭。

  妖皇囚神訣!

  那縷灰氣自虛菩提道軀胸口飛出,鑽入血石中,化作虛菩提的虛影,被血石完全禁錮。

  自此,若今後要滅殺虛菩提元神,只需催法燒盡這塊血石,虛菩提元神便會隨之崩碎。

  虛菩提靈台處,『彌勒』身形即將消散,那有些無趣的嗓音,再次鑽入虛菩提道心。

  「且在此地養傷,時機合適,自會放你出去。

  若老師問起、或是你我在其他情形下相見,你自知曉如何處置。

  若貧道未主動去尋你,就當無事發生。」

  虛菩提聞言雙目一瞪。

  這不是老師的意思?!

  他此時,只是單純成了彌勒手中的棋子?

  虛菩提面露惱怒,隨即便是一聲長嘆,嘴角的苦笑越發濃郁。

  今後,明面上的師兄弟將會是暗地裡的主僕,主動權完全在彌勒手中。

  周遭星光再次閃爍,這次幻境直接消散,虛菩提的元神沉入了無盡的黑暗中,六識再次被封禁了起來。

  圓球內,李長壽看著自己掌心這塊『魂石』,將其用陰陽二氣包裹,放入一枚戒指中,轉身出了這處靈寶。

  大功,告成。

  今日後,混沌海邊緣。

  一顆圓球緩緩從混沌海中飄來,在天道之力的壁壘前乒的一聲炸碎,留下了一個胸前染血,氣息平緩的老道。

  圓球靈寶的碎片被混沌氣息捲走,虛菩提周遭的禁制也接連消散,他睜開雙眼,看著周遭環境,立刻用仙力包裹住道軀,遁入混沌海中。

  虛菩提心底,回想著剛剛『大師兄』交代的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大師兄主動提起的,算計楊戩之事,需與大師兄的安排互相配合。

  虛菩提對此毫無意外,心底早已推測到會是這般結果。

  大師兄是個不肯吃虧、有仇必報的性子,上次被太白星君算計的那麼慘,怎麼可能沒有反制的安排?

  這很彌勒。

  第二件事,卻是虛菩提主動問起……

  『師兄,貧道該如何對師父解釋這些時日失蹤之事?』

  大師兄給的回覆是:

  『我將你放到了混沌海邊緣,那太白金星不是說,貧道是鯤鵬的第二元神嗎?』

  虛菩提頓時明白,這口鍋該套到鯤鵬背上:鯤鵬捉了自己,以極速遁出洪荒,拷問他有關西方教之事,如此勉強可以在老師那邊圓上。

  說起來,大師兄還真是大膽,同門相殘本就是大忌,大師兄直接就做了,還做成了。

  看來,上古時就聽過的有關大師兄的傳聞,都是有跡可循。

  虛菩提在混沌海中轉了一陣,從另一個方向回返洪荒天地;但他才剛進入天道壁壘,道心突然一震,連忙內視自身。

  這又是什麼?

  虛菩提看著道心中那一縷縷已然扎根的灰氣,面色突然變得有些蒼白。

  哪怕修為再高的煉氣士,都怕產生心魔,更怕自身被心魔吞噬。

  而他此時的道心之中,一股股灰黑色氣息近乎將道心吞沒。

  虛菩提心底泛起一陣又一陣紛雜的情緒,悲、怒、殺意,近乎要將他吞噬。

  哪裡來的心魔!?

  虛菩提掐指推算,衝入了天道壁障之後立刻坐下修行,身周飄起一股股金色光芒,額頭漸漸佈滿冷汗。

  『大師兄,你好狠!

  貧道道心近乎被你全毀,今後怕是再難向前半步!』

  虛菩提睜開雙眼,眼底的怒色迅速消退。

  不對……

  這並非貧道的心魔,這是被人強行種下的魔念!

  域外天魔、混沌海邊緣……此前沸沸揚揚的傳聞莫非不是傳聞?大師兄莫非真的是!

  虛菩提瞳孔驟縮,隱藏身形,帶著滿心驚駭朝三千世界邊緣遁去,想要擇地靜修,仔細思索此事。

  若真是如此,他們西方教怕是有麻煩了……

  甚至,會被大師兄逐步蠶食!

  「唉,貧道已受制於人,也做不得什麼了。」

  ……

  於混沌海邊緣放走虛菩提後,又過半個月。

  李長壽與此次出手的道門仙人,在共同立下嚴守此秘的天道誓言後,悄然『解散』。

  雖李長壽不想讓雲霄立誓,但雲霄主動開口,他也不好拒絕。

  雲霄仙子並不想搞什麼特殊化,她希望在三教事務上,讓李長壽將她單純看作是截教外門四大弟子之一。

  當然,在私下裡,兩人已是牽手漫步幾個時辰都不想鬆開的准道侶。

  之所以安排這次共同誓言,李長壽也是用心良苦。

  當大家一同保守一個秘密時,互相之間會增加一些友誼,多一些關聯。

  只要太乙真人這個穩定開團點別貿然開團,兩教直接爆發大戰的概率,最起碼能低個一成!

  這個,勉強算半層算計。

  雲霄與瓊霄一同回返三仙島時,李長壽也曾叮囑她們,讓她們多關注下趙老哥的狀態。

  李長壽有點擔心,因玉帝陛下一句話,就會影響到劫運運轉,提前讓趙大爺入劫,讓定海神珠歸屬天庭。

  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但李長壽還是選擇了穩一手。

  話說回來……

  『虛菩提真會是今後猴子的老師?』

  太白殿中,李長壽仙識注視著正帶三尖兩刃槍遠去的【天將】紙道人,心底思索著這個頗有深度的問題。

  這個概率還是蠻大的,畢竟此時洪荒之中,與『菩提』沾邊的也就是虛菩提了。

  而且,此時虛菩提成了自己手中傀儡,今後在算計西方教或者佛門時都可用上,只要虛菩提別自己瞎折騰,他也不會輕易廢掉這般棋子。

  前有文淨準師嫂,而今又有虛菩提……

  自己對西方教的滲透工作,也是頗有成效的嘛。

  感謝老師這次傾情相助!

  這種事也不能多做,畢竟聖人老師可不是自己的法寶人,總是請聖人做一些非『講道解惑打小聖』的活,容易降低自己在老師那裡的好感度。

  李長壽剛想收攝心神回小瓊峰,太白殿外駕雲飄來一道身影,自是玉帝化身『懂天帝』。

  此前酒宴上,荃峒幾次說漏嘴;

  與李長壽的紙道人一同回天庭的路上,荃峒回過味來,默然無語了好一陣。

  還好李長壽及時言說,解釋了幾句,說自己擔心各位仙人無意間言語冒犯,提前傳聲點破了玉帝化身的身份,玉帝這才鬆了口氣。

  不是自己暴露的就好,面子問題還是要注意一下的。

  今日荃峒再次趕來,李長壽打賭兩包『靈娥親制靈獸辣肉』,定是為了楊戩之事。

  果不其然,荃峒駕雲到了太白殿前,像模像樣地求見一番,就被李長壽傳聲『召』進了殿中。

  等到了太白殿最深處的陣法內,兩人相視而笑,李長壽又把剛才受的禮還了回去,拿了一具中年面容的紙道人,與荃峒一同入座。

  荃峒開門見山:「長庚,吾這次來,是問問有關楊戩之事,楊戩的試煉進行的如何了?」

  「陛下請看。」李長壽取來一只加厚加大的銅鏡,擺在了兩人面前。

  一指點在銅鏡上,銅鏡表面頓時泛起了層層波痕,隨即顯露出模糊的畫面,之後這畫面迅速變得十分清晰。

  那是一處大千世界,滾滾妖氣遮掩了日月星辰,數道流光在空中不斷追逐。

  李長壽與荃峒定睛一看,就見那流光中,有楊戩的身影。

  他身著有些破爛的戰甲,右手抓著一把長槍,左手握著一把帶著些許裂縫的寶劍,身周纏繞著金、紅流光,少許血跡從他額頭朝臉頰滑落,束起的長髮被妖血浸染大半。

  他張口,似乎發出了一聲怒吼,身形驟然加速,留下道道殘影、帶起層層靈氣震盪,立刻追上一頭蛇妖!

  那蛇妖面露狠戾,轉身吐出漫天毒霧。

  長槍前竄,劍光橫斬,下一瞬便是妖血漫天,楊戩身形在蛇妖龐大的身軀中穿透而過,槍尖頂著蛇妖元神,一劍將其元神斬碎……

  荃峒小聲問:「怎麼只有畫面沒聲響?」

  「陛下,這是玉鼎真人所見情形,此時玉鼎真人可能是忘記開那邊小銅鏡的禁制了。」

  「原來是這般。」荃峒點點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楊戩追殺幾隻大妖的情形。

  又一陣,大戰落幕。

  楊戩斬了三頭大妖,最後一名大妖逃到了天外。

  楊戩要趕回去處理三頭大妖的屍身,免得妖氣肆意噴灑,傷到此地凡人。

  這楊戩也是深得八九玄功的精髓,麻溜地處置了大妖屍身後,將這些大妖身上的天精地華之寶取出,並將對方靈力最強的血肉斬下。

  架上幾只燒烤架,細心燒烤一番,皺眉強忍著不適,一口口吃掉,增強自身血氣。

  做巫族會做之事,確實是八九玄功的正確修行方式。

  李長壽讚嘆一聲:「當真神勇。」

  荃峒雙目中滿是光亮,也跟著讚嘆:「有長庚愛卿殺妖時的少許風範了。」

  李長壽:……

  這話聽著,怎麼像是他跟楊戩有什麼直接關聯?

  「長庚。」荃峒笑道,「吾這具化身就落在此處了,你何時要看楊戩的情形,記得喊吾一聲。」

  李長壽道:「維持這般銅鏡,也就耗費些靈石,小神接下來也要緊盯此事。」

  「善!」

  荃峒頓時滿意地笑了,繼續看著銅鏡中的畫面,楊戩已是快速消失在天邊,順利避開了妖族高手反撲。

  李長壽見狀心底暗笑,也知玉帝這是見才心喜,留下小半心神在此地,本體進入了淺層修行狀態。

  此時,趙大爺有沒有在定海神珠上悟到什麼,李長壽自是不知;

  但他悟到了。

  天道在不斷填補自身、完善自身,那天道就有了近乎於『私慾』的目的性。

  對於普通生靈乃至長生仙而言,天道至公無私,只會遵循天道規則行事,維護天地安穩。

  但站在歲月長河的岸邊去眺望,能見天道『由小到大』,能見天道『由殘到全』。

  天道有個核心在這,便是後天無十全十美之生靈、寶物,只有先天生靈、先天至寶,才能抵達真正的圓滿境界。

  這也是當前,為何除卻玄都大法師之外的頂尖大能,幾乎都是先天生靈的緣故。

  那天道本身是否可達到完美?

  變數會一直存在,天道缺憾也會一直存在……

  李長壽思索著這些,漸漸將大部分心神沉入大道之中,遨遊天地間、徜徉古今時。

  待他一次閉關醒來,發現玉帝化身猶自在興致勃勃地觀察楊戩,從楊戩激戰妖獸、與煉氣士周旋,再到楊戩發呆發愣、坊鎮中小憩。

  很快,白澤安排的試煉劇情登場,楊戩被引入了一處凶地之中,奮戰數月殺將而出,降服一頭三首神蛟,這神蛟化作『上古神兵』三尖兩刃槍。

  從玉鼎真人和荃峒的視角來看,根本看不出這背後有人為安排的痕跡。

  白先生的『洪荒大導演』之魂已開始覺醒。

  接下來數十年,荃峒大多時候都在這太白殿中。

  李長壽感覺自己像是臨時接了天帝的班,天庭各類事務玉帝都跟他商量一二,再在凌霄殿中用本體扣個印璽。

  大多數時間,玉帝這具化身與李長壽的紙道人,就在太白殿深處看銅鏡。

  這讓李長壽想外出去找雲霄仙子約個會,都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楊戩的修為進境堪稱神速,此時戰力已能與大部分金仙境煉氣士持平,自身境界距離金仙劫也已不算遠。

  這日,荃峒突然道:「長庚,你覺不覺得,楊戩缺了點什麼?」

  「缺了什麼?」

  本體正與靈娥講道的李長壽,忙將注意力放在這邊,笑道:「一身鮮亮的衣袍?」

  「不。」荃峒道,「吾倒是覺得,楊戩似是缺了個伴兒,正如白澤先生與你這般。」

  伴兒?

  荃峒起身道:「愛卿且稍等幾日,吾回去借天道之力查查,看洪荒中是否還有一些異種,可以予他做個坐騎。」

  坐、坐騎?

  嘶,原來哮天犬最初是這種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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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9: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一章 伐天・上篇

  玉帝又是借天道查詢,又是派東木公暗中搜尋數年,總算找到一隻勉強湊合的上古靈獸,放到了李長壽手中。

  果不其然,嘯天神犬。

  這哮天神犬頗為特殊,並非普通生靈。

  他們這一族非天地造化,專門為輔佐強者而生,擁有較強的天賦與天生神通,可做凶獸對敵,可化作寶物、兵刃,但自身修行卻需其他生靈在旁時刻指引,不然連靈智都無法開啟。

  天狗一族,其實是遠古時,先天生靈用神通造化的『傑作』。

  李長壽思前想後,將還只是一團『毛球』的哮天犬交給了龍吉公主,由她暗中送去給楊戩,給楊戩一些好處。

  原本雲華仙子與龍吉最是相熟,龍吉做這般事合情合理。

  同時,龍吉暗中現身示好,也會對楊戩傳遞一種訊息,讓楊戩覺得自己母親被鎮壓的生活十分淒慘,多給楊戩一些壓力。

  且更重要的是,龍吉是楊戩的表姐。

  她提前對楊戩示好,與楊戩結交,待楊戩完成最終歷練後,可出面緩解楊戩的情緒,避免雙方難以收場。

  龍吉去送哮天犬的過程十分順利,她與楊戩相見也沒引起任何波瀾。

  自他們姐弟這次碰面後,楊戩開始更苛刻地對待自身,在一處處大千世界留下了他浴血奮戰的足跡。

  八九玄功,妙用無窮。

  這一切似乎盡在李長壽掌控,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天道都無法做到圓滿無缺憾,李長壽更是做不到。

  九成八可非隨便說說。

  龍吉去見楊戩不過幾年,一個李長壽也不曾設想到的變數,突然出現。

  【楊戩的修行速度驟然大漲,數月之內接連突破!】

  太白殿中,保持著老神仙模樣的李長壽,皺眉盯著銅鏡內的情形。

  在他右手邊,一身戰甲的玉帝化身荃峒端坐於圈椅中;兩人身後站著龍吉公主、敖乙、金鵬。

  因這位懂天帝又說漏了嘴,他們三個已知了荃峒的身份,此刻都是頗為恭敬。

  尤其是龍吉,在自己父親身後乖巧立著,大氣都不敢喘。

  ——這也是玉帝想開了,只要這化身不亂走、不去監察天兵天將,不去搞定期考核、不去調戲月宮嫦娥,總體也沒什麼影響,反而能方便自己光明正大做一些想做的事。

  比如,光明正大的摸魚。

  這五道身影,連同在小瓊峰上用雲鏡術注視著此地的『場外觀眾』靈娥,一同看著銅鏡所顯畫面。

  星光縹緲的虛空中,一道道青藍色的神雷瘋狂砸落,陣陣天風不停呼嘯;

  一道在天劫雷光前有些渺小的身影,此刻迎風雷而立,比常人稍微魁梧了三分的身形,此刻竟有種山嶽的厚重!

  楊戩!

  他已然將那滴共工本源精血消化完全,正在強渡金仙劫!

  「這才多少年?楊戩這修行速度,令人驚嘆。」

  李長壽輕嘆了聲,側旁那荃峒深有同感。

  畢竟最近五十年——便是楊戩離開玉泉山外出歷練的五十年,玉帝陛下閒著沒事時,都在太白殿摸魚看銅鏡。

  這不是,此前看直播看的帶勁,還順手打賞了一隻天狗。

  歲月一晃而過,當真不覺變化。

  只不過,玉帝陛下摸魚的代價,就是李長壽這個普通權神勞心勞力、累死累活。

  最近這幾十年,玉帝陛下甚至養成了習慣,什麼事都要隨口一問。

  【長庚你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

  哪次不都是坐著看!

  封神大劫在即,李長壽本身修行自不能落下,天庭事務雖忙,卻依然要分七成精力在修行上。

  除此之外,還要定期與師妹相見、交談幾句,為師妹將講講道、聊聊天,放鬆下繃緊的心弦,給師妹一點……小獎勵。

  勞逸結合嘛。

  天庭外面,需要他操心的地方也著實不少。

  仙盟與香火神國的戰火,每隔幾年就要燃起來一次;

  三千世界局部進入了亂戰年代,地府已數次來天庭求援,請求天庭臨時支援一批文官,地府判官都已不夠用。

  生靈死傷頗為慘重。

  唯一讓李長壽欣慰的是,闡截兩教一直很克制,連帶著中神洲的局勢也還算穩固。

  雖仙門摩擦不斷,但並未發生兩教下屬仙宗直接開戰的事件,還屬於正常的大劫亂象。

  洪荒天地彷彿在逐步走向混亂,但李長壽能感覺到,這混亂中又隱含了某種秩序。

  道祖與六聖所建的秩序。

  只要聖人不動,天地就不會徹底混亂。

  當然,還有唯二讓李長壽欣慰的,便是靈娥這些年一直在努力修行,求長生之心越發堅定。

  這讓李長壽總有一種……

  他在外面多受點累也值了的微妙心態。

  畢竟這天地間,也就他們師兄妹能夠真的相依為命;師妹守著的小瓊峰,已是師兄道心的寄托之地。

  很純潔、很神聖的那種。

  且看銅鏡中,雷光漸漸隱沒,天劫已是過了。

  楊戩的身影橫飛遠去,並未貪圖渡劫後的感悟,飛速離開了這偏僻荒蕪之地,警惕性著實不錯。

  銅鏡中的畫面隨之而動,自是玉鼎真人暗中跟了上去。

  玉帝化身沉聲道:

  「八九玄功、祖巫本源精血、老君煉製的神兵、與妖魔亂戰廝殺得來的一身本領……

  長庚,你何時準備把佈局收網?又該如何收網?」

  「陛下放心,小神早有準備。」

  李長壽在袖中拿出一只卷軸,恭敬地遞了過去;玉帝化身眼前一亮,捧卷長讀。

  李長壽又看了眼背後的金鵬、敖乙與龍吉,嘆道:

  「我原本準備讓楊戩歷練百年,看此時狀況,卻是不得不提前干預,讓他修為進境放緩一些。

  到了此時,這般執念會讓他道心漸漸失守;

  若執念不除、道心不穩,修為境界越高,便越有可能墮入魔道。」

  聽師父此言,龍吉不由面露關切。

  此前剛與楊戩有過一次接觸的她,對這個表弟也頗為在意。

  她輕聲問:「師父,是否需提醒下楊戩此事?」

  李長壽思索一陣,問:「你此前去給他送狗、咳,送洪荒異種天狗神犬,楊戩總共提了他母親幾次?」

  「一次。」

  龍吉仔細回憶後給出這般答覆,又補充道:「他似乎只是不經意地問一句,並未表露出太多情緒。」

  「那確實該收網了。」李長壽目中沒了猶豫,在袖中一陣摸索,拿出了一排玉符,懸於身前。

  看敖乙和金鵬面露不解,李長壽主動解釋道:

  「楊戩的性子有些內斂,越是這般故作鎮定,便證明他將此事埋的越深,對他自身影響也就越重。

  畢竟很多話,若是真的釋然,反而不會多顧忌什麼,最少也會問幾句有關雲華仙子的近況。」

  另一側,端著那卷軸的玉帝化身荃峒面露恍然。

  荃峒問:「長庚,你這上面寫的都是什麼?

  罷了,你且做來,吾在旁看著就是!」

  「謝陛下信任!」

  李長壽拱拱手,看著面前懸浮的這一排玉符,笑道:

  「那,我就開始安排了。」

  荃峒做了個請的手勢,李長壽仔細辨認,確定無誤後,將左側三枚玉符同時捏碎。

  同一瞬!

  玉鼎真人、白澤處,各有一枚玉符破碎。

  白澤自臨天殿總殿深處睜開雙眼,一聲令下,等待多時的數十道黑影到他近前,由白澤開啟了身下的挪移大陣。

  他們已等候多時!

  玉鼎真人於某處大千世界中微微皺眉,看著數百里外山林中,正盤腿打坐、消化渡劫感悟的楊戩,目中帶著幾分憂色。

  隨之,玉鼎真人主動帶著楊嬋遠離此地,要三日後再給楊戩發傳信玉符,引楊戩去某個地點。

  與此同時,三千世界某個角落中。

  那比起數十年前顯得枯瘦許多的西方教聖人弟子虛菩提,慢慢睜開雙眼。

  虛菩提看著手中輕輕閃爍光亮的玉符,審視著心底冒出的那幾句話語,禁不住冷哼了聲。

  「多此一舉……」

  言罷,虛菩提身形漸漸虛淡,準備三日又三個時辰後,去找尋楊戩的蹤跡。

  洪荒五部洲,天庭太白宮。

  李長壽手掌拂過面前的大銅鏡,其上畫面漸漸模糊,又迅速變得清晰,卻是顯出了三個區域、三幅畫面——

  其一,白澤帶人在一處凡人村落中佈置著什麼。

  其二,楊戩正在林中靜靜修行,只是比起玉鼎真人此前提供的畫面,此時明顯是換了個拍攝角度;

  其三,東海之上,十萬天河水軍在卞莊的率領下,操練著新的豆兵戰陣……

  李長壽閉眼沉思,梳理著自己整個計劃安排。

  楊戩這一路的成長軌跡,他一次次安排的機緣與歷練,以及楊戩自己遭遇到的磨難,盡數投影在李長壽心底。

  考題已經出好,就看你能否及格了。

  楊戩。

  ……

  太白金星。

  洪荒天地,某個較為邊緣的三千世界,一處簡陋的凡人村落。

  夜深人靜時,村落中燭影搖晃,能聽到一二笑語聲。

  剛在此地除完妖準備離開的楊戩,並未現身去接受這些凡人的稱讚、膜拜;

  他在村外山坡上等了半日,確定是否有漏網之魚。

  此刻,楊戩駐足站在漫天星辰之下,抬頭仰望著星辰,不禁開始尋找傳聞中的那顆星辰。

  時辰好像不對,此時剛入夜不久。

  腳邊,一隻剛半尺高的白犬,正輕輕蹭著他的布靴。

  楊戩嘴邊露出溫和的笑意,將這隻小犬攝到掌中,化作一枚玉珮放入懷中,身影一躍而起,朝天邊而去。

  不借白雲、不憑法寶,肉身橫渡乾坤還能有這般急速,剛渡過金仙劫的楊戩,實力確實又有了飛躍。

  咻——

  一束青光自虛空激射而來,楊戩打起精神,主動迎著青光而去,張手在其中摘出一只玉符,對著玉符拱手行禮。

  能找到自己的,只有……一直藏在附近的師父吧。

  雖然楊戩也無法確定此事,而且這些年中,數次險死還生也是靠自己挺過來的,師父並未現身。

  但楊戩其實能感覺到,師父離著自己並不遠。

  順帶著,有些粗看十分合理、細看也沒什麼問題的機緣,楊戩也會覺得,自己拿到的太過順利了些。

  彷彿自己走的這條路,早已被人放下了許多好處。

  做這些的,又會是誰?

  應當不是師父,師父素來獨行,且只有太乙師伯等一二好友,若要安排這些機緣給他,怕是要動用數不清的人力。

  是那些,想讓自己快些起勢,從而達成某種目的的勢力吧。

  他又不是傻子,怎麼不知自己從出生開始,就被捲入了這天地間最頂級的幾大勢力之爭。

  心底如此想著,楊戩將手中的玉符開啟,看到了其內的內容。

  某個大千世界有妖魔作亂、似是在借凡人生魂修行,需他立刻過去一趟。

  與前幾次師父給自己的玉符內容相差不多。

  楊戩並未遲疑,憑空抓出三尖兩刃槍提在身後,身形橫渡虛空,朝師父給的方位匆匆趕去。

  但這次與前幾次不同。

  楊戩趕到時,那妖魔擄走了一座偏僻村落中的人與牲畜,空曠的村落中只有淡淡妖氣殘留,正隨風消散……

  楊戩仔細探尋,竟是完全找不到蛛絲馬跡,只道這妖魔潛蹤匿影的功力十分厲害。

  在方圓數千里內搜查了半日,各處都是一片祥和,此地也有不少煉氣士……

  無奈之下,楊戩又回到了這處村落,這次卻見到了在村口徘徊的兩個孩童;

  於是向前細問,得知這兩個凡人孩童是在山中貪玩,這才躲過了這一劫。

  當下,楊戩將他們帶去了附近城鎮安頓,花費了些許靈石,安置在此地煉氣士聚集的酒樓中,又嚇了嚇了那酒樓的掌櫃。

  送這對兄妹去一處房間後,楊戩抬手摸了摸他們腦袋,叮囑他們不要亂走,留下了一枚帶有自己氣息的玉符,便轉身離開。

  剛出得房門,楊戩就聽到了其內那年紀稍小的女童抽泣。

  「哥,以後我們該怎麼辦呀……

  爹娘他們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沒事,哥護著你,仙人不是去幫我們找爹娘了嗎?」

  楊戩腳步一頓,神情變得有些低沉,緩緩閉上雙眼,想讓自己道心寧靜,但心底卻總是浮現出那幾幅被他刻意深埋的畫面。

  街頭,兩小只身影裹在一床被子中,熬著不眠夜。

  苦笑了聲,楊戩搖搖頭,繼續去搜尋師父說的妖魔之下落。

  但……

  尋不到,各處都尋不到。

  那淡淡的妖氣彷彿是在故意挑動他的心神,每次自以為找到線索,追上去卻只是徒勞無功。

  但偏偏,心底那些畫面不斷浮現,那楊府的慘劇,天兵拍碎那道護在自己身前的身影時,四濺的鮮血……

  數次找尋無果後,楊戩眉目泛起一絲戾氣,低聲怒喝、左腳跺地,腳下荒山轟然坍塌,堅石崩碎成粉末!

  煙塵中,楊戩憑空而立,閉上雙眼,想讓自己的心神恢復平靜,忽聽耳旁傳來了有些熟悉的嗓音:

  「楊戩,你終於忍不住了。」

  那西方教的老道?

  楊戩睜開雙眼,卻見一道近乎虛淡的身影站在他面前,自是虛菩提的神念所化。

  「滾。」

  「呵呵呵。」虛菩提的神念輕輕飄蕩著,「當真是想讓貧道滾嗎?那為何,你不對貧道舉起手中靈槍?

  楊戩,你是個聰明人,心底定然也存了借勢而行的念頭。

  只是如今貧道已不必多費心思,只需告訴你一件事,你定會奮不顧身、迫不及待,要去天庭救你那可憐的母親。

  天庭應當,是要將你母親抹掉了。」

  「胡言亂語!」

  楊戩雙目中迸發出兩道神光,「我豈會受你蒙騙!」

  「當真是蒙騙嗎?」

  虛菩提的嗓音直入楊戩道心,尾音在楊戩靈台各處迴盪。

  「你仔細想想,你母親是名義上的天庭公主,三界主宰之妹,卻只是玉帝歷劫時的凡人兄妹。

  她私配凡人,生育一兒一女,更諷刺的是,這凡人原本早已成家,還有子嗣。

  這是什麼?

  恥辱,當年取笑玉帝的練氣士,數不勝數,無比熱鬧!

  若非你拜師玉鼎,成了闡教弟子,讓天庭有所忌憚,你母親能活到今日?

  可如今又不同了,楊戩。」

  楊戩一雙拳頭緊緊攥了起來,脖頸青筋暴起,額頭閃爍著暗紅色的光芒。

  虛菩提繼續道:

  「如今天庭已得了勢,封神大劫便是為天庭大興,你一個闡教三代弟子,已不被他們看在眼中。

  別說是你,你師父又如何?

  這兩日,天庭之中都在傳有關你母親要被挪去凡塵鎮壓之事。

  倘若這個過程中出現點意外,突然來幾隻妖魔,死些天兵天將也是無妨,你母親喪命於亂軍之中,玉帝與那太白金星再假惺惺地落幾滴淚,賺些聲名……」

  嗡!

  楊戩手中長槍毫無徵兆地前刺,虛菩提神念頃刻被攪碎!

  虛菩提只是留下一聲輕嘆,再無法多說,神念徹底消散。

  楊戩站在夜空中,陰雲遮月、黯淡無星,胸口在不斷起伏,他在不斷壓制道心。

  西方教明顯不懷好意,自己必須考慮闡教道承與師父的立場,不能讓師父難做,不能……

  緩緩呼了口氣,楊戩收起長槍,轉身就要朝那對兄妹所在城鎮而去,但他在空中剛走出兩步,身形豁然轉身,對著夜空跪伏而下,猛地磕頭三次。

  「師父!弟子不肖!還請師父安頓好那對孩童!」

  言罷,楊戩長身而起,掌心血芒湧動,身形化作一隻破雲蒼鷹,朝五部洲方向激射而去!

  楊戩剛剛跪伏的方向,玉鼎真人皺眉負手而立,禁不住輕輕一嘆。

  「老師。」楊嬋滿是擔心的問著,「我哥他……」

  玉鼎淡然道:「不必害怕。」

  言罷,玉鼎掃了掃衣袖,帶著楊嬋自此地離開。

  那對孩童自有白澤的人前去安置;

  那座山村的村民,也在數日後回返了村寨。

  ……

  『母親。』

  『天庭!』

  疾馳中,楊戩心底翻湧著這幾個字眼。

  道心之內風起雲湧,本想去極力地壓制,讓自己保持冷靜,但幼年的那些畫面卻如山洪一般,衝垮了他構造多年的堤壩!

  他修八九玄功,雖御空飛速不慢,但終歸有限。

  去五部洲的路顯得太過遙遠。

  冷靜,自己這時候必須保持冷靜,憑他此時的實力,依然無法撼動那些大能大神通者,他必須想辦法利用自己能調用的一切,去跟天庭交涉。

  可他能利用什麼?

  沒了師父護持,只有一桿長槍,一身戰甲,孤身一人罷了。

  漸漸的,楊戩心底泛起了絕望的情緒,但這些絕望瞬間化作了憤怒,化作了前衝的動力!

  七日之後,他看到了沐浴在太陽星光芒中的五部洲天地,心底只剩一個念頭!

  衝進去!

  去天庭!

  哪怕付出一切,也要將她從那座山下拉出來!

  東海之東,天涯海角,一抹血色流光極快地穿過此地,向高空激射。

  但這流光剛飛不過數千里,空中出現了一道透明的壁壘,將這流光硬生生攔下。

  就聽一聲轟鳴,楊戩身形立刻後撤,目光依然清澈,自身還算冷靜。

  他看向前方的蔚藍天空,那道被他撞出了裂痕的光壁,以及在光壁之後緩緩現身的一排排銀甲天兵……

  陷阱?

  楊戩瞳孔一縮,突然意識到,出現在此地阻攔他的天兵,只是對那西方教老道話語的佐證!

  天庭有太白金星,算無遺策,均衡天地。

  自己恐怕早已被太白金星盯上……

  母親將被抹殺之事,並非虛假!

  眾天兵收起手中兵刃,那道光壁消散,一名金甲天將邁步前行,朗聲道:

  「來者可是闡教弟子楊戩?」

  「不錯!」

  楊戩冷聲道了句。

  金甲天將道:「吾等奉太白星君之命,在此阻攔於你,星君有言,讓你莫要自誤,珍惜今後前程……」

  楊戩冷然道:「若我今日非要自誤,又如何?」

  那金甲天將面無表情,手中寶劍高舉,道道金光閃耀。

  就見東海上空的乾坤出現一層層波痕,一排又一排『天兵天將』出現在此地,多是手持盾牌的壯漢,或是手持弓箭的女仙兵。

  不對,它們並非生靈,而是神通道兵!

  楊戩立刻辨出了這些身影的身份。

  剛剛攔下他的那些天兵天將迅速後退,漫天道兵已是將方圓數十里圍的水洩不通;

  這些道兵各自竟還排出戰陣,穩穩鎖定了楊戩。

  而在這些道兵中,有一名名氣息強橫的生靈,似與道兵相近,但給了楊戩淡淡的壓迫感。

  他竟毫無察覺,就落入了這般埋伏……

  那金甲天將躲去了千里之外,嗓音再次飄來:

  「違背星君之命,生死自是難定,楊戩,今日再給你一次退走的機會。」

  「把母親還給我……」

  楊戩低聲道了句,又面露凶色,握緊長槍,目光穿透千里,讓那金甲天將下意識後退半步。

  「把我母親還我!」

  金甲天將一聲怒吼:「起陣!」

  一道道光柱在東海上空亮起,化作天地囚籠!

  楊戩已知今日再無退路,雙目幾欲噴火,身形就要衝天而起!

  「且慢!」

  又聽一聲輕喝,楊戩動作一頓,各方被天兵們遠處操控的道兵,也同時停下動作。

  楊戩微微皺眉,面露不信,扭頭看向背後。

  那裡,一名面容清秀、身著長袍的青年道者,提著一桿長槍緩步而來。

  乾元山,太乙門下,靈珠子!

  楊戩目中帶著幾分愕然,低聲問:「師兄,你要阻我?」

  「嗯。」靈珠子抿著嘴唇,握緊長槍,似乎不想多說半個字。

  楊戩也不由陷入沉默,凝視著靈珠子的身形,幾次攥緊三尖兩刃槍的槍身,又幾次將靈槍鬆開。

  「為何?」

  楊戩嗓音略微有些發顫。

  靈珠子道:「奉師命。」

  「今日我行事,與闡教無任何關聯。」

  「你本就是闡教弟子,如何沒有關聯?」

  楊戩閉上雙眼,輕輕呼了口氣,並未聲嘶力竭地吶喊自己的為難,也未多說半句自己的信念。

  長槍緊握,雙目再無任何猶豫,只剩堅定。

  「一戰。」

  呼——

  靈珠子手中火尖槍燃起青白火焰,身形直衝而上,幾乎在瞬間就爆發出了自身極速!

  楊戩立刻朝側旁挪移,險之又險地與靈珠子長槍擦肩而過,卻是主動讓了一招。

  隨之,楊戩原地留下一道殘影,身形唰的一聲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在靈珠子面前十丈,若蒼穹之鷹俯衝而下、舉槍猛砸!

  靈珠子身周被火光包裹,身形快若鬼魅,全然不躲,與楊戩正面相衝!

  周遭那數值不清的道兵齊聲呼喊,囚籠大陣越發堅固……

  激戰片刻,靈珠子身形倒飛出大陣範圍,面色蒼白、雙目緊閉,肩頭帶著一只血洞,肩膀被砸的凹陷了大片。

  不敵,出局。

  但隨之,那些道兵再無任何顧忌,數百名躲藏在其中的『高手』一擁而上,將楊戩團團圍困,十方禁錮!

  戰!

  楊戩舉槍衝入道兵堆中,那蓬蓬的爆炸聲接連不斷,一隻隻道兵被砸成灰色粉末,但數量源源不斷、毫無斷絕之意。

  而那些摻雜在道兵中的『特殊高手』,也讓楊戩不斷受阻,無法真的來回衝殺。

  天庭,東天門處。

  陣陣擂鼓聲響徹數萬里,一隊隊天兵湧來,在天門之外佈置下了一處處道兵防線。

  太白殿內,李長壽露出幾分微笑,甩了甩拂塵,與背後數道身影一同駕雲外出。

  李長壽道:「龍吉,你先去東天門前等候。

  若楊戩能衝到你面前,按為師叮囑的那般言說就是。」

  「是。」龍吉抱拳行禮,提著寶劍、催起神通,急匆匆趕往東天門。

  李長壽背後,敖乙、金鵬、熊伶俐靜靜而立,除卻熊伶俐小臉上滿是緊張,努力表現出一幅凶巴巴的模樣,敖乙與金鵬都是鎮定自若。

  他們,遵命就是了。

  …

  楊戩陷入了苦戰。

  他在來路上想了很久,思索了很久,最後下定決心,就知今日不免有一番苦戰,自己的贏面很小。

  他不相信什麼奇蹟,也不相信所謂的氣運,唯一相信的,是手中長槍,要一路打到母親身旁。

  但楊戩從未想到過,自己只是面對天庭的道兵,竟就如此狼狽。

  大陣壓制,將他打出去的餘波盡數鎮壓;

  道兵悍不畏死,一股股仙力衝擊著他穩固的玄體。

  尤其是那些擅長合擊之法,夾裹在普通道兵中的『高手』,給他製造了不少麻煩,甚至在他玄體上留下了不少傷勢。

  八九玄功最善防禦,肉身宛若靈寶,同境界煉氣士若無重寶,幾乎沒有攻破的可能。

  由此可見,對方合擊的威力著實不弱。

  人影、人影、還是人影。

  道兵源源不斷,殺之不盡,但自己的氣血、氣力,卻在被道兵不斷損耗。

  主修肉身很難依靠丹藥恢復氣力,楊戩心底不斷計算、不斷前衝,帶著漫天人影、帶著漫天道兵炸出來的飛灰,一步步逼近東天門!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楊戩前方豁然開明。

  道兵退了?

  已經有些麻木的楊戩,立刻向前衝出數百丈,但很快就被光壁阻攔,又是一大批道兵蜂擁而來。

  殺完一批,還有一批。

  黑夜白晝,接連輪替。

  大戰十數個晝夜,驚動四方高手,但無人可靠近天庭東天門數萬里方圓內。

  東海之下潛伏著的大批龍族高手,也將自身威壓,朝著四面八方遠遠盪開。

  連天大戰中,楊戩身形始終未倒。

  衣袍未染血,卻處處破損;

  長槍未見裂痕,掌心在微顫。

  一點點前行、一次次揮槍,楊戩終究走到東天門之前,距離那白玉大門不過千丈距離。

  背後,是被他突破的三十九道道兵防線,被他親手砸毀的六十餘座大陣。

  前方人影一空,楊戩緊繃的心弦只是略微放鬆了半分,便突然身形踉蹌。

  他拄著長槍勉勵維持,沒在空中跌落下去,但腳下不穩,雙腿漸漸彎曲,逐漸失去力氣。

  極限……

  這就是自己的極限。

  楊戩心底輕嘆,但眼神、道心沒有絲毫動搖。

  他拄著長槍,吸了口氣,身形想要再次站起,又只是勉強拱起腰背。

  「楊戩!」

  一聲急切的呼喊聲自前方傳來,楊戩那已近乎枯竭的仙識所見,曾有一面之緣的龍吉正駕雲前來,手中提著寶劍。

  她,也是來阻攔自己的嗎?

  後方有大批道兵要合圍,龍吉立刻開口輕喝:「都退下!」

  一群群道兵宛若木人一般,在雲路上靜立不動。

  楊戩心底苦笑了聲,自己終究是牽連了旁人。

  龍吉向前想要攙扶,楊戩卻抬手阻止。

  他趴在空中喘著粗氣,在自己體內尋找著剩餘的力氣。

  「楊戩,你這是何苦?」

  站在三丈之外,龍吉顫聲喊著:「很多事你不曾見,不曾聞,不懂其中內情,只是被人利用。」

  利用……

  楊戩閉上雙眼,慢慢張開,額頭閃爍著淺紅色的光亮,身形卻從弓背變成了跪伏,右手死死抓著三尖兩刃槍,口中的嗓音由虛弱,到漸漸有力。

  「在這個……在這個世上……

  生靈弱小與強大,都會被一股力量操控。

  天道、天庭,又或是所謂的宿命、命途。

  生靈本就有諸多苦難,有些人生來就要面對殘酷的地獄,但他們不得不前行,被那股力量推著前行。

  我就是這般。」

  「楊戩……」

  龍吉又想向前,攙扶住楊戩搖搖晃晃卻依然想站穩的身形,可她腳步一頓,下意識停在了數丈外。

  楊戩拄著三尖兩刃槍,原本已枯竭的玄體,滋生出了一縷縷力量。

  生靈本源之力。

  他從趴伏變成佝僂,又慢慢嘗試站直腰身;

  雙手的顫抖幅度越發微弱,沙啞的嗓音卻始終連貫。

  楊戩道:

  「這股力量或許是恨,或許是對母親的思念,是心底日漸深厚的自責,是所謂大教之爭的算計,是天地間大劫。

  它們彷彿時刻都在告訴我——快去救你娘親,快去救你娘親。

  卻完全忽略我自己的心念。

  他們只是將我當作一枚棋子,向前推、向後阻,不斷撥弄。

  這就是這個洪荒,早已沒了生機的洪荒!」

  龍吉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注視著眼前這個身影,看著他挺直胸膛,再次一步步向前。

  前方,東天門遙遙在望,但大片大片的灰雲席捲而來。

  楊戩緊咬牙關,一股股元力自四肢百骸擠出,此間痛苦無異於刮骨剝髓!

  但他面色如常,哼都不哼,只管前行,只管低吼。

  嗓音越發有力,話語越發急促,渾身湧出陣陣風浪,腳下的雲霧再次凝實!

  「前面,可能會是刀山火海,會是我楊戩的地獄!

  可能會有連天大戰,我會耗盡一切力量!

  可能我拼盡所有,只是邁入下一個地獄。

  但今日!

  今日!

  哪怕前路不見光明!

  哪怕我要死在鎮壓母親的那座山前,讓那些背後算計者得逞!」

  楊戩雙目中滿是亮光,額頭彷彿出現了一條豎直的縫隙,其內湧出道道血光,照的他英俊又蒼白的面容,竟是如此冷峻!

  龍吉道心輕顫,握緊手中寶劍。

  楊戩長槍反握在身後,昂首挺胸看向前方,看向東天門中湧出的大片大片灰雲,身形已越過龍吉,口中似是在對龍吉言說,又像是在對前方的天庭吶喊。

  「走到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路是我選的,天庭是我要闖的!地獄是我自己要進的!

  推著我向前的力量,只能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誰都不能干預!

  我,楊家二郎,楊戩!

  今日走到的此地,欲要接回生母,為我父慘死,找天庭討一個公道!

  欲擋我者,皆我敵。」

  話音落,空中驚雷炸響!

  四面八方傳來擂鼓之聲,一朵朵會雲飛來,上三層中三層下三層!

  數不清多少天兵天將於雲上現出影蹤,道道目光、仙識鎖定在楊戩身上。

  楊戩一言不發,額頭紅光隱退,渴求著力量、呼喚著力量,在玄體與元神中壓搾著力量!

  轟隆隆——

  那是眾天兵擂鼓之聲,各處異象紛呈。

  楊戩默默地取出父親唯一留下的物件,那是一條書生的包髮布帶,被他裹在頭頂。

  正此時,就在這漫天雷聲中!

  一道金光劃破天際,一股威壓自上而來,帶起陣陣風浪,吹的楊戩那破損的衣袍朝側後方飄舞。

  金光凝聚出,那白髮白衣的老道顯露身影,端著拂塵、盤坐於雲上,眼瞼半垂、目光下放。

  「楊戩,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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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9: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二章 洪荒惡勢太白宮

  這就是,太白金星……

  楊戩抬頭凝視著空中這道似曾相識的身影,急促的呼吸開始放緩,目光再次恢復空明,道心歸於寂靜,沒了此前那般波瀾。

  「我,何罪?」

  雲上伴著金光的老者緩聲道:

  「意圖擅闖天庭,毀天庭眾仙豆道兵,口出狂言欲劫天庭罪仙,此為罪。」

  罪仙?

  楊戩剛平復的道心輕顫了下,但面對著雲上這個老神仙,卻不想讓自己有半點慌亂,冷聲道:

  「是非功過全憑爾等決斷,天地規則全由爾等一口言說。

  這就是天庭?」

  李長壽道:「天道特許,守護規則,這就是天庭。」

  「那我母親壞了哪個規則?我父親又壞了天庭什麼規矩?!」

  「雲華仙子身有天庭仙籍,不經通明殿允許私自下凡,自是違反天規。」

  「只是私自下凡便被鎮壓仙山之下,我父母情投意合便要被打殺!」

  楊戩雙目中光芒湧動,定聲道:

  「這到底是天庭在量刑,還是你太白金星與凌霄殿中高坐的玉帝在量刑?

  這到底是守護天道定下的規則,還是藉著天道與你們的權職,肆意妄為,只為自身面皮。」

  聰明。

  李長壽心底滿意地笑了笑,但表面不動聲色,目中流露出幾分冷意。

  總導演親自下場,自是要給其他還稚嫩的洪荒演員們打個樣。

  只是一個眼神,李長壽就將一個此時被戳中了軟肋、略微惱羞成怒的大反派,演繹的淋漓盡致,差點連他自己都信了。

  「楊戩,你可知,只憑你剛才幾句話,今日已是可以定你死罪。」

  楊戩默然無言,忍住不去嘲諷、不去謾罵。

  那樣只能逞一時快意,卻無法擺脫當前困境,更無法救出母親。

  太白金星初現身,楊戩就感覺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彷彿自己面前面對的就是整個天穹。

  這壓迫感來自於太白金星自身的實力,也來自於他的神權,更來自於,太白金星所代表的,洪荒三界天地間的秩序。

  幾乎讓他透不過氣。

  此刻,楊戩心底劃過諸多想脫口而出的罵聲,壓著自己的憤與怒,讓自己不去無能狂怒。

  「放我母親。」

  李長壽仔細分析著楊戩此時所表露出的性格,淡然道:「你在求饒?」

  「是。」楊戩仰首注視著李長壽的身影,「我在求饒,讓我去替母親受鎮壓之苦,我隨你們處置。」

  李長壽微微皺眉。

  他非但沒有覺得楊戩這般重情義有什麼『加分』,反而覺得楊戩這般用自己交換人質的行為,略微有些『減分』。

  雖易地而處,自己若站在楊戩的位置,面對此時的天庭,除了拚命,也無力去做什麼。

  但除卻這般,明明還有其他選項……

  之前借的那些勢呢?

  【抓準天庭現在不想讓各方大勢力打起來這一點,就算不用自己闡教弟子的背景,也可以大做文章、借題發揮,給天庭扣穩『以公謀私』的大帽子,以動搖天庭信譽為條件,威脅天庭讓自己去看一眼母親,而後劈山救母,待木已成舟再通過博取天庭仙神同情心,將矛盾轉化到『大權在握、一言生死』的玉帝與普通仙神之間,將自己母親打造成被玉帝迫害的弱者,從而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以上才是滿分答卷。

  楊戩此刻,卻選擇了忍耐,將剛才的憤怒都能壓制下去,也不去借勢而行,只是以兒子的身份來救母親……

  罷了,每個人性格都是不同,自己也不能要求楊戩跟自己一般性子。

  楊戩在自己這裡算是不及格了。

  不過就客觀而言,楊戩這波還是能在及格線之上的。

  像他這般意氣風發的青年道者,最難丟棄的並非是性命,而是心底的傲意。

  為了救母,他確實做到了。

  天庭權神的位置,每個時期也應有不同的人來坐,天庭創業時是他來均衡各方勢力,天庭守業時,繼任者多些責任感、少一些均衡,倒也不錯。

  不像他,現在天天想著鋪退路,準備封神大劫後『刪號』溜人。

  見太白金星一直在沉默,楊戩自嘲的一笑,剛要開口。

  李長壽緩聲道:「既如此,我給你一次機會,各部兵將退下。」

  周遭數十位天將齊聲應諾,漫天灰雲散去,一名名兵將各自退遠,天空再次清朗無雲。

  楊戩目光閃動,緊盯著雲上老神仙。

  李長壽道:「楊戩,今日暫不提你父親之事,若要救你母親,需你付出代價。」

  「何代價?」

  「為天庭效命,做天庭戰將。」

  楊戩一怔,目中火氣差點爆出來。

  讓他為殺父仇人賣命?

  太白金星,殺人誅心之名,他當真領教了!

  衝進去、殺進去,血濺五步、魂碎三尺!

  楊戩好不容易壓下的火氣此刻再次噴湧,提槍就要前衝,李長壽那雙眼睛突然睜開,目中神光一閃,左手對楊戩鎮下。

  在此地的,自是李長壽化身。

  楊戩見狀舉槍上躍,八九玄功運轉、渾身閃耀亮金色光亮,額頭紅光再現,身形宛若戰神!

  天地無我一槍定,腳踏乾坤任我行!

  戰……

  啪!

  楊戩剛飛起來的身形竟被毫不費力地拍回雲上!

  李長壽下按的左手宛若沒有任何力道,但當楊戩砸在被他仙力封住的雲路上時,乾坤方才泛起層層漣漪,一圈圈衝擊波在天地間蕩漾開來。

  不少天庭仙神見此狀,心神頓時一跳;

  躲在暗處『看現場』的玉帝化身荃峒,此刻也是面露驚訝之色。

  玉鼎真人搖搖頭,差點笑出聲,玉鼎身旁的楊嬋差點哭喊出來……

  與之相對,此刻偷偷溜到了太白殿中的某個小仙子,正坐在自己師兄的圈椅中,看著銅鏡所顯的這一幕,眼中滿是讚嘆。

  師兄啥時候這麼強了?

  她之前可是偷偷看到了的,這個楊戩師侄一路衝殺,打了數十萬道兵,讓東海某個海域都差點成了豆漿……咳,不是。

  反正,楊戩的實力已是頗為出人意料,但沒想到,此刻竟如此輕易被師兄制服。

  念及於此,靈娥也沒什麼開心的,反倒是抬手摀住額頭,心底一陣鬱悶。

  跟師兄差距越大,就代表師兄離著雲霄姐姐越近。

  要不,楊戩這百年修行規劃,也讓師兄給自己整一個?

  這還是算了吧,師兄最近越來越忙了,她老老實實修行、平穩度過金仙劫,沒事給師兄彈彈曲兒、揉揉肩,被師兄罰罰抄錄經文,也就行了吧。

  君不見,最先對師兄表達心意的小師叔,此刻已被『發配邊疆』。

  君不見,一直對師兄有些憧憬的有毒師姐,幾年才敢來太白殿逛一圈。

  她能天天陪著師兄,跟師兄本體捉迷藏,已是相當不錯了呢。

  哼哼,雲霄姐姐不也幾十年才見一次……

  心底帶著這些複雜的念頭,靈娥那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看到雲上慢慢爬起來的楊戩,隨手拿出一盤果乾,小嘴開始吧嗒吧嗒……

  東天門前,楊戩站起身,目中略帶駭然,抬頭注視著雲上的太白金星。

  他之所以驚駭,是因剛剛拍自己的那掌……

  八九玄功!

  大成的八九玄功!

  自己剛剛是在力道上被絕對壓制!

  「師父給我的那些感悟,是你所著!」

  李長壽卻並未回答,只是道:「歸順天庭,我可給你一次去救你母親的機會。」

  楊戩額頭紅光閃耀,目光逼視著李長壽。

  「是你!在背後推著我走的那人,是你?」

  「莫說廢話。」

  楊戩頓時閉嘴,目中神光越發複雜,他凝視著李長壽,心底諸多不解之處豁然開朗。

  背後不遠處,龍吉公主駕雲而來,稍遠處,靈珠子捂著左肩再次逼近。

  楊戩低聲道:「與我一戰。」

  「哦?」李長壽頓時來了些興致。

  楊戩踏前一步:「與我一戰,若我敗了,任由你處置,此身為天庭所有!

  若你輸了,放我母親,天庭發檄文還我父母清白,去我父親墓前上香賠禮!」

  「楊戩你好大的膽!」

  李長壽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喝,敖乙身影急速撲來,指著楊戩喝罵:

  「不識好歹,妄自尊大,還妄圖與星君動手!你當真以為,若你不是玉帝陛下的外甥,星君會容你到這般地步?

  星君大人,請許我與這楊戩一戰!」

  李長壽露出少許輕笑,淡然道:「敖乙莫急,且退下。」

  「是!」

  敖乙低頭領命,面露不甘、又扭頭瞪了眼楊戩,這才轉身退走。

  就這般堪稱精髓的演技,不愧穩教副教主之名。

  雲路上,楊戩眉頭緊皺。

  李長壽道:「你既要以一戰定未來,我應了又如何?

  楊戩,今日本星君特許你入東天門。」

  言說中,李長壽右手抬起,面前出現點點星光,凝成了瑤池側旁那座仙山。

  他抬手撥弄,牽著那座仙山緩緩前行,轉眼劃過重重雲霧,似墜落了兩重天。

  李長壽道:「今日,我將鎮壓你母親的仙山,落至第六重天。

  入東天門後,趕去第六重天,我會安排三名普通的天庭武將與你交手,不求你三戰全贏,無論你用陰謀、詭謀,還是其他手段。

  只要你能抵達那仙山前,就算你贏,給你救你母親的機會,如何?」

  楊戩目中劃過少許失落,定聲道:「若我敗給任意一人,任憑發落。」

  「善。」

  李長壽身形緩緩後退,化作一縷微風消失不見。

  前方,東天門已是大開,三把神劍不見蹤影,守門兵將毫無蹤跡,只有空蕩蕩的雲路,宛若假的天門。

  楊戩深吸了口氣,快步入內。

  身後,龍吉公主面帶憂色,靈珠子也駕雲跟隨,面色略微有些鬱悶。

  靈珠子剛才其實並不是演戲,而是真的盡全力了……

  雖然同樣具有大氣運,但靈珠子明顯被楊戩的功法、際遇、祖巫本源精血給壓制了,十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

  當真……難受。

  這些年,跟玉兔玩的時間太多了,金仙劫總是差了那麼一絲。

  前方,楊戩衝進東天門不久,腳下就不由停頓,只因前方蹦出了一道小巧的身影。

  看此人!

  頭紮雙馬尾、身著銀絲甲,細胳膊細腿宛若沒幾分力氣,但她提著的兩支大銅錘卻散發著攝人的凶威。

  正是熊伶俐。

  她將嘴邊叼著的肉乾酷酷地吞了下去,開口輕喝:

  「太白宮殿前小將,請指教!」

  楊戩不敢大意,與熊伶俐互相拱手,感受到了與自己相近的氣息。

  又是八九玄功……

  果然,自己得的那些好處,這些年種種經歷,背後都有這個太白金星的影子。

  為何?

  玉帝的外甥?

  楊戩將雜念驅逐,淡然道:「請。」

  熊伶俐呼了口氣,似乎也有些緊張,她突然一聲輕咦:

  「誒?玉鼎真人您怎麼在這?」

  楊戩不由一怔,扭頭看向身後,又聽身前勁風襲來,下意識朝著側旁挪移同時舉起長槍。

  長槍與銅錘碰撞,楊戩身影直接被打飛了出去!

  熊伶俐得意的挑挑眉,「嘿嘿,星君說了可以用陰謀詭計喲。」

  言罷提著銅錘一躍而起,疾追猛打!

  楊戩冷哼一聲,翻身撲殺,卻是再無留手,長槍呼嘯如龍。

  楊戩全力,熊伶俐很快就招架不住,只得大吼一聲,身形突然暴漲,轉眼化作數千長高的巨人,兩把隨之增長的銅錘鎮壓乾坤,將楊戩再次逼入絕境。

  此前拿到了太白殿特許,正暗中搞銅鏡直播的卞莊,見狀不由一陣思索。

  這女將好厲害……

  話說她身上戰甲什麼原理,這都撐不壞?

  太白殿中,靈娥嘴角微微抽搐,突然發現自己成了小瓊峰拖油瓶。

  而在那座提前被挪移到了第六重天的仙山前——剛才李長壽撥弄仙山不過是單純耍帥,塑造高人形象。

  李長壽和荃峒躲在暗處,看著面前雲鏡術所顯,各自讚嘆。

  荃峒道:「愛卿費心了,還為吾培養了這般猛將。」

  李長壽:……

  只是借給天庭用用,這可是小瓊峰保安隊長!

  面對這般狀態的熊伶俐,此時尚未修行法相天地的楊戩,也並非毫無辦法。

  他施展變化法,身形化作蒼鷹,在熊伶俐身側展開游鬥,激戰半個時辰後,找準熊伶俐弱點,對她後腳跟發動猛擊,將熊伶俐最終放倒在地。

  熊伶俐不由淚眼婆娑,恢復常人大小,坐在地上抱著腳仰頭痛哭:

  「還有你這麼打架的!我都沒踩你腳趾!」

  楊戩略有些尷尬,抱拳後低頭飛走。

  但聽得前方聲起,敖乙持劍現身,身周環繞青龍之影。

  楊戩與敖乙目光相對,隨後不多言語,兩道身影『唰唰』消失不見,兩位金仙展開了一場巫族戰技與龍族戰技的較量。

  這一戰,直打得天昏地暗,雲霧崩散。

  敖乙惜敗半招,楊戩再次過關,到了最要命的守關者面前。

  鳳族,元鳳之子,金翅大鵬。

  ……

  『沒有追上來嗎?』

  那座孤零零的仙山前,楊戩渾身浴血,提著長槍跌倒在雲路上。

  他渾身上下滿是恐怖的爪痕,八九玄功第一次完全失守。

  剛一動手,楊戩就發現,此敵遠超他想像,絕非前面那兩個與自己實力相近的對手。

  金鵬鳥……

  實力遠超過此時的他,彼此甚至不是同一檔的對手。

  對方開始還用一把帶著毀滅道韻的長槍,與自己過了兩招之後,乾脆將長槍都收了起來,嘴角露出輕蔑的笑意。

  激戰中,楊戩迅速潰敗,仙識完全捕捉不到金鵬的動作,前路盡是絕望。

  這種極速,若自己八九玄功大成,或許能正面一戰。

  可此時依然差了太遠。

  但就在楊戩要無力放棄時,看到了那座仙山,他不顧一切朝仙山衝來,任憑金鵬不斷撲殺,將所有力道用在前衝,將八九玄功催發到了極致。

  前半程,還算八九玄功與金鵬之爪的較量;

  後半程……似乎是兩股意志在碰撞,比一比誰先潰敗。

  但楊戩知道,自己終究是輸了。

  對方並不想殺他,不然幾個照面就可將他道軀撕碎。

  為什麼……

  『若非你是玉帝的外甥。』

  是了,是這個自己一直在迴避的這個跟腳,是這個讓自己得到一切,又無法反抗的跟腳。

  因為自己是玉帝的外甥,有大氣運,兼具道門弟子的身份,天庭在培養自己,師父在與天庭配合。

  每次外出歷練,每次都安排的天衣無縫,師父的玉符起到了指引的作用。

  甚至,自己手中這把長槍,懷中那隻化作玉珮的小犬,那莫名其貌就尋到的祖巫本源精血。

  一切,都是天庭給的。

  而今自己忤逆天庭之意……

  楊戩突然開始懷疑,自己今日的一舉一動,也都是被算計好了,被安排好了。

  最絕望的,不是自己面臨困境、直面死亡;

  最絕望的,是自己每個呼吸,都在那個太白金星掌控之中。

  就因為,他是玉帝的外甥。

  罷了。

  楊戩腳下一軟,跌倒在雲上,前方百丈就是那仙山的邊角。

  金翅大鵬鳥早已不知影蹤,遠處出現了許多仙神的影子,都在注視著楊戩此刻的身影。

  就這般倒了嗎?

  並未。

  楊戩身體顫抖著,緩慢又堅定地爬了起來,身上的傷痕已結成血痂,八九玄功在盡力維護這具肉身不敗。

  他看著面前這座仙山,深吸一口氣,最後的力氣朝著三尖兩刃槍湧去,一步前衝、長槍高舉,立刻就要將這仙山劈開,將!

  「戩兒!」

  一聲帶著哭腔的輕喚,讓楊戩不由頓住身形。

  他聞聲看去,仙山正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座洞府,那道柔弱的身影就站在那,眼中泛著淚光,身形被一面光壁阻隔。

  「娘……」

  楊戩蒼白的嘴唇顫動著,不敢置信地呼喊著,手中長槍立刻落下,將那光壁輕鬆砸破。

  他身形朝洞口撲去,卻跌入了一片雲霧中,一幕幕光影出現在他眼前,快速劃過,快速流逝,印入他心底……

  凌霄殿上。

  太白金星面容冷峻邁步而來,對高坐上的玉帝稟告有關雲華仙子下凡之事,玉帝下令,將雲華仙子帶回天庭問罪。

  畫面一轉,楊府中,雲華仙子順從地被捉走,但兩名天兵暴起發難,電光火石之間,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雲華仙子與那對孩童面前,擋下了對方侵襲。

  依然是太白金星,只不過此地被拍碎的是兩具紙人。

  畫面再次變化,凌霄殿上,太白金星冷聲請命,將雲華仙子鎮壓在天庭瑤池,而後太白金星轉身看向一名仙翁,冷然道:

  『過分了,師叔。』

  那仙翁冷笑一聲,毫無徵兆地化作了一灘黑水,那高座上的玉帝頓時大怒。

  而夾雜在這些畫面中的,還有一幅幅似乎毫不相關的畫面。

  鬼鬼祟祟進入姻緣殿中的身影;

  酒宴上對其他仙神散播有關玉帝之妹下凡生子之事的仙翁;

  富麗堂皇的仙殿中,母親的背影坐在梳妝台前,側旁卻有一團黑氣……

  算計、博弈、取捨……

  楊戩眼中的畫面突然定格,定格在了一方有些寂寥的山體中,面容木然的雲華仙子站在一顆玉樹下,宛若失去了魂魄……

  師叔……師叔?師叔!

  楊戩攥緊雙拳,眼前雲霧消散,卻顯露出了那張自己夢中記起了無數次的面容。

  「戩兒!」

  雲華仙子快步撲了上來,幾乎將楊戩撞到,用力抱住了楊戩,將一縷縷仙力注入楊戩空蕩蕩的玄體。

  「傻孩子,你這是何苦,娘沒事……娘一直沒事。」

  楊戩張張嘴,卻說不出話語,眼角有一滴眼淚滑落,攥緊的雙拳鬆開,無力地垂在身側。

  片刻後。

  「娘,您先鬆開孩兒。」

  楊戩低聲說著,嗓音中壓抑著幾分怒火。

  雲華仙子下意識鬆開面前這已無比陌生的青年,立刻想到了什麼,哀求道:

  「戩兒你不要做傻事,這天地間的算計太多……」

  楊戩抿著嘴唇,默然無語,低頭在雲華仙子面前一拜,而後站起身來,看向各處。

  「太白星君,你安排我來此地,我來了!

  你安排我修成八九玄功,我修了!

  我現在就站在這,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雲中飄來一聲輕嘆,李長壽的嗓音響起,一紅、一金兩道流光飛來,落在楊戩眼前。

  「此前你修行之路盡在我掌控,只因奉玉帝陛下之命,為你保駕護航,對你並無圖謀。

  跟腳就是跟腳,不必怪它什麼。

  你今後的路,由你自己選。

  左側為九轉金丹治癒傷勢、補全你今日虧損,以後做個天庭戰將,莫要再問前事,這期間算計非你可想。

  右側為帝江祖巫本源精血……做你想做之事,但天庭,無法為你兜底。」

  楊戩毫無猶豫,抬手抓過那滴紅艷精血,塞入口中,渾身迸發出一股股血色火焰,狼煙般的血氣沖天而起!

  他看向西方,持槍就要前行,又腳下一頓,仰頭看向剛剛那丹、血飛來之處。

  多謝。

  楊戩嗓尖顫了下,低頭急竄,玄體各處血光爆湧,面容之上多了一道道血紋。

  靈山!

  西方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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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9: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天眼!開!

  書接上回,且說那:

  『太白費心算機緣,楊戩得道成金仙,兒心擔憂母安危,一桿長槍欲闖天。』

  楊戩一路過關斬將,天庭一路放水划水;

  楊戩受盡磨難,總算到了鎮壓自己母親的仙山前。

  聽聞母親一聲輕喚,楊戩的道心近乎被溶解,欲要向前,卻闖入了等待多年的那座幻境內,得知了當年真相。

  李長壽總算是把當年埋的伏筆,一點點全用上了。

  看著幻陣中的楊戩,李長壽心情略微有些蕩漾,想到了不知多少年之後,另一個想要在天庭搞事的傢伙,不知境遇能不能如楊戩這般。

  猴子跟玉帝可沒什麼親戚關係……

  吧?

  李長壽眨眨眼,突然想到了【一切皆有可能】的名言。

  洪荒嘛,不好說。

  嘖,不好說。

  穩定心境,李長壽輕輕嘆了口氣,看楊戩與雲華仙子團聚,又聽到側旁傳來了滿是感慨的長嘆聲……

  某至尊席位的『觀眾』眼圈有些泛紅。

  李長壽本想順嘴說一句『陛下也是性情中人』,但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

  還是,少拍點馬屁吧。

  陛下這都快要飄出九重天闕了!

  就這幾十年玉帝陛下的表現,李長壽已經想給玉帝陛下安排點磨難,避免玉帝對自己太過依賴,從而讓自己今後無法脫身。

  太白長庚,洪荒金牌磨難師,天道用了都說好。

  李長壽遙想自己年輕時,想來天庭發展的初心,本來是想躲避封神大劫,做個天庭中的小文吏……

  結果硬生生活成了白澤口中二天帝的樣子!

  待楊戩從與母親相逢的激動中平復下來,心底燃燒起濃濃的恨意,有一股『成分複雜』的火氣無法發洩。

  李長壽略微猶豫,取出一滴祖巫帝江本源精血,與自己此前準備的那顆九轉金丹,一同送到了楊戩面前。

  為了不影響楊戩今後的成長,今日必須讓楊戩道心順暢。

  當年后土娘娘所贈九滴祖巫本源精血中,以后土娘娘自身精血最為平和,其效力源遠流長,側重於增加玄體恢復能力。

  同樣,共工本源精血側重於增加玄體強度,相對后土精血而言較難融合。

  而帝江的本源精血就厲害了,李長壽此前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嘗試用了一滴,結果差點道軀變異。

  洪荒可不講究『富人靠科技、窮人靠變異』;

  ——先天道軀是最接近於大道的道軀,人族是女媧娘娘按先天道軀塑造而出的後天生靈,也是最適合修道的生靈。

  李長壽大道未滿,若道軀出現異變,就算是肉身變強的異變,也是弊大於利。

  故,他把當時額頭聳動的那股力量均衡了一下,拽出來煉製成了丹藥再吞服,後續緩慢消化了十多年。

  楊戩卻沒有這般本領,此刻正在經歷道軀的異變,卻猶自能保持清醒,一路朝西天門急趕。

  楊戩此時的憤怒反應,倒也在李長壽預測之內,沒有偏差太多。

  這微小的偏差在於,李長壽本以為,憑楊戩的克制力,其實是能忍住的……

  罷了。

  師父當年赴死,自己不也沒忍住?

  從洪荒的角度來看,楊戩此時還是個『年輕人』,不夠老練,在今日這種不間斷的壓力下,情緒失控很正常。

  就是,嗯……

  李長壽看著楊戩飛走的身影,心底一陣感慨。

  還真是個老實孩子。

  明明這九轉金丹和帝江祖巫精血,他可以全都要,一個用來恢復道軀虧損,一個用來增強自身實力。

  雖然帝江精血也可恢復玄體戰力,但過程十分痛苦,效力相當猛烈。

  「長庚。」荃峒立刻道,「咱們為何還不跟上去?楊戩這是要去找西方教不痛快?」

  李長壽笑道:「陛下放心,楊戩有您外甥這層跟腳,自是不會受損。」

  言說中,李長壽袖中飛出一縷青煙,轉眼消失於天邊。

  「這是……」

  「小神的本體。」李長壽傳聲解釋了句,「此前為了鎮住楊戩,小神特意以化身現身,而將本體藏在左手袖中。

  那拍下去的一掌將楊戩輕鬆制服,化身卻是難以做到。」

  荃峒頓時面露恍然,隨後卻又皺眉看著李長壽,上下打量了幾下,最後搖頭感慨:「吾竟分不出你這是化身還是本體了。

  剪紙成人神通,愛卿當屬第一人!」

  李長壽含笑搖頭,注視著天邊,「陛下,小神去守著楊戩了。」

  荃峒問:「按愛卿此前所獻丙計劃行事?」

  「全憑陛下做主。」

  「哈哈哈,你啊。」荃峒抬手打了李長壽肩頭一拳,「沒人的時候,少打這般腔調。」

  凌霄殿中。

  一直閉目的白衣玉帝睜開雙眼,下方眾天庭仙神頓時打起精神。

  「東木公何在?」

  下方,東木公精神一震,立刻向前來。

  「老臣在。」

  「點起十萬天兵,備好此前吾命你做的旨意,去追闡教弟子楊戩。」

  玉帝道:「去的不要太晚,也不要太快,明白了嗎?」

  早已得了李長壽叮囑的木公,此刻低頭應答:「遵陛下之命!」

  言罷豁然轉身,目中滿是快意,帶上殿門附近的八位天將,走出凌霄殿,往通明殿而去。

  有十萬天兵,早已在西天門外列陣。

  ……

  本體施遁法緊跟在楊戩側後方,心底不由回首往昔,李長壽唏噓不已。

  這前後加起來,用了大概百年時間來算計此事,最後的這波收尾,不只是對楊戩的考驗,也是對他各種安排的考驗。

  從楊府慘劇開始,一場有關楊戩的算計就此展開。

  李長壽自那時就開始不斷分析,後續可能出現的一系列發展、所有的變數。

  他需要楊戩快速崛起,讓楊戩在封神大劫之前就進入天庭序列,將封神大劫作為楊戩展現自我的舞台,打響楊戩的名氣,讓楊戩有硬撼老一輩大能的實力……

  成為自己退休後的天庭頂樑柱!

  剛剛,楊戩陷入幻境,在『目睹』當年事的整個過程中,李長壽心底也翻開了一本書冊。

  那是他寫下的劇本。

  這其中,有聖人算計,也有大勢所趨。

  有被迫營業,也有一系列向著劇本之外的延伸。

  準提出手,締造楊府慘局,意圖埋下天庭與闡教對立的種子。

  李長壽雖早有警覺,卻無法阻止聖人算計這些,只能在聖人出手後及時彌補。

  而後,逼死符元仙翁,驚退準提,再轉過來在各地宣揚雲華仙子之事,背負罵名成為楊戩修行的執念,一路推著楊戩走到今日。

  這期間,又經歷了與楊戩無直接關聯的各類事件,西方教漸漸陷入弱勢,天庭、人教聲威大漲,闡教、截教面臨大劫磨難,上下忐忑不安。

  此時,商部落已經佔據了小半個南贍部洲,即將邁入『百國來朝』的天下共主階段,人皇氣運已接近圓滿。

  商部落的改革者,商國的締造者『湯』,已經在拍馬投胎的路上。

  待商國建立,聖人就可捕捉到大劫的部分脈絡,那時又會引動幾位聖人開始活躍。

  元始天尊二師伯與西方教,是否會繼續聯手?甚至提前聯手對截教發難?

  這成了李長壽最擔心的問題。

  但今日,起碼能將這般情形的發生,向後拖延百年。

  從楊府慘劇的結果來看——李長壽化身擋住天兵發難,從而救下雲華仙子、楊戩、楊嬋。

  很明顯,李長壽也成了天道安排楊戩的一環節,自那時就已置身這場『小棋局』內。

  而李長壽在入局之前,其實已想到了這一點,但因自己沒有正面鉗制聖人的實力,只能順勢入局,借天道之勢壓制聖人之威。

  李長壽提前構思,主動入局,借勢佈置……

  楊戩經歷家中慘劇,拜師玉鼎,快速修行,菩提蠱惑,伐天明真相。

  準提聖人巧算雲華仙子,本是想將雲華仙子一家打殺,或者只留楊戩性命,但其後因李長壽及時干預且識破符元身份,楊戩拜入玉鼎真人門下,反而失去了對楊戩的控制。

  李長壽卻因此前與玉鼎真人的關聯,以及人教弟子的身份,繼續暗中培養楊戩。

  直到今日!

  故事發展到了這一步,李長壽已算圓滿完成了自己該做之事——

  將楊戩培養成器,也化解了楊戩對天庭的敵意,將不滿轉嫁到了他身上。

  李長壽已跳出了,自己當年故意邁入的棋局。

  但楊戩的憤怒超乎李長壽所想,就連雲華仙子現身,都未能澆滅楊戩的怒火。

  這讓李長壽不得不開啟備用計劃,及時轉變思路,給了楊戩本該作為後續獎賞的帝江本源精血。

  楊戩吞掉帝江本源精血之後,直接辭別看起來毫無大礙的母親,衝向西面,欲去靈山為自己父親報仇。

  李長壽自行跟了上來,跳到了這個『小棋局』的執棋者位置。

  自然,這也是借天庭之勢,他本身距離『執棋者』的境界,還差了許多。

  楊戩飛過處處仙山,飛過道道天兵陣列,身形宛若一隻黑紅色的彗星,總有一種『魔氣』滾滾的既視感,讓不少仙子花容失色,許多天兵面色蒼白。

  一直到楊戩飛出西天門,前方突然傳來一聲長啼,楊戩抬頭看去,卻見一道金光在頭頂閃過。

  『來阻我的?』

  楊戩目中帶出三分怒意,三分悲涼,但那道極快的金光側飛而過,似乎只是路過,可楊戩前方卻出現了大片淺綠色的雲霧。

  一股藥香撲面而來,楊戩並未猶豫,身形撞入其中。

  再飛出這朵『藥雲』時,楊戩渾身傷勢近乎痊癒,體內開始湧動八九玄功之玄力,天地間的靈氣也在朝他急速湧動。

  又是太白金星……

  楊戩嘴角露出幾分苦笑,面容上的血紋開始消退,額頭裂開的縫隙已無比明顯。

  靈山!

  靈山!

  楊戩身形驟然加速,手中三尖兩刃槍湧出一縷縷紅光,纏繞在楊戩手臂之上,似乎被激發了隱藏的力量,與楊戩開始完全融合。

  祖巫精血那狂躁的力量侵蝕著他元神與道軀各處,但心神並未失守,在憤怒之餘,依然能夠思考。

  但此刻,楊戩已經不想去思考。

  他不想瞻前顧後,不想去顧慮太多,任由自己被怒火吞噬。

  哪怕是去到那算計了自己一家的聖人面前,用自己螻蟻一般的拳頭,去給對方微不足道的一拳!

  他穿雲過霧,一往無前!

  幾乎只是一個晃神,那金光漫卷、祥雲朵朵的靈山,已在楊戩視界邊緣。

  持槍前行,此身寧死勿屈。

  楊戩口中爆發出一聲聲長嘯,方圓萬里雲霧震動,西牛賀洲上方靈氣沸騰。

  這天地間,一道道視線匯聚而來,一面面雲鏡鎖定此處。

  諸多神聖齊觀,各方大能共見!

  楊戩身形直直朝著靈山撞去,靈山周遭金光閃耀,數十道身影飛出,更有數道身影朝楊戩迎擊而去。

  「靈山重地,聖人道場!何人敢來生事!」

  聖人!

  楊戩道心彷彿被電光擊中,心底閃過數道畫面。

  【徒兒,你可知何為聖人?聖人超凡脫俗,乃是眾生之頂點,更是道之盡頭。】

  【不成聖終為螻蟻,聖人之下都是棋子。】

  【不懂了吧?聖人的算計才叫算計,一看你就是剛下山,咱們三千世界人聖人都不稀罕看一眼,但咱們千萬不要提及聖人的名諱。】

  最後一幅畫面,卻是那天兵面露獰笑,一掌拍碎了不過是凡人的父親……

  是凌霄殿上,那高高在上的天帝無能隱忍,那白髮老者面露不甘,只敢一句:

  『師叔,過分了。』

  這就是聖人?

  這就是聖人!

  那,聖人道場又如何?

  洪荒六聖又如何?

  死且不懼,何懼聖!

  「止步!」

  有老道縱聲大喝,楊戩的身形卻絲毫不停,已是將他衝速提升到了極致,自東面天空斜衝而來!

  一西方教弟子低喝:「莫要讓他驚擾老師清修!」

  幾人齊聲應答,感覺眼前衝來之人,雖氣勢如虹、怒火沖天,但本身實力似乎對他們不具太多威脅。

  這幾名老道當下飛撲而上,各自祭起數件法寶,立刻就要對楊戩出手。

  正此時!

  「進軍,阻敵!」

  左右方向突然出現兩聲大喝,十九道有些恐怖的殺氣赫然顯露,如十九把利劍抵在這幾名老道身前。

  百里之外雲霧破開,那十九道身影驟然現身,各成三才之陣、六芒之陣,身影所過之處乾坤無波無瀾,各持兵刃直撲這幾名老道。

  這幾名西方教老道明顯有些措手不及,急忙將法寶調轉,但電光火石之間,已被捲入道道殘影之內,無法騰出手腳再去管楊戩。

  人族上古魔兵,出手便顯不凡。

  楊戩的身影,毫無阻礙的在幾名老道之中衝過!

  靈山之上,眾老道齊齊大驚,立刻就要有更多老道出手,但在楊戩背後,在那十九名人族上古魔兵現身之地,一聲啼叫響徹天際,三丈高的白衣老道端坐在金鵬背上,出現在楊戩背後!

  瞧這老道,長髮長眉盡雪白,反倒顯得衣袍是白中偏灰;

  他慈眉善目、氣息祥和,手中端著一把拂塵,半睜的雙眼略帶滄桑,似乎與天地相融,又似乎並未太多力道。

  「李長庚!太白金星!」

  「不對,是太白金星的紙人化身!」

  靈山眾老道齊齊大驚,原本想站出來阻攔楊戩之人,此時下意識閉嘴,面容也沒了激憤。

  而就在他們這一耽誤之間,楊戩身形直直衝下,在這些老道注視之下,衝到了靈山山門上空,毫無猶豫、舉槍猛砸!

  轟鳴聲,炸裂聲。

  靈山山門處煙霧翻湧,楊戩那痛苦的怒吼聲響徹天穹!

  就在這煙霧之中,楊戩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怒火,再也無法壓制那即將暴走的祖巫精血之力,猛然抬頭,雙目怒視高空,額頭迸發出一道細細的紅線!

  這紅線似乎擊穿了洪荒天地,又在頃刻間化作血色光柱,籠罩了小半個靈山!

  光柱中,有蒼冥之獸的怒吼,有無數凡人生老病死之景,有那九重天闕的仙殿,也有幽靜湖邊一二竹屋。

  天似被這道光柱照出了原形,就在高空最深處,蔚藍色彩被抹去,天底色只剩純黑;

  一條條縱橫交錯的七彩『線條』現形,面積超過數萬里,天道之力自這些線條之上湧出,化作陣陣誦經聲。

  這是?

  李長壽仰頭望去,靈山之上眾老道盡皆仰頭望去,那些能夠注視此地之人,都看向了空中所顯。

  天道之形?!

  突然間,那七彩斑斕的網格中迸出一道青光,這青光自光柱正中直直落下,開始時還能捕捉到它的蹤跡,但下一瞬就穿透紅光阻隔,消失在了光柱最底部。

  紅光『咻』的一聲收回。

  天地間的誦經聲響徹不斷,高空中的蔚藍色再次出現,那些七彩網格隱於天地之外。

  「你們!」

  冰冷、憤怒,又那般清朗的嗓音,突然響徹靈山。

  眾老道尚未在剛剛那異象中回過神來,此刻盡皆看向再次倒塌的大門。

  那裡,一道身影昂然而立,身著破損戰袍,手握三尖兩刃,渾身血跡未乾,面容已無比白淨。

  他緊緊閉著雙眼,額頭有一條寸長的縫隙,此刻,那縫隙突然張開,露出一隻豎眼,濃郁天道之力迸發而出,豎眼之中輪轉生死、顯化六道輪迴盤之影,那瞳子似有萬千斑斕,又井然有序,不差分毫!

  仙神驚懾,生靈驚損。

  「還我父兄、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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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29: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四章 二郎砸山太白護,終是聽調不聽宣

  金鵬背上,化身袖中。

  隱藏著身形的李長壽本體,默默摸了下自己額頭,又瞧了眼那殺氣騰騰的楊戩,也是暗中輕嘆。

  自己好像因為當時穩了一手,不想破壞先天道軀,錯過了點好東西。

  倒也不能如此想。

  其一,天道不太可能讓自己得到窺破一切的神眼,天眼與天眼也是不同的,跟聖人一樣,有強弱之分。

  若是他的均衡大道,再配合上楊戩這般能看到天道本質的天眼……

  恐怕隨之而來的就是一場毀滅天罰,道祖老爺直接現身,笑呵呵地說一句『看走了眼、看走了眼,此子竟是域外天魔』!

  其二,在這片洪荒天地中,生靈所得到的好處,都已被天道暗中標注好價格,得了此天眼,已是跟天道建立起了直接聯繫。

  今後,楊戩注定是要為天道賣命打工,成為天庭中的後代戰神了……

  嗯,能否扭轉『天庭文臣』的外在形象,就看今天楊戩能把靈山砸成什麼樣了!

  李長壽摒除雜念、全心應對,觀察著靈山上眾老道的一舉一動,金鵬已懸停在高空之中,飛臨靈山正前。

  今日,他來做楊戩的靠山。

  準確來說,是他此時代表的天庭,來做楊戩的靠山。

  李長壽為何非要用紙道人前來?

  其實也是存了一點自保的心思,給對方一種【他這不過是紙人,打了也沒用】的錯覺。

  楊戩初開天眼,閉著『原生』雙眼提槍向前。

  眾西方教高手眉頭緊皺,此刻倒也被楊戩的天眼多少給唬住了……

  但在場的老道,大多都有與楊戩一戰的實力,楊戩雖開闢了天眼,但祖巫帝江的精血尚未完全吸納,戰力雖強,距離大羅金仙還遠。

  在場的這些老道,哪怕沒有地藏、彌勒、虛菩提這般核心弟子,也沒有文淨等暗部高手,能勝過楊戩者也大有人在。

  此刻,他們忌憚的,不過是楊戩背後那隻金鵬,以及那隻金鵬上坐著的老者。

  太白星君。

  「星君大人這是何意?」

  一名老道似有些忍耐不住,一步後退,躲在人群之中,斜指李長壽喝罵:

  「太白星君莫非覺得我西方教弟子就沒什麼脾性?

  你三番兩次前來靈山羞辱,我等念在你是主劫之人百般退讓,而今你竟護著玉帝外甥前來打砸燒搶,意圖詆毀我靈山清譽!

  哼!

  簡直……過分!」

  李長壽默然不語,只是低頭注視著步步緊逼的楊戩。

  眾老道各自對視幾眼,立刻有人向前半步,掌中凝聚萬道金光,對楊戩打出一掌。

  袖袍飄舞間,楊戩身形頓時被阻。

  「來者止步。」那出手的老道冷然道,「莫要自持身份複雜,就敢在此地撒野!

  你說讓我等還你父兄性命,你父兄是何人?」

  楊戩緊緊抿著嘴唇,慢慢舉起手中長槍,面前的金色光壁開始不斷閃爍,出現一縷縷細微裂痕。

  「家父楊天祐,家母雲華,兄長楊蛟!」

  「雲華仙子之事與我靈山何干?」

  楊戩一步向前,面前金光『乒』的炸碎。

  但他來不及前衝發起攻勢,數道金光突然自左右飛射而來,化作一條條繩索纏在楊戩身上,將他暫時束縛在原地。

  楊戩雖想閃躲,但動作始終遲了半瞬。

  李長壽見狀心底暗嘆……

  楊戩開過天眼後帥氣歸帥氣,但實力還是比不得大教二代;想要達到能幹掉眼前這些西方教老道的實力,楊戩還需要靜心修行,將八九玄功再推進一個大層次,修行更多戰技彌補主修肉身的缺憾。

  不然,只能當個防禦過高的人形沙包。

  遠遠的,見楊戩被束縛,東木公立刻傳聲招呼幾名將領,率十萬天兵天將朝靈山趕來,離著已不算太遠,也已引起了各方關注。

  此時,那些靈山老道制住了楊戩,也不敢胡亂傷了楊戩,一時間不上不下,無比憋悶。

  天庭天庭惹不起,闡教闡教不敢惹;

  太白星君算不過,核心弟子不挪窩。

  楊戩卻是毫無顧忌,已是沒想著活著出去。

  他在不斷掙扎,於掙扎中體會著自己剛得的力量,身周各處有七彩霞光湧動,那些仙繩竟已開始鬆動。

  不過,靈山眾老道依然沒有將楊戩看在眼中。

  有老道面露不解,罵道:「這雲華仙子本是被天庭捉回去,楊天祐死在天庭之手,我們靈山做了何事?」

  有名中年女道者在角落站了出來,看著空中李長壽,滿目悲憤:

  「是,我靈山此前行事是有諸多不妥之處,被李長庚你百般針對,背負了諸多罵名!

  但總不能把所有無頭冤案都歸到我們西方教身上!

  太白星君欲要借我等身魂去填那大劫劫運,此事三界皆知,但最起碼,你也該用些高明的計策,這般手段當真太過骯髒!

  我西方教行事,可有太白星君你一半黑心。」

  李長壽緩聲道:「貧道可曾濫殺無辜?又可曾為促成某事不擇手段?

  又或是,貧道用過什麼不光明的手段?」

  那中年女仙啞口無言,又冷哼了聲:「這些誰人可知,又誰人可曉?」

  「天道。」

  李長壽淡淡道了句,那女仙眉頭輕皺。

  一名面容枯瘦的老道忍耐不住,立刻向前衝出數步,指著李長壽喝罵:

  「好你個水神太白李長庚!

  今日貧道就在此立下天道誓言,楊戩父兄之死,若與我西方教若有直接關聯,就請天道降下天罰!貧道願領罪責!」

  卡嚓!

  這老道話音剛落,方圓萬里的天地突然變暗,一道紫紅色的雷霆自高空而來,瞬間將這老道身形吞沒!

  不由分說,不容閃躲!

  道道電弧對著四面八方亂濺,將靈山眾老道撞得連連倒退。

  天罰!

  紫霄神雷!

  待天罰消失不見,那名被劈的老道倒地不起,氣若游絲,傷勢不輕不重,正當他想爬起來時,側旁突然寒光閃過……

  李長壽眉角跳動,靈山眾老道齊齊震驚,目中滿是不敢置信。

  三件兩刃出鞘,一顆滿是焦黑的頭顱拋飛而起,在空中猶自瞪著眼。

  不知何時掙開束縛的楊戩邁前半步,額頭天眼睜開,其內飛射出紫金色光束,將那顆頭顱內躲藏的元神輕鬆洞穿、轟碎……

  靈山,這個瞬息鴉雀無聲。

  殺、殺了?

  在聖人道場,打殺了聖人弟子?

  這!

  這還有沒有聖人,這還有沒有聖法!

  「楊戩!你該死!」

  一名老道大聲怒喝,數名老道帶著怒色,朝楊戩飛撲而來。

  李長壽嘆了口氣,動作不緊不慢,先是對著楊戩遠遠點出一指,玄黃塔的虛影出現在楊戩頭頂,撒落少許玄黃氣息。

  又有一桿幡旗在李長壽袖中消失,破開乾坤,出現在楊戩背後,其上火焰一卷,讓那些飛來的寶物、神通,盡數消散於無形!

  人教先天極品靈寶,離地焰光旗!

  楊戩身影被旗子發出的火光護住,八九玄功施展開來,如下山猛虎,對那群老道猛撲而去。

  這般畫面,讓不少注視此地的大能,都是看的目放異彩。

  在靈山之上,罵幾句也就算了,直接打殺聖人弟子……

  金鵬背上,李長壽感受著金鵬那顆躍躍欲試之心,暗中搖頭。

  鬧吧,打吧。

  大不了就是提前忽悠闡教與西方教開戰,道門也能掃除諸多隱患。

  再看楊戩,此刻得了寶旗守護,那是如魚得水、威猛無匹,對著那群修為境界都不低的老道重追猛打;

  仗著手中三尖兩刃槍鋒銳,將這些老道追得滿山亂跑。

  眾老道試圖用陣法阻攔楊戩,卻發現那寶旗萬邪不侵、萬法不破;

  他們又試圖聯手以大法力鎮壓楊戩,但楊戩身形急速閃爍,一股陰陽二氣環繞他身周,讓他速度暴增,快如幻影,眾老道一時竟無從應對。

  楊戩手中長槍揮砸猛砍,目中凶光盡顯,要再殺一人,為自己父親和長兄血債血償!

  「何人一戰!」

  楊戩大聲怒吼,那群老道卻是個個息聲。

  有本事把離地焰光旗摘了再戰!

  而那些,有實力去鎮壓這把寶旗的人影,卻只是躲在暗中,一個個皺眉看著這一幕,等待著他們聽到聖人傳聲的那一刻。

  ——寶旗只是自行發威,並無楊戩催動,本身存在許多弱點。

  這般情形,聖人當真不好直接下場;

  而他們只要露面,就會被太白金星惦記上。

  剛被斬的那老道,用自己的性命證明了兩件事……

  其一,天道誓言不能隨便立,這玩意能要命!

  其二,楊家慘劇,還真就是他們西方教做的,剛才那名老道明顯是沒得到消息,過於自信。

  必須承認,這老道剛剛有賭的成分。

  然後賭輸了、命沒了,還有可能成為大教之戰的導火索。

  正所謂,跑得了老道跑不了廟。

  楊戩頂著寶旗一陣亂衝,雖只是將幾名老道打成輕傷,卻將各處殿宇、靈池建築,砸的轟然倒塌、各處坑坑窪窪。

  ——靈山是兩位聖人的道場,平日裡護山大陣都不開,更何況是各處建築的防護陣法。

  對此,李長壽只能感謝剛才那送命的老道捨命背刺,給了楊戩理直氣壯砸山的理由。

  這情形……

  比李長壽當初來砸山門,看著痛快多了。

  天邊道道流光飛來,這次來的,卻是與李長壽相對不算太熟的道門人物。

  最先抵達此處的流光,直接出現在靈山山門之外,皺眉看向其內那雞飛狗跳的情形;

  他中年面容,一身規整的灰色道袍,正是闡教十二金仙仙首廣成子!

  廣成子剛抵達此地,赤精子、黃龍真人、太乙真人接連現身,還有其他幾位闡教十二金仙在路上匆匆趕來,雲中子等福德金仙稍後就到。

  黃龍真人一看楊戩的身影,先是激動莫名。

  他們闡教三代弟子,出息了!

  但隨之,黃龍真人看到了那槍、那旗,默默的留下了兩行眼淚。

  不過如此,也就那樣。

  李長壽下了金鵬,身形駕雲而落,那金鵬化作人形,手持小戮神槍在旁亦步亦趨地跟隨,時刻準備為老師擋箭。

  「各位師兄,長庚有禮。」

  「長庚,這是發生了何事?」

  廣成子皺眉問著,目中帶著幾分急迫,「楊戩師侄為何會在靈山發狂?」

  發狂……

  李長壽心底一嘆,自是明白了,闡教並不想將事情鬧大。

  是為了少些事端也好,還是為了不跟西方教徹底鬧掰也罷,廣成子他們來此地都是為了阻止楊戩,而非為楊戩助威。

  這個倒也在李長壽考慮之內。

  李長壽正色道:「楊戩為報血仇而來,西方教剛剛已算是認下了此事,還死了一名金仙九品的高手。」

  廣成子傳聲道:「可有辦法讓楊戩停下?若是稍後驚動了聖人,楊戩師侄豈不危矣。」

  「師兄莫急,我估摸著,西方教聖人師叔馬上就坐不住了。」

  「這?」

  廣成子還要言說,靈山之上忽地金光大作,一股無形之力砸在楊戩身上,將楊戩與那離地焰光旗遠遠砸飛。

  就算有離地焰光旗守護,有玄黃塔部分威能護身,楊戩在倒飛時依然沒忍住吐了口鮮血,落地後滾落數十丈,剛好被打到了廣成子面前。

  山中傳來一聲輕嘆:

  「看在元始師兄的面子上,貧道今日不與這般稚子計較。」

  第六聖,準提!

  廣成子正要向前……

  「出來!」

  那楊戩趴在地上大喊一聲,卻已直接爬了起來,單膝跪地、擦了下口鮮血,托著長槍、額頭豎眼醞釀著紫金色光芒。

  「你出!」

  「楊戩!」

  廣成子皺眉輕喝,「休要再胡鬧,回玉虛宮去!」

  楊戩動作一頓,背影在輕顫。

  赤精子勸道:「楊戩師侄,此事需從長計議,你今日也砸了此地眾多殿宇,殺了此地一名長生仙人。

  這裡好歹也是聖人道場,若咱們聖人門下都不尊聖人,豈不是被三界生靈恥笑?」

  楊戩攥著長槍的手在顫抖,手臂繃起,咬牙怒視著前方那些廢墟,那些四散的身影。

  為什麼……

  噠。

  一隻手掌突然拍在楊戩肩上,讓幾乎陷入道心魔障中的楊戩,下意識扭頭看向身側,卻是正對自己微笑的太乙真人。

  「好了。」

  太乙真人的笑容難得如此溫暖,目中帶著幾分感慨,「你師父正在後面不敢現身,他怕現身後也要跟你一起砸靈山,事情會直接失控。

  接下來就交給師伯我吧。

  對了,你父親應該沒死……貧道記得,楊天祐曾在玉帝凡塵歷劫時,一同在某個書院學習過,算是某個天庭老神仙的記名弟子。

  這個老神仙其他本領貧道不便評價,算計起人來更是一套一套的,但他做事歷來周全,也不是什麼惡神。

  你不如問問他,你父親是否真的魂飛魄散了。」

  楊戩怔了下,看向闡教仙側旁那低眉順眼的『老神仙』。

  「當、當真……」

  李長壽嘆了口氣,緩聲道:「算是對貧道此前安排你修行之路的補償。

  只可惜最後也只是護住了一個,楊蛟確實沒了。

  不過,記名弟子就言重了,我只是教了你父親一些算數的本領,以及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凡人富商。」

  楊戩面色頓時無比複雜,低頭呼了口氣,靜默不語。

  太乙真人緩步向前、走出一丈,看著靈山各處的煙塵,雙手揣在袖中,嘴角露出淡淡微笑。

  他,太乙,今天就要一言定大勢!

  隨性開口,隨心吐氣!

  氣聲嘀咕,小聲嗶嗶:

  「今天怎麼連面都不敢露?難不成聖人對凡人出手了?不會吧?這怎麼可能?」

  靜。

  忽聽法寶呼嘯之聲,太乙真人還沒來得及扭頭,瞬間被廣成子收入袖中。

  正此時,天空中傳來陣陣鼓聲,黑壓壓的雲頭趕至靈山千里之外方才停下,東木公帶著數百天兵、十數位天將,端著一張旨意匆匆前來。

  「楊戩接旨!」

  楊戩明顯怔了一下,一旁李長壽見狀輕笑,身形向後退了幾步。

  隨著東木公將旨意攤開,開始朗聲誦讀,一道金光落在楊戩身上……

  楊戩耳中嗡鳴聲不斷,基本沒聽清太多,只聽到了那句封他為【清源妙道真君】,有諸多賞賜,也有領軍之兵權。

  但這……有什麼意義。

  本該仰頭注視天穹的楊戩,在金光中低下頭,看著顫抖的掌心,有些虛弱地握了握手掌,接連透支體力,此刻又放緩心弦的他,竟握不住什麼。

  天庭仙神又如何?

  闡教弟子又如何?

  這世上已有的一切,當真就是對?

  六聖高高在上,天庭高高在上,聖人大教高高在上,撥弄生靈之命途。

  生靈不從,則為飛灰;

  生靈不順,則被湮滅。

  他也一樣。

  就如提線木偶,換做是旁人,也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吧。

  自己除卻這楊戩之名,還有什麼是自己的?

  這天庭封賞不要也罷,自己去接回母親,在玉泉山外隱居,餘生孝敬母親報答師恩就是了。

  「不必了……」

  「最好還是接旨。」李長壽傳聲而來,「如此才可蓋掉你母親私自下凡的罪責,給你娘舅一個台階。」

  楊戩抬頭看向李長壽,雙目如電。

  李長壽氣息平穩,笑容安然,與楊戩平和對視。

  終究,楊戩閉上雙眼,自退一步,對著天空抬起左手,將那道旨意招來握在手中。

  他心底泛起重重明悟,背後凝成一只幡旗。

  天庭四階正神之位。

  可笑。

  「自今日起。」楊戩看向空中東木公,雙目再次湧動神光,嗓音傳遍天地,「楊戩只尊天庭軍令,不聽天帝之宣。」

  東木公眉頭一皺,那些武將也是各個皺眉。

  李長壽嘴角微微抽搐,雖然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但終究還是有點鬱悶。

  這接班人,還是要好好忽悠、不是,好好打磨一番才行。

  此正是:

  雲華下凡得子女,西方聖人巧施算。

  太白暗推順水舟,玉鼎收徒玄功傳。

  苦日修行終成事,戰罷天門鬥靈山。

  玉帝降旨賜神名,終是聽調不聽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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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30: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五章 末日錦囊・進階版

  很遺憾。

  這個結果,總體來說,十分遺憾。

  李長壽都已做好了九成七的準備,要在今日將闡教與西方教掀起對立,但西方教聖人始終不現身,他也無法將矛盾徹底激化。

  闡教大師兄趕來,自然也沒了後續。

  不過就此開始,楊戩與闡教應當不會再離著太近,受闡教影響也不會太大。

  這已是達到了李長壽此前的期望。

  東木公宣旨完,楊戩看了眼靈山,冷哼一聲,駕雲朝西天門飛去。

  眾闡教仙各自離去,廣成子臨走時與李長壽對視一眼;

  前者目光頗為複雜,李長壽的目光盡是坦然。

  廣成子並未多說什麼,與李長壽互做道揖,帶著袖子中的太乙真人,轉身離去。

  李長壽眨眨眼,總感覺剛才太乙真人的話還缺了一點精髓,前面鋪墊了一陣,沒點出重點……

  倒也是挺好奇的。

  闡教面對截教必然是弱勢方,這還是人教與天庭保持絕對中立的前提下。

  他們不未雨綢繆,在西方教留下一點後路,大劫真正降臨時,確實會陷入絕對被動。

  大劫就是這般大劫,要死足夠的高手,要有兩教弟子去填天庭正神空缺。

  對此,李長壽客觀上理解,主觀上不認可,情感上不表態。

  他只能盡量保持中立,才可做好主劫之職。

  道祖那日留他開小灶,實際點明的意思,就是讓他李長壽跳出人、闡、截三教,站在更廣闊的道門、天地、生靈、大劫這個層次。

  嗯……

  怎麼感覺,道祖對自己,有點自己對楊戩的味道。

  錯覺吧。

  應該是錯覺。

  李長壽心底嘆了口氣,在闡教仙人尚未消失在視界邊緣時,對著靈山做了個道揖,轉身跳到金鵬背上,追向了眾天兵天將。

  楊戩並未進天庭。

  他飛到西天門前,就在西天門前盤腿打坐,恢復道軀損耗、吸納第二滴祖巫精血之力,感悟天眼之威。

  見此狀,東木公猶豫一陣,還是駕雲向前。

  木公本想向前對楊戩提一句,他該去凌霄殿中謝恩,也該去通明殿中報個名號。

  但他還未開口,就聽到了李長壽傳聲,言說楊戩之事算是特例。

  今日楊戩砸了靈山、揚了名聲,最後又接下了天庭封賞,本身就已為天庭增了不少威望,算是立下功勞。

  東木公略作思索,對著楊戩拱拱手,笑道:

  「清源妙道真君,可否與我言說一二。

  我為天庭木公,雲華仙子當年入天庭諸多事,皆是經我之手操辦。」

  楊戩睜開雙眼,起身對東木公拱拱手,目中帶著幾分疑問。

  「木公有何指教?」

  東木公溫聲道:「你今日名揚洪荒,今後前途不可限量,當真是為你娘親爭了一口氣。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但凡有為難之處,還請務必對貧道言明……」

  言說中,東木公傳聲道:「你莫怪長庚這般安排你,實際上長庚為你之事東奔西走,百年不安。

  長庚就是這性子,萬事求穩,能不出現變數就要全力避免變數,這才把你修行路一手包辦。

  但他真沒圖謀你什麼,也沒利用你做什麼……當然,他確實在這件事上,想用你的怒火,去給闡教和西方教增加一些縫隙。

  這也不能怪長庚,西方教確實做事不地道,當年還意圖滲入天庭,借你母親算計玉帝陛下。」

  楊戩不由抿嘴皺眉,看著眼前這有點嘮叨的木公,又拱拱手,問:

  「可否請木公幫我問候母親一聲?」

  「你不如進去一趟,與你母親談一談。」

  東木公看向遠處飛來的數道身影,溫聲道:「我知你心底有火氣,此時能如此平靜,也足可證明你道心堅韌。

  唉,換做是老夫,若是被夾在大勢之間,從出生開始就被算計、安排,道心早就崩潰了。」

  楊戩:……

  「晚輩還是在此地等候。」

  木公道:「其實沒必要跟天庭鬧得太僵,以後大家同殿未臣,還望多多關照。」

  言說中,木公在袖中拿出一只寶囊。

  楊戩連忙推辭,但木公一句:

  「你今日若是能接走你娘親,莫非要你娘去住草屋?

  她可是天庭公主,玉帝陛下的妹妹,身份何等顯貴。

  這只是給雲華的,並非是給你的,老夫當年也算看著雲華仙子長大……

  唉,不多提了,我去稟告陛下,就說你心底有愧、不願入天門,陛下也就順勢放了你母親。

  切記,眼下不是耍性子的時候,你剛剛那句聽調不聽宣,已是犯了大忌,長庚當真要有的頭疼了。」

  言罷,木公擺擺手,將寶囊塞到了楊戩手中,轉身朝西天門而去。

  看著母親長大?

  母親原本不是在凡塵中嗎?

  楊戩朝寶囊中看了眼,不禁皺眉。

  天庭……好富裕……

  正此時,側旁傳來幾聲大笑,卻是被廣成子放出的太乙,與玉鼎真人駕雲而來,玉鼎身後還有那滿是激動的楊嬋。

  「哥!」

  楊嬋輕喚一聲,急急向前,楊戩那一直緊繃的面容,露出了稍顯虛弱的微笑。

  暫不提這對兄妹團聚,且說太乙真人、玉鼎真人主動尋去了李長壽面前,玉鼎真人對李長壽做了個道揖,李長壽還了半禮。

  玉鼎道:「辛苦了。」

  李長壽笑了笑,示意金鵬帶著化身入內,本體自袖中飛出,將頭頂的玄黃塔收回元神處。

  至於,為什麼一直頂著玄黃塔……

  上輩子騎車都要帶安全帽,這輩子乘鳥總歸也要有點安全措施嘛。

  太乙真人嘆道:「大師兄還是不想跟西方教翻臉,唉。」

  「算不錯了。」李長壽傳聲道,「今日楊戩也打殺了一名西方教弟子,砸了西方教的山門,算是報了一半的仇。

  稍後再暗中造勢,落一落西方教威望,如此就可讓西方教名聲徹底崩掉。」

  順便,還能讓闡教與西方教聯手時,多一點『臉面』上的顧忌。

  ——這話自是不能直接說出來的。

  玉鼎真人問:「雲華仙子可能與他們兄妹團圓了?」

  「師兄莫急,我化身已去安排。」

  李長壽笑道:「不過這也要看雲華仙子的意思。

  其實我覺得,雲華仙子解了自身罪責,在天庭中安穩修行,能多撈些功德、年年蟠桃吃著,反倒是好過與兒女生活在一起。

  孩子大了,總歸是會有自己的想法。

  不過他們一家屢遭曲折,定也是要相聚一段時日……對了,太乙師兄,你此前還想說什麼?」

  「啊,其實當時並沒有太多思路,今天的嘴也沒什麼即將湧出某些話語的衝動。」

  太乙真人雙手習慣性地揣在袖中,嘴角撇了撇,意猶未盡。

  「貧道本來是想說,師祖曾言西方必將大興,怕是當時師祖的話,大家都沒聽清,師祖說的應該是必將大興土木。

  就只能這般了,唉,始終難以做到此前妙句偶得的狀態。」

  李長壽:……

  在袖中默默地掏出了一只特殊的法寶,遞給了玉鼎真人,叮囑道:「這個該用還是要用上。」

  玉鼎真人將此寶接過,發現竟是一顆湛藍色的寶珠,連接著兩條細長的長帶,其上流轉著五行之力,似是一件封禁類的法寶。

  玉鼎真人驚道:「這是老君煉製之寶?」

  「不錯。」李長壽面色凝重地點點頭,「能否避免三教因為某些不必要的小事開戰,就全仰仗師兄了。」

  「善。」玉鼎真人面露凝重之色,「為兄盡力。」

  太乙真人在旁眨眨眼,總感覺……

  他被針對了。

  ……

  與玉鼎真人和太乙閒聊幾句,化身也與木公一同進了凌霄寶殿。

  李長壽一心二用,本體頂著老神仙皮的模樣,到了楊戩面前。

  楊戩面露警惕,下意識將楊嬋護在身後,但好在沒直接握住三尖兩刃槍。

  李長壽將飄在楊戩身後的寶旗收回,放入袖中,笑道:「真君可有空閒,與我一同去地府六道輪迴地走一遭?」

  楊戩略微皺眉,目中略有些抗拒。

  李長壽一句:「去看看你們父親。」

  楊戩立刻點頭答應了下來,帶著楊嬋就要前行。

  李長壽道:「讓玉鼎師兄將楊嬋送入天庭,先與雲華仙子團聚吧,玉帝陛下已在擬旨赦免你母親之過。

  六道輪迴盤乃是天道寶器,與洪荒隔絕,非常人可入。」

  楊戩猶豫一二,扭頭看向楊嬋,楊嬋頓時雙眼泛紅。

  她剛想開口說話,側旁飛來一束流光,一根手指精準地點在了楊嬋脖頸,熟練地用仙力托起了楊嬋。

  那手指之後,顯露出一張清秀的面容,正是靈珠子。

  「交給我,你放心!」

  楊戩不由露出幾分苦笑,低聲道:「靈珠師兄,你全都知?」

  「這個……」

  靈珠子不免有些尷尬,求救般的看向李長壽,後者輕笑兩聲,道一句:

  「走吧,早去早回,莫要讓你母親久等。」

  楊戩低頭一嘆,先去找師父和師伯行禮,也沒多敘話,就匆匆回返李長壽身側。

  李長壽在側旁凝成一朵白雲,盤坐在角落,楊戩盤腿坐了上去,神情終究落寞。

  玉鼎真人與太乙真人的注視中,李長壽與楊戩隔著半丈間隔,駕雲朝東海而去。

  雖從天地四面都可進入幽冥界,但東海無疑是最安穩,遭遇伏擊概率最低之地。

  李長壽此時用本體駕雲自是風馳電掣,又有仙力籠罩在兩人身周,不聞風聲、不覺顛簸。

  沉默了半路,一直到東海之上。

  「是不是感覺很無力?」

  李長壽緩聲問。

  楊戩一怔,扭頭看向側旁,但鼻尖發出了一聲代表肯定的「嗯」。

  李長壽笑了笑,抬手在臉上滑過,恢復成了青年道者的模樣,白髮在飄舞中漸漸染黑,又被一條髮帶自行束縛。

  「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多見諒。」李長壽道,「但天庭真的太需要一個能與大能爭鋒的後起之秀。

  這代表了天庭的希望,也代表了這天地的希望。

  由你自身經歷出發,你覺得,天地秩序與生靈所追求的自由之間,該如何調和?」

  楊戩微微皺眉,問:「天庭仙神都喜歡這般聊天,一言不合就考教旁人嗎?」

  「並不。」李長壽嘆道,「只是我想多瞭解你心底想法罷了。

  罷了,作為一點賠禮,給你些隱藏福利。」

  說話間,李長壽袖中飛出一顆顆留影球,漂浮在楊戩面前。

  楊戩仔細看了一陣,很快就被其內內容吸引,開始逐一查看。

  那是某天帝下凡歷劫時,與命中擺脫不了的青梅竹馬,以及凡人準妹夫的書院日常。

  少年嬉笑怒罵,不知憂愁滋味。

  李長壽緩聲道:「陛下坐在那個位置上,就必須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能衝動、不能過於表達,甚至要時刻表現的神性更多一些。

  三界太大,天庭想要在三界建立起守護弱者的秩序,需要一個不會感情用事的天帝。」

  楊戩應了聲,沉浸在那些畫面中,久久不能回神。

  李長壽笑了笑,也沒多說,帶著楊戩一路疾飛,過幽冥、入酆都,順利抵達六道輪迴盤之內。

  李長壽帶著楊戩向前,對大德后土見禮;

  大德后土引來已修補完全的楊天祐之魂魄,便與李長壽一同消失不見。

  暫不提楊戩與楊天祐父子之間再次相見的情形,大抵也只是相顧無言淚千行,一個跪下行禮,一個淚流滿面。

  且說李長壽被后土娘娘帶走,其實就在數百丈之外,隱藏起了行蹤。

  「楊戩倒是頗為適合八九玄功,不過這麼短的歲月,就已到了這般層次。」大德后土柔聲道了句。

  李長壽在旁含笑點頭,言道:「他畢竟是大劫之子。」

  「那你呢?」

  后土娘娘眨眨眼,溫柔中帶了幾分俏,「你都已將我所創功法直接修行圓滿,這才過多久,也是讓人頗感臉上無光呢。」

  李長壽頓時尷尬的一笑,忙道:「全憑娘娘賜下的祖巫精血。」

  后土笑而不語,輕飄飄揭過話題。

  「紫霄宮中,老師可與你說了大劫之事?」

  「嗯。」李長壽點點頭,「倒也是有些棘手。」

  后土思索一二,似有些猶豫,但終究還是問了出來:「老師可說了盤古神殘存意志之事?」

  李長壽皺眉道:「娘娘也知此事?」

  「我離著天道頗近,自是能感應天道變化。」

  「那娘娘的意思是……」

  后土美麗的面容上滿是無奈,低聲喃喃道:「若是為天地生靈計必須抹除父神殘存的意志,也只能這般了。」

  李長壽不由暗自鬆了口氣。

  他還真怕后土娘娘請求自己護下那道意志化身。

  后土娘娘問:「七情她們近來如何?」

  「遊戲人間,自是安然無恙。」李長壽笑道,「娘娘不必掛念,七情化身一直在商部落範圍內活動。

  待她們玩的膩煩了,我便帶她們去天庭修行。」

  「有勞你了。」

  「能為娘娘做些事,也是晚輩的福分了。」

  后土搖頭輕笑,注視著那邊楊戩與楊天祐的身影,似乎陷入了思索。

  讓李長壽頗感意外的是,楊戩並未多干涉楊天祐輪迴之事,且並未問詢楊天祐轉世身之事。

  楊天祐終究已經逝去。

  在六道輪迴盤中,送別父親魂魄,楊戩久跪不起,也不知是否流下了男兒淚。

  李長壽自是不會虧待楊天祐,讓閻君好生安排了他下輩子的福源福運。

  而下輩子是做凡人,還是修行,也由楊天祐自行決斷。

  讓李長壽感覺這家人有點奇怪的是,楊天祐又主動對閻君提出,隱藏他轉世的一切消息,與雲華、楊戩、楊嬋斬斷了關聯。

  李長壽:……

  這家人,就很奇怪。

  六道輪迴盤內,李長壽站在側旁等了半日,楊戩方才默默起身,低聲道:

  「師叔……多謝。」

  李長壽笑了笑,雖然更想聽到的稱呼是『星君』這般。

  「起來走走吧,你我心平氣和談一談。」李長壽溫聲道,「其實我也很反感,總有人喊著這是為你好,擅自安排你我命途。

  也知,你對我的意見怕是萬年也不會消除。

  不過這些都沒什麼,今天我與你好好聊聊天庭之事。」

  楊戩皺眉道:「天庭之事,具體與我何干?」

  「你以後就知道了。」李長壽在袖中拿出了一只被重重禁制包裹的錦囊,笑道,「可否替我保管此物?」

  楊戩面露凝重之色,注視了寶囊一陣,將寶囊接了過來。

  李長壽道:「莫要輕易示人,便是你母親、師父、妹妹,都不可讓他們知曉,也不要隨便打開。

  此物關係重大,裡面也沒什麼寶物,只是我的一些話,一些計策。

  假如有一日,我離開了這天地間,而天地、天庭遇到了難以化解的危難,或是你覺得,自己再次陷入此前被我一路掌控的絕望心境,其上的封禁會自行消散。

  那時,你可打開看一眼,裡面有我留給你的錦囊妙計。」

  楊戩問:「為何要給我?」

  李長壽笑了笑,這笑容很輕淡,卻印入楊戩道心了。

  「因為我信你,因為你是楊戩。」

  楊戩默默握住那寶囊,將其貼身存放,對李長壽鄭重點點頭。

  「走吧,聊點其他的。」李長壽溫聲道了句,對楊戩做了個請的手勢。

  楊戩看了眼李長壽的側臉,目中少了些許敵對,多了幾分敬佩;

  兩人在這與三界隔絕之地暢聊時,李長壽那些關於秩序、關於生靈,關於強弱、關於均衡的道理,讓楊戩眼中的欽佩越發明顯。

  『或許,該重新認識下這位天庭權臣。』

  楊戩如此想著,與李長壽的間隙,不知不覺就被埋在了心底,暫時忽略。

  正所謂,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太白星君的忽悠,確實……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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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30: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很多事你無法去跟不能理解你的人解釋,而世上能理解你的人,其實只有一二知己。

  所以,有時候不必多說,多做就是了。』

  耳旁迴旋著那個男人離開前的嗓音,楊戩微微皺眉,神情有些凝重。

  這,就是太白金星嗎?

  西天門前,剛回返了此地的楊戩,注視著李長壽身形消失的方向,久久未能回神。

  一個看起來沒什麼老態、但話語中卻滿是滄桑,僅是一言就讓人深思的青年道者;

  一個慈眉善目卻讓人感覺深不可測,彷彿與天地相融,與其為敵只覺得毫無下手之處的天庭老神仙;

  還有一個,似乎隱藏在這兩者之間,不經意間流露出那種清靜淡泊,對凡事不太在意的太清弟子……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太白金星?

  『不被人理解嗎?』

  楊戩眉頭緊皺,站在那莫名有些悵然。

  拔劍四顧,心唯茫然。

  他今後,該如何做,會如何行,又會走上哪條路徑,這路徑又通往何處?

  前方,雲華仙子與楊嬋,連同玉鼎真人、太乙真人一同駕雲而來,其後還有一隊捧著各類錦羅綢緞、挑著一只只寶箱的天兵。

  ——此前楊嬋雖被靈珠子打暈,卻還是被玉鼎、太乙帶去了雲華仙子處。

  玉鼎真人此舉也算代表闡教表態,讓雲華仙子能穩穩地脫離被囚禁之『苦』。

  順便實地看了看,雲華仙子居住環境確實頗為舒坦。

  楊戩向前走了兩步,旋即停下步子。

  雲華仙子雙眼泛著淚光,小聲喊一句「戩兒」,駕雲匆匆向前,張開手臂想要將自己兒子擁住。

  但楊戩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撩起已經破敗不堪的道袍下擺,對雲華仙子跪下深深一拜。

  雲華有些手足失措,側旁楊嬋也懂事地跑到了楊戩身後,對雲華仙子跪伏行禮。

  「你們這是作甚?我兒快起身來,是娘親沒用拖累了你們……」

  西天門前,不少天兵天將看到這一幕,也是各生感慨。

  太白宮深處,換了個趴著的姿勢,在雲床上吃著果乾瓜子看銅鏡的靈娥,此刻也是低頭擦了擦眼角。

  真好吶,一家團聚了……

  師兄果然沒讓自己失望!

  雖然師兄性子麻煩了點,做事瞻前顧後的,但終歸是個慈悲心腸,有情有義的很呢。

  嗯!

  泛洪荒概念生靈中師兄是最棒的不接受任何反駁!

  緊接著,靈娥幽幽一嘆,注視著銅鏡中所顯的西天門畫面,呆呆地出神。

  她卻不是師兄心底最優秀的女仙……

  畫面中,龍吉公主代表瑤池王母趕來祝賀,她身後有兩排仙子,手中捧著各類流光溢彩的禮物;

  敖乙和金鵬也駕雲緩緩而去,背後跟著幾名天兵,同樣托著少許禮物,自是代表太白宮過去賀禮。

  靈珠子與卞莊也從遠處趕來湊熱鬧,兩人就簡單多了,就帶了點口頭祝福。

  若說禮物,卞莊倒是可以給楊戩發張自家生意的『萬年卡』,但就怕被太白星君和玉帝陛下吊起來刮……

  到得西天門前,卞莊看到那柔柔弱弱的楊嬋就是眼前一亮;

  但隨之,他想起了楊戩一人衝殺數十萬道兵的英勇身姿,又覺得自己可能會有負佳人,在心底推演了一段美好歲月後,低頭再不敢多看。

  他單方面宣佈,自己與楊嬋有可能會情投意合,但終究是抵不過外部壓力,只能說有緣無分。

  想著想著,還把自己整傷感了……

  這麼多年,自己在天庭中見到了這麼多仙子,積累了那麼多的本領,卻連仙子的小手都沒拉上,更別說是與誰修得同床度。

  『等修成金仙,本將軍一定要告假三個月,回家中省親!』

  早年不知好滋味,而今已是色批人。

  痛心疾首不足表,何時才能……

  「對了。」靈珠子突然想到了點什麼,看了眼卞莊,「此前長庚師叔曾說過,你想成金仙有些不易,體內雜陽太重,道心雜念太多。」

  卞莊頓時緊張了起來:「那該如何是好?

  咱如今最大的奔頭,可就是修成今年得長生了。」

  靈珠子露出幾分微笑,言道:「師叔說,他最近在琢磨一種為你量身打造的功法,好像是叫什麼葵花玄功。」

  「當真?」

  「當真,我也是見到了楊戩師弟而今修為境界,頗有些感慨,突然想到了此事。」

  靈珠子目中流出幾分羨慕,笑道:「能得長庚師叔親自指點,果然非同尋常。

  我如今都遠非楊戩師弟對手了,也當想點辦法才是。」

  卞莊頓時拍拍胸脯,「若是星君大人賜法,咱們兄弟二人當同享之!」

  靈珠子眼前一亮,但隨之搖頭道:「不必,個人緣法不同。」

  但眼底,終歸是有些鬱悶。

  兩人閒聊時已到了西天門處,不少仙神駕雲趕來此地,在天庭新貴眼前混個臉熟。

  這楊戩……

  明眼人誰看不出?

  這就是玉帝陛下與太白星君在全力培養的天庭戰將!

  甚至就連『聽調不聽宣』這般狂言,玉帝陛下都笑著應了下來,眼底滿是長輩的慈愛關懷!

  此時楊戩還有些年輕氣盛,待太白星君稍微打磨打磨楊戩的稜角,修為再有進境,楊戩在天庭中,必會是一員大將。

  不多時,西天門前也熱鬧了起來,楊戩略有些侷促,但在太乙真人提醒下,並未直接轉身離開。

  像楊戩這般情形,多結些善緣總歸是好的。

  與西天門處的熱鬧不同,此時凌霄殿被金光包裹,格外的安靜。

  濃郁的天劫之力,將此地完全隔絕開來。

  白衣玉帝坐在白玉台階較高處,看著下方這兩個天庭老神仙,時不時就輕笑幾聲,心情頗為舒暢。

  「痛快,痛快啊!」

  玉帝嘖嘖笑著,「那闡教十二金仙趕過去作甚?吾本都已準備隨時現身,去與西方教那二教主對峙。

  也剛好在外甥面前,顯露下吾的威風!

  哈哈!哈哈哈哈!」

  李長壽看了眼東木公,後者頓時會意。

  『掃玉帝陛下性』這般不討喜的活,當他這個天庭老臣來辦。

  木公勸道:「陛下,聖人終究是聖人,咱們還是不能太過大意。」

  玉帝的笑意頓時收斂了幾分,笑道:

  「是吾近來有些太過順利了,也是多虧了長庚愛卿;今日靈山的種種應對,長庚怎麼看?」

  李長壽沉吟幾聲,言道:「怕是要出事了。」

  玉帝和木公同時面露正色,皺眉看著李長壽。

  李長壽拱拱手,面色有些凝重,心底斟酌著言辭,緩聲道:

  「陛下可還記得,龍族此前的遭遇?

  那西方教在天庭受挫,轉身就召回了地藏主持大局,對龍族發起了奇襲,攻破龍族東海海眼,讓龍族高手死傷慘重。

  此次靈山吃了這麼大的虧……在他們看來,絕對是要想辦法找回些場子。」

  東木公忙問:「長庚覺得,他們會報復天庭?」

  「楊戩會有麻煩?」玉帝如此問了句。

  李長壽卻道:「楊戩應當不會被針對。

  自今日靈山之事可見,西方教與闡教已比此前親近了不少。

  無論下方弟子如何摩擦、如何出矛盾,其實與誰聯手,都只是聖人一句話。

  那不在乎面皮的西方教二教主,今日暗中出手將楊戩擊飛,楊戩竟連輕傷都沒,只是吐了口鬱結之血,足可見西方教對闡教之善意。

  小神覺得,楊戩接下來就算是搬去靈山前長住,他一家也是安然無恙。

  反倒是西方教會派人賠禮、致歉,並推出一二替死鬼,說是其自作主張、再言說西方教與天庭的舊怨,點出他們是針對天庭,並非針對楊戩,從而做戲給闡教看。」

  李長壽話語一頓,又微微搖頭,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玉帝嘆道:「這般事,西方教自是能做出的……唉,大教之爭,咱們天庭如今看似得勢,卻依然無法影響聖人大教。

  終究還是天地間的配角。」

  「陛下莫要這般想,天庭如今雖得勢,但只是有了框架,尚未有足夠的實力去這般言說。

  當下還是應慎言慎行,與大教保持距離,又釋放善意。」

  李長壽沉吟幾聲,繼續道:「小神覺得,這西方教或許會在幾個方面入手,對咱們天庭出手。」

  玉帝眼前一亮,笑道:「就知長庚早有應對,快快講來。」

  「其一是利用龍族腐朽抹黑天庭,其二是在三千世界中反攻仙盟,其三就是、嗯……小神不好說。」

  「怎麼還不好說了?」玉帝奇道,「但講無妨,你我之間還用這般顧忌嗎?」

  李長壽看向東木公,尷尬的一笑。

  東木公先是怔了下,隨後便面露恍然,旋即有些慌了手腳,喉結都在輕顫。

  木公抱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的心態,小聲問:「長庚你是說,西方教要報復咱們天庭,很可能對、對我出手?」

  「不錯。」李長壽緩緩點頭,玉帝也陷入沉思。

  木公:……

  一個碩大的危字,掛在了木公腦門。

  「這、這可如何是好?」

  木公顫聲問了句,隨之雙腿一軟,跪在玉帝駕前,高呼:

  「老臣薄命!

  能為陛下效勞這般歲月,已是心滿意足,願自領一死,免遭旁人算計,落了天庭顏面!」

  「胡鬧!」

  玉帝皺眉輕喝,又溫聲道:

  「木公且起身,吾若是連你都護不住,這天帝不做也罷。

  這只是長庚的推測,並非就是西方教已要對你下手了,而且你只要在天庭之中閉門不出,誰又能算計到你頭上?」

  隨之,玉帝對李長壽皺眉瞪眼,示意李長壽趕緊安撫下這位天庭老功臣。

  李長壽忙將木公攙扶了起來,勸道:

  「木公莫急,你是長生金仙,又有天庭神權相護。

  當前只是存在針對木公的可能,大概也就一二成,稍後請陛下半封五大天門,查明仙神兵將出入,有陛下坐鎮凌霄寶殿,誰人能欺辱木公?」

  東木公這才穩住了心境。

  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聖人化身一巴掌拍成肉餅,依然是愁眉不展,心神慌亂。

  李長壽與玉帝各自勸了幾句,李長壽就將如何提防西方教出手的計策,簡單說來。

  針對木公,天庭嚴防死守,木公不去外出,這就是最好的法子。

  而針對龍族的問題,天庭也只需提前發一封告誡檄文,讓龍族自省自查、珍惜眼前來之不易的局面,擺明天庭的態度就可。

  至於三千世界中的亂戰,天庭其實鞭長莫及,只能提前提醒,順便多給點丹藥靈石這般『鬥法消耗品』。

  且,越是混亂的環境,越適合臨天殿崛起。

  這也算凡事有利有弊。

  李長壽又進言了幾件天庭發展之要務,玉帝接連應了下來,看東木公患得患失,這次便將主要事務都交給了木公處置。

  李長壽對此……

  暗中點了個贊,並對木公投去了鼓勵的眼神。

  這次天庭三巨頭暗戳戳議事的主要目的,其實是討論如何利用楊戩砸靈山之事『宣傳造勢』,借靈山繼續提升天庭威望,招攬更多高手進入天道序列。

  說到此事,李長壽就不得不舉薦一人,自是那崑崙山中度厄真人。

  天庭這些年放出去的很多消息,都是度厄真人掌握的第一手訊息,這些消息傳播的速度,那叫一個迅猛無匹。

  幾次都讓李長壽在各處安排的『小度厄』們措手不及。

  順帶一提,季無憂的轉世身,也早已安排去了崑崙山中。

  李長壽自是去送了掌門一程,但當時事務繁忙,沒能親自給掌門安排『下輩子』,還是多虧了兩位閻君親自出手,設計了一個不錯的投胎藍圖。

  當目送掌門走入輪迴盤後,李長壽問了一嘴掌門下輩子姓誰名誰,當他聽到了那『鄭倫』二字,又掐指推算自身記憶,一時間竟……

  無力吐槽,無法克說。

  這不就是哼哈二將中的哼將嗎?

  換而言之,掌門從一個普通金仙,洪荒金仙戰力基本單位,一躍……成了封神榜上注定有名的天庭未來門神之一,哼將?

  下輩子注定要入劫。

  此事到底是好是壞,李長壽一時間也無法評說。

  前輩自有前輩福,他這個後輩,也無法多管。

  ……

  其實,李長壽絕非是在嚇東木公,他此前就推算過各類情形。

  當『楊戩大鬧靈山』事件發生時,九成可能,天庭會遭西方教全面反撲。

  大部分天庭仙神此刻都下意識覺得,已經被天庭懟習慣的西方教不足為懼,但李長壽自始至終,就沒放鬆過半點心弦。

  畢竟是能在搞死蒯思道人後,依然注視了仙霖峰百年的男人。

  西方教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先有他這個太清弟子砸了西方教山門,而後又有闡教三代弟子砸了西方教山門,這般自會讓西方教的威望一落千丈。

  威望如何得來的?

  只能是打出來的。

  各個洪荒仙道勢力,大都會用仁義二字做面旗幟,但各自的地位卻非嘴上高呼仁義道德就能得來,依仗的,依然是神通法寶。

  天庭讓西方教連續吃癟,西方教無論是出於自身內部穩固,還是出於在外的名聲地位,以及接下來順利與闡教聯合,都必須『秀一秀』肌肉。

  不敢出手的聖人,將會是洪荒最大的笑料,西方教也會逐步分崩離析、離心背德。

  雖然沒人敢正面笑。

  而天庭中,西方教動誰受益最大,且代價最小?

  答案顯而易見。

  再加上,東木公命裡就有純陽劫,李長壽著實擔心東木公會在這次西方教的反撲中遭了災,這才當著玉帝的面著重提醒。

  於是,自凌霄殿內議事之後,東木公就開始越發惴惴不安,每日都有些疑神疑鬼。

  木公府邸的大陣加了幾層,還暫時搬到了李長壽的太白宮附近;

  木公府內的眾天兵天將,也換上了木公信得過、自身培養出的精銳;

  而木公府內的幾位夫人,被木公告知近來不可與他大被同眠,這讓她們同樣惴惴不安了起來。

  但好在,木工時刻不記天庭事務,除卻自己的府邸,就是在通明殿中活動,開始了兩點一線的天庭勞模生涯。

  李長壽對此倒是頗為滿意,一直忙碌了數十年的他,也總算可以休個假。

  西方教的反撲,他自是提前幾十年,就做好了全面的應對之法。

  在小瓊峰修行了數月,李長壽也出現在了棋牌室中,或是與靈娥、伶俐、龍吉湊個桌,或是與靈娥多增進些感情,笑鬧中督促靈娥修行,給靈娥以悟道點撥。

  順便,幫她克服下『蒸汽』屬性。

  難得閒下來,李長壽也把去三仙島拜訪提上了日程。

  楊戩之事告一段落,李長壽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頭事;唯一耿耿於懷的,自是有關當年那只被自己錯過的天眼……

  仔細想想,確實是虧了。

  可惜,帝江本源精血只剩下最後一滴,李長壽也不想在自己身上『浪費』掉。

  ——他前後已用了兩個半的祖巫精血,此時再用,效果已十分不明顯。

  這日,李長壽換了身衣袍,將本體藏在化身中,化身扮作天將模樣,拿著自己的令牌,就要低調出天庭,去三仙島逛逛。

  剛飛出小瓊峰,行到太白宮,心底卻突然心血來潮。

  這次,宛若微風拂面,太清道韻在緩緩流轉。

  九天之上,太清聖人撥弄道弦;

  太白宮中,李長壽心底緩緩泛起了一幅畫面……

  「這是……」

  天外玄都城,玄都大法師長髮披散,背靠太極圖懸浮於玄都城上空,抬頭眺望著那無邊無際的黑影,以及黑影正中,那道有些低矮的身影。

  大法師腳下便是洪荒天地的入口;

  此刻,太極圖的威能已發揮到了大法師能催發的極致,玄都城空空蕩蕩,道兵已死傷殆盡。

  那身影……

  妖師,鯤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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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30: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七章 馳援玄都城

  「唉。」

  幽幽的嘆氣聲伴著悠悠的白雲,消失在了攸攸天際。

  天宮中的天空從不會顯得低矮,但屬於木公的那份情懷,此刻就只有堵悶。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西方教惦記上了,上了西方教的算計名單,東木公那顆原本已經頗為淡定的道心,就禁不住各種蕩漾。

  如果不是沒辦法了,誰又想做劫灰?誰又想葬下長生道果呢?

  可洪荒天地間聖人最大,倘若西方教聖人對自己出手,自己能做什麼應對?

  從凌霄寶殿中聽到了太白金星分析後續事態發展,木公的心,就……

  拔涼拔涼的。

  彷彿每時每刻都有一個嗓音在他耳旁環繞:

  沒救了,等死吧;該吃吃,該喝喝。

  『自己,要不要努力留個子嗣?』

  『要是自己被西方教算計死了,幾位夫人應當會被天庭善待吧。』

  一入天庭深似海,從此逍遙是路人。

  自己在天庭浮浮沉沉這麼多年,是否已忘了修行的快樂。

  沒辦法了……

  木公思前想後,猶猶豫豫,兀自強撐了半個月,最後還是沒忍住,出現在了太白宮前。

  調整下表情,讓自己看起來無比憔悴;再注意一下顫音,用蒼老嗓音外加尾音顫動,能有不錯的感染力。

  吸氣、提著華袍下擺、向前小步跑動,到得太白殿前,就是一聲呼喊:

  「長庚救我!長庚救我……嗯?」

  木公話音戛然而止,抬手捂著被撞的鼻尖,看著前方那顯露而出的層層光壁,不由怔了下。

  好厲害的防護大陣,竟能將自身波動完全隱藏起來。

  木公正驚訝,旁邊一眾天兵天將也不敢多看,一個個裝木頭人。

  東木公在外等了一陣,又禁不住主動呼喊:

  「長庚?長庚可在家中?」

  奇怪,長庚外出也會留下紙道人,這次怎麼一直沒動靜。

  太白殿內,聞訊而來的靈娥,瞧著陣外那挺著脖子東看西看的老神仙,想著自己師兄的叮囑……

  『為兄這次外出,稍後有可能來不及分神,若有人來尋,你就告他們我在閉關緊要關頭,無法打擾。

  切記,你自身也要小心謹慎,莫要引起旁人注意,天庭正是不安穩的時候。』

  靈娥禁不住拽了拽頭髮,師兄這又是讓自己知會旁人……

  這咋辦嘛?

  心底靈光一閃,靈娥眨了眨眼,轉身飄回小瓊峰。

  不多時,嬌小玲瓏的熊伶俐扛著一塊青石匆匆而來,靈娥從內關閉防護大陣又立刻開啟,熊伶俐隨手將那青石對著木公砸了過去。

  東木公先是一愣,隨後便淡定一笑,他好歹也是一名金仙,左手淡定地舉起,摁向前方飛來的青石。

  遙想當年,人族戰場風姿勃發;

  回望上古,笑談之間斬妖鬥……

  卡!

  一聲清脆的聲響,不少天兵天將齊齊一驚,但好在那青石穩穩落在了木公身前三寸。

  東木公淡定地將左手背在身後,左手臂的不自然反折被寬大的袖袍遮掩,此刻雖然面色蒼白,但依然帶著前輩高人的微笑。

  青石上書:

  【太白金星閉關正值緊要時刻】

  木公了然地點點頭,笑道:「那我稍後再來,稍後再來。」

  言罷,木公轉身飄然而走,背影絲毫不亂,讓不少天兵天將感慨萬千。

  不愧是天庭資歷最老的文臣。

  李長壽去了何處?

  自是玄都城。

  楊戩之事剛了,李長壽還沒休息多久,就接到了自家老師的『傳畫』。

  當時,李長壽並沒有著急趕過去,而是讓金鵬帶上自己的紙道人,趕去距離玄都城不算太遠的大千世界,不惜成本,建造單向挪移陣的『落點』。

  而後,李長壽命臨天殿暗中協助,在距離五部洲之地不算太遠的大千世界,建造單向挪移陣的『起點』。

  挪移陣為單向,『起點』距五部洲、『落點』距玄都城,都保留了足夠的緩衝區間,省卻了大概九成五的路途。

  如此,既可達到快速支援玄都城的目的,又不會在玄都城被攻破的情況下,讓這座挪移陣被外魔利用。

  這就是他在『穩』與『效率』之間做出的均衡。

  隨之就是最關鍵的問題。

  選誰去協守玄都城。

  老師給的畫面中,大師兄雖然狼狽了些,但太極圖鎮住了洪荒天地入口,大師兄自身法力充盈、狀態還算不錯。

  如若不然,老師就不會『傳畫』給自己,而是直接降臨玄都城架燒烤架了。

  道兵本就是神通凝成,死傷再多也不必心疼。

  『老師為何不親自出手抹殺鯤鵬?』

  李長壽心底泛起這般疑惑,但仔細想想,倒也能解釋過去。

  凡事老師都自己出手,還要他們兩個弟子作甚?

  鯤鵬突然發難,李長壽此前就曾考慮到了,但源於對大師兄的自信,且玄都城也非普通生靈可去之地,他也就沒多管此事。

  其實這事,還真是他一手引起來的。

  先是在混沌海中幹掉了鯤鵬的舊蛻,卻並未按鯤鵬設想那般將這個消息在天地間擴散開來,讓鯤鵬的假死計謀不攻自破。

  隨後李長壽為了算計彌勒,把鯤鵬第二元神之事捅了出去,反倒讓鯤鵬的假死之計變得毫無意義。

  其後,鯤鵬派了域外天魔杜書仁過來聯絡,在天道注視下,李長壽又直接拒絕了鯤鵬的『邀請』,玄都城開始被域外天魔瘋狂侵襲……

  李長壽雖不太明白鯤鵬到底要幹什麼,但此時已斷定,鯤鵬與浪前輩必然存在某種聯繫。

  而鯤鵬,應該是對自己這個浪前輩的同鄉人感興趣。

  可惜……

  李長壽此時借勢天道而行,受道祖器重,自當極力避免與浪前輩產生任何關聯。

  鯤鵬此舉,意欲何為?

  李長壽很快就得出了……三個還算靠譜的可能。

  第一,鯤鵬與西方教暗通款曲,主動現身幫彌勒洗白,或是行調虎離山之計。

  第二,鯤鵬想趁亂搞事,對洪荒天地施壓,借六聖『內鬥』,從中得利。

  第三,鯤鵬想把他引去天外。

  因為之前有杜書仁『鯤鵬讓我給你帶個話』之事,這三種可能,反而第三種可能性最大。

  若如此,一個大問題隨之而來。

  假設太清老師對遠古至今一切事都完全知曉,老師直接給他傳遞這般畫面,而非那個【去】字,是否代表著,老師也想讓自己去見鯤鵬?

  這當真是大問題。

  李長壽對太清老師無比敬重,在他眼中,太清老師的傾向就是當年事的『是非對錯』。

  聯想到,太清老師曾出手遮掩那本『年記』……

  李長壽心底也不由有些茫然。

  浪前輩與鴻鈞道祖,到底誰是對、誰是錯?

  準確來說,誰『對』的成分多一點?

  一件事從不同的角度分析能得出不同的結論,除了【純粹的惡】、【惡念驅動的欲】、【無止境的貪婪】,並沒有絕對的是非對錯。

  「該請誰去玄都城幫忙?」

  李長壽思索一二,很快就有了人選。

  去玄都城的人選最重要的是道心堅固,不會被外魔所趁。

  自己能請動的高手中,道心較為堅韌者,趙大爺自是算一個,本身也沒太大的執念,定海神珠應對大場面也十分合適。

  趙大爺出場,金靈聖母自不可能落下,夫妻雙雙除妖魔嘛。

  雲霄……

  李長壽下意識就想迴避這個道號,不願讓雲霄去天外涉險,但若論道心堅固,雲霄絕對是道門弟子中排行前五的存在。

  若對此視而不見,偏心偏到紫霄宮了快!

  故,李長壽發玉符時,也將一枚玉符發去了三仙島。

  幾枚玉符發出去,李長壽就考慮到了另一個問題。

  若自己帶太多截教仙去玄都城,三界爆發大戰,豈不是直接害了截教?

  嗯,均衡一下。

  李長壽將目光轉向了闡教,一道玉符發去了玉虛宮,一道玉符發去了乾元山。

  上輩子的老常識了,一個優秀的團隊,必須有穩定的開團點、穩定的嘲諷點,才能掩護主力輸出們傾瀉火力。

  太乙真人,重中之重。

  不過半日,第一批支援玄都城的高手,在單向挪移陣的『起點』聚齊。

  截教由金靈聖母大姐頭領隊,趙公明、雲霄仙子、龜靈聖母一同前往。

  闡教則是黃龍真人、太乙真人、玉鼎真人。

  ——李長壽傳去玉虛宮的玉符,只是言說玄都城告急,想讓太乙真人、玉鼎真人一同趕去助陣,並未要求額外助力。

  人教弟子少,也就李長壽自身,外加已在挪移陣另一端等待的兩隻坐騎。

  眾高手相聚後,李長壽簡單介紹了玄都城的情形,點明疑似妖師鯤鵬現身,又將一批清心丹藥分給了眾仙。

  雖各位都是洪荒大能,但人教出品的靈丹,也算稀罕物。

  一聽鯤鵬,金靈聖母等人的面色無比凝重,知曉今日之凶險,打起十二分精神,各自邁入了挪移大陣,跨過層層乾坤。

  只是這一次挪移,兩邊挪移陣的靈石直接破碎,耗費的寶材價值,能讓度仙門的護山大陣運轉千年。

  遠距離挪移雖方便,但確實敗家;

  若此時的太極圖能分出部分威能在玄都城之外,李長壽也不會如此『浪費』。

  早已等候多時的金鵬,將自己身形化作百丈大小,馱起了各位大能。

  白澤化作瑞獸模樣,站在金鵬腦門,頭頂的三隻七彩長羽輕輕飄蕩,感受著前方的吉凶。

  李長壽想了想,突然道:「此次,我不便直接露面。」

  「怎麼了?」趙公明關切地問。

  李長壽道:「鯤鵬有可能是在找我,而我並不想被他尋到。」

  太乙真人眼前一亮,笑道:「你竟連鯤鵬都能勾搭上?」

  「粗鄙之語!什麼叫勾搭?

  只不過是此前與仙子一同外出,殺了這鯤鵬的舊蛻。」

  李長壽甩了甩衣袖,又看向身旁靜靜而立的雲霄仙子,笑道:「仙子,可否借雲袖於我躲藏?」

  雲霄對此不以為意,抬手將流雲袖撐開,示意李長壽儘管入內。

  李長壽身形一躍而起,但在躍起的過程中就縮小成三寸長短,鑽入了雲霄袖中。

  如此,接下來既可暗中觀察,又可將玄黃塔給雲雲套上了。

  雲霄仙子似是後知後覺,李長壽的本體跳入她袖中之後,她方才意識到,這般已是過於親近。

  尤其是,李長壽在她手臂旁還不太老實,時不時蹭一蹭、戳一戳,讓她臉頰略微有些泛紅。

  李長壽此時也是感慨連連。

  他身形縮小,近距離觀察雲霄仙子的手臂肌膚,發現……

  仙子的肌膚果然是沒有毛孔的!

  且說一行高手匆匆趕到天道壁壘的缺口,到了一口黑洞洞的虛空漩渦前。

  白澤道:「前路小凶,各位當心。」

  雲霄仙子袖中傳出一聲:

  「白先生與金鵬在此地做策應,稍後若有漏網之魚,或是難纏的域外天魔,若不能截殺也要盡力拖延住。」

  白澤與金鵬各自答應,在漩渦前助力。

  金靈聖母道:「備好神通、祭起法寶,前方怕是有一場硬戰。」

  「善。」

  「善。」

  當下,金靈聖母召出龍虎如意,現出六臂化身,一條條玉臂手持各類鬥法重寶。

  太乙真人召出九龍神火罩,九條火龍籠罩身周各處。

  雲霄仙子取出混元金斗托在左掌掌心,右手輕輕戳了下左側衣袖,示意某天庭權神安分些,莫要讓她分心。

  趙公明祭起二十四顆定海神珠,手中握住了金木鞭。

  李長壽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此時二十四顆定海神珠與趙大爺之間多了幾分聯繫,靈力運轉更為如意。

  仔細想想,普通天庭權神平時借用玄黃塔、離地焰光旗、乾坤尺,心底就會出現一場場相聲。

  趙大爺有二十四顆珠子,若每個珠子的靈性獨立,那豈不是……

  想想就闊怕。

  玉鼎真人頭頂現出那只熟悉的玉鼎,又有七彩斑斕的光芒籠罩在太乙真人元神處。

  防止倒坦,絕對好評。

  黃龍真人看了看龜靈聖母,本以為能找到一點安慰,卻見龜靈聖母此刻籠罩在淺綠色的柔光中,手中握著一把玉笛,身後懸浮著十多件樂器。

  龜靈聖母自身散發著一種清正氣息,醞釀著陣陣元神波動。

  真・對域外天魔隱藏高手。

  黃龍真人:要不,貧道也在外鎮守?

  「衝!」

  金靈聖母一聲輕喝,六道流光沖天而起,砸入前方漩渦。

  黃龍真人嘴角抽搐了兩下,化作了第七道光……

  這漩渦之中有著濃郁的天道之力,似乎跨越了層層阻隔,又似是穿越了無盡乾坤。

  李長壽仔細體會,感受到了一條條大道被稍微扭曲後產生的奇異波動,體會到了天道之缺所蘊含的種種奇妙。

  仙識被壓在身周無法朝外探查,六識大部分失效,只有雙目能看到在黑暗中微弱閃過的流光。

  天道之力濃郁到讓人感覺有些壓抑,但李長壽心底感悟叢生,被他隱了下去。

  空明道心,開!

  前方豁然開朗,李長壽的仙識立刻朝著各處蔓延,看到了此刻玄都城的大戰。

  他們是從太極圖正下方冒出來的,太極圖緩緩旋轉,陰陽二氣籠罩此地,將無數砸來的黑氣攪碎、震開,自身竟是毫無震顫。

  這也驗證了李長壽此前所想……

  只要太極圖在此地,域外天魔就攻不破玄都城最後防線,鯤鵬不可能不知此事,他現身帶域外天魔猛攻玄都城必有所圖!

  而鯤鵬……

  李長壽在雲霄袖中抬頭眺望,隔著太極圖虛影,看到了在正上方負手而立,被道道黑影擁簇的那道低矮身影。

  太極圖照耀下,混沌海邊緣到洪荒天地邊緣的虛空之中,數不清多少域外天魔擁堵在此。

  而在這眾域外天魔中,除卻鯤鵬之外,還有幾道身影散發著強烈的威壓。

  有半邊身子躲藏在混沌海,自身似有萬丈之高,腰身處有一根根七彩觸角,隱隱呈現『穿厚裙女子』輪廓的奇異生靈;

  也有身形呈龍狀,卻生有一隻隻骨翼的恐怖凶獸;

  更有形狀隨意、長相隨心,自身散發著詭異的威壓,甚至蘊含了數十種殘缺大道的……

  先天神魔!

  玄都大法師此時就盤坐在太極圖正中,兩道身影在他身周來回穿梭,盡力阻擋那些域外天魔對太極圖以及他本身的衝擊。

  雖說雙拳難敵四手,大法師也被變相困在此地,無法自天地入口挪開,但他此時不見傷勢、應對也算頗為從容,大有能天長地久守下去的架勢。

  李長壽此刻並未做聲,只是叮囑幾人不要暴露他也到了此地,暗中觀察。

  他感受到了自己師兄壓抑的怒氣,沒有多思量,就對雲霄仙子道了句:

  「雲,伸手進來。」

  雲霄仙子右手探入袖中,接過了李長壽遞來的乾坤尺與玄黃塔,纖指輕輕戳了下李長壽胸口。

  李長壽順勢咳嗽兩聲,在雲霄手臂旁趴下,轉身兩隻手抱住那光滑的玉臂,傳聲嘆道:

  「完了完了重傷了,這下沒有一點好處是起不來了。」

  雲霄傳聲呸了他一下,嗓音輕輕柔柔,隨即就將注意力放到了即將爆發的大戰上。

  趙公明一聲輕喝:「果然是鯤鵬!」

  金靈聖母冷哼半聲,身形最先沖天而起!

  其餘道門眾高手各自亮起手中法寶,毫無阻礙地衝出太極圖!

  玄都大法師猛然睜眼,目中劃過幾分怒色。

  雲霄仙子一聲輕喝:「師兄請接寶。」

  那乾坤尺自雲霄仙子手中飛出,化作灰色流光撞破數道黑影,衝到了玄都大法師身旁,被大法師舉起的右掌穩穩握住。

  大法師長身而起!

  正此時,一口小塔飛到了大法師頭頂,撒落萬千玄黃氣息。

  「各位師弟師妹守住太極圖就可。」

  大法師淡定地道了句,隨後仰頭看向頭頂的鯤鵬、神魔、眾域外天魔。

  一頂小塔懸浮在大法師頭頂,撒落道道玄黃氣息,將大法師的身形襯的竟是如此偉岸。

  「這幾天,打貧道打的可爽利?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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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8 01:30: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八章 鯤鵬之邀

  好強……

  雲霄袖中,李長壽看著那混沌海邊緣的大戰,心底禁不住泛起了少許讚嘆。

  兩道流光在混沌海邊緣極快地穿梭,每次對碰都能帶起混沌海邊的層層『波浪』,無數黑影在各類扭曲無序的衝擊中灰飛煙滅。

  那是道則的震盪。

  鯤鵬生有極速,只是在先天道軀狀態的速度,就已近乎超出洪荒天地規則所容納的極限,在混沌海邊緣更是沒有任何束縛。

  這讓李長壽頗為懷疑,之前自己正面幹掉的鯤鵬舊蛻其實是個弱化版本。

  大法師手持乾坤尺,頭頂玄黃塔,執掌乾坤大道,以不斷挪移的方式,勉強能跟上鯤鵬的身影。

  二者互相追逐,大法師身影不斷閃爍,玄黃塔鎮壓自身萬法不侵,手中乾坤尺能在混沌海中劃出道道縫隙。

  鯤鵬的身影搖曳出道道殘影,躲過乾坤尺的轟擊,掌心凝著殘缺道則之力,一拳一掌也能將玄黃塔打的輕輕顫抖。

  顯然,如今的妖師鯤鵬,比上古時更為強橫。

  激戰剛起,那數頭先天神魔有朝大法師包夾之趨勢。

  「你們守好太極圖。」

  金靈聖母低喝一聲,身形化作一抹金光沒入黑影之中。

  瞬息間,劍痕劃開天穹,一只玉如意綻出青龍白虎神獸之影,砸向兩頭先天神魔。

  趙公明立刻追了上去,身周二十四顆定海神珠暈染出無邊蔚藍,丟下一句「我去護著金靈」。

  側旁,龜靈聖母柔聲道:「各位儘管出手,我自有辦法護住此地。」

  言罷端起手中玉笛,奏出了陣陣有些鋒銳的笛聲,將源源不斷衝來的域外天魔炸成漆黑『煙花』。

  不止如此,青色流光自下方天地入口處流轉,宛若樹藤枝蔓迅速糾纏,轉眼凝成一隻巨大的龜殼,將洪荒天地的出入口完全封鎖。

  雲霄仙子倩影一閃,已是出現在了眾天魔之內,手中混元金斗光芒大作,一束束帶著溯返本源之力的光束穿透天地,讓那幾頭先天神魔下意識就要遠離。

  緊接著,玉鼎真人單掌遮天,那寬厚的背影流露出橫掃乾坤的氣勢,看的黃龍真人心神激盪。

  黃龍真人大喝一聲:「貧道去也!」

  「哎。」太乙真人趕緊拽一把黃龍,「師兄去何處?太極圖莫要失了人鎮守。」

  黃龍真人眨眨眼,太乙真人面容凝重地點點頭。

  黃龍真人嘀咕道:「要不,咱們在這繼續守著?」

  太乙真人雙手揣在袖中,嘆道:「風光是屬於他們的,我們做些累活就是了。」

  側旁龜靈聖母笛聲微亂,光潔的額頭滿是黑線。

  道門高手現身,場面頓時逆轉。

  原本只能防守的玄都大法師開始追著鯤鵬猛打,金靈聖母等高手奔著斬殺先天神魔而去,與域外天魔一族拉開大戰。

  李長壽躲在雲霄仙子袖中,本準備在雲霄仙子陷入危情時隨時現身,卻發現……

  自家準道侶的實力,有點超乎自己原本的設想。

  雲霄不起任何防禦類法寶,身周只是包裹著淡淡的雲霧,身上長裙閃爍起清冷的仙光,但周遭那些源源不斷衝來的域外天魔,靠近她身周百丈都會被直接融化。

  ——此地是混沌海邊緣,洪荒天地的完整道則還在,距離的概念依然清晰。

  而雲霄手中的混元金斗,此刻毫無保留地展露威能,一束束金光橫掃千萬里,大片大片虛空被蒸發乾淨。

  不知大戰幾時,雲霄身形出現在先天神魔『天魔尊者』前方不遠,美目之中寒光一閃,纖指點在混元金斗上;

  一道金光宛若劍影,將那天魔尊者龐大的身軀溶解小半,那天魔尊者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嘯,身形驟然縮小,化作烏芒遁入混沌海。

  漫天域外天魔隨之潰敗,那幾頭已節節敗退的先天神魔也各自逃命。

  能成為開天大劫的漏網之魚,這些『隨便長長』的混沌海生靈的逃命本領著實不弱,幾乎轉眼就沒了影蹤。

  此刻猶自激戰的,反倒是大法師與妖師鯤鵬。

  鯤鵬目中流露出幾分狠戾,掌心凝出一顆漆黑光球,身形躲過道道隨時能將他吞噬放逐的乾坤裂縫,對玄都大法師摁下了這一掌。

  玄都城外,漫天黑芒亂閃,大法師身形暫時被堵。

  一股宛若海浪般的道韻在混沌海邊緣蕩漾流轉,鯤鵬那沙啞的嗓音伴著這股神念,在此地眾道門高手心底響起:

  「那外鄉人!」

  本是在進行【域外天魔二期切片研究】的李長壽,聞言眉頭一皺。

  這個稱呼,暗示性好強。

  「想知道這個洪荒的真相嗎?來混沌海中尋本座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長壽:……

  道門眾仙:……

  基本可以確定了,這股中二大反派的味,鯤鵬絕對是浪前輩的『直接關聯者』無疑了?!

  李長壽禁不住嘴角抽搐了一陣。

  突然有種,想要替自己同鄉前輩對洪荒土著生靈鞠躬道個歉的衝動。

  混沌海邊緣,鯤鵬身影已是消失不見。

  在黑芒爆發的瞬間,鯤鵬現出本體,那龐大的道軀竟超出了眾仙視界。

  隨後,這道軀似乎哆嗦了下,瞬間消失在混沌海邊緣,只留下道道翻湧的混沌氣息,脫離了他們一切探查手段的邊界。

  這,才是真正的極速,一條大道上的極致!

  「唉……」

  太乙真人負手而立,低聲喃喃:「就這鯤鵬,便是某位聖人到了混沌海中,也不一定能勝過吧。」

  黃龍真人額頭冷汗都下來了,「慎言,這話可不能隨便說的。」

  太乙真人笑道:「咱們此時不在三界中,話語也不會被聖人探聽,何懼之?」

  「這個,總歸還是不要有這般念頭。」

  黃龍真人如此道了句,上方數道流光飛來,卻是大法師等人自行回返。

  太極圖緩緩放大,將整座玄都城包裹。

  大法師打了個手勢,與道門幾位來馳援的高手一同沉入太極圖下,落在了一處還算平整之地,輕輕呼出口氣,一屁股坐了下來。

  「多謝各位師弟師妹。」大法師拱拱手,氣息有些虛弱,「差點就撐不住了,老師的太極圖,當真太耗法力。」

  金靈聖母、黃龍真人帶兩教高手向前見禮,大法師瀟灑的擺擺手,示意幾人不必多禮,點出了七只蒲團。

  趙公明沉聲道:「這妖師鯤鵬,怎得實力強到了這般地步?」

  雲霄仙子略作思索,給出了正確答案。

  「是始鳳本源。」

  見各位同門流露出好奇的目光,雲霄仙子便將當初她與李長壽一同入混沌海中,結果遭遇鯤鵬舊蛻之事,簡單說了一遍。

  雲霄目中帶著幾分亮光,柔聲道:

  「我們自混沌海回返時,他就曾言,那有可能並非是鯤鵬本體,而是鯤鵬用來迷惑洪荒生靈的舊蛻,鯤鵬竊取的始鳳本源之力也沒了蹤跡。

  此時想來,他的推斷完全沒有錯……若論智計,怕是鯤鵬也不及他。」

  「咳。」趙公明在旁小聲道,「二妹,收一收、收一收,這都快誇上天了。」

  大法師笑道:「長庚的謀算確實是不弱的,是長庚通知你們過來嗎?」

  雲霄袖中,李長壽探了個頭,對大法師抱拳行禮,隨後飛出袖口化作常人大小,笑道:

  「師兄這邊遇到麻煩,我如何能不過來?」

  大法師笑罵道:「那你剛剛為何不現身用你的均衡大道?若是能把鯤鵬留下,洪荒少一大患矣。」

  「這個……」

  李長壽面露無奈之色,言道:「我並不想與鯤鵬碰面,免得受他妖言蠱惑。」

  幾位道門仙人對視一眼,各自想到了此前鯤鵬的喊話。

  大法師納悶道:「他稱你為外鄉人的緣由,你在老師身旁熟睡時,我也聽老師講過。

  但他為何要讓你去混沌海中找他?還說什麼洪荒天地的真相。」

  李長壽皺眉聳肩、雙手一攤:「興許是他寂寞了。」

  眾仙啞然失笑,卻並未就此事多問。

  洪荒規矩,打探旁人跟腳是大忌。

  幾位高手來都來了,自是不能對玄都城這爛攤子視而不見。

  在趙大爺的倡議下,擅長符陣之道的太乙真人、黃龍真人,成了修補玄都城大陣的『主力仙』。

  總不能讓他們白來一趟,總要創造點價值才是。

  趙公明幾人與大法師坐而論道,李長壽抬頭見此地景色壯麗,各處廢墟之中充斥著濃濃的『洪荒人文』氣息,就邀雲霄仙子一同散步。

  雲霄自是欣然答應,與李長壽去城中逛了半圈。

  李長壽道:「可否用混元金斗遮掩下我身形。」

  「嗯?」雲霄有些不明所以,但見李長壽正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明難解之事,當下便取出了混元金斗,將他收入其中。

  隨之,一縷陰陽二氣自行飄來,封在了混元金斗之外。

  一如當年,齊源老道赴死、李長壽藉口養傷,躲在混元金斗中完善自己的均衡大道時那般。

  只是這次,李長壽並未召出自身大道,而是坐在那一陣發呆。

  片刻後,李長壽低聲罵了句鯤鵬,取出一只空白卷軸,開始寫寫畫畫。

  浪前輩果然跟鯤鵬搞在一起……

  這很難讓人相信,浪前輩是個『良善』之輩。

  也對。

  浪前輩在洪荒中也算先天生靈,在洪荒待的久了,觀念、思想發生變化很正常。

  從剛才師兄和雲霄他們的反應判斷,他們完全不知浪前輩之事。

  這一點,李長壽此前早有猜測,這般訊息剛好能確定,浪前輩當年的『狀態』。

  他應該是,培養了一個第二元神,自身潛藏在與第二元神通一個軀體中,擁有對道軀、與第二元神的絕對支配!

  憑浪前輩沒事瞎浪的秉性,他的表面身份,說不定就是洪荒中某個著名高手!

  很高明的隱藏手段。

  那,上古時消失的洪荒高手,都有可能是浪前輩……

  妖皇?不對,那沒必要去挖羲和的牆角。

  呃,妖皇有兩位。

  這個懷疑值得保留,雖然概率不高,但確實存在這般可能性。

  從當前獲得的訊息來看,浪前輩種種意義而言,都非一個『好人』。

  可能這般好人壞人的是非觀太過淺薄,在洪荒這般環境中,能活下來已是頗為不易。

  但正是這般淺薄的是非觀,才能保持本心不失,李長壽才能告訴自己,他與其他生靈是不同的。

  鯤鵬剛才的話語中透露出什麼信息?

  很簡單,鯤鵬知道當年的一切事,擁有浪前輩『年記』的後半部,知道浪前輩發瘋的秘密。

  除此之外,自己只要去上次遭遇鯤鵬之地,八成就能獲得尋找到鯤鵬的線索。

  李長壽此時不由問了自己三個問題:

  【得知這些自己能獲得什麼?自己一路走到今日的目標是什麼?鯤鵬如此大張旗鼓搞事目的是什麼?】

  給出的答案分別是:

  【好奇心的滿足,安安穩穩的活到老死,有可能是利用自己算計什麼。】

  那,自己何必回應鯤鵬,又何必去混沌海中探尋?

  此時來看,鯤鵬已是自己退休計劃的巨大阻礙,這傢伙總是想將自己拉入奇奇怪怪的因果中。

  實際上,這是浪前輩留下的『餘韻』,是浪前輩在洪荒天地漫長歲月中留下的『擾動』,因為自己與浪前輩的『共性』,從而讓一切浪前輩瞎浪留下的『變數』朝著自身靠攏。

  這個概念有點抽象,也有點命中注定的味道,讓李長壽此刻頗為頭疼。

  自己必須想想辦法,避免被其干擾……

  「怎麼了?」

  雲霄仙子那柔柔軟軟的嗓音自外飄來,「可是遇到什麼難事?」

  李長壽嘆了口氣,坐在混元金斗最底部搖搖頭,嘆道:「在想烤鯤鵬翅是要微辣還是中辣。」

  「嗯?」

  「沒事沒事,讓我靜心一陣就是。」

  「若有難處可對我言說,我也可幫你分擔些。」

  雲霄仙子看著掌中緩緩旋轉的金鬥,目中劃過少許失落,柔聲道:「我一直在這。」

  「嗯。」金斗中傳來李長壽的回應,雲霄也不再多言,只是靜靜守在那。

  不知過了多久,太乙真人和黃龍真人將能修補的陣法盡數修補好,駕雲飄回趙公明等仙所在之地。

  李長壽依然沒從混元金斗中出來。

  金靈聖母注視著雲霄所在的方向,皺眉問道:「大師兄,長庚與鯤鵬有何關聯?」

  「據我所知,並無關聯。」

  玄都大法師如此回了句,目中也帶著幾分思索。

  黃龍真人納悶道:「那為何鯤鵬此次現身,似乎就是想找長庚師弟?」

  幾位道門高手各自沉吟,倒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想這麼多作甚?」

  趙大爺爽朗地一笑:「長庚的為人,咱們誰不知?莫要在背後說這些,免得讓長庚心中不快。

  長庚此時是封神主劫之人,定是知曉許多咱們不知之事。」

  玉鼎真人道:「貧道知曉些皮毛。」

  唰的一聲,一道道目光如刀,瞬間聚在玉鼎真人身上。

  玉鼎真人苦笑道:「上古時,在你我所知之外,發生過一次大戰,貧道當時感應到,有一強橫的生靈被天道磨滅,剛好是在師祖合道前後。」

  眾仙聞言面色各異。

  龜靈聖母小聲嘀咕:「若是事關師祖,咱們最好還是莫要談論。」

  黃龍真人皺眉問:「長庚確定不是哪位遠古大能轉世?」

  「長庚是原生魂魄。」玄都大法師道,「貧道初次遇到長庚時,他修為尚低、大道不顯,貧道曾探查清了他的跟腳,才放心對他委以重任。」

  「數百年就有如今修為,所修更是咱們想都想不到的大道,與天道關聯密切……」

  太乙真人話語一頓,滿臉無奈,嘆道:「這傢伙若是生在遠古,現在怕不是咱們的師祖一輩。」

  幾位道門高手頓時皺眉注視著太乙真人,面色都有點不爽利。

  太乙默默朝著玉鼎真人靠了靠,笑容滿是溫暖。

  ……

  混沌海,未明之處。

  幾股神念交錯,自是剛敗走玄都城的先天神魔,在質問著鯤鵬。

  若是翻譯成洪荒通用話語,大概說的是:

  「你說能攻下玄都城,讓我等進入洪荒掠奪生靈之力,為何一直拖著不出手,還要故意引來那些道門弟子?」

  鯤鵬冷然道:「你在教貧道做事?」

  那神念瞬間從心,沉默不言。

  鯤鵬哼了聲,似乎有些煩悶,為了安撫這幾頭先天神魔,敷衍地回道:

  「貧道只是放長線釣大魚,沒有生靈能忍耐住一窺歷史真相的誘惑。

  生靈就是這般,總覺得過去之事還能更改,不過是妄圖獲得更多逝去的訊息來證明自身的偉大,從而得到虛偽的快感。

  你們等著就是,那個被貧道召喚的生靈,一定會來混沌海中尋貧道,一定會。」

  幾道神念同時沉默了下去。

  又有神念問道:「我們得到了這個生靈,又能如何?」

  鯤鵬沉默了一陣,道:「最起碼,可以嘲笑鴻鈞。」

  幾道神念頓時興奮了起來,發出陣陣刺耳的尖嘯。

  這些尖嘯聲中,有個柔柔的神念弱弱地問著:「主人,您需要進食嗎?」

  「不用,你損耗太多,先填補自身。」

  「啊~主人真溫柔呢。」

  「閉嘴!再開口貧道吞了你們!」

  幾道神念立刻安靜了下去,只剩下混沌海中游曳的幾具龐大身軀,宛若死物般。

  然後,鯤鵬和他的小夥伴們,開始了漫長、漫長,且似乎沒有盡頭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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