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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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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 00:05: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七章 被抹除的記憶

  這猴頭,還真是機靈。

  李長壽啞然失笑。

  門都沒進,這師父二字就喊上了,而且總有一種、一種……上輩子被喊『師傅』之感。

  淡定、端莊。

  不過是區區齊天大聖來拜師,自己連天都要翻了,倒是剛好教導。

  李長壽坐立不動,自有今日負責道觀巡查的幾名弟子向前。

  這幾個弟子也是活潑,兩男兩女徑直飛到了道觀大門之上,男弟子身著正經道袍,女弟子身著的淺白仙裙,左右立于飛簷之上。

  猴子在凡俗多年,哪裡看到過這般陣仗?

  尤其是見這四位仙人現身時那輕描淡寫的架勢,猴子的一顆道心更是激動不已,連連對這四名弟子作揖。

  還是凡俗學來的文人禮節。

  側旁有女弟子笑道:「這位道友倒是頗有禮數,只是不知為何,開口就喊師父二字,還說前來拜師,莫非是此前與家師有過約定?」

  這石猴忙道:「未曾見過、未曾見過,咱是第一次尋來寶地,想拜師求仙法。」

  又有男弟子笑道:「道友能到此處,倒也算與家師有緣法,殊不知這數十年來,多少仙家高手想來拜訪,都是到不得這扇門前。

  還請道友稍等,我等前去稟告,若老師想收你為徒,自是會讓你入此門。」

  石猴見狀大喜,更是明白這話的含義。

  他,混成了有緣之靈!

  這四位弟子並未失禮,全程都是以禮相待,更不曾取笑石猴的容貌如何。

  畢竟種族不同,審美也是各不相同,石猴也不曾覺得這兩位小仙子面容醜陋。

  一男弟子入了道觀,趕往李長壽面前稟告,說是道觀之外來了一位雷公嘴臉的猴族生靈,說是拜師來的。

  「拜師?」

  李長壽故意端起架子,盤坐在軟榻上,緩聲道:「能到門前,定非凡物,徒兒且去問過入門三問,看這猴兒心誠不誠。」

  「是,弟子明白。」

  那弟子定聲道了句,轉身匆匆趕回道觀門前。

  這一來一去,倒是引得觀中弟子跑過去圍觀,左左右右站滿牆頭,人、妖混雜,各自都穿著考究的道袍,身周環繞一二清氣。

  石猴見狀,更是喜得直翻跟頭。

  他哪裡不知這世間分人妖鬼怪,自己【應當】是在妖屬,還有很多有法力在身的仙人,會喊著斬妖除魔。

  見到了此處,這麼多妖屬弟子,更是喜不自禁。

  有不少弟子被他逗得直笑,一個個竊竊私語,問這猴子是從哪裡過來。

  吱呀——

  觀門半開,那名男弟子邁步而出,對石猴做了個道揖。

  石猴忙問:「師父收我了嗎?收我了嗎?」

  「道友,老師有言,你既到得此處,也有拜師之心,就與你入門三問,看你是否誠心。」

  男弟子溫聲道:

  「你且仔細斟酌,若有拿不準的可考慮清楚後再言說,但若張口胡言亂語,老師定會罰你不敬之罪。」

  「好說,好說!」

  「第一問,你自何處來,家在何地,父母親人如何?」

  石猴雙手做揖,快答:

  「我自那東勝神洲而來,那裡喚做傲來國,周遭無甚人家。

  我也無父無母,石頭裡蹦出來的,漫山遍野都是我那父母親人、手足兄弟。」

  「胡說!」

  這男弟子皺眉道:「石頭裡能蹦出生靈?你難不成還是先天大能、天地靈胎?」

  正此時,一縷傳聲鑽入這男弟子耳中,卻是他們師父『菩提老祖』提醒了句:

  「下一問。」

  男弟子也算機靈,立刻明白了點什麼,對猴子的態度更溫和了些。

  「這一問算你過了,未有不誠之心,且聽第二問。

  你拜師所為何事?此前可聽過我家老師的名號?」

  猴子笑道:「拜師是為了成仙長生,逍遙自在!此前、嘿嘿嘿,此前倒是不曾聽聞過師父的名號,只是尋仙時陰差陽錯走到了此地。」

  「哦?」

  男弟子笑道:「還有第三問,也是最為關鍵的一問。

  若你修行遇了瓶頸,此生無望突破,你是選擇在山中枯坐繼續修行,還是選擇去紅塵俗世做些善事。」

  這問題,還真把猴子問住了。

  他撓撓頭,抬頭看著此地門匾,感受著此地縹緲道韻。

  猴子笑道:「定能長生,定能長生。」

  「這裡是問你,若修不得長生,你該如何選擇。」

  「善事惡事都非我事,我去做善,旁人說不定以為是惡,還不如回去逍遙快活。」

  「你這回答……」

  男弟子皺眉沉吟幾聲,果然等來了第二句傳聲:

  「放他進來,換身衣物,午時殿中收徒。」

  「這三問便算你過了。」男弟子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入門吧,老師答應收你為徒,先隨我去沐浴更衣,換身衣物。」

  猴子噗通跪下,對著院內一陣叩拜:「多謝師父!弟子多謝師父!」

  這機靈勁,實可謂『精』。

  那道觀的大門大開,眾弟子自左右院牆跳了下來,於院內排成兩列,暫且停下議論,各自放出自身氣息。

  猴子跳入大門,也沒在意什麼儀式感,對兩處不斷作揖,在院中跳來蹦去,惹得幾名女弟子掩口嬌笑。

  整個道觀頓時快活了起來。

  後院,李長壽靜靜坐在那,心底思量一二。

  此時天道注視,自己倒是再無法分心去談情說愛,只能專注於謀算天道。

  該如何在天道的眼皮底下,給已經被宿命鎖住的猴子,增加些許變數?

  這操作難度,著實不小。

  兩個時辰後。

  噹噹噹噹——

  木魚聲陣陣入耳,唸經聲擾人心神。

  道觀那嵌入山壁的主殿中,眾弟子左右端坐,齊齊誦讀經文。

  李長壽坐在那『天地』二字之前,左手端著拂塵、右手提著一串念珠,髮飾用的是鶴髮道箍,身上穿著的卻是百衲道袍。

  真・道佛雙修。

  殿門處,有隻毛絨絨的手掌抓在門框,隨後便是一顆毛絨絨的腦袋。

  這石猴,此刻也看不出什麼緊張,反倒是玩性教眾,在門口打量著『菩提老祖』,似乎想驗驗這是不是長生仙人。

  李長壽默不作聲,石猴被人推了一把,立刻跳到了殿中,對著李長壽低頭叩拜。

  「弟子拜見師父,弟子拜見師父!」

  李長壽這才睜開雙眼,表情無喜無怒,緩聲道:「你要拜我為師?」

  「是,是,弟子拜師,弟子拜師!」

  李長壽問:「可有姓名?」

  石猴忙道:「弟子無姓無名,請老師賜姓給名。」

  李長壽點點頭,便道:「你生了一副雷公嘴臉,又有一副天生的道體,身周無業障、口中含清氣,雖是猢猻出身,卻已是開了教化,當一個胡或是孫。

  這般,就與你賜個孫姓。」

  「好孫,好孫!」

  這猴頭連連喊叫,「還請師父再給個名!」

  李長壽心底輕笑了聲。

  願你悟得大道心不悔,目空一切尊自身。

  這話卻是不能如此說,李長壽只是道:「貧道修有解空之道,參悟定空之理,就叫你悟空,如何?」

  石猴細細品磨:「悟空、悟空……孫悟空!咱也有名字啦?」

  李長壽含笑點頭,甩了甩拂塵,一旁有男弟子向前提醒石猴去角落入座,這就算過了拜師禮。

  猴子卻是頗懂規矩,跪下來一陣磕頭。

  李長壽倒是沒太多感覺,畢竟這道觀、此地這些弟子,都是為猴子成長塑造的環境,自己只負責給猴子本領。

  其他,讓天道自己費心去吧。

  待孫悟空入了座位,李長壽示意諸弟子停下誦經,開始講解經文。

  孫悟空此刻哪裡能定下心?

  雖然師父嘴裡面蹦出來的字,自己都是認識的,但這些字湊一起,怎麼就暈暈乎乎,比那些老先生的方言經文還要讓猴頭大。

  但孫悟空知道規矩,也不敢出聲打擾其他同門修行,只是瞪著一雙大眼,左看看、右看看,不多時又昏昏欲睡,頭若小雞啄米、身若蘆葦蕩中的蘆葦桿。

  很快,就有那『呼——鼾——』之聲大作。

  悟空以一己之力,帶壞整個課堂氛圍。

  李長壽心底差點笑開花,但表面卻是一本正經,不為所動地講解經文。

  眾弟子也是頗感歡樂,但要繃著面容,稍感難受。

  待日落時分,李長壽身形隨風消散,眾弟子方才鬆了口氣,齊齊圍去了熟睡的猴子旁。

  「悟空師弟?悟空師弟?」

  幾名男弟子對視一眼,露出幾分壞笑,對著猴子點去了一指,讓他睡的更深了些。

  半日後……

  「嗯?」

  猴子迷迷糊糊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被掛在一棵大樹上,身上捆著的繩索還殘留著少許法力。

  他想起此前自己上課的情形,不由頗為尷尬,扭頭就見這是在道觀後院,多少鬆了口氣。

  怎麼就睡著了?

  他怎麼就睡過去了?

  第一次修行道法,跟不上課、如聽天書一般很正常,這怎麼就……

  嗡~嗡嗡~

  猴子下意識哆嗦了下,略微抬頭看了眼,禁不住嚥了嚥口水。

  捆著他的繩索套在樹幹上,離著繩索不過三寸,就是一只蜂窩。

  師父罰人的辦法,怎麼跟自己捉弄小猴一個路子?

  孫悟空左看看、右看看,眼見各處無人,身體搖搖擺擺、竟如游魚般,在那繩索束縛中溜了出來,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就這?

  孫悟空聳聳肩,摸回此前已認過路的居所,心底卻在暗自苦惱,自己該如何才能跟上老師講課的進度。

  ……

  「唉,當元帥什麼的,太沒勁了。」

  天庭,天河畔。

  某新升任的天河水兵大元帥,穿著一身淺金戰甲,躺在天河那綠草如茵的河堤上,嘴裡叼著一根枯草,故作得意地抱怨著。

  把玩著手中玉符的敖乙,不由道:「是挺沒勁。」

  卞莊蠕動著湊了過來,「咋了?哥你升啥官了?」

  「也就是三千世界天兵總指揮。」敖乙緩緩搖頭,「不算什麼大官,這是讓我去接替金鵬兄長。」

  「金鵬……」

  卞莊喃喃了聲,隨後便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

  「怎麼?」敖乙皺眉問了句。

  「前些日子,金鵬鳥醉了酒,當眾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卞莊嘆道,「這位將軍,本領厲害、神通廣大,天庭武將之中穩穩能排前十的大高手。

  但就是太狂了點。」

  敖乙道:「金鵬將軍非狂傲,只是有些意難平罷了。」

  卞莊道:「為何意難平?天庭對他還不夠好嗎?」

  敖乙欲言又止,目中若有所思,有些拿不準地搖搖頭。

  卞莊又問:「說來也怪,你是龍族,他是鳳族,龍鳳本就是死敵,你們還以兄長、賢弟這般稱呼。」

  「總覺得金鵬將軍頗為親近。」敖乙緩聲道,「龍鳳大劫已是陳年舊事,歲月如此久遠,也沒什麼恨意難平。

  我此前曾問過父王……罷了。」

  敖乙輕嘆了聲,閉上雙眼,心底卻浮現出了前些時日,自己跪在父親面前的情形。

  『父王,孩兒總覺得道心之中缺了些什麼,孩兒總覺得,如今這天庭待的十分彆扭。

  父王,是不是此前發生了什麼事……』

  『閉嘴,退下。』

  又是這般結果。

  敖乙看著自己掌心的調令玉符,不由得有些出神。

  卞莊嘿嘿一笑,枕著胳膊躺在那,卻是說不出的舒坦,喃喃道:「要是能再見到姮娥仙子,那該多好。」

  敖乙笑了笑,卻並未開口多說。

  與此同時;

  梅山,二郎真君楊戩居所。

  已修煉成少年模樣的哪吒剝著橘子,饒有興致地看著面前的銅鏡直播。

  銅鏡中是幾名仙子排舞的狀況,這是慶典用舞,可以拿出來跳;

  若是給玉帝陛下,或是蟠桃宴獻舞,自是不能當眾排練的。

  楊戩在一旁哈了口氣,細心擦拭著三尖兩刃槍。

  哪吒突然道:「師兄,最近我煞氣的毛病可能要犯了。」

  楊戩手一哆嗦,三尖兩刃槍差點把他八九玄體搞出點血絲。

  「哪般症狀?這可不是小事。」

  「這個。」哪吒有點說不準,目光從銅鏡上挪開,看著房頂,「心底總是會浮現出一個淡淡的人影,而且時不時地會有幾句話在我耳旁響起。

  感覺好像是魔祖在召喚。」

  楊戩如臨大敵,正色道:「你且躺好,我用天眼一觀。」

  「別亂看啊。」哪吒有些不好意思,「我現在可不是小屁孩了。」

  楊戩嗤的一笑,自袖中拿出了一只卷軸擺放在側旁。

  他與龍宮某位公主殿下的婚約,那位公主前年剛破殼,被送去瑤池教養,百年後完婚。

  婚約是玉帝賜下的,意在讓楊戩去代表龍族、牽制龍族。

  楊戩仔細思量後也沒拒絕,他也到了成家的時機,對方只要賢良淑德就可,不會因為自己是苗根正紅的人族,而對方是龍族,咱就瞧不起他們。

  當下,楊戩開了天眼,對準哪吒額頭,窺見哪吒靈台。

  只是一瞬。

  楊戩先是一愣,而後面色一白,呼吸都有些急促。

  哪吒納悶道:「怎……」

  楊戩手疾眼快,突然向前摁住哪吒的嘴,立刻道:「莫要開口,這煞氣已是成型,咱們先去找師父師伯。」

  哪吒不明所以,楊戩卻是如臨大敵,提起長槍、招來二哈哮天犬,與哪吒一同朝乾元山遁去。

  他看見,那道飄在哪吒心頭的虛影,突然想到了師父對自己說過的一件事。

  天道禁忌;

  反天者;

  曾一手拉起整個天庭,卻被道祖驅逐走的禁忌生靈,真正的太白金星。

  『長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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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 00:06: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八章 《取經人》

  乾元山金光洞,太乙洞府。

  此刻仙光層層環繞,從護山大陣到護洞大陣,再到密室暗藏的遮天法陣,已是盡數開啟。

  太乙真人還時不時探出頭,看一兩眼天空的異狀。

  那模樣,彷彿一個不留神,道祖就會直接出現在他們身後。

  「這不合理。」

  玉鼎真人低聲道了句,低頭看著面前昏睡過去的哪吒,一根手指點在哪吒額頭。

  玉鼎自是看到了,哪吒心底浮現出的那些殘破畫面,那都是在陳塘關時,小哪吒與高級家丁『王長安』相處的情形。

  王長安自然就是李長壽當年用的馬甲。

  哪吒為何能想起這些?

  道祖當年以天地本源之力修改的眾生記憶,只有修為到達一定層次、憑藉自身大道包裹的練氣士,才可自行抵禦。

  或者像玉鼎真人幫太乙,多寶幫火靈那般,協力抵擋。

  考慮到哪吒和楊戩在天庭做神,玉鼎真人當時並未護持這兩個弟子,任由他們被道祖修改了關於李長壽的記憶。

  哪吒忘了長安叔的存在,所缺被李靖填補;

  楊戩也忘了太白金星真正的跟腳,記憶中有許多太白金星的影子,但認知卻變成了——那不過是玉帝信使,是玉帝在安排這一切。

  但幾百年過去了,道祖封印的記憶,竟被哪吒打破……

  玉鼎真人細細探查,又道:「這確實不太合理。」

  「不,這很合理。」

  太乙真人負手站在一旁,悠悠地道了句。

  「為何?」

  「隨便說的。」太乙真人訕笑了聲,「沒事,就槓一下。」

  玉鼎:……

  「我在想,這會不會是什麼算計。」

  玉鼎嘆了聲,走回一旁的蒲團,盤腿入座、閉目凝思。

  太乙真人湊到自己寶貝徒弟身旁,有樣學樣,手指點在哪吒額頭,細細探查了一遍。

  這位真人仔細想了想,又道:

  「其實也說得過去。

  哪吒這一世,最親近的便是他長安叔,也可以說,他長安叔對他影響最深。

  不過由此來看,那藍色波紋並非是消減生靈記憶,而是封了這段印象。

  或許,能尋到辦法,恢復他有關『長安叔』的完整記憶。」

  玉鼎真人道:

  「就怕又是算計,道祖想讓闡教與天庭對立,打破老師永恆不敗之運勢,從而對老師出手。

  如今天地間,準提身死,三師叔被囚禁於不知何處,大師伯被封印於紫霄宮中,聖母娘娘早已被天道鉗制,接引聖人前些時日失勢,已是退居洪荒舞台。

  也只有咱們老師,如今安然無恙。」

  楊戩道:「師父,弟子覺得,應當不會有這般算計。」

  太乙真人笑嘆:「怎麼,你覺得天之上的那位存在,還怕為此丟臉?

  咳……讓哪吒恢復關於長安叔的記憶又能如何。

  這天地終究已是這般模樣,聖人大教退場、天庭崛起;其實,你們長安叔只是跟師祖的意見相左,這般局面是他們的共識。

  既然已是這般,何必再生變化。」

  玉鼎真人看了眼太乙,太乙對玉鼎擠了下眼。

  穩一手,給天道演演戲,萬一道祖正注視此地,也好多點生存的機率。

  洪荒生存之道。

  「那如何處置?」

  玉鼎問:「是任由哪吒想起來,還是穩妥起見,將這部分記憶再次封住?」

  「封住吧。」太乙真人目中帶著幾分不忍,很快就下定決心,「也只能封住了。」

  玉鼎起身走到哪吒身側,在哪吒額頭輕輕點了幾下,將哪吒靈台浮現的虛影溫柔地驅離。

  太乙真人有些欲言又止,目光略有些複雜。

  一旁楊戩略有些失落。

  「師父、師伯,弟子覺得,這段記憶對我們而言無比重要。

  這無關對錯,無關天地格局,也無關大教之爭,最起碼應讓我們知曉發生過何事、有過哪般爭執。

  是與非,對與錯,總該有個說法。」

  「知道這些有什麼用?又說法又有什麼用?」

  太乙搖搖頭,正色道:「並不能改變什麼,也只是徒增困擾。」

  楊戩目光清澈、表情平靜,又道:

  「可若是連這天地真面目為何都不知曉,又有何面目去說替天行道,有何面目去做什麼天庭仙神。」

  玉鼎真人注視著自己愛徒,溫聲道:「也好,為師與你說一些。」

  太乙笑道:「我去再加幾層陣法。」

  「貧道來吧。」

  玉鼎淡然道了句,額頭蕩出一圈圈七彩斑斕的光波,將整個洞府都包裹在毫光中。

  熟睡的哪吒砸了咂嘴,注定是聽不到這些話語。

  玉鼎真人道:

  「楊戩,你比哪吒穩重許多,對你說這些事,你應當不會失控。

  你想知道什麼?

  你的身世與哪吒的『長安叔』有很深的關聯,你父母都算是他的記名弟子。

  你玄功之所以如此強橫,也是因『長安叔』給了你諸多好處。

  你現如今的記憶中,應該有很大一部分是沒有被修改的,給你玄血、引你入天庭、靈山奉命護你的,都是太白金星,但並非玉帝的旨意。

  他在天庭時,玉帝大多聽他的。

  在『長安叔』執掌天庭神權的那些年,你、哪吒,甚至道門三教,都被他安排的喘不過氣。

  為師最欽佩的便是你長安叔。

  是他,讓你身上的變數消退,又給了你超過你原本上限的機緣。」

  玉鼎整理了下思緒,繼續道:

  「其實弒聖者並不是趙公明夫婦,弒聖者,是趙公明與你們長安叔。

  而那次弒聖,從根本上改變了洪荒的命途,以至於,後來的道祖不得不撕下之前偽裝的虛偽面孔,直接降下天罰滅了截教,一力推動封神。

  那場面頗為諷刺。

  道祖在上古時口口聲聲說著,紫霄宮不現世間,到頭來卻依然忍不住露出猙獰面容。

  這其實說明,『長安叔』已快做成了要做之事,讓道祖顧不得體面,直接出手打破他行事的節奏。」

  太乙真人有些心虛地小聲嘀咕:

  「師弟,這般直接稱呼道祖……沒事嗎?」

  玉鼎真人道:「貧道修的是心,是天道無法觸及之地,天道能推演三千大道,卻無法推演芸芸眾生之心。

  便是凡人異想天開,也可構出一個個光怪陸離之天地。

  天道有多少推算之力,也無法推算眾生心底所想,他只能去強行給予念頭、抹除念頭,僅此罷了。」

  太乙與楊戩同時點頭。

  這一刻,他們之間彷彿沒了輩分代溝。

  他們坐在乾元山的金光洞中,聽玉鼎真人講,那『長安叔』的故事。

  ……

  「嗯——」

  靈山,萬佛殿。

  佛門之主靜靜端坐在寶座上,那數十丈高的金身散發著溫和的光亮,在周遭木魚聲與誦經聲的襯托中,顯得格外莊嚴肅穆。

  而在這金身最中央,類似於芥子乾坤處,有個小小的屋舍。

  多寶道人此刻就坐在寶物堆中,計算著自己鑄造這大金身花費了多少靈寶,想著今後該如何帶領佛門走向興勝。

  既來之,則安之。

  雖然已經當教主有些年頭,把靈山安排的井井有條,且佛祖的名聲也在天地間越發響亮。

  但總歸,多少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多寶也不知,是大師伯的法力,還是天道的力量在時刻影響著他的道心,讓他有時近乎於滅情絕性,只存道性。

  應當是天道之力。

  說白了,他多寶其實也只是一個『靈寶人』,換其他人坐在這個位置,效果可能差一些,但也並非不能取代。

  多寶苦笑了聲,招來一面『水凝仙蘭鏡』,看著鏡中的自己。

  寶相尊嚴,一頭卷髮,身型發福,耳垂變大。

  「唉。」多寶嘆了聲。

  著實不復當年瀟灑。

  也不知師尊現如今處境如何,各位活下來的師弟師妹在三千世界是否糟了災厄。

  他會配合、能答應來西方教奪權,其實也是老君許諾,會照看火靈他們……

  多寶這些年一直在想,若自己能有長庚師弟一半的謀略,一半對大道的理解,或許也能多一個弒聖者,而不是西方教的『偷家人』。

  無趣。

  此刻他在此地,法身動不得、本體更動不得,就如佛門的一個門面,也算是佛門如今的頂梁石。

  如今聖人不出,人教玄都大師兄與長庚師弟離開了天地間,他多寶確實算是最強的幾位高手之一,實力尚在那些老牌大能之上。

  有他鎮佛門場子,確實是不錯的安排。

  說到底,也是道祖根本沒將他這個反天者放在眼裡吧。

  『唉,長庚。』

  多寶輕嘆了聲,剛想就此睡一會兒,卻見兩道身影自大殿之外聯袂而來。

  正是文殊與慈航兩位『師弟師妹』。

  現如今,他們是負責教務的菩薩大士,也是如今洪荒之中聲名漸起的名士。

  多寶打起精神,催起法身,那數十丈高的金身光芒閃耀,雙目緩緩半睜。

  文殊與慈航入得殿中,略微打亂了側旁僧侶敲木魚的頻率。

  文殊低頭行禮:「拜見佛祖。」

  多寶緩聲道:「何事?」

  「佛祖。」文殊道,「如今五部洲之地已有諸多寺院,西牛賀洲更是寺院遍佈,拜入我佛門下的生靈多不勝數。

  而今佛門戒律延續自西方教,雖有增補,卻已頗為不足。

  我們擬下了佛門新戒律的章程,還請佛祖過目。」

  言罷,文殊將一張卷軸緩緩推向多寶,落在法身掌心。

  多寶道人看了幾眼,覺得這些戒律雖多,但也不算什麼壞事;若是能約束佛門弟子,今後天地間也可少些動亂。

  他道:「就按大士之法推廣。」

  文殊笑道:「遵佛祖法旨。」

  一旁慈航又道:「佛祖,而今南贍部洲雖有不少我佛門寺院,但這些寺院入不得南洲繁華之地,且佛法於凡人之中流傳,往往有偏頗、失實之處。

  不如選一二高僧,於南洲傳大乘佛法,如此可護持教運,也可普渡眾生。」

  「此事頗好。」多寶溫聲道,「那就由觀音大士負責。」

  慈航頓時欲言又止。

  誰提出問題、誰就去解決問題?

  這甩手掌櫃做的。

  多寶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法身掌心凝出少許流光,化作幾枝翠綠樹枝,落在慈航掌中托著的玉淨瓶中。

  後天靈根,楊柳枝。

  給了點好處,再安排幹事,那多少也算有點底氣。

  慈航也不好多說什麼,行禮領命,忽又想起了接引聖人此前傳聲叮囑之事,便道:

  「佛祖,不如再給貧僧一二幫手。」

  多寶問:「大士想用哪般幫手?」

  「近日靈山之中盛傳,那金蓮寶池中時時有寶光閃耀……」

  慈航話音未落,那佛像眉心飛出一道金光,法身瞬間化作一丈大小,坐在金色蓮台上,出現在慈航面前。

  一股威嚴盪開,又被多寶隨之隱去。

  「寶光?且引路。」

  咳,才不是因為什麼本能反應。

  慈航和文殊二大士對視一眼,左右做請,引路趕去靈山後山的蓮花寶池。

  那裡距離接引聖人隱居之地較近,故平日裡已是人煙罕至,日頭一長,也不免有些荒蕪。

  多寶難得出大殿,此時興致頗高。

  靈山這些年變化十分巨大,各處宮殿拔地而起,整個靈山都被徹底改造,甚至山體都膨脹了幾分。

  負責此事的懼留孫佛,想將整個靈山修成一個大寺,立為佛祖修行之地,成為萬千佛門弟子心中之聖地。

  不多時,多寶、文殊、慈航到了那寶池側旁,多寶遠遠打量、鼻尖聳動,就這麼一嗅……

  上當了,沒寶物。

  「就是此處?」

  「就是此處。」

  慈航屈指輕彈,一點寶光流轉,寶池頓時變成了透明狀。

  池底,一隻金蟬被層層封禁,正趴在角落微微顫動雙翼。

  多寶自是認出了這金蟬的跟腳,正是那被收做聖人弟子的鴻蒙凶獸,六翅金蟬、金蟬子。

  當年被長庚師弟差點炸死,卻被西方教聖人所救。

  ——多寶雖未露面,卻在自家師尊旁,通過誅仙四劍搭出來的小窗口,目睹了這一幕情形。

  慈航道:「此金蟬可堪大用。」

  文殊卻道:「金蟬性情暴虐,殘忍嗜殺,我佛門之中能人甚多,何必用牠。」

  慈航鮮少與旁人爭執,這次卻定聲道:「將牠神魂再塑就是了。」

  多寶看出了點什麼,緩聲道:

  「金蟬已如同身死,此刻全憑天賦神通撐著性命,不如就將他神魂以佛法重塑,悉心教導。

  既在此地,便是與我佛門有緣,自可為佛門所用,也可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之理。」

  文殊沉吟幾聲:「佛祖所言甚是。」

  慈航卻無意間看了眼接引聖人的居所,心底輕嘆了聲,繼續商議如何處置金蟬、如何讓金蟬在後續發揮作用。

  她有時,確實是因心慈,總是做些讓自己為難之事。

  很快,他們三個就定下了金蟬的後續命途。

  其實大多都是慈航在言說,多寶和文殊在旁聽著。

  慈航的計劃是這般:

  先讓金蟬養養傷,助金蟬恢復本源,重塑人身,這個過程大概需數百年。

  待數百年後,就讓金蟬於靈山現身,由佛祖收徒、給予跟腳,再找個藉口將他送入輪迴之中,投胎去南贍部洲繁華之地。

  由金蟬自東向西而行,主動將大乘佛法取回南贍部洲,自可在人族氣運匯聚之地宣揚佛法。

  待此事這般定下,多寶打量了慈航幾眼,笑著問:

  「大士,這些話語,出自萬世之佛還是出自天道?」

  慈航怔了下,含笑回道:「不一樣嗎?」

  多寶笑道:「確實,也差不多,那就如此進行,就由大士全程看管了。」

  「是。」

  慈航答應一聲,表情看不出喜怒,心底卻總歸不免幾聲輕嘆。

  這金蟬子今後的命途,就這般被安排了下來。

  牠絲毫沒有什麼知情權。

  與此同時,南贍部洲西北,靈台方寸山。

  李長壽心有所感,有些小心翼翼地掐指推算,又禁不住挑了挑眉。

  金蟬將在三百年後出世?《取經人》已經安排上了?

  嗯?

  那不正是猴子學成歸去,跟天庭瘋狂互動的時刻?

  也對,金蟬子好像不只輪迴一次,要在輪迴中走過九次十次。

  金蟬子……

  李長壽表面維持著打坐,暗中開始一陣琢磨。

  自己許久前散出去的、有關金蟬子的謠言,不知道還有沒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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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九章 教猴(上)

  道法自然,隨心居所。

  靈台方寸山,李長壽躺在那搖椅上,感受著和煦陽光,類似於鶴髮童顏的面容上,帶著少許笑意。

  西方大興與他無關,金蟬出世與他何干?

  調教好猴子,並趁機去埋一些釘子,在西遊之前搞一波道祖和天道,無論自己輸贏、西遊劫難存與不存,都沒什麼意義。

  贏了天下太平,輸了遠遁混沌。

  話說回來,孫悟空確實是天生的強者。

  此時剛好是孫悟空上山第一百天,今日前殿講解經文,這猴子已是能坐定聽講,仔細體會經文之意。

  表現十分突出。

  說起做教猴這般事,除了為斜月三星洞塑造了一個平等、自由、和善的氛圍,李長壽暫時沒有多做什麼。

  孫悟空憑藉著十多年在凡俗的磨礪,很快就與師兄師姐打成一片。

  在李長壽默許之下,孫悟空憑藉著從師兄師姐那裡學來的道法,已掌握了入門的修行法;並在短短半個月內,走過了普通煉氣士十年、數十年,都不一定能走過的路徑。

  至此,李長壽也不能再看戲下去,必須開始接手引導。

  不然就錯過了猴子變強的『黃金時段』。

  給猴子開小灶的方法,他多的是;今日在大殿講解經文時,已是完美解決了這件事。

  他做了什麼?

  其實只是順勢,給猴子一點暗示。

  當時,李長壽講完了道經道法,便問各弟子可有疑難不明之處。

  有幾名平日裡表現優秀的『課代表』弟子開口,問了些常規的經文講解類問題,李長壽一一為其解惑。

  那悟空終究還是沒忍住,主動提了個問題。

  「師父!哎嗨嗨,師父在上,弟子能不能打聽打聽,弟子如今修行的可是長生之法?」

  李長壽面無表情地回了句:「世間無上法,三千大道催,每條大道都可邁入長生之境,靠的是你機緣與造化。」

  悟空哪裡聽不出,這其實是敷衍了事的話?

  他忙做了個道揖,跪在蒲團上道:

  「弟子並無半點忤逆之意,也不敢妄議大道。

  只是師父,弟子愚鈍,這出來已是十多年,尚未能看到長生仙法的影子。

  若師父有法,可否給弟子透個准信兒,弟子也好能安心。」

  「怎麼。」李長壽微微皺眉,「聽你話中之意,若是為師沒有長生之法,你就叛投別門?」

  「弟子怎敢、弟子怎敢。」悟空拜倒磕頭,「弟子沒拿半點禮物,師父您就收了弟子,弟子自不是那般沒心沒肺的生靈!

  只是,師父您……

  弟子就想知,今後長生是有望還是無望,若是無望,弟子先回花果山安排了猴子猴孫,再回來孝敬師父!」

  李長壽淡然道:「你可知為師多少歲?」

  悟空頓時怔了下。

  一旁有師兄笑道:

  「師弟你自凡俗而來,不知咱們老師之名號也是情有可原。

  老師乃世間之大能,洪荒行走,自被尊一句老祖,都被喊一聲前輩。

  你所羨的那般長生仙人雖不多,但見到了老師,也須得恭恭敬敬,老師一指他們也就煙消雲散。」

  悟空眼前一亮:「哦?當真?」

  「你這猢猻!」

  李長壽當真是被這猴頭氣笑了,屈指對悟空輕彈。

  悟空眼前頓時浮現出了少許畫面,感受到了一股蒼冥、古老的道韻,這道韻在天地間存在已悠久歲月。

  這石猴再無疑慮,連連跪拜告罪。

  李長壽道:「修行並非爭強好勝,修行乃生靈追尋大道的路徑。

  悟空,你入我門時,已是踏上了這條路,而你能走到何處、走到何地,卻要靠你自身去把握。

  為師能教你修行之法,卻不能幫你度過瓶頸。

  為師能教你去感受大道,卻無法將這條大道放到你懷中。

  故,為師並不會對你、對你們,言說什麼長生道境,言說如何才能長生。

  你們修的是道,追尋的應當是本真,還歸真我,自在安樂,於空冥中尋真意,自迷濛中探本我。

  可知道了?」

  眾弟子齊齊低頭稱是,悟空也是連連拱手。

  李長壽繼續道:

  「既然說到了此處,那就多說幾句。

  悟空,你入門中已百日,也算心誠上進,為師看在眼中,自認下了你這弟子。

  今日為師便傳你修行之法,你也可自行做個選擇。」

  孫悟空嘿嘿笑著:「師父,您教什麼、弟子自然也就學什麼。」

  「莫要貧嘴賣乖,且聽好。」

  李長壽正色道:「我有一法,名為解空之道,參悟空冥之理,時時修正本心,於虛幻見得真實,於真實間明虛幻。

  你可想學?」

  悟空問:「師父,此法多久才可長生?」

  李長壽道:「若你感悟夠深、修行順利且不遇瓶頸,五六千年或可長生。」

  「太長太長,弟子還想著能幫那些老猴延延壽元。」

  李長壽點點頭,又道:「為師還有一法,可照明心性,增進壽元。

  只需時時感悟、多多思索,參悟三四千年,若一切順利,可得長生。」

  「太長,還是太長!」

  孫悟空眼中滿是期待,先是不斷賠禮,又問:「師父,可有能幾十數百年便得長生的法子?」

  兩旁眾弟子大多忍俊不禁。

  有弟子忍不住道:「你便是去修魔功,也不可能幾百年修得長生道果。」

  「悟空,你莫要惹老師生氣……」

  「哼!」

  李長壽當場變臉,冷然道:「悟空,你心性浮躁、枯望長生,且向前來!」

  孫悟空哆嗦了幾下,但還是快步向前,在李長壽面前跪坐。

  李長壽站起身來,隨手招來一支木鞭,在孫悟空的脊背不輕不重地打了三下,訓斥道:

  「以此為戒,好生體悟去吧!」

  隨後,李長壽身形悄然消散,留下眾弟子面面相覷,湊過來對孫悟空一陣數落。

  都在說孫悟空出言不遜、惹怒了老師。

  孫悟空卻是嬉皮笑臉,也沒什麼羞愧之心。

  反倒是,他們都忽略了兩個問題。

  其一,猴子說想速成長生仙,然後回去帶自家猴子猴孫快活修仙,這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之意,乃煉氣士的忌諱。

  一個是法不可輕傳的洪荒傳統,一個是如此行事會給師門增添諸多變數,說不定就會惹來業障。

  其二,這群弟子入門時,老師可沒問他們要修什麼法,直接一本修行法扔臉上,今天甚至還給出了不同的選擇。

  嘖,老差別待遇了。

  ……

  夜深,人靜,壽安歇。

  斜月三星洞中,一道身影有些鬼鬼祟祟地晃來晃去,最後竄到了李長壽所居『高檔窯洞』的窗外,在那輕輕呼喊:

  「師父,師父~」

  正是孫悟空。

  見裡面沒有動靜,孫悟空小心翼翼推開窗,躡手躡腳地爬了進去,跪在李長壽床榻旁,一言不發就先磕了幾個頭。

  「師父,不知您是不是這個意思,讓弟子半夜三更來這見您。」

  「你這傢伙,還不算癡傻。」

  言說中,李長壽悄然開啟了此地仙力結界,自床榻坐起身來,注視著榻前跪坐的猴。

  孫悟空也抬頭與他對視,目光依然是那般靈動清澈。

  李長壽道:「起來吧,以後不必這麼多禮節。」

  「謝師父,謝師父。」

  孫悟空連聲說著。

  他說話時語速較快,且喜歡重複說一些簡短的語句,生怕旁人聽不到一般。

  李長壽道:「既然你悟到了,為師自可傳你,你想要的仙法。

  但悟空,在傳你仙法前,為師先問你幾個問題,再與你約法三章,如何。」

  「弟子全聽師父您安排。」

  「善。」李長壽含笑扶鬚,「先是你為何修道的問題,除卻為了長生不老、樂在逍遙,你可還有其他想法?」

  孫悟空道:「弟子無甚念想,只是想學成了仙法,如此也能讓猴子猴孫們長生不老。」

  李長壽溫聲問:「你那些猴子猴孫,對你來說十分重要?」

  「弟子無父無母,也不知什麼七情六慾。」

  孫悟空表情略有些低落,卻故作平日裡的那般歡喜,「但那些孩兒們尊弟子一聲大王,弟子自是不能不管他們。」

  李長壽道:「你可知,就算你帶回去了仙法,你絕大多數的族人,其實連元仙都修不成。」

  「這個……總歸是能有個機會,不至於機會都沒有。」

  孫悟空笑道:「師父,您做過大王嗎?」

  「沒做過,感覺如何?」

  「挺自在的。」

  「哈哈哈!」

  李長壽扶鬚輕笑,「罷了,為師會給你一些妖族修行之法,不過此事不要聲張,為師傳你的東西,也絕不可輕易流傳出去。」

  「多謝師父!多謝師父!」

  「起來吧。」李長壽手中多了一把拂塵,拂塵輕掃,孫悟空已是被推到了床邊的蒲團上,一屁股坐下。

  李長壽並未藏私,將道祖給的功法拿了出來,引著孫悟空快速入門、鞏固道基。

  真・開小灶。

  這其實也是為數不多的,李長壽與石猴正面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李長壽細細觀察著石猴的資質,很快像是悶了一口老陳醋。

  這猴子,資質好到能讓普通金仙道心崩潰!

  不過,修行終究還是要穩紮穩打,一步步向前;像猴子這般開小灶的情形,後續也會成為常態。

  這份約法三章也是頗有意思。

  那是李長壽讓孫悟空遵循的幾個規矩——不傷同門、不可炫耀自身神通法力、不能告訴旁人任何有關自身修行之事。

  孫悟空自是明白,他被傳授的功法,與師兄師姐修行之法不大相同。

  而孫悟空也給出了靈魂拷問:

  「師父,為何不將這般妙法,一同傳授於師兄師姐他們?」

  李長壽輕吟幾聲,正色道:「你可是覺得,這般有些不公?」

  「弟子覺得……確實有些不公。」

  「但你是這份不公的得益者。」

  「那還是有些不公。」孫悟空納悶道,「老師,您這功法,總不可能是專門為弟子量身打造。」

  李長壽笑道:「此法誕生於你出世之前,非肉身強橫者不可修行,非元神充盈者不可修行,能邁過這般門檻的,觀內就你一個。」

  孫悟空這才接受了這般說法。

  來開小灶的第一夜,孫悟空就正式開始了修道之路,而自這個夜晚開始,這傢伙的修為就開始層層直竄。

  修行外掛哪家強,紫霄宮中鴻鈞忙!

  如李長壽叮囑的那般,孫悟空並沒有對任何人炫耀此事。

  這讓孫悟空憋的相當難受。

  但為了長生道果,孫悟空只能憋著、忍著;他隔幾天就趁夜色去找李長壽,修為境界飛速上揚,且還沒有什麼翻車的危險。

  就這般,山中不覺時,歲月長河也沒什麼浪花。

  轉眼便又是六十餘年。

  這六十年,李長壽抽空外出雲遊了一次,找地方打了幾十顆釘子,也算『不忘正業』。

  雖然天道一刻不停觀察此地,但關注的是猴子,不是他這個菩提老祖。

  天地間風息雲止、風平浪靜,也沒什麼大事發生。

  南洲凡俗各處安穩,數百年前的大商國已很少有人提及,提起也大多是批評。

  就比如帝辛,此刻在凡俗已經被罵成大昏君,還給了惡謚『紂』,將一條條罪狀安在這紂王身上。

  而帝辛此時真實的狀況,是在天庭做個閒散仙神,與妲己逍遙快活。

  雖然沒贏,但也不算太虧。

  天庭也是穩步發展,天兵天將沒有無限擴充膨脹,而是按李長壽所建議的那般,保持在了一個穩健的水平。

  一批批精兵強將,總好過濫竽充數。

  三千世界總體還算安穩,臨天殿與仙盟成了天庭的左膀右臂,輔佐天庭管理三千世界。

  但這兩個勢力的名聲,在煉氣士口中,已是漸漸的『臭』了。

  這其實是無法避免之事。

  秩序會去限制個體自由,過度的自由會反過來衝垮秩序。

  對於三千世界的生靈而言,臨天殿與仙盟代表的就是秩序;而煉氣士們在他們身上感覺到不自在,自不會給好臉色。

  說回靈台山。

  只是六十年,猴子的修為就抵達了真仙境後期。

  當然,猴子此時不知道什麼是真靈不滅,只是按李長壽的引導,邁過一個又一個境界。

  他體內那股潛藏的靈力已經被引動,朝著長生境踏步邁進。

  不只是道境,猴子這六十年學了各類鬥法神通,七十二變已算是正式入門,騰雲駕霧更是不在話下。

  猴子這般進境,也不可避免給方寸山……栽下了兩顆檸檬樹。

  就比如今日,李長壽準備開壇講道前,就有一名男弟子向前稟告,說悟空師弟入門已久,卻依舊猴模猴樣,也不肯化形做先天道軀。

  李長壽只是含笑搖頭,注視著孫悟空在山間與幾名弟子玩耍的情形,緩聲道:

  「無妨,他可自行選擇自己的路與大道,也可選擇如何活著。

  徒兒,你心不靜了。」

  那弟子面露慚色,低頭行禮,匆匆告退。

  李長壽若有所思狀,又掐指推算,很快就輕笑了聲。

  穩一手,明天就安排這個男弟子外出遊歷,避免釀成什麼教學事故。

  教猴,他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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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章 教猴(下)

  大道有始,大道無終。

  鴻鈞道祖閒坐在那片竹林深處的竹屋中,注視著鋪在矮桌桌面上的造化玉碟,玉碟中呈現著斜月三星洞的情形。

  評價一件至寶的威能,其實也可以參照他們成像的清晰度;

  像道祖的造化玉碟,演化三千大道都不在話下,畫面內一顆土粒的形狀都能辯清。

  其上所顯:

  菩提老祖正在後堂打坐,孫悟空與幾名師兄弟在殿前空地上打鬥玩耍,一切都與此前六十多年的情形相差無幾。

  鴻鈞道祖並未多看菩提老祖,目光聚集在孫悟空身上,帶著幾分欣賞。

  他突然笑道:「道友你說的這猴子,當真討人喜……」

  話語落下,鴻鈞看向了矮桌右側的空位,不禁啞然失笑。

  倒是,早都不在了。

  鴻鈞屈指輕彈,竹林中泛起層層迷霧,彷彿越過了歲月長河,回到了久遠之前的某個歲月節點。

  鴻鈞身側出現了三道身影,或是盤坐、或是斜坐,一個個都是神情放鬆。

  這是一段記憶的投影。

  鴻鈞就坐在此時的位置上,卻並未開口,面露凝重之色,眼前是擺放整齊的一排玉牌。

  他身側是兩名老道,對坐是一名神態拘謹的微胖道人。

  些許笑談聲中,歲月便這般緩緩流淌而過。

  周遭忽有少許道韻波動,鴻鈞屈指輕彈,這些畫面迅速消退,只留下他一人坐在矮桌旁,面前沒了那些玉質的方牌,只剩造化玉碟。

  「道友。」

  竹屋外傳來輕喚聲。

  一名灰袍老道邁步而來,坐在了鴻鈞對面。

  鴻鈞問:「如何?」

  「李長庚並未動過,一直在鯤鵬秘境中,玄都他們外出似是要聚攏逃出天地的洪荒生靈,難成氣候。」

  灰袍老道緩聲道:

  「你我安插的眼線一直就在鯤鵬秘境,雖然暫時接觸不到李長庚,但確確實實能感受到均衡大道的運轉。

  有幾次雲霄與藍靈娥進出那大殿,都能切實看到李長庚的身影。

  他好像是在努力修行,想參悟透均衡之道圓滿後的境界。

  確實不曾離開過鯤鵬秘境。」

  鴻鈞道祖笑了笑。

  「看來,之前確實是你我多慮了。

  他在被趕出洪荒天地前,也不過修行千年,積累遠遠不足。

  雖不可小覷了長庚,但也不必將他看的太強,歸根結底還是太清的算計罷了。」

  灰袍老道問:「可道友,李長庚如果一直在鯤鵬秘境,我們莫非要一直等?

  是否出手毀了鯤鵬秘境,逼他早日動身。」

  「無妨,等就是了。」鴻鈞板正坐姿,「若是逼迫的太緊,很容易刺激他與你我開戰,那樣與你我的算計相違。

  三界雖盡在你我掌控,但若他用鯤鵬強衝天地,你我也會遭受不必要的損失。

  如今只需靜觀其變,耐心等待就可。

  生靈之力已經無法威脅天地,且天庭擋在了天道之前,若是有生靈反天,天庭便可鎮壓。

  與天地相比,生靈終歸缺乏耐性,幾元會、幾十元會,咱們都等得起。」

  灰袍老道緩緩點頭,又問:「西遊劫難安排的如何。」

  「看。」鴻鈞笑道,「這猴頭已是有些樣子,再有一二百年自可為你我所用。

  佛門那邊也不必擔心,接引已暗中為貧道所控,他並未掙扎什麼。

  如今天地間只剩元始這般變數,但元始獨木難支,也不必多去管他,三清之中最難對付的便是他。」

  灰袍老道也露出少許微笑,言道:「聖順天,天便不可亂聖,只剩他獨身為聖,確實不必擔心。」

  「以接引為制約便足夠了。」

  鴻鈞道祖手指敲了敲造化玉碟,目中劃過幾分憂慮。

  「但不知為何,貧道總有些不安。」

  「你擔心李長庚知道了些什麼?」

  「不錯。」鴻鈞緩聲道,「雖然一切真相都已被你我掩蓋,但貧道總覺得,這李長庚通過一些你我無法確定的方式,掌握了一些他不該接觸到的隱秘。

  比如他是如何到的洪荒天地。

  此前他對我說的話,大多都不可信,說不定當時就已明白了【真靈穿梭】之理。」

  灰袍老道沉默了一陣,又問:「鯤鵬號中的那幾本典籍,道友不是都看過了。」

  「看過雖是看過,其內說不定還藏了什麼訊息。」

  鴻鈞沉聲道:「此時貧道尚想不透,為何李長庚能在這般短暫的歲月,就參透了均衡之道,甚至對均衡之道的理解超過你我。

  按他的性子,十成功力顯三成、藏三成、埋三成,最後還會有一成做最後逃命的手段。

  你我此前所見,當真是他真實境界?

  貧道對此存疑。」

  灰袍老道不由默然。

  鴻鈞道祖掐指推算了一陣,低聲道:「是不是有那傢伙的後手,你我都疏漏了。」

  灰袍卻道:「那人不可能瞞得過你。」

  「這也說不準,貧道又非那傢伙肚中蛔蟲。」

  鴻鈞道祖面色有著少許感慨,輕輕舒了口氣,緩聲道:「繼續監視鯤鵬秘境,其他生靈不足為慮,看準李長庚就是。」

  「善。」

  灰袍老道微微點頭,身形剛要散去,卻又再次凝實。

  「是否讓昊天更聽話一些。」

  「不必。」

  鴻鈞道祖略微思索,搖頭道:「他不過是有些意氣用事,心底是明白的,天帝二字若是沒了你我護持,不過就是個笑話。

  更何況,瑤池中有他妻女,他無路可退,也無處可去。」

  灰袍老道緩緩點頭,言道:「為防範於未然,不如對李長庚那些好友和弟子,鎖上天道枷鎖。」

  「不必。」鴻鈞緩聲道,「若無威脅天道之舉,生靈具是生靈,無需對他們出手。」

  灰袍老道淡然道:「你對李長庚還有惻隱之心。」

  「道友誤會了。」鴻鈞微微一笑,「貧道只是覺得,生靈其實頗為美妙,我們既已掌控了三界、消除了大多隱患,也不必讓他們為難。

  生靈終歸也是天地的一部分,他們多些姿彩,也能讓天地多些色彩。

  這般穩固的洪荒天地才是最美的,不對嗎?」

  「道友言之有理。」灰袍老道緩緩點頭,「一切為了天地恆久。」

  「善,一切為了天地恆久。」

  這灰袍老道的身影隨風消散。

  鴻鈞道祖嘴邊笑容漸漸收斂,似乎在想些什麼,很快又低頭看著玉碟中的情形。

  下一步,到何處了?

  長庚其實說的不錯。

  天道因他合道而誕生出了類似於生靈的意識,這並非好事,因為天道想的會是如何護衛天地、壓制生靈之力。

  鴻鈞道祖手指在玉碟上輕輕點了幾下,其上浮現出各處畫面。

  一處波光粼粼的水中府邸,被鐵索環繞的通天教主百無聊地打著哈欠,似乎對當前處境並不怎麼介意。

  突出的是一個瀟灑不羈。

  紫霄宮中,那太清的封印無比穩固,若無天道聖人全力出手,自難將封印解開。

  其實鴻鈞道祖如何不明白。

  原本,李長壽手中最大的依仗,一是三清乃盤古元神,二是太極圖、混沌鐘、盤古幡三寶合一化作開天神斧,以破壞天地為代價,斬了他這個道祖和天道。

  而自己最大的依仗,就是他們對天地下不去手。

  終究不是上古伏羲體內住著的傢伙。

  更何況,他堂堂道祖,還能少了底牌不成?

  比如那可調用天地本源之力的乾坤鼎,以及上古時就被他煉化,做成了天地無極四象大陣的洪荒守護四神獸……等等。

  底牌他也有,如果當出封神大劫結束,李長壽選擇不是離開,而是雙方硬碰。

  兩邊勝負難料,但生靈必然死傷慘重。

  當李長壽選擇離開,在鴻鈞道祖看來,若李長壽沒有準備什麼『逆天』級的強橫底牌,隨著歲月長河流淌,李長壽的勝算會越來越低。

  畢竟,他這個道祖,也不會坐以待斃。

  下一步到何處了?

  也該做最後的準備,吞噬掉這個天道。

  超脫?

  那其實是無稽之談,若是心足夠遠,混沌海也不過囚籠。

  所以在許久之前,他這個道祖,就已走上了另一條道。

  以洪荒天地為道軀,化作從未存在過的終極生靈,去接觸那些定下真靈規則的意識體,這才是他的超脫之道。

  鴻鈞道祖看著面前的玉碟,嘴角不經意間流露出了少許微笑。

  那笑容,與當初在紫霄宮故意嚇李長壽的表情,毫無二致。

  「爾等,還是太過淺薄。」

  ……

  嗯……

  怎麼感覺像是有人在背後罵自己?

  斜月三星洞,李長壽睜開眼來,忍住了打哈欠的欲望,整理著自己此時修行所得的微弱感悟,略微有些感慨。

  修改解空大道當真不容易。

  仙識落在猴子身上,發現猴子在那蹦來跳去,逍遙又快活。

  幾名女弟子在旁『悟空來呀』、『悟空接著』,不斷逗著他。

  猴子滿是歡喜地左蹦右跳,攔截著她們扔來扔去的花球,讓一旁諸多男弟子眼裡直冒酸水。

  沒辦法,悟空實在是太受女弟子歡迎。

  至於為什麼如此,李長壽也仔細分析過。

  其一,是這石猴就是個石頭,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且沒有留下半點道心縫隙。

  他的心只為了道,他的道只為了心。

  其二,就是石猴夠機靈,會說些讚美的話,馬屁也是接連不斷,剛入門的時候一頓吹捧,就讓眾師姐把它當成了親兄弟。

  其三,也是悟空本身沒有讓男弟子們感覺到『壓力』。

  他更像是這道觀中的吉祥物,雖然此時實力已經超過了諸弟子。

  其四便是悟空善戰,鬥法時往往能以下克上,尤擅近身肉搏。

  幾次在附近山林試煉時,孫悟空衝在最前,隨手就打殺了一些實力強橫的妖獸,骨子裡散發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英雄氣概。

  這般美猴王,人緣如何會差了?

  李長壽輕笑了聲,起身走到屋門附近,坐在搖椅上,欣賞諸弟子玩耍的情形。

  這般生活,其實也挺好。

  但眼前平靜不過是表象,若一日不除道祖,不抹掉天道的意志,整個洪荒就如漂泊在無邊無際大海上的小帆船。

  若大海心情不錯,自是能讓帆船平穩向前;

  可只要大海搞點海浪、弄陣暴風雨,帆船頃刻就會被海浪吞沒。

  這不是隱患,這是明患。

  快了。

  還有二三百年。

  等猴子回了花果山,自己就可以順勢遁出五部洲之地,到時如果道祖選擇抹殺菩提老祖,那自己只能順勢掀桌子。

  若道祖選擇放過菩提老祖,那自己就能補足最後所缺的一點勝算,在最後的博弈中,完全掌握主動權。

  從本體離開洪荒至今,一眨眼已是不短的歲月,其實兩三百年很快就能過去。

  有時候,歲月就是這般,眼一睜、一閉,幾十年就這麼過去了。

  李長壽時刻保持著外鬆內緊的警戒狀態,用心將道祖給的功法傳授給了猴子,道祖沒給的神通也傳授給了猴子。

  不知如此,他還背著道祖,將一些不該傳給猴子的,也傳給猴子。

  孫悟空修為穩步且快速的提升,完全不知道瓶頸為何物。

  他體內蘊含的那股強橫之極的靈力,大半已化作自身法力。

  修得銅皮鐵骨,修得身外化身;

  修得騰雲駕霧,修得不死金魂。

  李長壽坐在菩提心底,大手一揮,歲月於他身周快速流轉,化作一縷縷耀目的光彩。

  且快進到——

  【孫悟空渡劫過金仙,靈台顯聖遭驅離】。

  孫悟空在入山的第二百三十六個年頭,平穩度過金仙天劫,且在天劫中也得了不少好處。

  待孫悟空修行數月出關,忍不住在師兄師姐面前炫耀時,剛好被『菩提老祖』逮到,板著臉訓斥幾句。

  『悟空,貧道傳你大道,可是讓你拿來顯擺的?』

  悟空忙說知錯,聰慧如他,已是在師父的表情上看出了什麼。

  果然,李長壽一甩衣袖,罵道:『你我師徒緣法已盡,今日你便自此離開,莫要回來了。』

  孫悟空不由大驚,眾弟子們也頗感驚訝。

  他們之中,好不容易出一個長生金仙,為何老師要這般簡單就驅走?

  眾弟子紛紛開口求情,孫悟空好說歹說,但菩提老祖卻是鐵石心腸一般,一甩衣袖將孫悟空直接扔去了數萬里之外。

  見老師是真的動了怒,這些弟子也不敢開口,不少女弟子眼圈泛紅,各自回住所修行。

  是夜。

  李長壽側躺在軟榻上,面朝著洞府內壁。

  「師父……」

  窗外傳來略帶輕顫的嗓音,卻是那石猴去而復返。

  李長壽默然無語,如睡熟了一般。

  吱呀兩聲,猴子悄無聲息翻過窗口,跪在了床榻前,想開口說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低頭跪伏。

  如此跪了半個時辰,李長壽依然沒有任何話語。

  孫悟空顫聲問:「師父,弟子可是哪裡惹您不快……您打也好,罵也好,這般讓弟子走,弟子有些受不得。」

  李長壽依舊不語。

  又過了一陣,孫悟空嘆道:「師父,您莫非是有不便對弟子言說之事?」

  李長壽依舊不語。

  孫悟空禁不住閉上眼,輕輕吸了口氣。

  「師父,您能否再對弟子說句話,一句便是……」

  終於……

  「今後莫要對人提起,你是我之弟子。」

  李長壽如此傳聲,那孫悟空幾乎瞬間被破防,面容頗為灰暗。

  這傢伙……罷了罷了。

  李長壽傳聲解釋道:

  「這並非是覺得你不配做我弟子,而是你我師徒緣法確實盡了。

  悟空,你可還記得,自己為何拜師?

  又可還記得,你第一夜跪在此地時,與為師說了些什麼?」

  「弟子、弟子……」

  李長壽傳聲道:

  「山中修行是修行,紅塵行走也是修行。

  你是坐不住的性子,為師讓你離開,也不過是覺得你在此地已無甚能學。

  去吧。

  這天地廣闊,夠你翻起觔斗。

  這洪荒雖少了諸多大能,但依然精彩紛呈,你剛好去闖上一闖。

  但切記,勿要對人提起你我曾是師徒,你今後闖了什麼禍事,也莫要來尋為師。」

  言罷,李長壽擺擺手。

  孫悟空只覺周遭白霧湧動,再現身時,已是在靈台山山腳。

  正是當年他來這裡時,遇到那樵夫之地。

  孫悟空怔了一陣,只覺得夜風習習,有些微涼。

  他低頭嘆了口氣,對著山腰處幾次叩首,起身要駕雲而去,又禁不住在雲上轉過身來,對著李長壽所在磕了幾個頭。

  最後,這猴子還是紅著眼眶,駕雲朝當年尋仙時的來路而去。

  李長壽:……

  等道祖有所表示,就立即開始後續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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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 00:06:5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一章 『虛菩提』的下場

  這斜月三星洞……

  站在後殿的殿門前,李長壽目光在這道觀各處掃過,眼中帶著少許懷念。

  他袖袍飄落,道觀各處生出一只只藤蔓,又彷彿有風沙漫過,讓此地被埋了許多沙土,塑造出一種風化之感。

  二十七名弟子被他召到了殿前,說著他們要搬家之事。

  眾弟子自是有些不解,但李長壽卻道,他推算到稍後悟空會惹出天大的麻煩,故狠心讓悟空離去,他們也要一同遷移。

  不少弟子卻表示,他們這般捨棄師弟的行為,是否有些失了道義,違背老師教導。

  李長壽板起臉來,一言不發,眾弟子也不敢再多開口。

  隨之,李長壽施展袖中乾坤法,將二十七名弟子收入袖中,自此地駕雲趕往西海而去。

  這些情形,其實也是演給天道看的。

  弟子們的質疑,也在他預料之內。

  而平日裡溫和的老師,此刻突然變得強硬起來,且不去護持、勸誡悟空,而是直接一走了之……這種前後矛盾和違和感,也是在演給天道看。

  無他,『虛菩提』就是會這麼做。

  不同的是,李長壽對猴子並沒有什麼企圖,也從沒想過利用猴子得什麼好處。

  「唉。」

  雲上,『虛菩提』嘆了口氣,老臉上露出幾分釋然的笑意。

  這幾百年過的,還真是夠快的。

  以後的歲月也會是這般嗎?

  不會,應當不會,有自己喜歡的生靈為伴,有許許多多朋友為伴,總不至於孤寂。

  洪荒這麼大、混沌海如此精彩,忙完了抹殺道祖這件小事,到處旅旅遊也不錯……

  李長壽忽而起了詩性,他猶豫一二,在心底吟道:

  「亂花迷我……」

  正此時!

  忽有一縷熟悉的道韻落在自己身上,正是自己最熟悉的天道威壓。

  李長壽瞬間把心底的念頭掐滅,道心流露出少許警惕。

  「菩提,且來西海天涯海角處。」

  李長壽立刻做了個道揖,隨後駕雲全速趕向前路。

  自己明明正趕去西海天涯海角,為何道祖突然這般傳聲呼喚?

  莫非是道祖掌控欲旺盛到了這種地步,必須要讓一切都看似是按他指令進行?

  也不對,道祖算計往往是躲在大勢之後。

  那合理的理由只剩一個——道祖之前並沒注意他這個菩提老祖。

  猴子回花果山後,必是要跟佔了花果山的妖族一戰,救出自己那些被欺凌了許久的,原猴子猴孫的子孫。

  道祖應該就是在注視那裡,免得讓妖族蹦出幾頭上古老妖,把花果山直接就炸了。

  心底念頭剛落,十萬里碧波已過。

  天涯海角的石碑之後,那魁梧的道人負手而立,背對著五部洲的眾生。

  道祖。

  他只是站在那裡,就宛若自成一界,天涯海角來來往往的煉氣士根本不會扭頭看向道祖的方向。

  便是偶然有目光看向道祖所在之地,也只是見到星光燦爛,並不會多想什麼。

  『虛菩提』落在石碑前,快步轉到了石碑之後,身形不知不覺便邁入了一處結界,道祖就站在眼前。

  「拜見道祖。」

  「嗯。」鴻鈞道祖轉過身來,目中帶著幾分慈祥的笑意,「悟空之事,你做的不錯。」

  李長壽:……

  然後,獎賞就是魂飛魄散?

  「多謝老爺褒獎,弟子只是做了些該做之事。」

  『虛菩提』額頭帶著兩滴冷汗,抬頭看向鴻鈞道祖,目中略帶忐忑。

  「哈哈哈哈。」道祖扶鬚輕笑,「你不必擔心,貧道又非蠻不講理的惡人,你既有功,自不會虧待於你。

  向前來吧,看看此處。」

  「多謝道祖。」

  李長壽低聲道了句,心底略微呼了口氣,有些拘謹地走向前。

  道祖面前是造化玉碟的虛影。

  準確來說,此處的道祖也是虛影,只不過讓人感覺他切實存在罷了。

  道祖抬手輕點,造化玉碟投影出了花果山的情形。

  那裡,孫悟空身著長袍,手中提著兩把不知從何處奪來的刀劍,與漫天飛舞的妖影大戰。

  悟空雖然看起來狼狽,實際上卻是在追著這些妖影亂打,並無一合之敵。

  「教的不錯。」

  道祖輕笑著,如此道了句。

  虛菩提低頭道:「是道祖給的玄法玄妙。」

  「這二百餘年的相處,你對悟空應是瞭解頗深。」道祖笑道,「你覺得,他是否能擔大用?」

  李長壽沉吟幾聲,正色道:「悟空是否能擔當重任,還是憑道祖判斷,弟子只是傳了他道法,並不能決定他今後走什麼路。」

  道祖點點頭,似乎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少了幾分談興。

  如此沉默一陣。

  孫悟空接連打碎十數妖影,站在山巔面露凶相,但目光十分澄澈,顯然這般凶相是用來做樣子嚇唬敵手。

  漫天飛舞的妖影呼嘯而來,其內摻雜著數名金仙境的妖物,卻不敢近悟空之身。

  這算是孫悟空的初戰,可此刻,孫悟空所表現出的沉著冷靜,甚至下手時的凶狠不留情,都讓人有一種,這是一尊久經戰陣的『善戰之人』。

  為戰而生,齊天大聖。

  這就是猴子。

  李長壽卻顧不得欣賞孫悟空戰鬥的藝術,道祖就在身側,他要琢磨自己該如何表現,才能從道祖身旁安然離開。

  虛菩提這個假身份,他用的簡直是太順手了;

  雖然損失了也沒什麼,但總歸不想再輸給道祖半陣。

  於是,李長壽目中流露出少許感慨,讚嘆道:「悟空簡直就是天生的戰神。」

  「不錯,天生的戰神。」

  道祖輕笑道:「不過貧道為他定下的命途,是最終歸於佛門,做個鬥戰勝佛。

  菩提你是西方教弟子,對此有什麼想法?」

  『虛菩提』頓時有些尷尬,低頭道:「今日之靈山已非昔日之靈山,那日弟子自靈山出來,自沒想過再回去。

  只是……悟空為何不是歸於天庭?天庭不需這般戰力嗎?」

  道祖笑道:「天庭如今戰力足夠了,天庭能調用天道之力,悟空雖強,卻也只是匹夫之勇,無領兵之謀。

  菩提,你可知,貧道為何要培養悟空?」

  李長壽:來了來了,道祖這旺盛的傾訴欲出現了!

  不過他也能理解。

  從之前與道祖交鋒的過程可判斷出,道祖其實挺寂寞的,畢竟高處不勝寒,身周也沒個說話的正常生靈。

  但這並不能看做道祖心底還有什麼『仁慈』、『心軟』。

  恰恰相反。

  道祖能說出這些,就說明道祖對自己動了殺心,畢竟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故,李長壽心底越發緊張了起來。

  就聽道祖緩聲道:

  「貧道想讓悟空成為一個符號,其故事注定要在天地間流傳,為生靈做個表率,也做個警告。

  菩提你應知曉,悟空的潛力有多強,骨子裡的性格有多傲。

  此前貧道不是對你說過了,要讓悟空代表妖族、引動妖族,讓妖族與天庭再次一戰,從而耗掉妖族所有底蘊。

  這只是初層。

  給悟空以使命,讓悟空成為天地間最為鮮明的符號,讓其他生靈想反抗天庭時,可以有個對比。

  這般強橫、這般狂妄之生靈,也只是被天庭隨意鎮壓,反天這般不切實際的虛夢,也就不必多做了。

  這才是深層。」

  『虛菩提』沉聲道:「悟空,必敗?」

  「不然?」

  道祖看了眼『虛菩提』,後者立刻低頭下去。

  道祖笑道:「這注定只是一場謀算,而非什麼博弈;長庚離開天地後,貧道已無對手值得去對弈。

  菩提你莫非,心底對自己徒兒的遭遇有些不忍?」

  言說中,道祖抬起左手,對『虛菩提』的右肩拍來。

  李長壽這一瞬的緊張並不是裝出來的,他渾身緊繃、額頭冷汗直冒,站姿都有些僵硬,甚至氣息都出現了錯亂,在逃遁與求饒之間左右橫跳。

  但……

  噠的一聲,道祖的大手輕輕拍在了李長壽肩頭,並沒有什麼力道。

  道祖笑道:「不必擔心,貧道會將悟空立在高高的位置,讓他成為洪荒中的傳奇。

  長庚當年在天庭鼓搗的那些東西,倒是給了貧道不少啟發。

  站在天地一方考量,只需要培養一個反天的英雄,然後讓這英雄成為護天的神祇。

  一切,就會變得簡單許多。」

  「道祖妙算。」『虛菩提』低頭應了聲,主動道,「若道祖還有差遣之處,弟子願效犬馬之勞。」

  然而,李長壽的本體道心,已是差些破口大罵。

  這老賊,玩弄人心的手段也太強了。

  「並無太多事要做。」道祖道,「菩提你此前想去何處?」

  「去三千世界尋地歸隱。」李長壽道,「弟子也知悟空身上有天大因果,自不敢在洪荒久留,免得影響到道祖的大計。」

  道祖笑道:「你只是不想再摻和其間,想能躲就躲吧。」

  李長壽故意露出幾分尷尬的表情。

  「也好,去吧。

  三千世界中開個道觀,教教弟子,也是一件美事。

  你可需功德與寶物?」

  「不需、不需。」李長壽低頭道,「弟子可否在寄身之地,懸掛道祖您的畫像,每日安排弟子上香供奉,以映弟子之心。」

  懸掛畫像祭拜,其實不只是主動表示『歸屬陣營』,還有更深層的意思,就是願意接受道祖時刻監督。

  道祖目中有微弱光芒閃爍,言道:「不必如此,貧道已退居幕後,祭拜天地便可。」

  「弟子遵命。」

  「走吧。」

  道祖輕聲道了句,『虛菩提』躬身做了個道揖,保持著虛菩提常用的神態、動作,自道祖身旁踏入虛空,駕雲朝遠處而去。

  感受著道祖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李長壽明白,道祖此刻在想,是要抹殺了虛菩提,還是再留虛菩提一陣,看是否還有用得到之處。

  他此前數百年『表演』了那麼多,處處體現虛菩提的謹小慎微、怕擔風險,就是為了今日能夠安然脫險。

  利用完了的傀儡,最好的歸宿就是鍋爐。

  百丈、千丈……

  李長壽本體幾乎屏住呼吸,控制者『虛菩提』前行的速度,不敢過快,也不敢太慢。

  壓力,已是讓他手指不斷輕顫。

  道祖還在注視,還在盯著『虛菩提』的背影看。

  這就是絕對強者的威壓,是生死掌握在其他人手中的壓力,似乎道祖也在等,等一個殺戮的念頭,等一個惋惜的表情。

  飛出千里……

  終於!

  虛空中忽有紫黑雷霆綻放,對『虛菩提』直直劈落!

  李長壽心底念頭瞬息百轉,憑藉他對天劫威力的瞭解,這紫黑雷霆似乎是一種封印卻並非毀滅性的天罰。

  『虛菩提』可以死,自己用域外天魔之道開的天道後門,卻不能就此暴露。

  怎麼辦?

  李長壽雙目劃過少許厲色,本體靜靜坐在那,心神強行保持冷靜,又在冷靜之外鋪上了一層惶恐的表象。

  『虛菩提』作勢要抵擋雷霆,這是本能的反應。

  但他即將出手時,彷彿看到了道祖的身影,隨即選擇緊緊閉上雙眼,只是撐開一層仙力屏障,任由雷霆將自身吞沒!

  「弟子毫無半分不滿,也沒反天之心,為何!」

  轟!

  虛空震動,紫黑色雷霆一晃而過,『虛菩提』的身影狼狽地後退半步,已是負了不輕不重的傷勢。

  道境……道境被鎖了。

  『虛菩提』悵然若失,如木偶般站在虛空中,似乎在回想著此前種種,最後又自嘲一笑。

  他對五部洲的方向拱拱手,看了眼袖中那些安然無恙的弟子,轉身遁去。

  李長壽坐在鯤鵬秘境的大殿中若有所思,嘴角微微一撇。

  這就是道祖。

  先暫別了,悟空。

  猴子的基礎已經有了,後面的路,全盤由天道監管,誰都沒有插手的機會。

  李長壽推算,猴子還需要一定時間的成長,在妖族中建立足夠的威望。

  道祖要完成剛才說的那些『規劃』,也需一定的時間。

  這個階段,李長壽稱之為【美猴王】,當猴子真的帶領妖族衝擊天庭,那時才容易出現變數,自己也可順勢出手,將勝算拉到最大。

  感受著天道注視自己的目光悄然消散,李長壽不由又起了詩性。

  鐵棒手中握,何需勝佛名。

  先找個山清水秀靈氣足的地方隱姓埋名,安穩幾年,再趁五部洲熱鬧時,實行自己的『偷家』大計,並時刻做好攤牌的準備。

  於是,又三十年後。

  五部洲之外也流傳起了『美猴王』之名,這名聲卻是跟那龍族有關。

  這一年,猴子去了東海龍宮,坑走了定海神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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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 00:07: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二章 不滅金魂

  「道友可聽說了?那東勝神洲花果山出了個大妖王!」

  「嗨,這不都是去年的事了?

  那妖王是個猴精出身,據說還是天地靈胎,不知怎麼就跟妖族混到了一起,更不知在哪學了一身通天徹地的大神通。

  好傢伙,把一群妖族老妖王打的頭都不敢抬;去龍宮,那龍王都是和和氣氣地待客,還被順走了那根大禹治水時用過的定海神針!

  也不知這美猴王到底有甚背景,竟如此無法無天。」

  「龍族是真的不行了啊。」

  「對啊,龍族是真不行了。」

  「妖族不是放出話來,要著重扶持這美猴王?再跟咱們人族一爭天地?」

  「不是說,美猴王聽到這事,就去砸了說那發話老妖的山門。」

  「哈哈!這美猴王性子是真厲害,不過他確實已成了妖族的中流砥柱。」

  「妖族再起,呵,白日發夢。

  這美猴王聲勢還沒完全起來,若是再鬧騰些,天庭必然就要出兵討伐。」

  「道友言之有理,有一說一,現在的天庭可不是上古最後那段歲月的天庭。

  如今的天庭,八部正神隨便挑出來一二個,打個美猴王自不成問題。。」

  「區區妖王,還能把天翻嘍不成?」

  某距離洪荒五部洲較遠的大千世界,此界仙人常聚的仙林中,一群仙人圍在一起,討論著半年前的『洪荒新聞』。

  ——沒天庭這般大推手背後推動,消息傳播也要由近到遠。

  李長壽駕著【菩提老祖版典藏假身】,自此處仙林旁駕雲而過,聽著他們的談論,面無表情回返不遠處的道觀。

  面無表情……

  確實該面無表情。

  道境都被封了,風輕雲淡、含笑輕吟都不合理。

  虛菩提道境被鎖,對李長壽自是沒什麼影響,被鎖的僅僅是解空大道。

  就是……

  自己忙了幾百年,到頭來只是白給,還苦兮兮地被封了自身大道。

  這要是虛菩提還活著,說不定就此黑化了。

  遙望桃花林,內藏神仙府。

  那是一處佔地恢宏的道觀,能見其內男女弟子成群結隊,或是於溪流旁嬉戲玩鬧,或是在焚香的大殿中論經說道,或是坐在屋簷上喝酒聊天。

  菩提老祖的弟子又多了一些?

  並不是。

  這道觀本就是此界有名的【仙府】,李長壽不過借居於此,讓自己弟子們在此地修行。

  而他自己則隔三差五外出搜尋靈根,尋找解開天道枷鎖之法。

  讓李長壽頗感欣慰的是,道祖這一手『狡兔死走狗亨』,又給了他四處探尋大道顯蹤之地的完美藉口。

  老順勢而為了。

  就是每天都要垮著個臉,多多少少有點喪。

  回了這處道觀中,李長壽徑直去了自己閣樓,換了身道袍,在榻上盤坐歇息。

  手指點開一面雲鏡,借天道之力,觀察了兩眼花果山水簾洞的情形。

  ——既是借天道之力,這般行為自是默認被道祖所知曉。

  這點細節也是算計,李長壽在主動保持著微弱的存在感,以避免道祖哪天突然想到了他,就直接睜眼看過來。

  若是不巧,道祖看到他對洪荒大道做手腳的情形,大戰就要提前爆發了。

  這三十年,李長壽的進度相當不錯,總體已完成了六成,再有二三十年就足夠了。

  雲鏡所顯:

  花果山水簾洞中,一群猴精跳來跳去,洞中還有一眾實力不錯的妖族高手。

  因妖族化形大多會保留著自己原本種族的特徵,且妖族的通泛文化中,化形後保留原本特徵越多越榮耀;

  故一眼看去,水簾洞中都是些虎頭、鹿頭、豹子頭,兔耳男、狐狸男、驢耳男,氛圍相當不錯。

  原本算是洞天福地的水簾洞,此刻多是酒氣和妖氣。

  孫悟空與幾大妖王,在高台寶座周圍喝酒聊天。

  猴子身周這群妖王,有一頭套著鼻環的老牛,一條蛟龍所化的俏公子,一隻黑羽大鵬妖,一顆紅燒獅子頭……

  李長壽定睛一瞧,那卻是喝到滿臉通紅的獅王,獅駝大王。

  這些大妖,清一色都是妖族出身,除了那老牛,每個妖王背後都代表著一方妖族大勢力。

  那老牛……牛……

  「嗯?」

  李長壽暗中挑眉,投過雲鏡捕捉到老牛幾個習慣性的小動作,心底也是一陣驚奇。

  老君的青牛?

  李長壽對此頗感不解。

  這幾頭實力不錯的妖王,就是孫悟空的結拜兄弟,妖族接下來力推的七大聖,算是妖族走出的一步重棋。

  那頭老牛以後就是平天大聖牛魔王。

  但為何在這牛魔王身上,李長壽愣是看到了青牛的影子?

  牛哥的身外化身?

  呃,莫非青牛為了跟鐵扇廝守,在下界搞了個身份?

  若真是這般,牛哥以後在外面『包二奶』玉面狐狸……

  呸!

  渣牛!

  沒敢多看,李長壽將雲鏡術散掉,隨後故意露出幾分無奈的表情,在那微微搖頭。

  做師父的,自是不想看悟空這般『墮落』。

  實際上,李長壽能感覺到,悟空此時是真的快活。

  剛才所見,那鳳翅紫金冠、藕絲步雲履、鎖子黃金甲已穿在孫悟空身上,顯然是在龍宮打過了秋風。

  一想到這裡,李長壽就……頗為遺憾。

  他真是想看看,遠古強者東海龍王,被自己弟子各種『霸凌欺負』的情形。

  老龍王的氣量其實相當不錯。

  定海神針一直落在海眼位置,本就已是沒了用處;此前封震東海海眼時,也已耗盡了功德。

  此神針與洪荒傳統類型的寶物不同,又與孫悟空的鬥戰之法完美契合,注定會在孫悟空手中大放異彩。

  就是……

  如今這個天庭,有不少高手是肉身上封神榜,得天道之力加持;天庭的實力,遠超原本封神大劫後的天庭。

  如果天庭不放水,悟空這波,估計很難打到通明殿。

  李長壽只能盼著,這猴子不會去招惹天庭某些人畜無害的正神,比如財神、瘟神之類的。

  順帶一提,呂岳終究還是沒逃過被封神的命運,不過他是先被封神,才被天道捉拿。

  那天,當呂岳從天涯閣秘境走出來的時候,腿腳發軟、目光堅定,靠著趙公明求情,硬是肉身上榜。

  礙於呂岳要煉製毒丹,而且一不小心就會小半重天,通明殿下令讓呂岳在外煉丹,每百年最少六十年在天庭內任職,且必須安分守己。

  已算是給了呂岳頗多關照。

  鬧天宮時,假如呂岳這個層次的高手出手,悟空還真有些難頂,畢竟悟空的修道基礎還是弱了些。

  孫悟空還有多少年就要去天庭當官了?

  李長壽仔細推算一二,卻推敲不出道祖具體的時間安排。

  李長壽只能暗中規劃好接下來要走的路徑,盡量高效且隱秘的,多嵌一些幻靈釘。

  能不能以最小代價團滅道祖和天道意志,就看接下來這二十年,自己能『藏』到什麼地步了。

  當前完勝概率:九成二或九成三。

  僅剩三重隱患。

  於是,十三年後。

  ……

  地府輪迴仙島,閻羅殿外。

  「馬,你說這差事,怎麼就落在了咱倆身上,哞~」

  「不要抱怨,不要埋怨,埋頭苦幹,噅兒~」

  牛頭馬面二元帥各自抱著一身『鬼差服』,朝他們在酆都城中的府邸而去。

  牛頭的臉成了苦瓜狀,馬面卻在給他灌雞湯。

  等他們垂頭喪氣回了那簡單如籬笆院的府邸,招呼幾名怨魂守好大門,躲去了正屋中。

  就聽得啵啵兩聲,牛頭馬面拽下頭套,兩個巫族壯漢對視一眼,各自幽幽一嘆。

  他們這些年,過的並不怎麼樣。

  倒不是地府有困難,或是地府巫族有麻煩。

  具體原因,他們說不清楚;

  但自從某一天開始,他們忘記了什麼是美味,忘記了那美妙滋味在舌尖綻放的快感。

  他們探尋了數百年,等待了數百年,最後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曾經的美味,存在於夢裡。

  是他們出現了幻覺。

  之後的他們,就如同失去了夢想的鹹魚,每天就在酆都城東側的一線天雄關處癱著,沒了發掘地府特產的動力,也沒了琢磨陰間音律的希冀。

  差點抑鬱。

  「大人讓咱們啥時候去?」

  牛頭隨口問著,將面前那純黑色的長袍展開,上下打量著。

  「三日後,子時。」

  馬面回答了一聲,將自己面前純白色的長袍展開,捏著下巴一陣沉吟。

  牛頭禁不住抱怨:「啥魂排面這麼大,非要咱倆親自去!

  大人還說要是對方反抗,就直接敲他個半死,卻不能打殺了,重點是要把生魂拘回來。

  整的神神秘秘。」

  馬面道:「半個月前生死簿出問題了,或許跟我們這事有關。」

  「生死簿能出什麼問題?」

  「有個金仙,本該超脫生死,在生死簿上隱藏起未修行前的壽元,但那個金仙原本壽元還在,好像是只有三百多年。

  判官想修改,但判官筆的投影斷了。

  咱們就是去捉他。」

  「嘶——三百年?金仙?」

  牛頭眼一瞪:「這麼強?天道親兒子嗎?」

  「咱們咋知道。」馬面靈活地鑽進面前的袍子中,修長的脖頸輕輕一甩,「幹活就是了。」

  「也對,十位閻君不出門,五方鬼帝怕陽氣,地府能打的也就咱們幾個,這事肯定交給咱們來做。」

  牛頭一陣踱步,眼中略帶不安,嘀咕道:「有問題,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馬面道:「咱們幹活就是了。」

  牛頭瞪了眼馬面,給自己套上了黑色長袍。

  這兩個巫族高手一陣搗鼓,戴上黑白長帽,拿起兩只鬼器,抓來兩條猩紅長舌掛在嘴邊。

  牛頭馬面超退化——黑白無常!

  「還有三天,現在過去啊?」

  「在這裡也沒啥事。」馬面沉聲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現在總是想多穩一手,提前去吧。」

  牛頭嗤的一笑,晃著手中的木鞭,倒也算有幾分樣子。

  「走著,不能給咱們地府丟臉。」

  當下,這牛頭馬面扮作的黑白無常,大搖大擺去了酆都城外,找到了花果山附近的城隍井,投身其中,順利降臨到了東勝神洲花果山附近。

  地府的城隍體系,其實也是李長壽修整、整改過的,不過這些功勞如今都算在了天庭身上。

  牛頭馬面是地府勾魂元帥,只有他們兩個;黑白無常與判官一樣,是地府鬼差的『職稱』。

  而牛頭馬面正是黑白無常的頂頭上司。

  這次攝魂行動,十殿閻君既要穩妥,又不想表現的太過重視,這才有了讓牛頭馬面扮成黑白無常的荒唐事。

  反正就是兩套皮膚,牛頭馬面也不在意。

  三天時間並不算太長,他們在花果山附近溜躂了幾圈,收走了幾百隻無法散去的冤魂、怨魂,不知不覺就到了『定下』的時辰。

  這一夜,牛頭馬面手中木鞭化作鬼幡,身上的黑白長袍散發出微光,那裝飾品長舌更顯猩紅可怖。

  催起一陣陰風,牛頭馬面鎖定了要勾魂的生靈,定睛一瞧,就見目標是隻漂亮的大猴。

  自是孫悟空。

  悟空此刻醉酒熟睡,恰好是大宴過後,水簾洞到處都是如雷的鼾聲。

  這群妖族高手在山中玩樂,因美猴王不近女色,他們的樂子也就喝酒吹牛。

  牛頭馬面兩兄弟對視一眼,悄悄摸到那大猴身後,手中鬼幡齊齊搖晃。

  正此時!

  天道之力降臨,強行將一道虛影自孫悟空後腦勺拽了出來。

  牛頭馬面手疾眼快,兩條鎖鏈直接套了上去,又催起陰風,吹向了花果山附近的城隍廟,火速遁入地府。

  整個過程無比迅速,完全沒有給醉酒的美猴王半點反應的機會。

  然而,牛頭馬面完全沒有料到,他們竟……

  勾回來了一個祖宗!

  半個時辰後,閻羅殿中。

  孫悟空元神竟化作實體,渾身上下閃耀著金色光芒,大大咧咧地坐在閻君寶座上。

  這還不算完,他兩條腿交疊搭在書案上,手中捏著金箍棒的虛影,在桌子上輕輕砸了兩下。

  「把花果山猴族的生死簿找來!」

  周圍一群大鬼小鬼齊哆嗦,那名套上閻君頭套、冒充閻君的大判官,此刻支支吾吾、欲拒還迎、含羞帶怯,最終還是對旁邊鬼差下令。

  「去、去,都搬來。」

  馬面眼一瞪就要衝進去教訓下這猴子,卻被牛頭抬手拉住,拽去了一旁。

  馬面瞪眼罵道:「攔我幹啥?這猴子太過分!」

  牛頭卻道:「急啥急,你不是要穩一點嗎?

  大人他們早就安排好了,這猴子看來來頭不小,肯定有算計。」

  馬面哼了聲,看著那作威作福的猴子,心底就是一陣來氣。

  但正如牛頭所言,此時十殿閻君就聚在不遠處的殿中,一同朝著這邊巴望,時不時含笑交談一二句。

  大多都是在調侃。

  然而,誰都不知的是……

  六道輪迴盤內,原本正在河邊靜坐梳理長髮的白衣女子,此刻卻扭頭注視著猴子的所在。

  「咦?」

  不滅金魂?

  這不是,自己此前設想過的神通?

  只是最後,未能推演完全,後將這不滅金魂的構想,在某本記錄巫族戰技的典籍中提了一筆,典籍差人送給了……

  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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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 00:0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三章 提菩虛

  六道輪迴盤秘境。

  大德后土靜靜坐在河岸上,此時已不去看那猴子所在之處,表情也頗為淡定,似乎此前沒有任何事發生。

  她確實有些驚了。

  弒聖者李長壽被道祖趕出洪荒天地,她自是知曉;

  那紫霄宮中,道祖與太清聖人的大戰,她也有所感應。

  后土知曉截教破滅那日所發生的一切,更是藉著七情化身的雙眼,目睹了洪荒遠古以來最大的一場博弈。

  同樣,那場博弈最後的結果,后土一清二楚。

  太清聖人被封,李長壽被驅逐,截教覆滅,天庭玉帝被天道困縛。

  可為何在這被道祖選中的佛教大興使者身上,看到了長壽的印記……

  不滅金魂之事,后土從未告訴旁人;若所知只有李長壽,且功法已是成熟,被這猴修行成功……

  此間之事,當真有些玩味。

  后土突然笑了聲,表情頗有些複雜。

  是道祖截取了她給長壽的功法?又或是,長壽算準了猴子會來地府,用此法在給自己以暗示?

  還是,自己想多了,這單純只是一個巧合?

  假若不是巧合,長壽莫非是在對自己求援,可又如何能讓猴子修得不滅金魂……

  后土靜靜思索著,不知不覺便陷入了沉思;

  以至於那猴子大搖大擺離開酆都城回返陽間,后土娘娘都沒什麼反應。。

  待她再次回神,發現輪迴仙島各處已是安靜了下來,十殿閻君商量著上天告御狀之事。

  這……

  饒是后土見多了大風大浪,看過了各類算計,此時猶自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無法確定這是不是李長壽在求援,更無法確定,不滅金魂之法到底是否還是她與李長壽獨有。

  甚至,此刻若是因自己妄動而暴露了什麼,更容易壞了可能存在的壽之算計。

  「唉……」

  后土娘娘輕輕一嘆,繼續坐在那小河畔梳洗著長髮。

  她只能假設,這孫悟空與李長壽有關,是李長壽安排下的棋子,由此提前做好出手的準備,思索著自己能做之事。

  若六道輪迴盤突然震動,天道可被『癱瘓』瞬息。

  這,莫非就是長壽想要的?

  與道祖老師鬥智鬥勇自是相當費力,與道祖的對手互探心思,也是相當磨人。

  且準備下,靜待後事便可。

  那句話怎麼說來的?

  是了,穩妥起見。

  ……

  一處小千世界,李長壽坐在一棵蘭花草狀的水屬靈根前,心底暗自推算。

  上一站自己又埋下了十五根幻靈釘,這十三年取得的進度相當喜人。

  還是要感謝悟空,幫他分走了道祖的注意力。

  這麼多年的東奔西走,從三千世界西部一直逛到了東部,此刻又繞向北部。

  尋找到大道現蹤之處九千二百餘;

  出手利用大道現蹤之處,三千六百餘;

  構成天道的底層基礎大道,已有八成被嵌入了幻靈釘。

  其實這般程度,已是足夠了。

  但李長壽這個人,有一種很特別的情懷,骨髓裡寫滿了穩健,此刻猶自不滿足,想在與道祖正式發難之前,能搞點什麼,就搞點什麼。

  哪怕只是增加十二萬分之一的勝算,都足夠他出手去忙碌一陣。

  穩教教主,以身做穩。

  『也不知,后土娘娘是否接收到了自己發出去的信號。』

  猴子只要去了地府,后土娘娘應該就能看到;而且猴子有自己傳授的獨門『不滅金魂』,也不知后土娘娘能否認出來。

  李長壽雖不願讓后土娘娘出手,但穩妥起見,若是在關鍵時刻有后土娘娘這個『次級合道者』出手牽制,必然能增加一二分勝算。

  此事如何瞞過的道祖?

  很簡單,這不滅金魂法,是『虛菩提』一步步推演、感悟出來的。

  李長壽模擬了整個感悟環節,在天道的注視下,寫下了不滅金魂法的修行口訣,且這口訣與后土娘娘當年給的不完整功法,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這才能在天道的眼皮底下,用孫悟空元神傳了一封信。

  當然,此法最大的意義,是強化了孫悟空元神,彌補了孫悟空鬥法時的最大短板,也讓孫悟空能簡單、直接地提升道境。

  缺點就是構思功法時,很容易掉頭髮。

  做最壞的打算吧,後續就當后土娘娘沒接到這『信號』。

  若后土娘娘能出手,那固然是一件美事;

  若是來不及出手,也不會影響到大局。

  一陣微風吹過,面前的靈根輕輕晃動,似是在求饒;周圍已佈置了兩層催熟的陣法,還有幾個月才可摘下這一株靈草。

  他一直在琢磨,如何解開天道對道境的枷鎖。

  修行到了虛菩提這般地步,大道就是他的一切,就是他立足的根基。

  若是被封大道而不去嘗試解開,那才有問題。

  而此刻,他表現的越是鬱悶、越是無奈、越是不想放棄,道祖對『虛菩提』就越是心安。

  【想要扮演好一個人物,必須揣摩他真實的心境,讓表演由內而外,尊重已故原人物,充分表現出這個人物的本性。

  ——《洪荒影視雜談》。】

  說正經的。

  虛菩提的身份,確實是幫了自己大忙。

  從當年追殺虛菩提給他道心種魔,再到自己將天魔尊者靈核埋入那輪迴塔之下,再到後來被迫離開洪荒時的立刻反殺。

  整個算計,到現在就要接近尾聲了。

  從自己在明、道祖在暗,轉換到自己在暗、道祖在明,再到後續一步步掌握主動權,更深邃地參悟這個天地,已是奠定了後續勝局。

  其實,從道祖迫不及待出手,讓太乙打殺石磯、闡截兩教雙方爆發第一次大規模衝突,道祖就已是走向了敗局。

  敗在了道祖對封神大劫這個劇本的不自信。

  敗在了道祖鬥法實力無法勝過太清聖人。

  後續李長壽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可以看作,是他在找尋抹殺道祖的最小代價。

  盤古神其實留下了後手,只是這個後手有點繞,能想明白的不多罷了。

  開天斧為何會分做三部分?

  天道聖人已可重煉風火水土,即毀天滅地後再重開天地。

  開天三件套,其實還可有另外的解讀。

  聖人執掌太極圖摧毀陰陽,令清濁逆反,歸於混沌;

  聖人執掌盤古幡劃開混沌,再次開闢一階,另開天地;

  混沌鐘內可容納小千世界,若是利用混沌鐘自身加速歲月、減緩歲月的神通,其實可將數不清的生靈擁擠在這個小千世界中,只需要歲月加速一下,就可撐到新天地穩固。

  在這個過程,天道、道祖自是統統崩碎。

  但問題就在於,洪荒之中的生靈實在是太多,混沌鐘無法收盡,死傷將會無比慘重,洪荒生靈能活下來三成就算不錯。

  『唉……』

  心底微微一嘆,李長壽凝視著面前的靈草,心底劃過幾個比較深邃的問題。

  洪荒的終點、天地的歸途,混沌海的演變、有形之界的寂滅。

  這是他再面對道祖時,不可避免要討論的問題,只有在這些問題的答案上勝過道祖,才有底氣指著道祖鼻子罵一句:

  『你個偽君子,鴻不群,你就是想稱霸有形界。』

  想想就特解氣。

  乾等著也是乾等著,李長壽主動引動天道之力,打開了雲鏡,看了眼孫悟空此刻的狀況。

  呵,群猴震動。

  這花果山上下,一群被業障纏繞的猴子們蹦蹦跳跳,享受著所謂壽元無窮的喜悅,猶自不知滅頂之災即將到來。

  孫悟空地府走一遭,毀了生死簿花果山分簿,讓花果山猴屬一個個都『長生不老』。

  這其實是孫悟空的理解出了問題。

  生死簿上一筆勾銷,並不代表這些猴子就不會死,只是讓這些猴子垂垂暮已之後,吊一口氣吊到身體撐不住,而後變成孤魂野鬼。

  生死簿與判官筆,是六道輪迴盤的配套法器,主要功用是根據該魂魄前幾世的功德業障,定下這一世的壽元福祿。

  若生死簿無名就可長生不老,那天地早在輪迴體系尚未確立的上古前中期,就被生靈壓垮了。

  純屬過度理解。

  罷了,也怪他這個老師沒教明白。

  這些猴子的下場,本就注定十分慘淡。

  念及於此,李長壽多少有些不忍,畢竟是猴子好心辦了壞事,而這些事全程都是道祖在背後算計。

  上一個被道祖如此算計的,其實就是李長壽自己。

  多看也是無用,再準備準備,過幾年就去紫霄宮攤牌吧。

  李長壽手指抬起,剛想將面前畫面點掉,忽的眼皮微微一跳。

  雲鏡內畫面轉動,鎖定在了東天門處。

  那裡,有個身著白衣、慈眉善目的老者,正端著拂塵、撫著鬍鬚,離了東天門,趕往花果山方向。

  太白金星,冒牌的那種。

  李長壽本體嘴角一陣抽搐,但『虛菩提』假身不敢有這般反應,反而是微微皺眉,又掐指推算。

  天道對虛菩提並不設防,他輕易就推算到發生了何事。

  李長壽原本並不擅長推算之法,他擅長用『窮舉』之法。

  但他佔了虛菩提的道軀元神之後,很自然地就吸納了虛菩提的元神,掌握了推算之法。

  果然,由推算得知,四海龍宮四位龍王、聯合地府十殿閻君中的幾位閻君,聯袂去了凌霄殿告御狀。

  龍宮狀告那花果山水簾洞美猴王巧取豪奪,在他龍宮惹是生非,更是搶走了定海神針,此為大過。

  地府更厲害了,閻君直接狀告孫悟空毀壞人書生死簿,造成地府動盪,實為大罪。

  玉帝當即表達了一些適當的憤怒,立刻就要下令捉拿妖猴,但玉帝身旁的『天庭信鴿太白咕』站了出來。

  這冒牌貨為猴子辯解的角度也是清奇,既不說猴子有錯在先,也不說生死簿分簿被毀,會影響多少生靈,反而說這美猴王竟能打了龍王、制住閻君,自是有一身真本事。

  玉帝板起臉來,凌霄殿上眾仙神一陣沉默。

  雖說太白金星說的有理,但他們不知道從哪聽到過,與之相反的論調。

  【天庭求取仙神,不可只認本領,首重品行】。

  這是『玉帝陛下』寫在天規中的話語。

  但最終,玉帝並未多說什麼,採納了『太白金星』的建議,並下旨太白金星招安美猴王,來天庭做差。

  故此,才有了李長壽此時透過雲鏡所見的情形。

  想了想,李長壽繼續看了一陣,一直看到這冒牌貨駕雲到了花果山,顯露幾分仙力,故做一番玄虛,巧言忽悠住了孫悟空。

  孫悟空一聽天庭招他去做大官,自是樂不可支。

  他招來猴子猴孫、花果山各路妖王,言說他去天庭耍耍、探探山頭,若天庭是個好去處,就把花果山直接搬上去。

  李長壽:……

  這大概,就是膨脹本膨了。

  他這個前天庭權臣都不敢說這種大話!

  關了雲鏡,李長壽並未多看後續之事,無非就是『弼馬溫大戰無良天將』的戲碼。

  根據他對孫悟空的瞭解,孫悟空在天庭必然能結交大批好友,那情形想必十分熱鬧。

  可惜,他的雲鏡探查不了天庭,若是強行看戲,很容易被道祖注意。

  等採了這棵靈草,就繼續埋釘子去吧。

  李長壽靜靜坐在那,凝視著面前的這株靈草,將心底想法盡量放空。

  這一晃,便是三個月過去。

  面前這株蘭花草閃爍出了輕靈毫光,有一縷縷芬蘭緩緩流淌,已是到了可採摘之時。

  李長壽散出自身威壓,讓那些被靈草吸引來的生靈盡數避讓。

  這般靈草,他其實無甚大用,只是做做樣子、搞點煙霧彈,就算是採摘回去,虛菩提也沒這般煉丹的手段。

  他這般道境、如此修為,在這偏僻之地,若是還能被人搶了這株後天靈根,那他李長壽……就把虛菩提的名倒過來寫。

  採了吧,也不在乎最後一絲絲藥力了。

  不妥,『虛菩提』應當對這藥草無比關注,畢竟這承載了虛菩提解道境枷鎖的希望。

  小不忍則亂大忍,忍一忍、忍一忍。

  於是,又過了七八個時辰,到了第二日清晨。

  李長壽心靈福至,取出一只玉盒,慢慢靠近這株靈草,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享受著那種微弱的滿足感。

  正此時……

  一縷道韻忽在左近顯現,一聲牛叫鑽入耳中,讓李長壽動作瞬間僵在那。

  有些費力地扭頭看了眼,卻見側旁林間泛起了迷霧,一頭青牛自其中漫步而出,背上還有個雙眼半垂的老者。

  老君?

  青牛?

  李長壽道心一震,差點就咬到舌尖。

  他剛以為自己已露出破綻,老君就是一句:

  「貧道用丹換你這株寶藥,可否。」

  老君沒事就外出遊歷,敢情就是外出採藥?

  這!

  李長壽心底一動,忽而就有了一個不算大膽的想法。

  要不要,跟老君提前接個頭?

  告訴組織自己已經回來了?

  若是老君出手,在兜率宮的金丹中放點佐料,說不定還真能讓悟空有挑翻天庭的實力,讓道祖無法收場,從而創造自己最佳入場時機。

  這波,倒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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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 接 頭 大 師

  「拜見老君。」

  李長壽這個假虛菩提站起身來,對老君做了個道揖,並順手將靈草收入了玉匣中。

  莫要誤會,他這不是在宣示靈草的歸屬權。

  無論是『虛菩提』的立場,還是他真正的身份,自都不敢跟老君搶靈草。

  他將玉匣捧向前,用仙力推向老君,臉上流露出少許惋惜,卻沒有多少猶豫。

  這波,很虛菩提。

  老君是哪般神聖?何方大佬?

  若是老君今日直接拿了這靈草,那就是弱了面皮;

  雖說,曾有個聖人把面皮玩成了面筋,但老君德高望重,自不會白佔晚輩便宜。

  哪怕這晚輩曾與人教、天庭為敵。

  老君是不必管這些的。

  果然,老君微微擡手讓玉匣懸浮在青牛頭頂,淡定地開口問:

  「你要什麼丹?」

  『虛菩提』低頭道:「這般草藥獻於老君,自是比糟蹋在晚輩手中更妥當,還請老君收下,就當與晚輩結個善緣。」

  「丹藥。」老君淡淡地說了句。

  言下之意,卻是不想與他虛菩提結這個善緣。

  李長壽心底也是一樂。

  家裡這兩位老師實在是太可愛了。

  『虛菩提』擡起頭來,注視著老君,目中劃過少許『詭異』的光芒。

  老君微微皺眉……看不懂這眼神為何意。

  虛菩提沉聲道:「老君,弟子確實缺一味丹藥,此前弟子因受傷,道境被封、道基不穩,想求老君賜下一粒穩固道基的寶丹。」

  「哦?」

  老君看看面前的玉匣,又看看虛菩提,自牛背上翻身下來。

  「且來。」

  那青牛哞了一聲,隨後伴著流光化作了……一名童子。

  小銀!

  青牛果然不在家!下山去扮演牛魔王了吧!

  李長壽本體嘴角瘋狂抽搐了幾下,禁不住抬手捂眼,駕著虛菩提假身向前。

  小銀提著兩只蒲團,看都不看虛菩提,擺在了側旁草地上。

  那老君端坐在一只蒲團上,『虛菩提』低頭向前,略微猶豫,還是坐在了老君對面。

  老君淡然道:「伸手。」

  那表情,讓李長壽想起了上輩子看過的老中醫。

  老老實實伸出左手,老君一指點在掌心,表情怎麼看都有些嫌棄,很快就略微搖頭,示意童子小銀將玉匣還給『虛菩提』。

  「沒救。」

  「這?」

  『虛菩提』忙道:「老君,晚輩雖曾做下諸多錯事,但那終歸是因年少無知、爭名奪利,如今已明一切最後皆是空寂之理,還請老君……」

  「道境也是空寂。」

  老君淡淡地說了句,站起身來,將裝有靈草的玉匣推下,起身走向一側。

  那小銀搖身一變,化作青牛模樣,而後載起老君,朝來路緩慢而去,身形消失在了雲霧之中。

  『虛菩提』悵然若失,坐在原地愣了許久,直到面前的蒲團化作灰塵消散,方才嘆了口氣,收起了手中的玉匣。

  整個過程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異樣。

  老君不屑於對虛菩提這般西方教遺老出手,虛菩提對待老君也是頗為恭敬;且都知老君是煉丹煉器的洪荒權威大能,他想以靈草求取丹藥,也是十分合理。

  最後老君面露不悅,察覺到是天道封了『虛菩提』的道境,用丹藥並不可解,也就說了一句『沒救』。

  自然,老君也不太可能去譏諷虛菩提,表達『沒救、告辭、不必遠送』之後,騎牛走人,也是頗為瀟灑。

  但實際上……

  老君一指點在虛菩提掌心時,道心之中泛起了一縷縷靈覺,有些像是靈寶與生靈在交流。

  此刻,青牛踏走虛空,老君細細品味著那份靈覺,沒有任何表情顯露。

  李長壽說了些什麼?

  他當場就背出了心火燒的配方,自證身份後立刻言說自己的打算。

  『老君,弟子借虛菩提軀殼,在與道祖博弈。

  有一事需老君出手……便是那隻靈猴悟空,他是弟子的弟子,且是道祖的棋子,弟子想多給他一些好處,讓他面對道祖算計時,多幾分反抗的力道。

  品性不必擔心,猴子狂傲歸狂傲,心有生靈慈悲心。

  稍後他在天庭會有一陣醉酒鬧事,那時會去折騰兜率宮,還請老君做些丹藥,給他提升自身實力所用。

  弟子在它身上埋下了一方大陣,用以關鍵時刻防護他自身,靈力越多、這大陣越強橫。』

  老君嘴角微微扯動了下,騎著青牛・銀版趕去下個採藥之地。

  而當老君心底泛起這些靈覺時,在李長壽道心深處,也有一縷傳聲迴旋,最後緩緩消散。

  那是在老君在他掌心一點時,主動傳遞給李長壽的靈念。

  比起李長壽的長篇大論,這靈念很短,但靈念中的語句,卻讓李長壽鼻尖微微一酸。

  『太清無恙,本化同心,早知你歸。

  莫要太累,事若不可,破而後立。』

  這……

  李長壽心底自是一顫。

  這短暫的接觸、短暫的交流,卻讓他心底安穩了許多。

  老君應該是老師留下的一步暗棋,表面上與老師已無關聯,只是一具秉承了當年太清聖人『護衛天庭』意志的化身。

  甚至連天道都瞞過了,覺得老君的存在對天庭、對天道有益無害。

  然而實際上,老君與太清同心同德……關係就很玄妙。

  李長壽突然想到了點什麼,心底浮現出了一張太極圖;這太極圖緩緩旋轉,陰陽雙魚的魚眼上,顯出了兩道身影。

  老師、老君。

  嘶——

  是了,陰陽大道!

  老師和老君應是一體雙面,且老師已經做到,將道心一分為二、各自推算陰陽之道,而後合二為一,自成無上大道!

  老師和老君確實是兩個生靈,因陰陽的對立,這兩個生靈完美劃分,無法互相干涉;

  但因陰陽共濟、陰陽並存之理,這兩個生靈本質上是一個生靈,就是太清!

  只有這般,將自我分割,一面去代表陰、一面去代表陽,相生相剋、相融相隔,才能將陰陽大道推演到極致!

  當日在紫霄宮中的大戰,老君其實參加了,去的並非是老君,而是老君的大道!

  太清老師能力壓其餘五聖,鬥法勝過道祖,就是因,當太清與老君的大道相合,就能在短暫的一瞬邁入陰陽歸一、混元無極之境!

  老師的戰力水準堪比混元無極聖!

  可惜的是,老師並不是真正的混元無極聖人,也不忍抽走洪荒的半數靈氣成就自身大道聖人果位。

  ——抽走洪荒半數靈氣而成聖,是遠古時代大能大神通者聯手推算得出的確切結論。

  但這裡的『靈氣』,並非是指洪荒天地內飄蕩的各屬性、無屬性靈氣,也包括了,化作法力、氣息儲存在生靈體內的靈氣。

  在生靈之力鼎盛時,若要成就真聖,就必須屠戮生靈高手、釋放他們所佔據的靈氣。

  太清老師一直可以,但老師一直沒做。

  唉……

  不成真聖,無法斬斷道祖與天地本源的關聯;

  成真聖,便要讓洪荒天地損失慘重,生靈之力徹底跌入谷底而無法上揚。

  若老師發動成聖大劫,自會有高手溜走,天地間的靈氣最後還是被少數生靈大能把持,那將會是洪荒煉氣士的末路。

  李長壽突然有些明白,為何老師一直不願多收弟子。

  老君今日,應該是故意來見自己的吧。

  為了讓他不必太擔心,也不必太操勞,一切都有老師給自己托底,讓自己能放心追逐另一條路徑。

  嗯……

  老師牛啤。

  「唉。」

  『虛菩提』看似失意地嘆了口氣,其實是抒發心底之意。

  他抬頭看向五部洲方向,表情略有些陰沉。

  下一站,繼續埋釘。

  為了不讓老師失望,也為了老師身上承載的那份盤古遺願。

  最後一戰。

  很近了。

  ……

  「姐姐,喝茶了。」

  鯤鵬秘境,大殿角落的隔音陣法中。

  靈娥一身草綠短裙、長髮束著少女環鬢,腰間玉珮叮鈴作響,那雪白脖頸上戴著的項鏈,正散發著微弱的仙光。

  一眨眼這麼多年過去,靈娥卻是毫無變化。

  畢竟已是金仙,且在此地的日子也頗為悠閒。

  師兄一直在大殿正中盤坐,在洪荒中密謀著反天大計,把所有事自己扛了起來。

  她看著心疼,卻也幫不上什麼,只能在旁邊安安靜靜地陪伴著,等待著,準備著。

  若是師兄輸了,自己就細心安慰,幫師兄消散情緒。

  若是師兄贏了,自己就在旁歡呼鼓勵,讓師兄感覺到得勝後的氛圍。

  噠噠兩聲,茶杯放在軟榻正中擺著的矮桌上,靈娥順勢坐了下來,托著下巴注視著一旁含笑道謝的雲霄姐姐。

  雲霄正擺弄著一只微型陣法盤,在李長壽抽不開身時,琢磨著此物的改進之法。

  比起靈娥,雲霄的變化更是微小,畢竟也是先天大能,這都不到千年的歲月,近乎一眨眼就過了。

  雲霄也總算體會到了那種,心上人就在側旁,卻無法交談的鬱悶。

  但她每日都維持著淡淡的妝容,想讓那人睜眼就能看到狀態最好的自己,就如此時。

  長髮盤起雲鬢,面頰白皙晶瑩,自纖指指尖到眉角,都是那般天成的柔美纖靈。

  莫說男仙,便是靈娥看雲霄都能經常看的入神,千年萬年也不會覺得厭。

  雲霄指尖的動作略微停頓,對靈娥溫柔笑著,柔聲問:「此前的動靜,可是玄都師兄回來了?」

  「嗯。」靈娥嘆了口氣,緩緩趴在矮桌上,額頭抵著桌面,「這次出去,又殺了些洪荒老惡徒,匯聚了不少真靈之力。

  大家現在幹勁十足,都想著這麼積累下去,有朝一日能殺回洪荒。」

  雲霄將微型陣法盤收起,手中多了兩枚李長壽寫的玉符,輕聲問:

  「那你如何看?」

  娥有氣無力地道一句:「師兄必勝……」

  雲霄淺笑連連,又道:「能與道祖爭鋒到這般程度,他已足以讓咱們為傲,我們就靜靜等他做完這些事,與他一起在此地歸隱,一切便好。」

  「嘿嘿嘿。」靈娥突然一陣癡笑。

  雲霄柔聲道:「莫要這般發笑,你我總歸是要時刻端莊些。」

  「姐姐!」靈娥坐起身來,眨巴著那雙靈秀妙目,「我們提前佈置好成婚用的東西吧!」

  「這……怕是會讓人取笑。」雲霄笑道,「說你我迫不及待想出嫁一般。」

  「管他們作甚。」靈娥道,「按師兄此前規劃,還有最近幾年,師兄幾次露出表情都是輕笑、調侃,顯然師兄已經很接近成功了。

  根據本師妹長期觀察所積累的經驗,師兄現在勝算絕對超過九成五了,不然師兄不會偶爾露出放鬆的表情。

  姐姐,咱們提前做點準備,等師兄醒過來,這邊就直接敲鑼打鼓,如何?」

  雲霄輕吟一二,柔聲道:「也並非不可,只是開陣時小心些,莫要讓人看了去。」

  靈娥興沖沖地道:「要不要讓酒玖師叔她們進來幫忙?」

  雲霄略微思索,搖頭道:「不可,此殿除了你我,便是瓊霄碧霄也不可入內,咱們莫要給他添亂。

  他此前所說,這鯤鵬秘境可能存有道祖眼線,我細細思量,也覺得必是如此。

  道祖確實是會做出這般事,不然也不放心咱們這麼多反天生靈聚集在一起。」

  靈娥小聲問:「姐姐,你覺得誰最可疑?」

  「幾位師弟師妹。」雲霄看向李長壽所在之地,輕聲道,「此事還未有定論,等他醒來再說吧。

  咱們本就只剩這些高手,若是因此事鬧的人心惶惶,也是頗為不值。

  他應當是想不去調查此事,用這般眼線麻痺大意道祖。」

  靈娥若有所思狀,仔細回憶了一陣,小聲道:「確實是有幾人,曾找我打聽師兄的狀況,對此有一丟丟的過於關注。」

  雲霄溫柔地笑了笑,繼續研究手中玉符,柔聲道:「莫要多想了,看他如何決斷就是。」

  「嗯。」靈娥輕輕嘆了聲,托著下巴注視著雲霄的側顏,「姐姐,你要不要去跟他們打牌玩耍一陣,你總是在殿中,也不覺得煩悶嗎?」

  雲霄笑了聲,柔聲道:「好歹也是先天生靈,渡過了漫漫歲月。」

  言說中,她看向李長壽的身形,目中總算泛起了少許憂慮。

  「姐姐怎麼了?」

  「只是怕時日一長,少了新奇,沒了相看兩不厭之感,他心底會有些苦悶。」

  「姐姐多想了。」靈娥嘻嘻一笑,「絕對看不厭的!」

  雲霄笑而不語,言道:「只是這般擔心罷了,最近總不免這些胡思亂想。」

  話語柔柔、氣息軟軟。

  兩人在隔音陣法中繼續閒聊著心中話語,倒是分擔了彼此不少忐忑。

  大殿正中,李長壽依然靜靜盤坐,自身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嘴角偶爾劃過幾分笑意,眉頭也不再輕皺。

  ……

  天庭,御馬監。

  猴子換上大紅官袍,背著手在各處左看看、右看看,得意地去了正堂。

  不錯,不錯,今天的天馬,也是很有精神。

  等會兒繼續牧馬天河畔!

  這天庭給他一個弼馬溫的小官,還當他啥都不知道;給玉帝養馬的官,那不就是給自己養黑熊的老馬猴嗎?

  哼哼,本大王姑且踩踩點,在天庭找個好去處,待明日打服了天庭,帶猴子猴孫來這好去處享福。

  猴子振了振雙手,寬大的袖袍落下,露出毛絨絨的手爪,用高調道:

  「來人啊,給本官,開馬欄!」

  猴子話音剛落,一旁仙官剛要答應,就聽著『御天馬監』外傳來一聲吆喝。

  「來啊!給本元帥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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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 00:07: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五章 叛天

  南天門,一道金光劃破了平靜的天穹,直接闖出天門。

  守門天兵天將正犯懵時,那金光已消失在天邊。

  過了好一陣,眾天兵天將才聽到身後傳來的大喝聲:

  「攔住弼馬溫!他竟叛出了天庭!」

  眾守門天兵天將面面相覷,又看看天邊的雲彩,哪裡還有那道金光的蹤跡。

  南天門當值天將連忙趕去通明殿稟告,說那弼馬溫孫悟空已是離了天門,朝下界花果山去了。

  天庭之內一片嘩然。

  叛天!

  本來招個妖族妖王入天庭做官,已是讓不少文臣武將不滿;

  而今這美猴王不滿天庭給的官職,打了天庭元帥、踹翻了御馬監的書案,就這般直接反出了天庭?

  那還了得!

  凌霄殿前,道道流光化作文武正神,朝殿內快步湧去。

  那被打的元帥,此時還是鼻青臉腫,負了輕傷,自殿中陳述此前自己的悲慘遭遇,只是說遭了那猴子偷襲,才被打得如此淒慘。。

  這不知名的小元帥罵道:

  「若是讓末將與那野猴大戰,定要他好看!」

  怎料,此元帥身後跪著的一名御馬監小吏,忍不住小聲道了句:「當時不是元帥您先動的手嗎……」

  「嗯?」

  這元帥扭頭瞪了眼那仙吏,回身時還想說話,卻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威壓。

  這元帥抬頭看去,只見玉帝身側、平日裡一團和氣的太白金星,此刻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那目光……

  直讓他元神輕顫、靈台失守,差些癱軟在此地。

  玉帝淡定地看著這一幕,非但沒有惱怒,反而還想笑。

  玉帝想看自己身旁這冒牌貨又要做什麼;或者說,道祖老師又要做什麼。

  當下,這太白金星站在高台上,對玉帝拱手行禮,道:

  「陛下,那弼馬溫不服管束,竟如此膽大妄為,叛出天庭!

  老臣此前以他神通過人、本領強橫而舉薦他來天庭為官,臣亦有失察之責,請陛下責罰!」

  卻是將此事定性,讓事態更為嚴重化。

  玉帝露出幾分微笑,不理身旁的『太白金星』,反而看向下方眾正神,問道:「諸位愛卿,誰可去將那弼馬溫,捉回天庭問罪?」

  下方眾仙神你看我、我看你,武將第一列的李靖向前半步。

  看此時李靖。

  封神之後已過數百載,他已是修為有成,在天庭領兵作戰、屢立戰功。

  李靖極擅兵陣聯擊之法,每次排兵佈陣毫無錯漏,又有其子哪吒做先鋒,征戰三千世界未嘗一敗,已是有托塔李天王之稱。

  然,李靖並不記得自己此前有過一位義父,也並不覺得自己與高台之上、玉帝身側的那位玉帝信使有什麼關聯。

  李靖只知,他出身度仙門,得度厄真人器重收為弟子,封神時仗著哪吒的關係入了天庭做元帥,而今也算一步步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當然,這裡面自有玉帝的格外關照。

  天庭立於三界已又不短的歲月,有過微弱之時,也有過漫長奮鬥,才有如今的強盛。

  自天庭建立至今,極少有仙神如此明目張膽叛逃。

  辭官、叛天,雖是相同的結果,但卻是截然不同的性質。

  更何況,叛天者還是妖族妖王。

  李靖聽聞玉帝問詢,立刻向前稟告:

  「陛下,末將願去捉拿叛臣弼馬溫!」

  一旁幾位大元帥悻悻收回步子,他們反應又慢了半拍。

  玉帝道:「有李愛卿出馬,吾自是放心,愛卿這就調遣兵馬、去那花果山拿了那妖猴歸來。」

  「末將領命!」

  李靖低頭領命,轉過身來,金絲斗篷獵獵作響,左手於腰身處扶著佩劍劍柄,右手托著一方古塔,頭盔寶珠輕輕搖晃,邁步朝殿門而去。

  殿外鼓聲大作!

  李靖虎符落下,通明殿中流光飛射,一隊隊天兵朝南天門與東天門迅速匯聚,只待整軍後前去捉拿孫悟空。

  李靖出兵,隨行大將自不能缺了哪吒,又有巨靈神、巨力神、巨腳神這般武將。

  眾仙神此刻大多並未太過在意此事,只是當那美猴王不懂規矩,犯下這般死罪,讓李靖去討伐一地妖王,本就是殺雞用了宰牛刀。

  天庭征伐嘛,自是以武將為主;

  真要是到了天庭危急存亡,或是面對困境了,才會有一干文臣外出『平事』。

  打個妖王,又何須請八部正神中的大佬出手。

  天庭整軍自是要費些功夫,按下不表。

  且說那孫悟空回了花果山,見到了自家猴子猴孫就是破口大罵,說那天庭瞧不起猴,給個官職官位小也就罷了,他自是忍著,想看天庭是什麼去處。

  從小做到大,那也不是不可以。

  但這天庭,平白無故還讓個本領稀鬆的武將,來他面前作威作福!

  是可忍猴不可忍!

  這能慣著嗎?

  花果山聞訊而來的各洞妖王,此刻卻是頗為忐忑。

  眾妖王還以為,他們竟撿了個便宜,投靠了個被天庭接納的妖王,以後在天地間也可安生些了,不必像之前那般擔驚受怕。

  可這美猴王怎麼就突然回來了?這才去了沒幾天。

  當下,有猴子問:「大王您怎麼回來了?可是天庭待著不順心?」

  孫悟空便將此前遭遇說了,眾猴頓時義憤填膺,那些妖王卻是面色漸漸發白。

  「大王!」

  一頭鹿妖喊道:「您莫非、莫非也沒辭官,就這麼回來了?」

  孫悟空笑罵一聲:「你家大王,將那去惹事的天庭元帥打了一頓!

  撕了那身俗氣的神仙官服,換回了這威武戰甲,又踹翻那破書案,告他們一聲這官不做也罷,就這麼甩身出了南天門。

  快哉,快哉!」

  群猴頓時歡呼雀躍,那群妖王一聽,自是面色大變。

  這、這可還了得?

  天庭的官,可是說不做就能做的?

  有妖王想要開口言說此事的嚴重性,卻被身旁妖族拉住;這數十名妖王對視幾眼,各自已是有了算計。

  又有猴子喊:

  「大王!那天庭也不是甚好去處!

  您在山裡也沒個拘束,上天還要被人管著!倒不如以後就在山中跟咱們逍遙自在!」

  悟空跳回石座中,笑道:

  「孩兒們,取些好酒,拿些瓜果,本大王醉上一醉!」

  眾猴精轟然應諾。

  有數百隻猴子立刻竄出水簾洞,漫山遍野開始採摘瓜果,搬運些酒水。

  那些妖王順勢向前行禮,孫悟空看了他們幾眼,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讓他們隨意便可。

  不多時,花果山中熱熱鬧鬧,猴子們各處蹦跳,大妖小妖也是樂哉安樂。

  就是有不少老妖,已是連夜跑路,生怕跑得慢了頭頂就有天雷砸落。

  孫悟空對此也是不理。

  他花果山又不是什麼來得去不得之地,隨意來去。

  當年孫悟空離開花果山去求仙法,山中已是有了不少猴精;牠們雖無具體修行之法,但吸納天地日月精華,也有幾分法力。

  也正是這批猴精活過了兩百多年,孫悟空得道回山,山中眾猴還是尊他為大王。

  孫悟空在自家師父那裡,也得了一些修仙法;

  師父不讓他傳下自己所修的功法,但這些修仙法一樣可以給猴精修行,增長壽元。

  此時,花果山中猴兵眾多,且都有幾分實力,孫悟空帳下也有幾隻洪荒異種猴,也都是不錯的妖王苗子。

  因他美猴王聲名大作,此前也有許多猴屬妖族高手前來投奔,在花果山安了家。

  花果山妖族,早已成氣候。

  悟空與眾妖於山中大宴數日,正自歡樂。

  這日晌午,忽聽雷聲陣陣,似有千軍萬馬自頭頂滾滾而來,天地一片昏暗,眾妖大驚失色,悟空也是一個激靈醒了酒。

  就聽雷聲中有吼聲喊道:

  「大膽弼馬溫!還不外出受縛!隨咱回天庭受審!」

  孫悟空身形一閃,逕直跳到花果山山巔,抬頭看著那滿天烏雲,渾身戰甲閃出暗色金光。

  那烏雲正中凝出一張巨大的面孔,一雙彷彿神雷凝成的湛藍色眼眸睜開,雄渾的嗓音再次在天地間迴盪:

  「弼馬溫!還不速速束擒!」

  「哦?」

  悟空不以為意地輕笑了聲,「莫要用這般稱謂,這弼馬溫,老孫不做了!」

  「大膽!」

  那張大臉怒吼:「天庭神職豈可兒戲!這是你說不做就不做?

  你叛離天庭,已經是犯下滔天大罪!

  此時若束手就擒,還有一分活路,若是讓本將現身,你這花果山怕是也要被本將夷為平地!」

  「哼哼,好大的口氣!」

  孫悟空罵道:「你天庭不善用人,還不興人自己走了?這是哪般霸道的道理!」

  「孫悟空!休要插科打諢!」

  烏雲震顫,那張大臉徑直向下探來,隨之又現出脖頸、軀幹。

  這竟是一名巨人,大有千丈高,生的凶神惡煞、身形雄壯威武,手中一雙大斧,像極了當年那個紮著雙馬尾的巫族戰女。

  轟!

  這巨人穩穩落地,站在花果山側峰之上,踩得山體出現層層裂痕,雄壯身軀散發出驚人的威壓、

  在這巨人頭頂,那一層層烏雲交疊、瀰漫,其上有數百赤膊天兵奮力擂鼓,其後數不清有多少手持長槍的天兵靜默不語。

  天威,浩瀚!

  孫悟空目光一凝,收起了此前那嬉皮笑臉,自耳中掏出如意金箍棒。

  噹的一聲,金箍棒拄在身後,那鳳翅紫金冠的兩根飛翅輕輕搖晃,鎖子黃金甲金光大作,一身暗金色的猴毛散出濃烈戰意。

  那巨人高呼:

  「本將巨靈,前來捉拿!」

  孫悟空雙眼一瞇,身形驟然膨脹,轉眼化作數十丈、數百丈,頃刻間漲做千丈大小,與那巨靈神正面相對!

  法天象地?還是法相天地?

  這猴頭竟會道門的護教神通!

  巨靈神目中一慌,立刻向前進逼,高舉大斧對孫悟空當頭劈下。

  孫悟空卻是不願在此地大戰,千丈高身形一閃,逕直出現在巨靈神背後。

  這麼大,還能乾坤挪移?

  巨靈神頓時慌了神。

  他這般法身神通,此前對戰了數十妖王都是輕鬆獲勝,沒想到今日遇到了如此扎手的硬茬。

  正要回身,巨靈神就感覺脖頸被一隻鐵箍般的手掌擒住,巨力拉扯,將他身軀竟隨意拽動,如同扔麻袋般,朝東海萬里煙波甩了出去!

  這、這?

  這弼馬溫不是金仙妖王嗎,為何這般強?

  巨靈神氣得哇哇大叫,自半空穩住身形,一腳踩在淺海中,返身朝孫悟空踏步奔馳。

  大地不斷震顫,海水四處翻騰。

  孫悟空雖化作千丈大小,卻不缺靈動飄逸之感,雙腳在花果山山體一點,並未踩實了,已是衝到東海邊上,與巨靈神拉開大戰。

  看那雙斧似要劈開山脊,瞧那鐵棒近乎震碎乾坤。

  空中白雲漫卷,東海波浪滔天。

  但這巨靈神鬥法招式著實太過僵硬,不過幾個照面,已是挨了孫悟空幾棒子,被打得連連後退,雙手都要拿不穩那雙大斧。

  這還是孫悟空沒下死手。

  巨靈神心道不對,剛要喊幾聲場面話後退,就聽空中響起收兵的鼓令。

  這巨靈神暗道僥倖,順勢與猴子硬嗑一擊,迅速後跳。

  「今日戰罷!妖猴休要猖狂!」

  巨靈神大罵一聲,身形驟然縮小,化作一道流光衝去天際。

  孫悟空卻也不追,抬頭看著空中戰陣,略帶嘲諷的一笑,散掉了法身神通,提著金箍棒飛回花果山。

  卻是輕鬆贏下了這第一陣。

  孫悟空回山,自是有眾猴向前賀喜,但那些妖王大多不見了蹤影,只有七八名新晉的年輕妖王向前祝賀。

  對此,孫悟空也並未多說什麼,只是下令猴兵演兵備戰。

  再說那巨靈神回了天兵本陣,面色尷尬、面露難色,身形化作常人高矮,單膝跪在李靖面前。

  「末將有辱使命,還請元帥責罰。」

  「巨靈將軍不必請罰,是本帥低估了這弼馬溫的手段。」

  李靖如此道一聲,坐在圈椅中撫鬚思索。

  他其實並不喜歡留鬍鬚,但如今手握兵符、領軍一方,若是面相不夠威嚴,不足以服眾。

  一旁又有金仙境天將向前,朗聲道:

  「大元帥!這弼馬溫勇武過人,倒也算有幾分本領,末將願率一支天兵下去捉拿,以戰陣擊之!」

  李靖本是要點頭,但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來時,那位玉帝信使的叮囑。

  『李元帥,捉拿弼馬溫之事,宜緩不宜急。』

  李靖並不喜歡這個老倌兒,但對方是玉帝陛下的近臣,又被稱之為『玉帝陛下傳話筒』。

  對方的意思,相當於陛下的旨意。

  他是做臣子的,第一要務便是對陛下忠心。

  「不必著急。」李靖道,「且等一二,明日再遣勇將前去捉拿。

  此地是五部洲之地,三界繁華之所在,若能直接擒住孫悟空,也不必大開戰戈。」

  「是!」

  眾將之後,哪吒抱著火尖槍打了個哈欠,少年面容上寫著少許無聊。

  第二日,又有天將出陣叫戰,孫悟空欣然迎戰,三招兩式就將天將打發了,一腳踹回了天上。

  妖族士氣大振,眾猴更是喜不自勝。

  第三日、第四日,各有天將外出叫陣,都被孫悟空輕描淡寫、簡單打發。

  妖族哪裡受得了這般『鼓勵』?

  一個個原本跑走的妖王再次出現在了花果山附近,更有不少激進的妖族上古高手聞訊而來。

  孫悟空對此只是不屑一笑,下令花果山水簾洞只能進猴。

  第五日。

  空中雷聲陣陣,花果山的清晨滿是喧囂。

  天空之中,天兵天將又增多了些,擂鼓聲變得出奇一致。

  大地之上,群妖匯聚、妖氣沖雲,猴兵排兵佈陣,身著簡單戰甲、手持兵刃,於漫山遍野大聲吆喝。

  氛圍已是頗為凝重。

  孫悟空獨身立於山巔,抬頭看向上方陰雲。

  他悠然道一聲:「天庭戰將,一個能打的都沒嗎?」

  「弼馬溫,你覺得自己很能打嗎?」

  雲中傳出少許回話,卻見烏雲底部出現了一層火紅色陰影,一股清妙的道韻在天地間流轉開來。

  忽見那雲霧破開,一道身影撞開雲霧,自空中飛落。

  孫悟空定睛看去,卻見來將眉清目秀,似是少年,雙腳踩在一對火輪兒之上。

  他手持尖槍、身著蓮花戰衣,頭上紮著兩只髮包,面容還有些稚氣。

  哪吒。

  孫悟空見狀頓時笑了,罵道:「天庭這是無將可用,怎得派了你這小娃娃。」

  「小娃娃?」

  哪吒挑了挑眉,淡然道:「你尚未出世,我已是天庭正神,若按年歲來算,你喊我一聲爺爺都是不為過。

  不要以為會說幾句狠話,你就是洪荒中的狠人。

  這天,你翻不了;

  這地,你覆不得。

  一隻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猴頭罷了,充什麼妖族猴雄。」

  孫悟空頓時呲牙露出凶相。

  哪吒扯出淡淡笑意,手中火尖槍挽了個槍花,一縷縷火焰將自身包裹,髮包自行解開,長髮隨火焰不斷飄舞。

  槍尖下指。

  「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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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 00:08: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六章 危・金蟬・危

  「天庭這次遇到麻煩了,道友聽說沒?」

  「那自是聽說了,這美猴王孫悟空,一身本領、天成的神通,與三壇海會大神哪吒大戰十二次不分上下!

  五部洲妖族都沸了。」

  「哼哼,沒想到天庭也有今天!」

  誒?

  五部洲附近,一處大千世界中。

  李長壽頂著虛菩提的老道皮膚,穿了身玄色長袍,在一處仙人聚集交流之地,聽到了這般消息。

  小哪吒與悟空大戰十二次?這沒道理。

  李長壽端起面前的茶水,在鼻尖嗅了嗅,眼底劃過幾分不解。

  哪吒現如今已經能忍住大戰十二次都不爆發煞氣了?

  此時哪吒還是人族的先天道軀,且煞氣已成了哪吒對敵的暗藏底牌,若哪吒火力全開,此時的悟空按理說抵擋不住才對。

  莫非,自己對悟空的實力有些誤判?

  李長壽心底輕吟一二,暗中施展了風語咒,方圓萬里幾處仙人聚集之地的對話聲紛沓而來。

  空明道心鎮壓本體,李長壽化身木得感情的信息處理端,盡可能搜集到了有關哪吒與悟空大戰的消息。

  十二次大戰可以確定是真的,前後打了一個多月,幾乎隔三天戰一場。

  哪吒用了煞氣,但每次都在煞氣失控之前,無法將孫悟空完全壓住。

  孫悟空愈戰愈勇,與哪吒誰都奈何不得誰;

  天庭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有點進退不能,哪吒倔脾氣上來了,現在誰的話都不聽,每次休息好了就去找猴子索戰。

  這一戰,當真打出了美猴王的名聲。

  哪吒因每次都能佔到優勢,更是證明了自身本領,三壇海會大神之名越發震耳。

  李長壽不由暗自嘀咕……

  道祖對劇本的掌控力度這麼弱了嗎?這跟自己印象中的西遊好像不太一樣。

  換個角度考慮,此時尷尬的其實是李靖,並非天庭,天庭之內已是高手如雲,玉帝若真的惱了,直接用神權號令一二高手,下凡捉猴也只是須臾之事。

  哪吒與孫悟空被冠之以最強金仙之名號,他們就算再善戰,也擋不住法寶砸落、陣法困縛。

  李長壽心底暗自計較,仙識緩緩擴散開來,幾乎將整個大千世界籠罩住。

  這裡離著五部洲很近,自是有不少妖族的蹤跡;

  李長壽很快就尋到了妖族的『據點』,略微探查,也就知曉了妖族視角中的花果山大戰是哪般情形。

  『妖族完了。』

  那裡的大戰,其實已被道祖利用,釣更多的妖族高手趕去花果山,將花果山打造成妖族第一聖地,從而將妖族上古殘存元氣一網打盡。

  被拖延的大戰……

  不分上下的哪吒和悟空……

  逐漸亢奮的妖族,以及那保持沉默的天庭……

  這盤棋,道祖沒有對手,想必也會十分寂寞。

  李長壽停下了第一次由『虛菩提』用出來的風語咒,將手中茶杯放下,起身離開了此地。

  他正在返程的路上。

  本來,李長壽卡著孫悟空第二次上天的時機,回五部洲做最後的準備。

  此前雖被道祖警告不可回五部洲之地,可如今已是要攤牌掀桌子了,自是不必多顧忌什麼。

  人生有時候,就是需要去承擔一部分風險;

  機會就在前路,自己必須去搏一搏,哪怕……只是為了零點零二的勝算。

  能做的,都已做了,接下來就是找個時機了。

  飛出這片大千世界,『虛菩提』的身影漸漸隱於虛空之中,遁在乾坤最深處,漂浮於三界五行的界限,緩緩逼近五部洲之地。

  與此同時,鯤鵬秘境中,李長壽久違地睜開雙眼,立刻就要露出一點勝券在握的微笑,卻突然看見……

  呃,怎麼又變了些內景?

  各處都掛起了暖色的帷幔,貼上了紅艷艷的喜字。

  李長壽:……

  他這要準備去跟道祖決戰了,後方怎麼就開始給他強行『插旗』了?

  還插的是『打完道祖就成婚』這種詛咒力度無比巨大的黑旗!

  啊這。

  李長壽皺眉凝神,心底一橫立刻就要去找雲霄和靈娥先成婚,但隨之又想到,這般行為多少有些草率。

  自己身為長生仙、洪荒後起之秀、天地間頂尖大羅、均衡大道持有者、道祖鴻鈞最忌憚的幾個生靈之一,不能總迷信上輩子那套。

  而且雲霄和靈娥也沒開口說出來;

  不是什麼大問題。

  此時洪荒局面確實到了一觸即發的時刻,自己若是趕去的不及時,很可能會讓最後決戰的效果大打折扣。

  抹殺道祖並不是他最終的目的;

  為洪荒解開那自開天闢地前就捆綁上的束縛,才是他最想做的事。

  「雲?師妹?」

  李長壽輕喚了聲,嗓音傳去角落中的隔音陣法,卻發現陣法之內並無人影。

  仙識掃過,一應陣法自不能阻,他能見雲霄、靈娥,與幾位女仙在不遠處的大殿喝茶,手邊各自還有些正在做的女紅。

  先天大能親手縫製紅蓋頭……這也算是入鄉隨俗,尊重人族的傳統了。

  想了想,李長壽留下了一枚玉符懸浮在身前,寫入了後續安排的幾句話語。

  隨後,他命四梅將軍火力全開,全方位滲透洪荒天地,確保與『虛菩提』連接的同時,又開啟了兩個後備假身。

  一為業障大妖,道心魔性難除。

  一為中神洲一名天仙境的煉氣士,該煉氣士心底有愧,道心不圓滿,故被域外天魔有機可乘。

  這兩個目標已暗中『培養』了數百年,此時李長壽沒有雙管齊下,而是慎重地依次動手,與虛菩提一般,煉成了第二元神。

  取名貳號、叄號。

  一心二用,李長壽掌控著那名業障大妖,自西牛賀洲東北邊界處,一路從北俱蘆洲邊緣,悄悄趕去花果山。

  貳號不必多做什麼,只是躲在那裡去看著,確定每一個『步驟』的時間。

  這就不能借推算之法去探查了。

  不然,就跟兩國交戰,一國還在用對家的衛星制導技術一樣,很輕鬆就會被反制。

  李長壽駕著貳號化身一路躲躲藏藏,順便消化著貳號的記憶,打探到了許多一手消息。

  妖族已是沒了耐性,不少在此前活下來的上古大妖已蠢蠢欲動,公開表明支持花果山美猴王。

  妖族啟動了一個『七小聖』計劃,旨在推出七位高手,成為妖族偶像……咳,成為妖族標桿,聚攏妖族妖心,而後順勢與天庭和睦相處。

  反天是不敢真反的了,不過反天可以成為妖族投靠天庭的手段。

  其實,也不能怪妖族有這般異想天開的想法;他們有關李長壽的記憶,已被道祖清洗,此刻對天庭雖有忌憚,卻說不上畏懼。

  若是沒有那些藍色波紋,估計孫悟空剛在花果山聚妖族勢力,妖族殘存的高手肯定會蜂擁而至,拍死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石猴。

  壽的威懾力。

  李長壽將貳號落穩,就在花果山附近不遠,留了一部分心神在此地。

  隨之,他心神挪去叄號處,自中神洲一處宗門外出,朝北俱蘆洲而去。

  名義上是去採藥,實際上是去看北洲巫族如今的處境。

  那壹號化身自就是虛菩提,此刻正慢慢接近南海的天涯海角,他第一站會去靈山,名義上是去找接引聖人,看能否解開天道對道境的封鎖。

  實際上,是想去看望下那只即將出世的金蟬。

  他不是一個小氣的仙神,以前那點恩怨早就放下了。

  他去找金蟬子麻煩,純粹是為了大局考慮!

  認真臉。

  三線齊開,三假身或靜或動,李長壽找到了那久違的感覺,心底也燃燒了熊熊鬥志。

  空明道心鎮壓,繼續保持冷靜。

  【這第三陣,還未分出輸贏】。

  ……

  紫霄宮,竹林中。

  少許道韻流轉,灰袍老道再次出現在了那魁梧老道身後,這是天道意志的具象化,雖此前被人族三皇鎮壓,卻依然保有頗多威能。

  「如何?」

  道祖緩聲問著。

  灰袍老道沉聲答:「已確定了一次,鯤鵬秘境中,確實在準備李長壽與雲霄、靈娥的大婚,鯤鵬也將回返鯤鵬秘境。」

  「哦?大婚?」

  道祖嘴角露出少許笑意,又微微搖頭。

  灰袍老道走到道祖身前坐下,看了眼造化玉碟所顯情形,問:「你可是要去給他送賀禮?」

  「不必了。」道祖嘆道,「連人欲都無法擺脫,何以談論均衡天地與生靈。」

  灰袍老道言道:「道友似乎對此有些不滿。」

  「並未。」道祖看向這灰袍老道,緩聲道,「待西遊劫難完成,你我相互融合,即為天地之終義。

  道友可還有其他顧慮?」

  灰袍老道沉默了一陣,言道:「貧道本非生靈,為天道之念,亦為天地之念,於遠古洪荒即將破碎時顯蹤。

  道友要統合天地,於天地有意,貧道自不會有顧慮。」

  「善。」

  「何時令悟空立起反天大旗?」

  「就在今日。」

  道祖露出少許笑意,手指點向了造化玉碟。

  這玉碟內,頓時現出了花果山水簾洞之外的情形。

  陽光照耀之地,美猴王孫悟空正躺在自己的石座旁,抱著一捆香蕉吃的歡快。

  側旁,幾名妖王大讚孫悟空勇猛,卻是此前與孫悟空結成了八拜之交的妖族『新秀』,也就是妖族那【七小聖】計劃的執行者。

  此刻除卻那牛魔王之外,其餘五位結拜兄弟盡數到場,且剛來不久。

  孫悟空雖是壽歲最小,在結拜中排位也是最末,但隱隱已是有『老大哥』的風範。

  拳頭大,沒辦法。

  就聽那蛟魔王笑道:「賢弟,你如今打出了咱們妖族的名頭,打的天兵天將灰頭土臉,當真是給咱們妖族出了口惡氣!」

  鵬魔王鳥嘴一張,罵道:

  「這天庭不懂識人,不知咱們義弟的本領!就安排一個弼馬溫,這不是明擺著埋汰咱們!」

  「哎。」孫悟空嘴裡塞著香蕉,笑道:「如今只需打退了這些天兵,讓他們知道厲害,也不敢再來犯我花果山。

  各位哥哥,稍後可要一起出陣?」

  「好!」

  這五名妖王答應一聲,倒也是頗為痛快,一個兩個目中燃燒著滾滾戰意。

  一旁忽有嗓音道:「大王!您如今已是高舉咱們妖族大旗,也該換個響亮點的名號!」

  孫悟空扭頭看去,卻是較早來花果山投奔的一名妖王。

  立刻又有其他妖王應和,言說取個響亮名號的必要性,還是要個能配得上他本領的名號。

  美猴王,就有些太秀氣了。

  孫悟空架不住眾妖勸,這邊一點頭,眾妖族紛紛出言,一個又一個外號蹦了出來,場面頓時頗為混亂。

  忽聽一名小猴喊道:「大王,您本領比天庭還大,神通比天庭還強,何不就叫齊天大聖!」

  「哦?」孫悟空眨了眨眼,細細品味,覺得這名號當真霸氣,也是出了一口此前弼馬溫的惡氣。

  他定聲道:「就叫這齊天大聖!孩兒們,趕製一面大旗,就在山頂掛起來!」

  群猴轟然應諾,蛟魔王、鵬魔王也是心潮澎湃,一個個定下了自己的名號,命他們帶來的妖兵立刻縫製大旗。

  半日後,花果山雷聲滾滾,天地間一片灰暗。

  七面大旗自花果山山頂慢慢豎起,各自紋飾不同、樣式不同,卻同樣是虎虎生威、說不出的威風。

  且看那居中一面大旗寫著『齊天大聖』,左右分別有三面大旗,寫著平天大聖、覆海大聖、混天大聖、移山大聖、通風大聖、驅神大聖。

  牛魔王雖還沒趕來,但他的名號和旗幟,兄弟們一起幫忙做了。

  轟隆!

  天威突然降臨,化作雷霆咆哮,紫色雷光照耀出那旗幟下站立的六道身影。

  花果山,妖氣沖天!

  不遠處的山谷石壁中,李長壽憑著大妖化身注視著一幕,心底也略有些感慨。

  聖人不出,妖族稱大聖。

  想必,此刻天庭之中的眾仙神要坐不住了,畢竟像趙老哥這種熱心腸的高手,很可能會覺得花果山太過聒噪,隨便一巴掌拍下來。

  道祖應該會在後面把控,倒是不必擔心此事。

  接下來應該就是天庭第二次詔安,讓孫悟空去天庭做齊天大聖之事了。

  也不知,自己教出來的悟空會做哪般選擇,是否會輕易對天庭低頭;平心而論,李長壽更希望悟空能守住『義』之一字。

  只要悟空做出選擇,自己隨時可出手拆了西遊劫難的戲台。

  看他吧。

  畢竟這算是自己第二滿意的弟子,最滿意的弟子,自然是猴子的大師姐龍吉。

  金鵬屬於帶藝投師,總體感情還是不如親手教出來的弟子濃厚。

  南海天涯海角,『虛菩提』遁入五部洲之中,悄悄趕往西牛賀洲。

  紫霄宮,紫竹林。

  道祖眉角一挑,目光看向了造化玉碟之外,自是發現了虛菩提的身影,不由得略微搖頭。

  灰袍老道問:「菩提老祖已違諾言,可直接抹殺。」

  「留著或許還有用。」道祖緩聲道,「這般聽話的聖人弟子,倒也是不多見,他回來也只是去找接引,看能否解開天道枷鎖罷了。

  繼續盯緊鯤鵬秘境,西遊劫難最為關鍵的時刻即將到來,莫要讓他們回來添亂。」

  「善。」灰袍老道身形緩緩消散,「為天地久遠長存。」

  「為天地久遠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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