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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栽贓
都城已經七日未晴,天色晦暗如長夜。
短短數日間,太后與皇帝先後殯天,禁軍與禁軍互相廝殺,嚇得城中百姓緊閉門窗,惶惶不可終日。
後來殺戮似乎告一段落,城中宵禁卻仍在持續。誰也不知道這變故是怎麼開始的,又要到何時才能停止。但從最終贏家來看,這事兒跟端王脫不開干係。
而端王近來的行事作風,算是把他多年苦心經營的好名聲毀了個乾乾淨淨——數十名大臣長跪不起也沒能見到皇帝最後一面,如此慘烈之事,再厚的宮牆也擋不住,隔天便傳到了大街小巷。八旬老嫗聽了也要問一句「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更何況皇帝屍骨未寒,端王就大張旗鼓地四處捉拿皇后,這架勢但凡有點腦子都看得出來,就是要趕盡殺絕了。
民間一時議論四起。
接著便來了禁軍,端王新封的溫統領一聲令下,散播流言蜚語的格殺勿論。
幾戶人家被拉出去殺雞儆猴之後,都城陷入了一片死寂。行人道路以目,大街小巷除了禁軍巡邏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任何人聲,猶如鬼城。
李雲錫等人坐在岑堇天的病榻邊。
當初岑堇天在郊區的別院被端王發現之後,夏侯澹便將他轉移到了新的藏身處,讓他得以安靜地度過所剩無幾的餘生。
夏侯澹駕崩當日,端王讓臣子們回府暫歇。李雲錫有種預感,這一回府怕是再也出不去了。於是與兩個好友一合計,乾脆半途轉向,躲到了岑堇天處。
果不其然,沒多久就傳來消息,寢宮外下跪的那一批臣子,都被禁軍圍困在了自家府中,不得進出。而端王的人找到此處,也只是時間問題。
幾人面面相覷,都是神情黯然。
病榻上擁被而坐的岑堇天先開了口,語聲平和:「事已至此,早做打算吧。」
經過蕭添采這段時日的調理,他狀態倒是好了不少,單看臉色,並不像是只剩幾個月壽命的樣子。久病之人早已看淡生死,因此他反而是幾人中最冷靜的一個。
岑堇天替他們分析:「眼下想活命,只剩兩條路。要麼辭官,要麼找端王投誠。我看你們也不像是能投誠的樣子……」
「當然不投誠。」李雲錫斷然道。
楊鐸捷嘆了口氣:「是啊,我準備辭官了。」那殿上已經沒有值得效忠的人,這城裡他也待不下去了,不如回去孝敬父母。
李雲錫卻頓了頓。辭官這種結局,聽起來未免慘淡。他開始考慮血濺大殿名垂青史的夙願。
「我倒是想去投誠試試。」爾嵐輕飄飄地道。
李雲錫:「……」
李雲錫:「什麼?」
爾嵐並無說笑之意:「擁皇黨此時多半辭官保命,朝中會有一大批空缺。端王需要人為他辦事,短期內不會對剩下的人動手的。」
李雲錫心中一急,還沒開口,岑堇天卻已經皺起眉:「爾兄如此聰慧,怎會不知端王定然秋後算賬?」
「走一步看一步吧,真到那時再死不遲。」爾嵐似乎並不忌諱在病人面前談論生死,「想來比起一頭撞死那種盡忠,陛下也更想看到我們護一方百姓安好,別讓他們為這動亂所累。」
李雲錫:「……」
他的夙願有那麼明顯嗎?
李雲錫陷入糾結之中。他已經不是剛入朝時一根筋的愣頭青了,自然聽懂了爾嵐的苦心。然而此時向端王低頭,那是奇恥大辱啊!
岑堇天沉默片刻,緩緩開口:「大廈將傾,一人之力何其微末。人生苦短,爾兄正值大好年華,不如為自己活一回。」
爾嵐笑著搖搖頭,一雙秀麗的眼睛不閃不避地望著他:「岑兄有所不知,我留下是為大義,也是為私情。」
李雲錫和楊鐸捷同時嗆咳起來。
李雲錫心中苦澀難言,楊鐸捷則在感慨不愧是他結義兄弟,斷袖斷得坦坦蕩蕩。
彷彿過去良久,岑堇天茫然地笑了一下:「原來爾兄在此地已結了良緣?那卻是喜事啊。」
「嗯,是喜事。」爾嵐站了起來,「我去看看外面情況如何了。」
她離開了。
李雲錫和楊鐸捷如坐針氈地僵在原地。岑堇天垂下眼睛,也沒再說話。
半晌,李雲錫一言不發轉身出門,踢了一腳柱子。
他抱著腳喘了幾口氣,又兜回來,惡狠狠道:「那我也不走了!」
楊鐸捷左右看看:「……都不走?那我走了。以後總得有個人為你們立個墳。」
楊鐸捷連夜寫辭呈的同時,端王正鐵青著臉色,望著梓宮中皇帝的屍身。
在他身側,心腹跪了一地。
夏侯泊臉色衰敗,額上的冷汗拭去又滲出。心腹看得膽戰心驚,勸道:「殿下養傷要緊,還是早些躺下休息——」
夏侯泊打斷道:「這個人,當初是中軍送過來的?」
心腹:「回殿下,是中軍押來的,還說洛將軍親自審問過。」
夏侯泊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光,伸手將那屍體臉上緊貼著的面具揭開一角,自言自語般低聲道:「連中軍也會叛變麼……」
直到這個「夏侯澹」咽氣之時,他才發現人是假的。
當時他大發雷霆,本想將消息捂著,繼續秘密追捕真皇帝。無奈那些作死的文臣逼得太緊,大有再不能面聖就以身殉道的架勢。夏侯泊不敢在這種關頭掀起民怨,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讓他們見了這冒牌貨的屍體。
緊接著他便安排盡快出殯。如此一來,只要一口咬死夏侯澹已經入土,日後就算再冒出一個真的夏侯澹,他也能倒打一耙,聲稱對方是假冒的。
只是被這冒牌貨矇蔽了數日,後果有可能是致命的。真的夏侯澹到底逃去了哪裡?是趁著他們搜查鬆懈時逃出了三軍的包圍圈,還是被某一方背叛他的勢力窩藏了起來?
夏侯泊不願懷疑中軍。他跟洛將軍曾經並肩作戰,是過命的交情。他寧願相信洛將軍也只是沒有看破此人的偽裝。
然而他心中清楚,自己絕無可能不存芥蒂地迎接中軍進城了。另外兩軍,他也不能放心。
夏侯泊不禁生出一絲眾叛親離的悲涼。
心腹提醒道:「殿下,明日三軍就要在城外集結了。」
夏侯泊定了定神,冷靜道:「安排他們在城外駐紮。」他得防著夏侯澹殺回來。
「殿下可要召見三位將軍?」
「讓他們三個進城來見我,沿路佈置好埋伏,一旦有人動靜不對,當場誅殺。還有,城門處也設下防衛,派人去將三軍人馬和輜重挨個兒檢查一遍。瞧見身形可疑的,都驗一驗真容。」
心腹一一記下。夏侯泊又想到一事:「把太子請到我這裡……還有庾少卿府中老小,全押過來。」
這是扣作人質的意思。或許夏侯澹不太在意這些人的死活,但為了面上好看,也不能棄之不顧——如果明天夏侯澹真的現身的話。
夏侯泊算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然而,他心中卻依舊隱隱不安。或許是因為那日在邶山腳下,他見識了夏侯澹手上的武器。
如今他已經知己知彼,決不會讓自己暴露在那玩意的射程之內。但那武器橫空出世,本身就像是一個不祥的預兆。在謝永兒的預言裡,他才是天選之子。可為何堅持到今日,上天對他的眷顧卻越來越吝嗇?
他此時又是毀容,又是不良於行,腿傷還在不斷惡化。看在一旁的心腹眼中,只覺得堂堂端王淪落至此,身上早已沒了那份睥睨天下的氣度,游移不定的眼神裡暴露出的全是偏執多疑,竟比那瘋皇帝還可怕了。
心腹都在暗暗叫苦。
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總不可能再臨陣變節,只好一條道走到黑了。只是這些人原本摩拳擦掌,只等著端王風光上位,現在卻百般遮掩,不想流露心中的恐懼。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冰冷的味道。如果有久經沙場的將士在此,便會聞出這是敗仗的氣息。
都城外二十里處,右軍營帳。
「袖中弩」已經秘密分發給了一千名將士。這些人都是林玄英親自培養的精英,對他忠心耿耿。又經過緊急訓練,耍起槍來以一敵百。他們很清楚手中武器的威力,卻至今不知這武器要指向誰。
當然,一路上審時度勢,他們也多少猜到了,這武器……怕是要用來謀反。
因此總體情緒比較緊繃。
直到這最後一夜,林玄英將他們召集到一處空地,冷冷道:「不要出聲。」
說著讓出了身後的一男一女。
精英團:「……」誰?
林玄英:「恭喜各位,要立從龍之功了。」
幾秒後,一千人齊齊整整跪了一地,沒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只用面部肌肉表達了激動之情。
林玄英很有面子,轉身道:「請陛下示下。」
夏侯澹點點頭,不急不徐道:「明日的目標是活捉端王,餘下的頭領格殺勿論。除頭領外,兩軍將士降者不殺。諸位手握利器,要盡快控制局面,減少傷亡。我大夏將士的熱血,應該灑在邊疆。」
武將文化水平有限,所以他說得特別簡明直白。但這番話語顯然句句入了眾人之心,幾個糾結了一路的小將眼含熱淚,一副終於遇到了明主的樣子,整個隊伍的士氣為之一振。
林玄英滿意了,又過了一遍明天的計劃,便讓眾人各自回營。
回到帳篷,庾晚音低聲道:「咱們現在就先易容吧,做好準備。」
夏侯澹自然沒有意見,伸臉讓她自由發揮。
庾晚音一邊為他貼鬍子,一邊笑道:「一切順利的話,明天這個時候就有床睡了。回頭再派人去把北叔找回來,現在阿白也在,四人小火鍋可以重新開張了。」
她絕口不提北舟遇險的可能。夏侯澹明白她故作輕快,是想安慰自己,於是也「嗯」了一聲。
庾晚音又道:「蕭添采還在宮裡呢。我離開之前給他指了個以毒攻毒的思路,他說可行的,沒準兒這段時間他的研究已經有突破了。」
夏侯澹:「嗯。」
庾晚音:「可惜端王殺不得,他死了世界可能會崩塌。不過我琢磨了幾個折磨他的創意思路,你聽聽看……」
夏侯澹若有所覺:「晚音。」他握住她的手,「別怕,會順利的。」
他的掌心並不十分溫暖,卻乾燥而穩定。
庾晚音做了個深呼吸,心中奇跡般地平靜下來。黎明前的至暗的寒夜裡,他們抱在一處小睡了一陣。
翌日早晨,三軍在都城外列隊齊整。
這座都城已經數百年沒面臨過兵臨城下的陣仗了。單是中軍就出動了足足五萬人,一路從邊境殺來,雖然沿路折損了一些人馬,如今與左右兩軍會合,總數仍達八萬之多。
龐大而沉默的隊伍靜立在城牆之外,從城門望出去,一眼瞧不見盡頭,猶如一道黑色的洪流。
等待片刻後,城門大開,一小支隊伍迎了出來。
當先一人卻並非夏侯泊,而是一個端坐馬上的中年人,一出城門就翻身下馬,朝著三方統領樂呵呵地行禮。
左右兩軍領頭的都是副將軍,中軍卻是洛將軍親自帶來的,顯然對端王拿出了最高誠意。也正因此,洛將軍更顯不滿:「黃中郎,端王何故不現身?他現在何處?」
那黃中郎賠笑道:「殿下在宮中等候各位已久,請幾位將軍隨我入內。」
洛將軍皺了皺眉,回身點了一小隊護衛出列,跟著自己走向城門。林玄英冷眼看著,也有樣學樣。
那黃中郎卻又伸手攔道:「哎呀,這個,還請諸位卸下刀劍再進城。」
幾個統領的臉色都陰沉了下來。洛將軍嗤笑道:「我帶軍千里迢迢趕來馳援,這便是端王的禮遇?」
黃中郎驚慌失措,連說好話,見洛將軍不買賬,這才左右看看,湊近過去對他低聲道:「將軍有所不知,軍中恐怕出了奸細……」他將聲音壓得更低,「似乎與陛下的遺體有關。」
他一邊說一邊覷著洛將軍。
洛將軍臉色一變,似是想到了什麼,目露震驚。
林玄英極力控制著表情,做出聽不懂啞謎的樣子,心中卻頗感稀奇。
他們一直以為,宮中那「夏侯澹」的假屍是端王自己準備的。然而現在看來,其中似乎還有文章,而且還跟中軍有牽扯。
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玄英昂首道:「反正老子光明正大,可不怕查。」說著隨手卸下配刀,重重摔在黃中郎腳邊,冷哼一聲進了城門。他那隊護衛寸步不離地跟過去,也都乾脆地丟了刀劍。
洛將軍卻在動身之前偏過頭去,對留在城外的心腹比劃了一個手勢。
他不明白端王為何會對自己態度大變。他不懷疑端王,卻懷疑上了端王手下這批人,猜測他們在搬弄是非。那個手勢的意思,便是讓心腹見機行事,當戰則戰。
遠處隊伍末尾的輜車裡,庾晚音透過車窗的縫隙,望著城門處的動靜。
她籲出一口長氣,回頭望著夏侯澹:「等阿白的信號吧。」
從城門到皇宮大殿,一路上全是伏兵。
以武將的敏銳,自然很快察覺了這一點。洛將軍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
林玄英則在行走間默默確認了一下袖中藏著的武器,隨時準備開火。
無論內情如何,既然端王已經起疑,對他們來說就不是好事——直搗黃龍的難度增加了一點。
城外,隊伍裡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庾晚音在車中感覺到了,將車簾撩起一角:「怎麼回事?」
趕車的暗衛目力極佳:「禁軍統領來了,在讓人挨個兒搜查三軍,從隊伍裡拉了一些人出去,應該是在……找可疑人物。還有一隊人馬朝這邊過來了,可能要搜輜車。」
庾晚音心一沉。端王還是那個端王,不信任何人。
車裡的槍支已經分發完了,只剩下一些備用的火藥,還藏在一層糧草底下作為遮掩。不過若有人打定主意來查,終究還是會發現的。
庾晚音心跳得飛快,索性從車窗探出頭去,發現禁軍將三軍中拉出去的人都趕到了城牆腳下,集中到了一處,似乎想一併審問。
庾晚音:「他們肯定是在找我們兩個。那他們會按照什麼標準拉人呢?」
暗衛又運足目力看了一會兒:「似乎……都是些身材矮小或者瘦弱之人。」瘦的可能是夏侯澹,矮的可能是庾晚音。
庾晚音心念一動。帶槍的那一千名精銳個個人高馬大,反而不在這個範疇裡,不會第一時間被查驗。
暗衛猛然加快語速:「娘娘,人來了!」
「算了,提早動手吧。」夏侯澹舉起槍。
庾晚音縮回腦袋,深吸一口氣:「等等,我有個主意。」
夏侯澹:「什麼?」
庾晚音匆匆交代兩句,夏侯澹只來得及搖頭,來人就已經到了他們車前,揚聲道:「掀開看看。」
暗衛掀起車簾,庾晚音看了夏侯澹一眼,當先走了下去。
來人上下一瞧她的身高,毫不猶豫道:「拉走。」
庾晚音低頭被拉走了。
夏侯澹:「……」
來人又盯著跟下來的夏侯澹。
庾晚音昨夜將他打扮成了一個虯髯大漢,為了搭配那一臉鬍子,還往他的衣物裡塞了些碎布,撐出一身橫肉的模樣。
來人打量了半晌,用下巴指了指輜車:「裡面是什麼?」
這人沒認出夏侯澹,夏侯澹卻認出了他。是個禁軍小頭目,邶山腳下臨陣投奔了端王。他身邊還站了兩個虎視眈眈的跟班。
夏侯澹眨眨眼:「亮槽嘛。」
小頭目:「……」
小頭目愣是沒聽懂他這土到掉渣的口音:「什麼?」
「亮槽嘛。」夏侯澹回身搬下來一箱糧草,打開給他看,「亮槽。」
「行了行了。」小頭目不耐煩道,「你,把貨物全搬下來攤開。」
夏侯澹慢吞吞地上車搬箱子,順帶遞給暗衛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庾晚音被押到城牆腳下,果不其然在那群被挑揀出來的「可疑人士」中瞧見了啞女。
前幾日夏侯澹出現之後,為了嚴格保密,庾晚音沒再讓啞女貼身服侍。啞女不願離開,就換了男裝跟在軍中蹭吃蹭喝。沒想到今日卻吃了身材矮小的虧,莫名其妙就被拉了出來,正驚疑不定地縮在人群中。
此時整個人群都在騷動,膽大的直接嚷嚷出聲,問禁軍憑什麼抓自己。這些邊軍向來瞧不起沒骨頭的禁軍,此時又一上來就受了冷遇,不滿已經達到了極點。
禁軍溫統領踱了過來:「少廢話,一個一個搜身!」
庾晚音趁亂不動聲色地靠近啞女,低聲道:「是我。」
啞女聽出她的聲音,猛地轉頭。
「聽我說。」庾晚音悄悄拉住她的手,將一物塞到她手心,「你會偷,應該也會反其道而行之吧?」
啞女:「?」
庾晚音用眼神點了點站在她們前面的一名漢子。他身上穿的是中軍的布甲。
夏侯澹搬了幾趟,再鑽入車廂後忽然沒了動靜。
小頭目等得不耐煩:「怎麼不出來了?」
夏侯澹:「好腫。」
「什麼?」小頭目探頭進去,見夏侯澹拿屁股對著他,不知在搗鼓什麼。
夏侯澹:「忒腫了,搬不動。」
「不要玩什麼花招,趕緊出來!」小頭目拔出劍來往車廂裡擠,「我告訴你,外頭還有我的人——」
尾音戛然而止。
夏侯澹轉過身來,手中槍口正對著他。
小頭目險些當場尿褲子:「陛、陛、陛……」
「閉嘴。」夏侯澹偏了偏頭,「看來你認得這是什麼。那你應該也知曉它的威力吧?」
小頭目顫抖著點點頭,目光絕望地瞟向車簾。
「你呼救一聲,朕就親手送你歸西,很隆重。」夏侯澹心平氣和道。
小頭目頓時搖頭如撥浪鼓:「陛下盡、盡管吩咐,屬下一定照辦。」
片刻後,車廂裡傳出小頭目的嚷嚷聲:「這箱子確實太沉了,你們兩個上來搭把手!」
被他留在外面的兩個跟班依言鑽進了車廂。
又過片刻,夏侯澹和暗衛帶著三套禁軍的衣服走下車,交給了三名右軍精英,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
與此同時,城牆腳下傳出一聲驚叫:「找到了!」
只見禁軍將一名中軍漢子牢牢摁在地上,其中一人高舉起一個形狀古怪的東西,儼然與夏侯澹在邶山下亮出的武器一模一樣:「從他身上搜出來的!」
知道這玩意厲害的禁軍嚇得紛紛後退幾步。溫統領接過槍看了看,顫聲道:「去……去報給端王。」說著拿劍指著地上那人,一步步靠近過去,示意手下去撕他的臉皮。
那中軍漢子惱怒道:「什麼東西?我根本不知那是何物!你們這是栽贓!」
禁軍在他臉上撕了半天,沒撕出什麼名堂,發現這人不是夏侯澹,便要將他押走審問。
中軍隊伍一片嘩然,洛將軍留下的心腹越眾而出:「溫統領且慢。這是什麼意思?」
溫統領握緊長劍,冷聲道:「我等奉端王之命搜查軍中奸細,還望各位協力相助,莫誤了大事。」
那心腹卻不吃這一套,又威脅地上前一步:「溫統領手上的正是鄙人堂弟,鄙人對他知根知底,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這心腹聲望頗高,他一動,中軍大隊也跟著動了,齊齊上前一步,手中刀劍出鞘一寸。
溫統領猛然抬眼,驚疑不定地瞪著他。
中軍隊伍裡,三名正在搜查將士的禁軍微微抬頭。
其中一人踱步到正在檢查的那名將士身後,一隻手縮入了袖中。
溫統領心裡摸不準中軍的立場,將手背在身後打了幾個手勢,提醒眾人警戒,面上呵呵笑了兩聲,正要說兩句好話穩住對方——
一聲炸響。
溫統領的腦門上多了一個血窟窿,原地搖晃一下,倒了。
空氣凝滯了兩秒。
左右禁軍當場嚇瘋,四散奔逃。
有人嘶聲喊道:「是中軍!是中軍射來的!」
城牆上瞬息間冒出無數伏兵,彎弓搭箭對準了城下大軍。
中軍隊伍立時也亂了。那心腹駭然退入隊伍中,前排將士還未明白發生了什麼,就下意識地豎起護盾,調整隊形,進入了備戰狀態。後排眾人則慌張四顧,卻找不出那聲炸響的來源——他們甚至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音。
心腹暴喝一聲:「我中軍對端王忠心耿耿,爾等宵小怎敢設計陷害!」
禁軍嚇破了膽。
溫統領已亡,那副統領站在城牆上雙腿打顫。
中軍足足五萬將士造反,手中還有那離譜的武器,他們有多少人可抵抗?這都城能守幾天?端王那裡要如何交代?
副統領:「放箭……放箭!讓左右兩軍快快策應!」
中軍則道:「後撤!後撤!洛將軍還在他們手裡!」
左軍:「?」
右軍幾名頭領早有準備,一聲令下,積極地率軍從側翼攻向了中軍。
林玄英等人在宮門外又被攔了下來。
一群內侍賠著笑上前道:「萬望幾位將軍見諒,而今入宮還得搜一邊身。」
林玄英心知端王在害怕什麼,暗暗冷笑了一聲。另外兩名將軍卻勃然大怒,洛將軍咆哮出聲:「你讓端王出來,讓他對著我說!」
內侍笑容不變:「殿下讓奴婢帶一句話,說是若沒有搜出什麼,他會親自對幾位將軍賠禮謝罪。」
洛將軍在發火與不發火之間游移了幾秒。
林玄英適時開口,火上澆油道:「端王到現在都不露面,是不是被你們控制了?」
內侍卻像是早有防備,眯了眯眼:「幾位將軍大人有大量,莫要為難奴婢。」說著揮了揮手,一群侍衛從暗處現身,將一行人團團包圍。
邊軍當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包子,一見將軍被為難,赤手空拳也擺開了肉搏的架勢。
雙方正在僵持,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高呼:「報——!中軍反了——!」
從剛才變故開始,城牆腳下那群「可疑人士」就已經散開了,趁著禁軍防衛鬆懈,都朝著各自原本的隊伍逃去。
一片混亂中,庾晚音緊緊拽著啞女的手,將她拉回右軍的盾牌後頭。城牆上禁軍的箭矢全沖著中軍飛去,倒給了他們喘息的餘地。
事實上,這正是她這個臨時計劃的最終目的。
趁著禁軍與中軍內耗,右軍中持槍的那一批精英已經悄然接近了城牆,借著隊形調整,將槍口對準了牆上——而禁軍還一無所覺。
「娘娘。」一個眼熟的巨人迎了過來,靠身形猜出了她是誰,護著她們朝隊伍後方退去。
庾晚音:「陛下呢?」
「這兒。」夏侯澹鐵青著臉擠過來,朝她伸出手,「別再亂跑了。」
庾晚音笑著握住他的手。
夏侯澹將她拉到自己身後,轉向巨人點了點頭。
巨人舉起槍來,一聲暴喝:「殺!」
此時的宮門外,洛將軍的人正與端王派來的侍衛殊死搏鬥。
他們也不是沒留後手,或許是進城之前就起了疑心,一行人都貼身藏了暗器。加之武藝高強,一時間竟與端王的人打得有來有往,愣是逼出了四周不少伏兵。
不過畢竟人數太少,終於一個個倒下,只剩洛將軍還在苦苦支撐。
林玄英躲在一旁冷眼旁觀到此處,看清了所有伏兵所在,又判斷了一下雙方戰力,終於動了。
他抬手一槍崩了那內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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