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阿良車輪餅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童嫿 -【預言中的正牌男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22-12-18 00:03:25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警局

  特警隊就在派出所旁邊。

  尉遲星過來有事,沒想遇到許柔。

  金特去辦理報到了,許柔和尉遲星就在等待區閒聊。

  「謝謝。」許柔接過尉遲星遞過來的熱咖啡,是他在外面的自動販售機買的。

  「你過來辦事?」尉遲星在她旁邊的座位坐下。他穿著一身黑的工作服,還戴著露指手套,帥氣極了。

  「陪親戚過來報到。」許柔迫不及待把紙筆拿出來,「正好我有事情跟你說,我今天把第二篇日記破譯出來了。」她的眸光很亮,「你喜——她跟我是校友,對不對?她也是臨大畢業的。」她本來想說的是「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

  尉遲星的眼裡有轉瞬即逝的驚訝,「……對,難不成第二篇是她的簡歷?」

  「還是日記,只不過我猜她是我校友。」許柔把第二篇日記的內容給他念了一下,「就是回學校吃飯而已。四食堂的土豆粉,肯定是臨大啊。」

  可尉遲星注意到的點卻是——「她很羨慕繼續讀書的同學?」

  「嗯,」許柔點頭,想到自己,她的眼神不自覺飄向了旁邊。

  「你覺得是什麼原因?」尉遲星問。

  這個問題在許柔聽來有點奇怪,畢竟她可不是那個女孩子,也完全不清楚對方的狀況。

  尉遲星從許柔的表情變化意識到了這一點,解釋道,「你剛剛猜學校挺準的。我知道她算是喜歡自己的工作,做得也很不錯。」

  「那可能工作不是她的第一選項吧。因為某些因素放棄了繼續升學,選擇了工作這條路。」許柔說,「但並不代表會排斥這條路。說不定後面會發現這條路的風景也不錯。」

  「我知道了。」尉遲星若有所思。

  「第三篇密文呢?你可以給我了。」許柔催促。尉遲星並沒有把整個筆記本給她,而是選擇等她破譯完一篇,就再給新的一篇。許柔覺得可能對方還是有點警惕她,不過她能理解。

  尉遲星掏出手機,點開相冊,裡面有尉遲星將日記內容謄寫在另外的紙張上拍攝的照片,但猶豫片刻,他還是將對著筆記本原件拍攝的照片發給許柔。畢竟在密碼破譯中,字跡也有重要作用。

  許柔正詫異想說尉遲星怎麼還自己謄寫了一遍,就注意到照片裡筆記本的上方露出來一本書的一角。她可太熟悉不過了,是《公鑰密碼學的數學基礎》。

  原來他自己也在研究。

  尉遲星……真的是非常愛那個女孩了。

  許柔垂眸,歎了口氣又輕輕彎起嘴角。她並不是對尉遲星有什麼額外想法,只是單純敬佩於他的堅持。不知為何,腦海裡竟然冒出了周圓圓嗑CP時經常給她發的表情包:又是為別人的絕美愛情感動到哭泣的一天。

  當然了,她覺得自己的蘇鴻也很不錯。

  「入門的話,我推薦你幾節公開課吧?這樣上手會比較快。」許柔問。

  尉遲星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笑道,「謝謝。」

  「密碼學這門課,國外有兩個老師的課程很出名,一個是斯坦福大學教授Dan Boneh的,還有一個是馬裡蘭大學教授Jonathan Katz的。」許柔邊說邊在紙條上記下來,「啊,對,還有幾本書也推薦——」她突然想到什麼,抬頭問,「這些是不是太多了?或者你想學到什麼程度?」

  「跟你差不多的水平,起碼能破譯那個筆記本,」尉遲星思忖片刻,挑眉,「我是不是獅子大開口了。」

  許柔笑了,「只要你耐心學,肯定可以。」她又列出了幾本書,把紙條遞給尉遲星,「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

  「非常感謝許柔老師。」

  「我發現我和她的字跡特別像。」許柔撐著下巴觀察第三張照片,語氣隨意地說。

  尉遲星的動作頓了一下,他將紙條折疊收好,「細看還是有挺大的差別,我可是專業人士。」他揶揄般眨了眨眼,移開話題,「你親戚過來報什麼案?需要我幫忙麼?」

  「不是報案,是報到。我堂哥剛剛假釋。」許柔聽到腳步聲便抬起頭,「他來了。」

  尉遲星的表情瞬間變了,他起身朝前看去,眼神非常犀利。

  「許柔,我搞定了!」金特高興地大聲說,他的嗓門超級大,聲音在大廳裡迴響。注意到尉遲星,他臉上的笑容才收斂點。

  許柔做了簡單的介紹,聊了幾句就跟尉遲星禮貌道別。

  尉遲星還是送他們到派出所大門口。縱然他想盡量自然,但是神情比剛剛嚴肅了不少。

  「路上注意安全。」他的眼神從金特身上劃過。

  「好的,再見。」

  「再見。」

  離開派出所,金特回頭瞅了一眼,「我不喜歡他的眼神。」

  「誰?」許柔也回頭,看到尉遲星轉身又進了派出所,「尉遲警官嗎?他人挺好的。」許柔想了想,提起另一件事,「金特,你現在缺錢嗎?缺的話,我借給你。」她的話很直截了當,覺得如果說繞了,金特的腦子肯定轉不過來。畢竟在火鍋店裡核對菜品打九折時,他都要跟算命一樣點著手指口算半天。

  「不還錢都可以。就當是我給你慶祝出獄。」許柔認真地說,她並不希望金特再次犯罪,而在她的認知裡,很多人都是為了錢鋌而走險。

  「既然出來了就好好做人,表姐剛剛生了小孩,你當舅舅了,所以要給侄女樹立好榜樣。」她耐心地說,「認真工作也能賺錢的,你瞧今天不是就拿到了做泰語翻譯的機會?你超厲害的,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會說泰語的人。」

  燦爛的夕陽裡,金特盯著她,眼睛跟夕陽一樣亮晶晶。

  「而且發現社會變化很快吧?再進去就真趕不上趟啦!你肯定連支付寶微信都沒有,對不對?」她注意到了他的手機還是老古董的翻蓋手機,掉電賊快。

  「許柔,我不需要你的錢。」金特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謝謝你像小時候那樣對我好。我記得那時候大家都討厭我,說我是二百五傻大個,但你不。有個學期,我門牙被他們打斷了,說話漏風可丑,但你都會跟我玩。」

  他頓了頓,依舊笑意盈盈,「聽我媽說你現在是老師,我覺得特別適合你。記得不?小時候有次他們往我衣服裡扔毛毛蟲,我過敏得渾身腫,一星期沒去學校,你還天天過來給我補課呢,那時候就覺得你特別會講。對了,只要你一來我家,燦燦那丫頭片子肯定跟著來。好傢伙,我一罐巧克力她一個小時幹掉了。」那時候,三姨媽會準備好多好吃的招待許柔還有過來蹭吃蹭喝的許燦。

  許柔突然鼻子發酸,她背過身去,「風好大。」順手擦了擦眼睛。

  「我會努力適應。」金特聳聳肩,「不過,如果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我知道燦燦那丫頭打架厲害,她不在了,但還有我。」他想到了剛剛許柔詢問她自己像不像會犯罪的人,她會問這種話,肯定是被欺負了。

  一陣風吹來,雲朵遮住太陽,樹蔭濃重,在金特臉上撒下一道暗影。

  「你不用動手,我給你搞定一切。」他說。這一剎那,金特輪廓如刀削斧刻般清晰的臉上,表情瞬間變了,眼神鋒利得像鷹隼,連帶聲音也陡然低沉,甚至顯得陰狠而霸氣。

  但許柔並不確定這是她看到的還是她腦補的,因為她什麼都來不及反應,眼前的金特又恢復了笑嘻嘻傻白甜的樣子。

  許柔電光火石般想起了狙擊手視角的那個夢裡……她的幫兇是誰?

  ……

  此時,另一邊的派出所。

  金特……罪行纍纍的假釋犯,正在社區矯正執行當中。

  電腦上顯示出金特的所有個人信息,包括他像驢子一樣裂嘴傻笑的登記照。

  尉遲星陷入了沉思。腦海裡浮現了那座荒涼破敗的爛尾樓二樓窗口,許柔淒惶的模樣,以及抓著一個小孩子當人質的幫兇。

  殺人逃逸,劫持人質……

  從尉遲星當時的射擊角度,他只能看到那個未知人士模糊的背影一閃而過,就再也不見——對方的反偵察意識相當強。

  話說回來,他倒是沒發現許柔竟然有這樣一個親戚。

  所以,這個跟警察打了多次交道的金特會是那個幫兇麼?

  「這小子五花八門的罪行挺多的,從高中開始基本坐牢到現在。」幫忙在系統查詢訊息的陳警官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大紅袍,轉身問尉遲星,「你查他的信息幹嘛?」

  「有點興趣。」尉遲星坐到旁邊,「您跟金特很熟?」

  「他之前有兩次出來,都是我辦的手續。」陳警官也很無奈,「他就是一堆爛賬,跟沒腦子似的。」

  尉遲星沒說話。罪犯,在他這裡就一個待遇,沒有任何例外。

  隨後,尉遲星又查詢了另一個人的信息——黎斯語。

  她的個人情況沒有任何變化,南方人,面容姣好,臨城大學肄業,一直在本地工作。

  目前看來,她和許柔沒有任何交集,除了兩人都在一個學校讀過書。而根據曾經的調查情況看,黎斯語社會關係複雜,經常出入夜店迪廳。她的父系家族有酗酒史,而母系家族則全員離異。

  尉遲星皺起眉頭,陷入沉思。

  「哎,下班了。」陳警官回來拿手在他面前晃晃,「該去上課了。」

  「好。」尉遲星回神,正要離開卻突然反應過來,「您怎麼知道我在上課?」

  「郭元天過來串門說的,說你天天去臨大旁聽什麼數學課。」陳警官坐下。

  「靠。」尉遲星說,「他怎麼跟你們說這些?」

  「就閒聊,當時在講你在警校的光輝事跡,偶然提了一句你又在上課。」

  「我在警校的事情?」尉遲星簡直無語了,「他比我大四屆,他怎麼知道?」

  「哎,你放心。」路過的食堂阿姨端著菜盆子湊過來,神神秘秘,「元天叮囑過了,叫我們不要跟任何人講你和那個女孩子的事情。」

  尉遲星愣住,女孩?食堂阿姨也知道?

  郭元天完犢子了。

  他不多廢話,起身就走。

  派出所外,夕陽燦爛。

  尉遲星捲袖子出門,正要回隊裡,卻看到路口一個穿著高中校服的女孩子推著一輛自行車叮叮噹噹地過來了。

  他頓時想起來,可別誤了正經事兒。

  這個女孩,是他過來派出所等著的原因。

  女孩紮著馬尾,背著書包,清清瘦瘦,臉頰上有擦傷,褲子也破了,顯然剛剛摔了一跤。推著自行車走了幾步,她看到了前方派出所門口,靠著電線桿的年輕警察。他身後,夕陽染紅了天際線。

  「車壞了?」尉遲星彷彿才看到她一般,將手機放到兜裡。

  女孩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我幫你看看。」尉遲星大步走過來蹲下,查看自行車的鏈條,「牙盤有點變形。」

  「牙盤?」女孩也在他旁邊蹲下來。

  「就是這個地方。」尉遲星指給她看,徒手將牙盤曲柄上的螺絲擰鬆了,然後調整牙盤位子,試試鏈條,最後再把螺絲擰緊,「好了,你再試試。」

  女孩慢慢跨上車,卻站著沒動。

  「怎麼了?」他問。

  「其實……」女孩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說,「剎車也有點問題,偶爾不靈敏。」

  尉遲星恍然大悟。

  剎車有問題,竟然是剎車有問題。

  反反覆覆,他遇見她好幾次。可不管怎麼幫忙,小姑娘卻總會落到一條路上:坐公交車上下學。

  尉遲星一次又一次地重新遇見她,一次又一次地假裝不認識,幫她修好牙盤。她從沒有說,是因為修好了鏈條,還有剎車問題。

  尉遲星蹲下重新檢查自行車,十分鐘後,也幫她修好剎車,「現在好了。」

  女孩騎上自行車,轉了一圈,剎車好幾次。她很是興奮,「真的好了!謝謝你!」

  「不客氣。」尉遲星笑起來,掏紙巾擦手上的機油和灰塵。他想了想,還是叮囑道,「每天早點上學,晚上也盡量早點回家——雖然天冷,還是堅持騎車上下學吧,就當鍛煉身體。」

  女孩突然一個急剎車停在路邊,側身望向他,咬著嘴唇沒說話。

  「聽警察的沒錯。」尉遲星並不打算多解釋。為了不讓氣氛嚴肅,他彎了彎唇角笑起來,掩去更深沉的情緒。

  說這麼多,他其實是希望……不要在執勤的時候再次遇見她了。

  只是,能改變曾經的宿命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22-12-18 00:03:39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英雄

  在派出所報道後,金特就回家了。他打算休息一段日子,而父母也打算盡快趕回來陪他。金特的姐姐,也會出月子後帶著寶寶回來。金特不能去外地,但是她希望弟弟能看看他的小侄女。

  許柔的生活則恢復平靜,備課上課,參加學校組織的各種會議和活動,以及業餘溫習密碼學知識並繼續破解筆記本上的密文。

  週一,午休時間。許柔花費了快一個小時處理一對雙胞胎偷偷玩鞋油,蹭得滿臉滿手黝黑發亮的問題,回到辦公室癱倒在椅子上動都不想動了。

  打開手機,發現有三個蘇鴻的未接來電。打回去一接通,蘇鴻就歎了口氣,「許大忙人,總算接我電話了?」

  許柔捏捏眉心,無奈地笑起來,「對不起,最近忙了點。」

  「等我回來,給你送個『十佳熱心市民』錦旗。」蘇鴻揶揄道,他知道許柔最近在幫警察做事,但是具體什麼他並不清楚。不過許柔說很難,非常難。每次聯繫,她都很頭大的樣子,在各種翻閱資料,甚至還自己寫了一個計算程序。

  許柔沒像往常那樣樂起來,反而歎了口氣。

  「這麼累?」蘇鴻的語氣立即緩下來。

  許柔嗯了一聲,拿起桌上的日曆,「你什麼時候回來?要不我和阿姨一起來看你吧?下個週末。」蘇鴻的母親經常念叨著想去看看兒子。正好許柔也想換換腦子放鬆一下。

  蘇鴻卻突然卡住了。

  「喂?」許柔以為是信號不好。

  「下周我要下鄉,還得負責給領導拍照。」蘇鴻頓了頓,「你倒是可以週末回家看看叔叔阿姨。下個月我一定抽時間回來。」他岔開話題,「上次選的結婚日子,忘了問你,覺得怎麼樣?」

  許柔看著自己手指上亮晶晶的訂婚戒指,腦海裡卻浮現了那天遊樂場的夢,夢裡她跟尉遲星說,10月3號結婚,但是怪怪的,「要不換個日期吧。」

  蘇鴻很敏銳,「有什麼問題?」

  「等我回去問問爸媽。」許柔察覺到他很緊張,但是這也不值得緊張吧?

  「行,我給你定火車票?」蘇鴻鬆了一口氣。

  「不用啦。我自己來。」

  聊了一會兒,許柔就要上課了。

  放下手機前,她看了一眼朋友圈,發現黎斯語給她剛剛轉發的一個鏈接點讚了。這是許柔和周圓圓比較喜歡的一個小眾歌手,叫阿曖,即將在臨城演出。

  許柔猶豫了一下,把這條動態刪掉了。她很少發朋友圈,發完也經常過一會兒就刪掉。但最近的動態幾乎都被黎斯語第一時間點讚了。

  奇怪……

  傍晚下班。

  許柔領著班上那對雙胞胎去附近的公交站。孩子的父親是公交司機,臨時排班無法來接人,便請老師順路帶到公交站來交給他。

  倆孩子手上的鞋油用汽油擦乾淨了,但臉上依舊跟黑炭一樣,還反光,渾身冒著鞋油和汽油交雜的味道。孩子媽媽說等回家了她來擦臉,畢竟小朋友臉上皮膚嬌貴——搞半天那鞋油是孩子爹早上當成水彩筆給孩子了。

  路過的行人看到倆黑漆漆的孩子坐在長椅上晃腳,嚇了一跳,「喔霍,還以為是黑人呢。黑人也沒這麼黑吶。」

  許柔很頭疼。

  而不遠處的樹下站了幾個人,其中有三個特警。

  春天的夜風依舊有些涼。

  尉遲星卻莫名有些焦躁。

  身材矮小的男人,三十四五歲的樣子,後腦勺已經禿頂,賊眉鼠眼,鬍子拉碴,眼睛滴溜溜轉,一臉無賴相,穿著一件油膩膩的羽絨服跟甲殼蟲一樣。

  另一邊,讀高三的小姑娘依舊背著笨重的書包,清清瘦瘦,就算強忍著,可眼睛通紅,不停擦眼淚擦得袖子都濕潤了。

  所以,不管尉遲星怎麼一遍又一遍地努力,讓她盡量騎車,讓她早點出門,讓她早點回家,讓她坐地鐵,讓她繞路,讓她步行……最終,女孩還是在公交車上被猥褻,跳下車後看到特警,哭著跑來報警。

  「別哭,民警馬上就過來了……我們會依法處理。」尉遲星掏出紙巾遞給女孩。他能說的不多。警校畢業,受過多年培訓,此時此刻,他能做的就是按照流程來。

  一切按照流程來。

  「對,依法處理。」郭元天在旁邊說。

  「依法處理」這幾個字,他們已經重複好幾遍了。話雖這麼說,但是都知道很難嚴懲。

  「車上人擠人,你憑什麼說是我?誰看見了?啊?有物證?有人證?我跟你說,攝像頭都看不到!」禿頂男呸地吐了口唾沫,嘻嘻笑,抖著腿,吊兒郎當的得意樣兒。

  「給我閉嘴。」尉遲星眼神帶刺,但轉身面對高中女孩,他努力平穩氣息,耐心問,「你怎麼沒騎車?」

  「車被偷了……」女孩低頭啜泣。

  尉遲星突然感到了一陣難耐的焦躁,他連這點小事都改變不了。

  「你父母呢?」郭元天在旁邊問。

  「他們在外地工作……就我一個人在家。」

  「嘖嘖。」禿頂男吹了一聲口哨,用手指擦了一下嘴角和牙齒,打量這小姑娘。

  「你再嘖一聲試試。」尉遲星轉身就朝他走過來。

  「哎,尉遲星尉遲星。」郭元天看出尉遲星處於發火的臨界狀態,立馬衝過來攔住他,「冷靜啊。」他咳嗽一聲,放低聲音提醒,「有攝像頭。」

  然後,郭元天問那個女孩子,「有親戚或者老師能來陪你去派出所嗎?」

  尉遲星補充了一句,「警察會秉公處理。」他無法再許諾其他。

  「你們會把他關起來嗎?」女孩哭紅的眼睛望著他,膽怯而又小心翼翼。

  尉遲星沉默著。從現行處理辦法來看,大多數鹹豬手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才會被行政拘留幾天而已。

  禿頂男子又開始嬉笑,「警察同志就這樣吧,得了。再耗下去多耽誤事。」

  「不光今天!」女孩突然尖叫,渾身發抖,「一年了,只要我遇見他,他就對我動手動腳!不管換多少次車,總會遇到他!」

  除了尉遲星,所有人都愣住了。反反覆覆將這場景經歷了好幾遍的尉遲星垂下眼眸,緊繃了下巴,任路燈的陰影籠罩在臉上。

  禿頭男子臉色一變,腿也不抖了,伸手指著女孩,「你tm少血口噴人!老子——」

  說時遲那時快,尉遲星突然轉身一記勾拳,揍翻了這個禿頭男。

  「尉遲星!」郭元天立馬衝上去攔住他。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許老師。」公交車牌下,雙胞胎中的弟弟被那邊激烈的動靜嚇到了,丟下手裡的棒棒糖,緊緊抱住了許柔的腿。

  「沒事,是警察叔叔在辦案。」許柔立即摸摸他的頭,也拉住了哥哥的手。

  哥哥則望著那邊,看到有個人吐出一顆碎牙後躺地上嚎叫,「警察打人!暴力執法!警察殺人了!警察殺人了!」

  很快,看熱鬧的人聚攏過去。而這時警車也到了。

  「許老師,」雙胞胎中的哥哥牽了牽許柔的衣襟,仰頭問,「警察是壞人嗎?」

  許柔幫他扣好被肉乎乎雙下巴崩開的衣領,認真地說,「警察是英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22-12-18 00:03:52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飛蛾

  一刻鐘後,公交車來了,許柔將倆孩子交給他們的父親。

  夜風裡,她站在空無一人的站台邊,看著不遠處路燈下的尉遲星。

  民警帶走了那個女孩,以及猥褻她的男人。中途還來了一個穿著便服的男人,看著快四十歲,估計是尉遲星的領導,挺生氣的,商量了半天才處理好事情。而尉遲星,大概率因為一時衝動打人而受批評了。

  飛蛾在路燈下繞著燈光嗡嗡嗡。他獨自一人靠車站著。高高瘦瘦的側影,一身黑色制服,黑髮黑眸,在夜色的襯托下,顯得寂寥而憂鬱。

  這段時間裡,許柔跟他慢慢熟悉了。印象裡的尉遲星非常開朗,臉上經常掛著笑容,從來沒有過這郁藍而落寞,甚至脆弱的樣子,就像石膏像,有著堅毅凌厲的線條,但是一個石頭砸下去,就會摔得四分五裂。

  許柔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

  果然,尉遲星看到她,臉上習慣性的笑容又回來了,只是這笑意未曾到達眼底。

  「許柔老師。」他打了個招呼,語氣似乎正常。

  許柔發現他臉上竟然有血痕——肯定是剛剛那個猥瑣男抓的。她腳下一滯,這微妙的變化被對方立馬察覺了。

  「你都看到了?」尉遲星脫下手套,扔進車裡。燈光下,他的皮膚顯得像白色大理石一般,而三道猩紅的抓痕劃在臉上,糅雜了另一種英俊的淒美。

  「……剛來。」許柔抿了抿嘴唇,想說的話最終都吞回肚子。

  「好巧,」尉遲星撐著車門,望著她,「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不用了。」許柔搖頭,「你臉上的傷——」

  「被剛剛抓的人撓傷了。」

  「我有創口貼。」

  「謝謝,不用了。」他的語氣依舊正常,沒有任何異樣,「我得去趟疾控中心。」

  「怎麼?」

  「剛剛抓的人看著像吸毒的。以防萬一,我得去做HIV阻斷。」他平靜地說,就彷彿在說今天的天氣真好。

  許柔難以置信,就這種情形下,他還能這麼不著急?

  「沒關係,24小時之內處理好就可以。」他的語氣非常自然,彷彿受傷的人壓根不是他。「對了,金——」他想跟許柔聊聊金特,但立馬被她打斷了。

  「受傷的人難道不是你嗎?就這麼不愛惜自己?」

  許柔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可以對自身無動於衷成這樣。她一時有點控制不住情緒,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明明就快支撐不下去了,為什麼還要說沒關係?明明就很難過,為什麼還要笑嘻嘻?你不累嗎?不難受嗎?我真是從沒——」突然意識到什麼,她猛地打住話頭,下意識咬住了嘴唇。

  她……其實沒有資格這麼「教訓」尉遲星的。

  明黃的燈光下,尉遲星凝視著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很慢很慢。

  ……

  一刻鐘後。

  尉遲星和許柔在樹蔭下順著人行道慢慢走著。

  從地鐵站去疾控中心的路有點堵車,但步行不到半小時,正好跟許柔順路。

  「對不起。」許柔盯著自己的腳尖,「我剛剛不該衝你發火,我沒有資格對你這樣。」

  「沒關係。謝謝你提醒我。」

  然後,無人說話。

  直到路過一個有一群大爺大媽跳廣場舞的公園,尉遲星才再次淡淡開口,「許柔老師,你相信蝴蝶效應嗎?」

  「……相信的吧。」許柔不知道他為什麼提起這個。

  「我不信。」他彎了彎唇角,臉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努力了一次又一次,以為改變了,最後卻發現……重蹈覆轍。」他以為在改變了,結果又一次遇上了小女孩被猥褻。不管他預先怎麼改變小女孩的行動軌跡,但終究落得同樣的下場。現實在提醒他,不管做什麼都是無用功。

  「你要放棄救她了嗎?」許柔低聲問。她下意識以為尉遲星在說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出事的事情。

  「不。」尉遲星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明白許柔口中的「她」指的是誰。他永遠不會放下她。他已經習慣了。明明知道結果,但他就像飛蛾撲火,一遍又一遍。

  「是什麼……讓你堅持這麼多年?」

  尉遲星沉默了,他很少跟別人談及自己的感情狀態。在許柔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才開了口,「我並不需要一個堅持的理由,也沒考慮『堅持多久』這個問題……只是做好自己能做的,不知不覺就到現在了。」對他來說,有些感覺似乎已經融入了骨血裡。「說實話,靠近她的每一步,都彷彿跨越千山萬水。不過,這是我做過最值得的事情。」

  許柔心裡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尉遲星的話明明那麼輕,但是卻帶著極重的份量砸在了她的心頭。這個世界,真是讓人覺得絕望又讓人覺得溫暖。

  「就沒有什麼讓你後退過嗎?」她輕聲問。

  「只有壓抑到喘不過氣的時候,因為……所有事情都只能放在心裡,說了怕她擔心,怕她害怕,怕她承受不來。可是從來沒有想過後退。我一旦後退,代價太大了。」

  許柔沒再問。很多事情她也好奇,但是不能開口,除非——他主動告訴她。

  漸漸的,他的腳步落後了一步,兩步。

  尉遲星慢慢地開口,「我七歲那年,她救了我。」他唇邊露出一點微笑的弧度,「我的第二次生命是她給的。我非常感謝她沒有放棄我。」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低到前面的她壓根聽不見,「到現在她也沒有放棄我……」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她。

  他停住了腳步,看著許柔的背影,她亞麻色的長髮在燈光下像瀑布般披落。

  許柔未聽到腳步聲,倏忽轉身,捕捉到了他眼中未盡的情緒。那是一種靜悄悄的深情,人不知鬼不覺,在屬於它自己的角落裡生根發芽,悄然成長,最後開成一朵屬於暗夜的花,美麗,潔淨,卻無人知曉,無人在意。

  夜,越來越深,華燈閃爍,車水馬龍。

  尉遲星清了清嗓子,聲音恢復了一如既往的高昂,「今天讓你見笑了,許柔老師。」

  「啊?」許柔不明所以。

  尉遲星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傷痕。縱然許柔否認,但是他知道她一定目睹全程。「你肯定都看到了。」

  「我覺得你做得很對。」許柔看著他,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

  尉遲星彎了彎嘴角,「我平時沒有這麼衝動……只是突然覺得很無奈而已。」

  他的話依舊沒個頭尾,不清不楚。許柔明白他就說了一層,更深層的東西他不會講,所以她不多問。自有的分寸感只會讓她順著他的話說下去,「無奈也好,不平也罷,沒到結局,未見分曉。」她記得剛剛他提起擔心不管怎麼努力都只會重蹈覆轍。

  尉遲星愣住,隨後是真的開心地笑了,「許柔老師。」

  「嗯?」

  「學生一定特別喜歡你。」尉遲星看到前面一個小孩騎著小車橫衝直撞地過來,許柔沒注意。他把許柔往身邊拉了一把,然後鬆手,「習慣了照顧別人,有時還是得多關心自己。」

  許柔詫異地抬頭看他。這突如其來的提醒讓她腳下亂了一步。

  「如果你遇到問題,請儘管告訴我。」尉遲星說。

  「尉遲警官振作起來就好了。」許柔將風吹亂迷住眼的髮絲撩到耳後,看著前方十字路口的車水馬龍。

  尉遲星輕聲嗯了一下,沒有說話。

  ……

  一個星期後的週五,晚上八點。

  許柔腰酸背痛地從電腦前站起,活動一下頸椎和肩膀。

  手頭這篇擱淺近三個星期後,她終於搞定了,不枉都快愁禿了。

  第五篇日記:

  「4月6日

  急性腸胃炎,今晚阿曖演唱會泡湯了,大概還會賠上近一個星期的時間。」

  許柔非常感慨。果真是校友,連愛好都這麼相近。

  阿曖,就是許柔前段時間轉發在朋友圈,還被黎斯語點讚的那個小眾創作型歌手。每年四月的第一個週六,出道紀念日,阿曖都會在自己經營的livehouse舉辦個人專場演唱會。

  看來那個女孩之前某年也想去參加阿曖的演唱會,只可惜犯了腸胃炎不能去。

  但是許柔今年要去。

  今天週五,4月5日。就在明天,四月即將迎來第一個週六。

  許柔和周圓圓約好一起去看演出。這個週末許柔原本打算回家,但覺得難得有演唱會,就退了回家的高鐵票,她還沒來得告訴蘇鴻。

  不過此刻首要的事情是把破譯出來的內容發給尉遲星。

  許柔一邊打字,一邊聽得大門匡噹一聲,周圓圓下班回來了。

  「許柔!吃蛋糕嗎?」她興沖沖舉起手裡的購物袋,「就咱們上次去的那個網紅蛋糕店在促銷臨期蛋糕,鐵罐抹茶慕斯十塊錢一個!你敢想麼!」周圓圓喜滋滋地把蛋糕挨個拿出來擺放在桌子上,她買了八個不同口味的,「快來挑個當夜宵。」

  許柔在圓桌旁邊的毛毯坐下來,研究盒子上的生產日期,皺起眉頭,「還有三個小時就過期?」

  「咦,我這罐是明天。還好吧,放冰箱應該沒問題。原價一個六十塊錢呢。」周圓圓奮力扯開一罐,是提拉米蘇味兒的。她嘗了嘗,「嗯,我覺得味道沒變。」

  「……還是別吃了吧。」許柔擔心地放下手裡的蛋糕,拉住周圓圓的胳膊,企圖攔住她,「萬一吃壞肚子呢?」

  「沒事,明天才過期呢。」周圓圓毫不在意,把今晚過期的三個全部挑出來,「我把這三個都吃掉好了——你真的不吃嗎?」

  許柔立即搖頭,滿腦子都是日記裡那個女孩的腸胃炎。

  於是乎,第二天周圓圓順理成章腸胃炎了,跑了無數道廁所,躺在沙發上唉聲歎氣,「唉,早知道聽你的。啊,我又要去廁所了。」她起身艱難地朝廁所一步步挪去,就跟顫巍巍的老太太一樣。

  所以,晚上的演唱會只能許柔一個人去了。

  許柔本思考著乾脆就不去了。但是安頓周圓圓吃藥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她去,會不會遇上尉遲星喜歡的那個女孩?

  尉遲星說那個女孩已經出事了,不過沒說到底出了什麼事……許柔是按照車禍重傷這種概念來理解的,她猜測尉遲星是想幫忙抓肇事兇手什麼的。所以,說不定那個女孩子現在已經康復了,能自由活動。

  那麼,她會去今年阿曖的演唱會嗎?

  自打和尉遲星認識以來,許柔一直在克制自己的言行,盡量避免偷窺到別人隱私,絕不打聽那個女孩的情況。

  可是……

  此刻,她的確有點壓抑不住自己好奇探究的慾望。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22-12-18 00:04:08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渣男

  晚上八點,氣氛熱烈,人聲嘈雜的livehouse。

  許柔在門口戴上手環,蓋上印章,發現裡面已經人擠人,「不好意思,過一下。」

  「美女,包開了。」門口負責蓋印章,穿著緊身裙的女孩子叫她。

  「謝謝。」許柔回頭衝她一笑,朝裡走去。

  女孩打量著她的背影良久,餘光裡瞥見又有客人進來。她轉頭,臉上突然浮現笑容,幫他戴手環,「Hi,帥哥。」她拋了個媚眼,嚼著泡泡糖。

  「謝謝。」尉遲星將手機放進兜裡。

  「第一次來我們店?」女孩問。

  「看得出來?」

  「像你這麼帥氣的,我不會沒有印象。」她吹了一個大泡泡,然後用舌尖將唇邊的泡泡糖舔進嘴裡。

  尉遲星禮貌性笑了下,轉身進大廳。

  晚上八點四十五。

  尉遲星站在二樓欄杆邊,看著樓下耀眼燈光中的舞台。女歌手自彈自唱,身後的樂隊配合完美,台下的觀眾多是女孩,在跟著歌手一起唱歌,揮舞螢光棒。

  他對這個歌手並不熟悉,只是想來瞭解一下她的愛好,但聽到歌手很大聲的一句「你問我為何跟著你,我說有個朋友喜歡你」時,他突然笑了。

  果然是她喜歡的風格。

  一樓,吵鬧蹦跳的人群熙熙攘攘。

  舞台旁邊的攝像機從每個觀眾臉上晃過,給了好多人特寫,直到出現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孩,沖鏡頭飛吻一個後,她摟過旁邊的男友,親密地接吻。

  現場爆發出了一陣激烈的歡呼。

  站在屏幕下的許柔卻五雷轟頂一般震住了,石化一般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屏幕上那個男人,是她打死都不會認錯的男朋友,蘇鴻。

  許柔,今年的4月6日,訂婚的第100天,戀愛的第1231天,發現了未婚夫出軌。

  許柔猛地推開擋住她視線的幾個歌迷,看到了依舊在你儂我儂貼面跳舞的一對情侶。

  蘇鴻左手拎著一罐啤酒,右手摟住黎斯語的腰,她則撒嬌說著什麼,笑著捏捏他的鼻子。沒錯,這位就是許柔的大學校友,前年蘇鴻只在同學聚會上見過一面的黎斯語。蘇鴻口中完全不記得,壓根沒有許柔好看的黎斯語。

  許柔的心瞬間冰涼,或者說她渾身都冰涼,心臟就跟被刺了一根寒冬臘月的冰柱一般寒涼。

  「許柔?」蘇鴻一轉頭發現她,瞬間臉色就變了,立即被電了一般放開黎斯語,「你怎麼在這兒?」

  黎斯語倒看著沒那麼驚訝,轉轉眼珠子,才配合地驚訝一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打招呼。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許柔又震驚又憤怒,聲音直接變調。

  「你誤會了,別激動,我們出去說好嗎?」蘇鴻看了一眼周圍,第一反應是不要在這種場合出醜。

  他的鎮定自若,讓許柔全身的血液朝頭部湧去,聲音也開始顫抖。她是一個溫柔的人,但是不代表她就沒脾氣。

  「是前年?!」她盯著蘇鴻,出離憤怒,「前年我帶你去同學會,就這一面!你劈腿在我的同學會上認識的女人!」她一嗓子吼出來,周圍瞬間安靜。好些人都看過來,並朝旁邊詭異地自動挪開了,彷彿清開拳擊比賽場地一般。

  二樓,尉遲星注意到樓下的騷動,立即轉身下樓。

  「許柔,你冷靜——」黎斯語尷尬地笑了一下,企圖阻止許柔當眾發火。

  「你閉嘴!」許柔看都不看她,眼神不在黎斯語身上浪費一分。

  黎斯語愕然地張了張嘴,掃了一眼圍觀的眾人,沒再說話。

  「公務員就這麼忙嗎?」許柔氣極反笑,緊緊盯著蘇鴻,「是真的每天在熬夜開會,還是找借口在跟她相處?」這一瞬間,她什麼都明白了,「節假日扶貧下鄉?是陪她去青海玩吧?飛機改簽了不敢吭聲,是跟她一起回來吧?身邊大姐的香水太刺鼻,其實是她的香水味吧?」

  蘇鴻從最開始的錯愕到現在已經沉默。他一貫保有寵辱不驚的風範,此刻也只是平靜地抬眼看著她,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聽不出情緒波動,「我最愛的人是你,這還不夠嗎?」

  他認為她在胡攪蠻纏,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下不給他面子。

  一聽到這話,許柔拼盡全身力氣,毫不猶豫地一巴掌甩到蘇鴻臉上。黎斯語臉色一變,立即後退了一步,下意識抓緊了自己的包。

  週遭吃瓜群眾倒吸一口涼氣。原本氣氛熱烈的livehouse,此刻一片寂靜,連舞台上的歌手都放下了吉他。慢慢的,眾人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就像冬日裡燒出細微辟啪聲的木柴。

  這一刻,蘇鴻的眼神才變得有些慌張。許柔這一巴掌實在出乎他意料。在他的印象裡,許柔是一個連爬到桌上的螞蟻都不會傷害的人——她竟然會打人?蘇鴻腦海裡閃過了百般想法。

  「許——」他一步上前打算要解釋一下他為何跟黎斯語出現在這裡,卻一不留神揮手撞到了旁邊女生的胳膊。對方手裡的啤酒直接潑到許柔身上。

  女生驚叫了一聲,「不好意思!」

  而就在這時,頭頂一串綵燈突然濺出火花,整個大廳漆黑一片。人群很快騷動起來。

  「請大家不要慌亂,待在原地不要走動,以免造成踩踏。停電只是短路問題,馬上就可以恢復。給大家觀演造成了不必要的影響,十分抱歉。」酒吧經理站在舞台邊大喊。

  縱然有人拿出手機照亮,但是整個大廳依舊是黑暗的。

  在這片刻的黑暗裡,許柔詭異地安靜下來。

  她不再憤怒到胸脯強烈地起伏,她緊緊地握住拳,然後鬆開,反覆調整自己的情緒,就彷彿古代的獵龍勇士拿著利劍,冷靜地與咆哮噴火的巨獸搏鬥。

  這是她人生到現在最狼狽的樣子。

  哪怕剛剛畢業那陣,她怕父母擔心而一個人去醫院做闌尾炎手術,術前腹痛得滿頭大汗,都沒有這樣渾身冒著啤酒味,衣服濕噠噠滴水,像落湯雞一樣狼狽過。

  眾目睽睽之下,即將結婚的,無比信任的未婚夫給她當頭一棒。簡直是奇恥大辱……她不關心看客們的看法,她只關心那個被欺騙了整整三年的人,她自己。

  這不應該是她。

  這不值得。

  這簡直荒唐得可笑。

  她笑自己這三年夠心盲眼瞎,也笑那個男人,一點都不男人。

  真夠噁心的。

  許柔咬緊了牙關——她是許柔,外柔內剛的柔。

  卡嚓一聲,頭頂的燈亮了。一束光如同從天堂照耀下來般,白亮而清冷,照亮了這一爿空間,四周乃至舞台上都依舊是一片漆黑。電工依舊在維修當中。

  蘇鴻被這燈光一時刺得睜不開眼,他下意識瞇起眼睛,又意識到什麼,便盡量睜大眼睛,控制自己的微表情,簡直真誠極了。這表情跟他當初求婚時一模一樣,無辜,善良,溫柔,而又充滿愛意,但是多了一點,悔恨。

  黑暗的幾分鐘,想必對他也是極好的遮掩,讓他打好了挽留的腹稿。然而當他看清許柔的眼神,便立即怔住了。

  許柔的眼神變了。

  她的眼神,乃至整個人的情緒都跟幾分鐘之前判若兩人,她就像一個陌生人一般,冰冷且無情。而蘇鴻從來沒有見過她出現這樣的表情。

  「許——」他猶豫地開口,沒有再回頭看黎斯語一眼。而黎斯語則緊緊盯著他,彷彿大草原上狩獵多日的母狼,眼睜睜看著獵物被鬣狗搶走,而在企圖尋找機會奪回……或者,她在等待獵物自己返回。

  「閉嘴。我讓你說話了?」許柔毫不留情,直接打斷他。

  周圍看客極其安靜,都看著許柔。就連二樓的走廊上都有人拿著雞尾酒,往下看熱鬧。

  旁邊沒有燈光的角落裡,站著一個瘦高的男人,一動不動,毫無聲音,只是目光一直落在蘇鴻以及他身後那個女子身上。他本想上前來,但是看到許柔開口後,他便又退回到黑暗中。

  「回去告訴你的父母,婚禮取消,酒店取消,旅行取消。所有安排統統作廢。」許柔脫下被啤酒濕透的外套,走到牆角垃圾桶邊扔掉。路上幾人紛紛給她讓路。

  「要紙巾嗎?」剛剛一不小心潑了啤酒的女孩子大著膽子遞過來一袋手帕紙。

  「謝謝。」許柔微笑著接過紙巾。

  她背對所有人,仔仔細細地擦著胳膊和手背上的啤酒泡沫,就連指縫也不放過。她的聲音清冷且擲地有聲,帶著極重的份量,「你最好跟他們說得清清楚楚,做個男人。」她轉過身,看著神色慌亂強作鎮定的蘇鴻,「從這一秒開始,我不接受任何詢問和騷擾。」

  「否則,我會讓你知道由我來告訴他們,你會有什麼後果。」許柔一邊踱步思考,一邊取下訂婚戒指和曾經蘇鴻送給她的耳環。

  「你聽我說,你給我一個解釋機——」蘇鴻的嘴唇開始顫抖。

  「這些年,你真是一點都不瞭解我。」許柔再次打斷他,將耳環和戒指放到垃圾桶蓋上,拿起旁邊的免洗消毒液擦手,她覺得太髒了,「一個道貌岸然的渣滓,一個有膽做沒膽承認的小人,窩囊又虛偽。你的自信到底從何而來?」

  蘇鴻眼裡出現了恐懼。這一刻,他成熟有風度的偽裝皮囊都被剝得乾乾淨淨。那脆弱而懦弱的內裡,就跟繡花草包枕頭一樣不堪一擊。

  黎斯語盯著蘇鴻慌亂的背影,眼裡佈滿紅血絲。她咬著唇,握緊了拳,美甲上那些漂亮的水鑽直接嵌進入掌心的肉裡。

  許柔從包裡掏出粉餅和口紅,打開鏡子,開始補妝。她動作很快,不到一分鐘就重新補好妝,塗好口紅。她的眼下再沒有任何淚水的痕跡,嘴唇紅潤帶著細微的珠光。她有著非常可愛的,從母親那邊遺傳而來的小翹鼻。她昂著頭,顯得鼻子更加翹挺。

  她的視線逡巡著,最終落在蘇鴻臉上。她的眼神,就像第一次見到蘇鴻一般。

  「戒指在垃圾桶上,你愛要不要。」許柔語氣冷漠,推開他,大步朝門口走去。

  許柔路過了黎斯語,彷彿不認識般側身而過。

  所有看客紛紛給她讓路。甚至有幾個姑娘朝她豎起大拇指。

  蘇鴻如同雷擊,愣了半晌才突然復活,慌不擇路抓起戒指追過去,「許柔!」

  「站住。」旁邊突然有人一步跨出來,攔住他的去路。

  是那一直在暗處呆著的人,他出示了一下警官證,語氣冷冷,「臨時檢查,配合一下。」

  「我有急事——」蘇鴻的視線越過對方肩頭,追尋許柔的背影,她已經走到門口。

  「身份證?」對方直截了當打斷他的話。

  「我真有急事。」蘇鴻說著就想跑。

  這位警察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往回一帶,他就踉蹌著被迫退回來。

  「身、份、證。」警察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蘇鴻焦躁得不行,但只能配合檢查。他不明白為什麼這裡會有警察,但他不能抗檢,如果這裡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牽連到他,發現他是公務員的話,就難辦了。雖然還沒到高位,他卻十分注意羽毛。

  他是公務員,他還想升職,他不能有任何作風瑕疵。

  許柔大步走到街頭。

  她從來沒有覺得四月的夜如此寒冷過,也從來沒有發現自己如此渺小過。遠遠近近,萬家燈火,車水馬龍,她只是路邊一個生活突然急剎車並拐了個彎的普通人而已。

  但是沒關係,她是一個非常堅強的人。她一遍又一遍這樣告誡自己。

  路過遛狗的女孩,路過夜跑的中年人,路過拎著肯德基的加班族。她腳下一扭,進了便利店。

  原本是想買一杯咖啡暖手,但她出來時,手裡拎的是一小瓶二鍋頭。

  一口白酒滾下肚,火燒火燎的感覺直衝腦門。

  許柔在路邊的長椅坐下來,一邊喝酒一邊看著跳廣場舞的人群,以及其中跑鬧嬉笑的小孩子。

  縱然獨自面對自己,她也不允許自己難過,哪怕一分鐘。

  她只是心疼被欺騙了這麼久的自己。

  她強忍著不出聲,哽咽到心臟劇痛,還仰頭望著天,拚命睜大眼睛,讓眼淚不要掉下來。

  可是她的眼睛好疼。

  她渾身都疼。

  終於,她僵硬地低下頭,用雙手撐住額頭,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傳來。

  她睜開眼睛,看到有人在她面前站定。

  「尉遲警官,」她疲憊地坐在長椅上,仰頭看他,「晚上好。」由於酒精作用,她的大腦已經轉不動了。

  尉遲星在她旁邊坐下來,若無其事地問,「晚上好……你在這邊幹什麼?」

  「看他們跳廣場舞。」許柔說。

  「好。」

  但實際上現在已經沒有人跳舞了,廣場上空無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許柔才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我想回家了。」

  她剛剛站起來就一個趔趄,朝地上倒去。

  尉遲星及時一把將她拽回,抱了起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22-12-18 00:04:22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留宿

  尉遲星將許柔帶回家,安置在客房裡。

  套枕頭,套被單,燒水煮薑湯。等一切忙活完,他一看時間,已經半夜兩點。

  「許柔?」他將薑湯放在床頭櫃,輕輕喊她。

  許柔當然是叫不醒的。

  他彎腰給她掖好被角,手指碰到了她的臉頰。他心裡一動,看著近在咫尺的她,彷彿連呼吸都感覺得到。

  在時間的往復長河裡,不管重來多少次,他都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接觸她的機會。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漫長。他還是慢慢收回手,轉身背靠著床沿坐了下來。

  地上很涼,窗外的月光也很涼。

  他看著月亮從窗戶左邊走到了右邊,雲層散了又聚。那銀色的亮光映照在他的眼眸裡,像他的心事一樣,叫人琢磨不透。

  ……

  第二天早上。

  許柔是一不小心翻身滾到床下,才費勁地清醒過來。

  她揉著摔痛的腰坐起來,頭痛欲裂,頭髮凌亂。扶額,她才慢慢想起來昨晚發生了什麼。

  蘇鴻、黎斯語……她發現心臟又一陣刺痛。

  而現在,她應該在尉遲星家裡。

  臥室外突然傳來一陣動靜,是有人回來了。許柔立即起身,卻因為腳裹在被子裡,又摔了個底朝天。

  「許柔?你還好嗎?」尉遲星敲門,擔心地問。

  「我沒事!」許柔從被子裡掙扎起來,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啞了。她簡單收拾下自己,去開門。

  尉遲星穿著一身運動裝,應該是剛剛跑步回來,耳朵上的藍牙耳機還沒來得及摘下來。他掃了一眼她的面孔,盡量顯得自然點,「我買了洗漱用品,你可以先去洗漱再吃早餐。」

  「嗯嗯,謝謝。」許柔挪開視線,不去看他,卻意外地發現他買的牙刷杯子和毛巾竟然都是青色的。而她最愛的顏色就是青色。

  「怎麼了?」尉遲星看她僵在原地。

  「沒什麼。」她回神,轉身去洗手間。一定是巧合。

  她鎖上洗手間的門,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經歷昨天那一戰後多憔悴,黑眼圈重得跟熊貓眼似的。

  昨晚的衝突在腦海中浮現,最刺骨的是那句「我最愛的人是你,這還不夠麼」。

  許柔立即深呼吸了好幾次以平靜情緒。她必須要將蘇鴻從自己的生活撕開。縱然撕掉會留下血淋淋的傷口,但是也必須這樣做。

  從此以後,她不問過往,只看將來。

  收拾妥當,她才又察覺到了另一層尷尬。

  尉遲星昨晚將她帶回了家,然後……原來傳說中,醉酒了什麼都不記得竟然是真的。

  她踟躕了很久才打開門,發現尉遲星在廚房擺弄碗筷。

  「不好意思,我經常在單位住,所以家裡什麼都沒有。」他說。

  「沒事,我來幫你。」許柔走進廚房。

  尉遲星及時閃身廚房門口,攔住她,「在我家還要你幫忙?」他挑眉示意,「休息去。」

  「……好吧。」許柔笑了笑,轉身回客廳。

  這時候她才有時間打量尉遲星的家。

  環視客廳,是非常簡約的灰藍配白色家裝風格。沙發上的抱枕倒多了幾個顏色,大紅,桃紅,看著像手工織的,還挺喜慶。而立式空調、飲水機則像燙頭一樣戴著鉤織頭套兒,一看就是家里長輩的風格。

  尉遲星家外面則有個寬闊的露台,有花架,角落裡還掛著沙袋,放著啞鈴。許柔走到露台上,逗弄逗弄含羞草,起身撐著欄杆往外望去,將附近的街道盡收眼底。

  露台上風挺大,吹開了斜側方書房的門。

  許柔走回去,正欲關書房的門,但卻被裡面的陳設吸引了注意力。

  書架上密密麻麻全是書,有滿滿一格都是物理學書籍,講的是量子糾纏、雙縫實驗以及時空穿越假說。桌子上也有很多攤開的書籍和資料,甚至剪報。看名字,有的關於數學與密碼學,有的關於犯罪心理學,有的關於刑偵和痕跡檢查,還有一摞打印出來,翻得都毛邊,做了不同顏色筆記的刑事技術和犯罪學論文。

  桌子正中間,擺著一個非常厚實的筆記本,夾著不同顏色的便簽、照片、以及裁剪的文件。有張照片露出一角,看得出是一張登記照,只不過照片上人臉正好被擋住了。

  許柔突然覺得這登記照上的人穿的衣服跟自己一件衣服挺類似。她猶豫了一秒,指尖剛剛碰上這筆記本,就聽到尉遲星喊她。

  她嚇了一跳,立即轉身出門,迎面就撞上尉遲星。鼻子在他胸膛口撞得生疼,好在他及時扶住了她。

  「不好意思!」許柔來不及管鼻子疼——她發現尉遲星的表情瞬間不對勁極了,便急著解釋,「剛剛風吹開了書房的門,我去關……你放心,我只看到桌上有警察專業書籍,其他什麼都沒看到。」

  她將桌上那些書全部歸類為警察需要看的專業書籍,畢竟尉遲星是特警——等等,他看的是刑偵方面的書,難道他要轉刑警?有這樣的嗎?但是這個問題,許柔現在沒有時間考量,她只覺得抱歉,但願尉遲星不要生氣。

  「……沒事。」尉遲星看著她的眼神非常專注,似乎能判斷她說的是實話,於是語氣又自然起來,「去吃飯吧。」

  「好。」

  回到客廳,許柔在桌邊坐下來,發現早餐竟然是她喜歡的一家本地連鎖包子鋪的包子還有粥。

  「晨跑路上買的,希望合你口味。」尉遲星在她對面坐下。

  「謝謝你費心,我很喜歡。」許柔不好意思地笑了。想起自己剛剛的魯莽衝動,她心裡有歉意。拿起筷子。她的鼻子依舊有點疼,但是也沒有揉,怕尉遲星注意到又擔心,而且還有個事情要解決,「你昨天……什麼時候遇到我的?」她只記得遇到了他,卻不記得是幾點。可千萬別是她買醉懷疑人生,情緒最激動的時候,那可太丟臉了。

  「都晚上十點多了。我下班正好路過,看你好像喝了酒——」尉遲星語氣非常正常,話鋒一轉,「最近工作很累吧,期中考試快到了。」

  「……嗯。」許柔垂下眼眸鬆了口氣,但是她依舊有些窘迫,便轉開話題,「你父母不在家?還是你一個人住?」

  尉遲星隔著紙巾剝雞蛋殼,然後將雞蛋放到她的碟子裡,「我是在福利院長大的。」他的語氣很平靜,彷彿這不是什麼特殊的事情。

  許柔驚愕之下忘了該說什麼,她怔怔地看著尉遲星,在對方不知跟她對視了多久時,她才回神,「抱歉。」

  「沒關係。」尉遲星反而笑了,「福利院有對我特別好的長輩阿姨。」他指了指空調上的針織蓋頭,「這就是她的傑作。」

  「挺好看的。」許柔笑起來,她家也有同款。

  也是這一瞬間,許柔突然意識到,她其實對面前這個人,瞭解得少之又少。她只知道他是特警,除此之外,一無所知。認識這幾個月,許柔覺得自己和尉遲星可以算是朋友了。但她這個朋友做得似乎有點不夠格。她應該多瞭解一下尉遲星……但是此刻,分手的第二天,她真的沒什麼心情。

  「你今天要去上班嗎?」許柔發現現在已經早上九點多了。

  「不去。」尉遲星頓了一下,「如果有緊急事項的話,我會過去。」

  「從昨天到現在,真的麻煩你了。」她心裡十分歉意,「吃完我洗碗。」

  「沒關係,歡迎你以後常來玩。」他笑著說,看著有點漫不經心。

  許柔一愣,然後也配合地笑了一下,覺得他肯定是在開玩笑。她沒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漫不經心說著真心話,然後自己也一笑而過。

  「那我吃完就回——」

  「想爬山嗎?待會。」

  他們同時開口。

  「啊?」許柔以為自己聽錯了,爬山?

  「隊裡參加了一個公益組織的活動,爬山撿垃圾。」尉遲星將手機遞給許柔看,「今天下午沒事的話,我會過去。你想一起來嗎?」

  許柔滑動界面看著,發現是去附近一個旅遊景點山區撿垃圾,而且竟然有報名費,99塊錢一個人,付費才能去撿垃圾。

  不過這些錢會包括手套、垃圾袋以及礦泉水。剩餘的錢會一次性捐助給貧困地區的學校。

  「這個活動還有其他人參加?」她問。

  「有。是面向全社會的,不過可能機關單位去的比較多。」

  許柔覺得還可以,去運動發洩一下壓抑的心情挺好的,還能順便環保助學。而且有一點很重要,這個活動是付費的社會公益項目。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如果這個活動是免費的,她可能就不會去了。需要付錢則給了她與尉遲星某種程度上的距離感,而她目前需要這種邊界感。

  「那你把這個鏈接發給我吧,我自己報名。」她說。

  她的強調讓尉遲星敏銳地捕捉到什麼,所以他什麼也沒有說,配合地把鏈接發給她。

  許柔瞬間明白,尉遲星是一個極其敏感的人,似乎擁有比她更強的邊界感。

  他……

  真的只是覺得她昨晚失態,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22-12-18 00:04:39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爬山

  下午兩點半。

  到了「爬山撿垃圾」活動的集合地點,許柔才發現自己還是失算了。

  今天在場二十多人,其中十個人是一個醫院的,他們自成隊伍先行出發——而剩下十幾個人,全部是尉遲星在特警隊的同事。只有兩三個人帶著家屬和小孩。

  而尉遲星帶著許柔過來,在他們眼裡看來也是「帶家屬」,就算他怕許柔尷尬而在介紹時一再強調這是朋友,但依舊免不了被揶揄和打趣。

  八卦,彷彿是人類的天性。許柔除了跟著客氣解釋,也別無辦法。

  而今天她也見到了之前在地鐵站有過一面之緣的騷包特警郭元天。他依舊梳著大背頭,鬢角整整齊齊,看得出仔細捯飭過。他一直在小護士那邊推銷反詐騙app,要不是尉遲星喊了一聲,他早就搖著尾巴跟著人家姑娘們走了。

  「壞我好事。」郭元天憤憤地回來,用手比劃著,「我差這麼一點就成功打入護士長的中老年廣場舞姐妹群了。」

  「……」尉遲星想委婉,但是委婉不了,「你加這個群幹什麼?」

  「怎麼?我就不能加入一個有異性存在的群嗎?」郭元天一攤手。

  許柔站在一邊,她對郭元天這個人的印象真的是……很迷惑。

  而郭元天也在爬山的時候跟許柔搭話,「我記起來了,你是幾個月前處理臥軌那事兒時,在地鐵站等尉遲星的女生。」

  「是的。」許柔沒料到他記性這麼好。

  「還是頭一次見尉遲星帶女生過來玩——你真是他剛剛談的女朋友吧,有點套路啊,能把和尚給勸還俗了。是吧是吧是吧是吧?」郭元天說話跟連環炮似的,一甩頭,塗滿了發膠的頭髮風雨不動安如山。

  「不是。」許柔否定他。

  「為什麼不承認拜倒在他如此英俊迷人的臉龐和偉岸無比的身軀下呢?」郭元天皺起眉頭,似乎為許柔眼瞎不長進而替她悔恨,「那舉手投足散發出來的魅力簡直就是一場瞳孔地震!他應該去參選『中國先生』。」

  許柔一臉茫然望著眼前這個望著尉遲星似乎又羨慕又嫉妒的男人,不知道他這到底是個什麼套路。而且他說話怪怪的。

  「算了,我們聊聊你。什麼工作?哪個學校畢業的?多大了?家裡父母安好?大姨叔嬸兒的也安好?你親朋好友都下載了反詐騙app麼?我瞅你這斯斯文文的性格,A型血吧?」

  「元天。」尉遲星已經走到前面去,見他嘰嘰喳喳個不停又返回,「你們在聊什麼?」他用礦泉水瓶敲了一下郭元天的肩膀。

  「隨便聊。」郭元天依舊看著許柔。

  「能跟上嗎?我幫你提?」尉遲星問許柔。

  許柔已經明顯有些吃力,但她還是搖頭,抓緊了手裡已經快裝滿的垃圾袋。

  「我們到上面那個平台休息一下?」尉遲星大聲問同事們。

  「沒問題。」

  爬到了山腰一個平台,許柔已經感覺兩條腿都快斷了。他們在這裡也遇見了累得走不動的護士們,還見到了來踏青的三口之家——小孩在前面走,爸媽抬著一隻死活不走路還笑嘻嘻的胖胖薩摩耶,艱難地往山下走。

  而那些特警們體力明顯跟其他人不一樣,一個個精力充沛,到現在不帶喘的。

  許柔休息了片刻,站在平台邊上,迎著帶著青草味道的風,望向遠方。

  廣袤的天空下,有鳥兒在自由地飛翔盤旋,然後縱身一頭扎進山野。綿延的山脈輪廓,層巒疊嶂,勾勒出水墨畫一般的天際線,與雲朵觸碰又離散。再近點,縱深的山間,植被茂密,處處是春季新生的翠色,在風中迸發出蓬勃的生命力。

  茂密高聳的樹林當中,還有小動物的窸窣聲。

  「啊——」許柔雙手擋在嘴邊,發洩一般朝山間大喊,喊出了胸中積壓的所有情緒,憤怒、痛苦、悲傷以及大徹大悟的勇敢。

  沒事,誰年輕時沒踩坑過。吃一塹長一智,她是許柔,她單名一個柔字,是外柔內剛的柔。

  她什麼都不怕。這點小坎坷算什麼。

  「啊——」

  尉遲星站在她身邊,也朝山林大喊著。他的聲音要洪亮很多,震飛了附近的山雀。

  許柔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她將被風吹到眼前的髮絲撩到耳後,定神看著尉遲星,「謝謝你。尉遲警官。」

  「不客氣。」他彎起嘴角。

  許柔難得輕鬆地笑了。

  尉遲星則從兜裡掏出幾顆旺仔牛奶糖,「吃糖嗎?」

  「謝謝。」許柔接過來,她有點意外尉遲星竟然隨身帶著糖,而且是她喜歡吃的。

  「來的路上,你下車去便利店,就是為了買這個?」許柔問。

  「還買了一些果乾肉脯。」他將背包取下來,「剛剛被郭元天搶走了好多。」

  許柔看到郭元天抱著幾袋零食去護士們那邊獻慇勤了,回頭看到尉遲星拆開一袋芒果干,「你的口味跟我好像。」

  尉遲星動作一頓,一邊將芒果干遞給她,一邊問起另外一件事,「對了,你表哥金特最近怎麼樣?」

  「他就在家休息。」許柔以為尉遲星只是順口一問。

  「你跟他關係很好?」

  「小時候玩得好,後來他去坐牢就沒聯繫了。這次他出獄,我們才又聯繫上。」許柔想了想,「我也正好想問你呢,他過一陣子應該會找工作。出獄人員是不是很難找到工作?」

  「我們有針對刑滿人員的職業技術培訓,幫助他們盡快融入社會。」尉遲星猶豫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從一個警察的角度,我建議你少跟他來往。也不要將他介紹給你任何……」他頓了一下,「同學。」

  許柔愣住了,她發現尉遲星的用詞很奇怪,同學,為什麼是同學?如果說朋友,她眼下第一個想起的是周圓圓,而說起同學,那麼就是……黎斯語。

  許柔突然覺得隱隱約約哪裡不對勁。

  尉遲星還想說什麼,被郭元天跳過來打斷了。「尉遲星!我跟老大說好了,新排的巡邏區,我跟小劉換一下。」他躊躇滿志地打了個響指。

  「你真是,天天上趕著被瞿醫生打。」尉遲星似笑非笑。

  聽他們聊天,許柔漸漸聽出緣由。尉遲星榮升小隊的副隊長,最近重新安排了巡邏區,郭元天堅持要跟小劉換,為的是能每天能看到瞿醫生,然後被她打。「你不懂,打是親罵是愛。」這是他的解釋。

  尉遲星便去跟巡警支隊的隊長確認情況。

  遠遠的,許柔看到那位隊長拍了拍尉遲星的肩膀,笑著說什麼。顯然,他非常賞識尉遲星。

  而原因……根據郭元天講,那就是憑實力說話。尉遲星曾是反恐大隊最前途無量的新星。全國最好的警校畢業,入警三年,榮立個人二等功,參加各類高危勤務將近二十次,更是代表市裡在全國的比武中拿了歷史上最好的名次——長短槍互換射擊、狙擊步槍射擊全部是第一名。

  「然後他就瘋了。到我們大隊來吹風日曬上街巡邏了。」郭元天說。

  許柔沉默,她知道尉遲星換崗位的原因——那個女孩。用他的話說,他耽誤一時而已,但那個女孩可能就是耽誤一輩子。

  「他生來就是SWAT的人,可非得自毀前途。」郭元天瞇了瞇眼睛,難得如此正經,「我們這邊主要搞巡邏,只有考核的時候才正兒八經訓練,但是尉遲星依舊拿SWAT的標準要求自己,每天早上雷打不動六點起床去訓練,擠時間去靶場……就算瞎眼都看得出來他熱愛狙擊手的崗位,何必呢?真不明白。」

  「狙擊手?!」許柔心中大愕。她萬萬沒想到,尉遲星竟然是狙擊手?!這個身份讓她不禁想起那個自己被狙擊手射中的夢。

  「他沒跟你說?」郭元天也詫異,「他之前拿的比武獎項幾乎全部是射擊。」尉遲星是特警狙擊手,而且是省裡最優秀的狙擊手之一。

  許柔徹底蒙了,半晌才幹巴巴地問道:「他……一般在哪裡出任務?」

  「臨城本地啊,」郭元天覺得這問題莫名其妙的,「就像什麼劫持人質啊,搶劫越獄啊,都是他來。」他用手比劃成手槍的形狀,吹了一下槍口,「正中眉心,一槍斃命。」

  許柔的臉色慢慢發白。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知道那只是個夢而已,她卻感到一陣寒氣從腳底下冒出來,迅速包裹了她全身,胳膊上開始起雞皮疙瘩。

  她試圖平靜下來,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夢是不可信的。夢裡她還派發喜帖打算結婚呢,可現實裡,她分手了。

  所以,她不用害怕什麼。

  她是一個好人,好人怎麼會去犯罪呢?犯罪這個前提就不存在。

  「嘿,還告訴你一個事兒,就尉遲星喜歡的那姑娘,我最近八卦到的。」郭元天壓低聲音狗狗祟祟地說,「她已經去世了。」

  許柔手裡的垃圾袋匡噹一聲掉了。她不可置信地望著一臉神神秘秘的郭元天,震驚得大腦一片空白。

  夕陽西下,山間一陣騷動,驚起了一群撲簌翅膀的飛鳥。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22-12-18 00:04:53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巧合

  「我猜那姑娘應該是半年前去世的。尉遲星一受刺激就轉崗了。」

  「他沒跟你說過詳細的信息?」

  「他那張嘴就跟拿鋼條焊起來一樣,最討厭別人打聽他的隱私了。就這姑娘的事情,我都是好幾年才巴拉出來這麼一點。感興趣嗎?感興趣的話,回頭你問問尉遲星。咱倆互通有無。」

  望著車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流和遠遠近近的霓虹燈,許柔滿腦子都是下山時郭元天和她的對話。

  「到了。」尉遲星在樹蔭邊停下車。

  「哦。」許柔突然回神,但還是有點不在狀態,「謝謝你送我回家。」

  「不客氣。」尉遲星幫她解開安全帶。

  「要上樓喝杯茶嗎?」許柔又問。

  「不了,太晚。你回去早點休息。」尉遲星看了一眼手錶,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半。

  許柔磨蹭著拿包準備下車。

  「你有什麼想問我的事情?」尉遲星從她的遲疑與猶豫裡看出了一絲苗頭,笑道,「問什麼都可以。」

  許柔怔了一下。郭元天說尉遲星討厭別人打聽隱私,但是眼下尉遲星說這話的神情是很愉悅的,絲毫沒有負面情緒。

  「……郭元天說你是狙擊手?我沒有聽你講過。」她問。

  「哦,都是過去了。」尉遲星微微思考了一下,「以前做狙擊手,的確出了一些成績。不過好漢不提當年勇。沉溺於過去的功績,只會讓人懈怠到原地踏步,沒有任何益處,所以我沒有提過……相比緬懷過去,我喜歡朝未來看。」

  「這倒是。」許柔贊同地點頭。

  車裡的頂燈沒有開。許柔望著夜色中的尉遲星。他的眼眸相當好看,亮而清透,就彷彿藏著星星,藏著永恆的希望。

  「還有想問的嗎?」

  許柔腦海裡飛過了無數個關於那個女孩的問題,可她找不到質問的權利,也找不到該說的話語。最終她牽起嘴角,搖搖頭。「沒有了。」

  「既然這樣,那麼你就把這個拿上。」尉遲星側身從後排拎出一個袋子遞給許柔。

  「這是什麼?」許柔打開袋子,發現裡面是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這是派克鋼筆的高級禮盒,中國風設計,底封上明明白白寫著連筆頭都是鍍金的。這禮盒沒個好幾千塊錢買不下來。

  許柔頓時驚訝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你一直幫我破譯日記卻不收酬勞,讓我很過意不去。」尉遲星慢慢解釋著,「有次出差看到這個套盒很漂亮就買了,一直找不到機會拿給你。老師需要一隻襯手的好鋼筆。希望你喜歡。」

  「……可是這個太貴重了。」許柔心情很是複雜。她拒絕不是,收下也不是。

  「日記那麼厚一本還沒破解完,我以後自然還有麻煩你的地方。」尉遲星笑著打趣道,「或者等一切結束,我送你更好的。首飾或者——」

  「不用了不用了,就這個。」許柔一聽就連連拒絕,紅了臉抱住鋼筆盒子,「這個就挺好的,我很喜歡。」

  尉遲星微笑著,臉上的酒窩顯眼極了。

  許柔卻望著他那開朗的笑容又晃了神。

  女孩已經去世了。那麼他是怎麼做到的?怎麼做到堅持到現在,怎麼能做到不被悲傷擊垮?

  這大概是許柔永遠都找不到答案的問題。

  ……

  十分鐘後。

  掏鑰匙,輕輕一推開門,許柔就看到周圓圓糊著綠色的海藻面膜,坐在沙發前,桌子上咕嘟咕嘟的自熱火鍋在冒熱氣。

  「你腸胃炎已經好了?」許柔進屋換鞋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點尷尬。

  「我覺得已經好了。你昨晚怎麼沒回家?」周圓圓將桌上那本《慧眼識人:微表情分析技巧》放到一邊,抱著胳膊打量她,「倒是蘇鴻來找你了,拉著個苦瓜臉,很不對勁。今天他快把我電話打崩了。你還關機。到底出了什麼事?」

  「哦……」許柔把包掛到門口的衣架上,「我跟他分手了。」而且全社交平台拉黑。

  「啥?」周圓圓驚得筷子上的牛肉丸都掉了,「怎麼回事?」

  「他出軌劈腿被我發現,抓了個正著。」許柔看著她,「他還想狡辯,我打了他一巴掌。」

  周圓圓愣了一秒,啪一聲丟下筷子,「草,這個渣男!打一巴掌算什麼,直接踹他丫的!都要結婚了幹這種破事!」這是她罕見的說髒話時刻。

  她起身跟著許柔進出臥室脫外套,又跟進廚房看她倒水,「你詳細說說怎麼回事。怎麼發現的?」

  「就昨天去看演出,他倆也在那裡玩。怪不得不讓我去看他,因為他大老遠的趕回來陪小三去看演出——你還記得黎語斯麼?」

  「記得啊。」周圓圓依舊很茫然。

  「小三就是她。」許柔喝著水,語氣已經漠然而平靜。

  「怎——臥槽!」周圓圓震驚得連續「臥槽」了好幾聲,百思不得其解,「他倆怎麼認識的?這不可能啊。」

  「我帶蘇鴻去過同學聚會。你也在場啊,那次。」許柔在沙發上坐下來。

  周圓圓知道是哪一場同學會了,可當時她沒見著蘇鴻跟黎斯語說一句話。就這都能勾搭上?

  她在客廳裡來回踱步好幾趟,抓著周貴兒薅擼半天,依舊很氣憤,「我覺得黎斯語是故意的。她點讚了你轉發的阿曖演唱會消息。她肯定猜到你會去,所以就故意把蘇鴻帶去,好讓你撞個正著。真是忒有心計。Bitch一個,跟蘇鴻挺配的。他是故意支使你回家吧,好讓他回臨城尋歡作樂。尼瑪,王八對綠豆,人渣湊一對。」

  「及時止損也好,要不然賠上一輩子。」許柔雖然不願意回想,但她依舊覺得真是太巧了,「得虧昨天去了演唱會。」

  「我看你早就想去嘛,還在草稿紙上記了4.6演唱會。」

  「那不是記錄的今年演唱會,是以前的。」許柔說。

  「就是今年的,以前沒一場是4月6日。」周圓圓回到桌前,拿起冰淇淋味兒的酸奶一口乾,嗯,還是有點生氣。

  許柔正在拆鋼筆禮盒,她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阿曖演唱會是每年四月的第一個週六啊,我都參加三年了,每一年日期都有變化。只有今年是4月6日。」

  許柔愣住了。她的確忽略了這點,只是……怎麼回事?

  她坐到桌前,打開電腦查詢每年四月第一個週六的日期,去年是4月7日,前年是4月1日,大前年是4月2日。再往前,阿曖還沒開始舉辦這個活動。

  「哎,許柔,這鋼筆哪兒來的啊?好漂亮。」周圓圓問。

  而許柔整個心思都撲在那奇怪的日期上,沒有注意到閨蜜的問話。

  怎麼回事?簡直不可思議。

  女孩記錄的是今年的日期?但是這日記本早就有了,只能是過去的。

  許柔腦海裡冒出了一個荒唐的想法:女孩記錄的是將來會發生的事情。

  不對不對,這絕對不可能。

  她立馬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唯一的解釋就是日期弄錯了。畢竟第一篇日記裡,那個女孩就寫錯了日期。

  對,應該是這樣。

  她鬆了一口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22-12-18 00:05:06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體面

  分手這件事,許柔發現比預想的要麻煩。畢竟是已經開始計劃結婚的兩家人,父母這一關就很頭疼。許柔的父母瞭解事情原委後,沒有多勸。而蘇鴻的父母就麻煩了。但許柔覺得自己也沒那個義務替他們操心,將所有電話都擋了回去,叫他們去問蘇鴻。蘇鴻本想請假來見她,但是必須得陪著領導去海南開會。

  而許家這邊,許柔發現自己可能堅強得反常了。父母專程來看她,在臨城呆了好幾天——本來她的父母已經多年不踏足臨城,因為在這裡,他們失去了小女兒。而這一次,為了大女兒,他們還是來臨城陪她呆了一陣子。

  等許家父母離開後,金特也來了,一是受許柔父母委託,平時閒著沒事多看看許柔,二是想回請許柔吃火鍋——他拿了泰國客人的名片,最近竟然真的接了兩場翻譯,賺了不少錢。

  許柔不想出門,便在家做火鍋,金特負責去買菜。然後許柔就發現自己大意了,金特買的菜全是肉。她不得不在買菜軟件另外下單了蔬菜。

  因為有火鍋吃,周圓圓特意早早下班。作為一個兢兢業業的互聯網程序媛女工,她在晚上七點準時下班屬於早溜——所以她早上出門時特意沒有帶背包,這樣到了晚上,方便掛著個工牌就能光明正大出公司,偽裝人還沒走,然後騎車狂奔到家吃火鍋。

  咕嘟咕嘟的牛油辣鍋熱氣騰騰,桌子上滿滿當當全是肉。

  「別玩了,吃火鍋啦!」許柔端著碗筷出來,看到金特正坐在沙發上教周圓圓打毛衣。雖然他是一米九幾的大塊頭,但是手指靈活,那毛衣針上下翻飛,讓周圓圓看得一眨不眨。

  「你看,這個地方的花樣很簡單,一勾兩繞就出來了。」

  「您……好賢惠啊。」周圓圓抬起頭,星星眼。

  「謝謝,我還得繼續努力。」金特慚愧地說。

  沒錯,金特的最大愛好,打毛衣。他還會縫紉,這技能是在監獄裡學的。現在他正在給剛剛出生的侄女織毛衣。而他膝蓋上蹲著周貴兒。本來周貴兒看到陌生人,慫得早就鑽窗簾底下去了,現在則是對桌上的肉虎視眈眈,因此允許金特抱著它。

  「謝謝金特,我們今天才能坐在這裡吃火鍋!」許柔坐下後,舉起杯子,「當然也是慶祝金特通過工作掙到了第一筆薪資!」

  金特眉開眼笑地和兩人碰杯。屋子裡有點熱,他脫了外套,穿著一件簡單的白T恤,胳膊上露出紋了一半的龍虎鬥。

  周圓圓沒有在朋友當中見過花臂,頓時非常敬佩,覺得這半隻老虎肯定大有深意,「您為什麼只紋了一半呢?」

  「因為太疼,我眼淚都流乾了。」金特這麼回答。

  「金特,你對這兩次翻譯感覺怎麼樣?想往這方面發展嗎?」許柔夾了一塊牛肉。

  「還不錯,就是大家都覺得我是人妖。」金特專注於與肉丸子奮鬥,「還在攢錢做手術的那種。」大概是因為他的泰語是女性語氣。

  許柔的筷子僵在半空。

  「那您想再專業進修一下泰語嗎?」周圓圓畢恭畢敬地問。

  「無所謂。」金特大口吃肉,大口喝啤酒,「反正我不介意啊。給錢就行了嘛。我還會點緬甸語。」

  「也是走私榴蓮時學的?」周圓圓還記得。

  「是在緬甸賭石時學的。後來我合夥人不幹了,去販毒了。」金特輕描淡寫地說。

  「嗯……」周圓圓本來想說別的,但還是忍不住問,「後來呢?」

  「後來他就破產了,因為買的白粉全是麵粉。」金特摸了摸下巴,「那麵粉還是我幫忙賣出去的。好像開個麵粉米糧店也不錯。什麼麵粉好,我門兒清。」

  「那您後來開店了嗎?」

  「沒有,我去挖恐龍化石了。沒挖到啥呢,就被舉報進去了。進去後就採礦,挖地看石料嘛,我挖化石的基本功就用上了。」

  「哇哦,犯人都是在採礦嗎?還有沒有其他活動?」

  金特想了想,「這個說起來有點麻煩,你是打算什麼時候進去?」

  「我沒有這個打算。」周圓圓連連搖頭。

  「金特,你這次掙了錢,三姨媽和姨父怎麼說?」許柔忍不住打斷他們的談話。怎麼越說越歪了。之所以選在家裡吃飯,她就是想說話能不顧忌啥,光明正大給與金特正向鼓勵,讓他早日做一個回歸社會的正常人,而不是在這裡回顧他的往昔犯罪歲月。

  「喏,」金特展示他手機裡的照片,「他們給我買的縫紉機。」

  「多好!這就是努力工作的回報,連家人也一起開心。」許柔說。他們有血緣關係的天然羈絆,她希望他一輩子都好。

  許柔突然聽到門鈴響了,「噢,我買的蔬菜到了。」

  「我來。」金特正在切肉,拿著水果刀就去開門。

  許柔在下菜,卻聽到金特開門後問對方是誰。

  「你是誰?許柔在嗎?」

  她愣住了。竟然是蘇鴻焦急的聲音。

  她放下筷子迅速走過去,周圓圓緊隨其後。怕生的周貴兒竟然也跳到鞋架上張望。

  幾天不見,蘇鴻憔悴了很多。許柔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頭髮蓬亂,眼睛佈滿血絲,透著睡眠不夠的疲勞。他的嘴唇乾裂,下巴也冒著還沒來得及修理的胡茬。他穿著曾經和許柔一起逛街買的黑色風衣,但卻寬闊了很多,顯然他瘦了很多。

  出於某種本能,金特擋在蘇鴻和許柔之間,一動不動。他指尖靈活,不知怎麼轉了一下,那把水果刀就掉轉頭,被他穩穩握在手裡呈現準備狀態。他收了臉上慣常的傻白甜笑容,有那麼一瞬間,低眉抬眼,眼神光兇猛,周圓圓被他嚇得後退了一步。周貴兒則直接炸毛,扭身倉皇逃竄進臥室。

  而對門也悄悄開了一條縫,觀察這邊的情況。

  「沒事,金特。」許柔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後退。

  「有事嗎?」許柔看向蘇鴻。

  「我們談一談。」蘇鴻望著她,一字一句道,「這兩天我真沒法請假,今天會議結束,我就從海南飛回來了。」

  「你走吧,沒什麼好談——」

  「我跟她分開了,」蘇鴻急促打斷她,聲音顫抖起來,「我再也不會了。」

  許柔突然頭疼,不想再說下去,意欲關門,「你回去看看父母吧,他們很擔心你。」

  蘇鴻卻一把抓住門,「咱倆談談,你如果不願意的話,我就在這裡等你,我不會走。我會一直等到——」

  「蘇鴻,」分手後,許柔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這讓蘇鴻眼睛一亮。

  「分開以後,我沒有說過你一句壞話,所以請你體面地離開。」她平靜地說,再無多話。

  蘇鴻眼裡的光慢慢熄滅了。她的回答讓他意識到是真的回不去了。

  而在這一瞬間,他才意識到,心上慢慢化開一個黑色的大洞。

  彷彿被抽走了靈魂,他僵硬地轉身,慢慢地一腳深一腳淺下樓。他終於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

  心口的黑色大洞,永遠都不將修復好。

  就如同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他的脊背彎了下去。他走到樓道口,看到了敞開的電表箱。

  他記得許柔說過,稍不注意就會撞上這箱子上的鐵刺稜角,她曾經好幾次被劃破額頭。

  蘇鴻使勁將這鐵刺掰彎,尖銳的稜角刺破了他的手,他卻什麼也感覺不到。

  鐵刺很快就染上了血跡,但也彎曲折向電表箱內。這樣,它就不會再讓人受傷了。

  可是許柔早就關上了門,她不會知道。

  關門後,許柔徑直去了房間。半個小時沒有吭聲,也沒有出來。

  桌上的火鍋已經半涼。

  周圓圓跟金特大眼瞪小眼沉默著,最後金特起身去敲門,「許柔,只要你一句話,我這就下去揍他。」他覺得就那男的失魂落魄的弱雞樣,走不了多遠。這種男的怎麼能配得上許柔?

  許柔把門打開了,她的眼睛微微有點紅,但是情緒很穩定。她不關心自己的問題,她注意到的是金特說的話。

  「你剛剛說什麼?」

  「我可以幫你揍回——」金特說。

  許柔還不等他說完就一把將他拉進房間,砰一聲關上門。

  「金特,我現在鄭重跟你說,揍人這種想法,你一秒鐘都不能有。明白嗎?就算你遇到衝突,不是你的錯,也絕對不能還手。你窩囊點,你可以跑,但是永遠不能打回去。否則你的假釋就完蛋了。你要好好做個人,趁著年輕,趁著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盯著金特的眼睛,一字一頓,「如果真的遇到危險,我寧願自己出事,我也不能再次看著你進監獄。你要記住,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關心你的父母,還有姐姐,還有我,以及剛出生的小侄女。家人是你的港灣,也是你的枷鎖。做任何事情前,先想想他們。」

  金特微微低頭,盯著她,一動不動。

  許柔深呼吸了一下,繼續說道,「小時候遇到那些人渣……我明白,他們打你一拳頭頂多花費一秒鐘,脫你的衣服不到一分鐘。他們用那麼短的時間來毀掉你的一生。然後頂多在學校和家長的壓力下說一聲對不起。不到三秒鐘的事情而已。」

  她努力讓自己的話語顯得強大而有力量,「可是你不能讓他們如願。你不能將『笑到最後』這個權利交給他們。笑到最後的人應該是你,明白嗎?除了他們這些人渣,還有我們都在關心你。」

  最終,金特低聲說道,「小時候我想當警察,我知道我永遠都不能做警察了。」他的眼眶濕潤了。

  許柔抱住他,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緒,也拍拍他的脊背,就像撫慰一隻大型犬,「沒關係,我們還能找到其他喜歡的事情,慢慢來,不用急。」

  金特用胳膊緊緊摟住她,發出了哽咽聲。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22-12-18 00:05:22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門票

  生活,重新步入正軌,這是一條完全不相同的路。

  許柔最初不習慣,好在適應得非常快。工作日她有更多時間撲在學校,而週末則做尉遲星那本筆記的破譯,或者跟朋友出門。

  她也開始騎車上下班,在路上偶爾會遇到尉遲星和郭元天。熟悉了,郭元天發現她單身後就琢磨著給她介紹對象,全是隊裡的兄弟。

  「就這個吧,警校新來的同事,剛畢業,他說他就喜歡姐弟戀。女大三,抱金磚。」郭元天正兒八經放大手機裡的合照,給許柔看。

  「不行,太幼稚。」五月的陽光下,尉遲星戴著墨鏡,一口回絕。

  「那這個,比你大三歲。男大三,也可以抱金磚。」

  「不行,八字不合。」尉遲星注視著街上的情況,又是直接拒絕。

  郭元天嘖嘖兩聲,「又不是給你介紹,嫌棄啥?說這個性格不搭,說那個八字不合。大家還是你兄弟嗎?」許柔尷尬地臉紅了。

  「就是因為關係好,我才實話實說。」尉遲星直接抽走郭元天的手機,摁息屏才還給他。

  「說真的,尉遲星。」郭元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不是看上——」他頓了一下。

  這一頓讓許柔和尉遲星兩個人抬起頭。尉遲星瞬間繃緊下巴。

  「看上咱隊裡哪個小兄弟了。」郭元天說完下半句話。

  尉遲星倒吸一口涼氣把自己給嗆得咳嗽起來,他扯下墨鏡,轉身跳上車,「走走走,轉場去吉慶街。」

  許柔忍俊不禁。

  「嘿,等等——」郭元天盯著手錶倒數,「三、二、一,下班!」他麻利脫下外套,從車裡巴拉出騷包有亮片的牛仔夾克,對著後視鏡擠眉弄眼,「哎,許柔,借你小鏡子使使。」他最近剛剛紋了眉毛。

  許柔從包裡掏出鏡子。不用問,她知道郭元天肯定是要去醫院找瞿醫生,用他的話說,一天不被瞿醫生打,那就渾身難受。

  郭元天收拾好自己,立馬溜了,留下尉遲星和許柔在原地。

  不知道為什麼,氣氛突然有點尷尬。

  尉遲星咳嗽兩聲,「那,我送你回家?或者你想吃晚飯嗎?」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一起單獨吃飯,這個事實在許柔腦子裡一過,她還沒意識到什麼,話已經說出口,「噢,我想直接回家。」她今天幫同事上了兩節課,太累了,只想回家休息。

  「成。」尉遲星也不多說,拉開副駕駛門,發現郭元天剛剛在車裡巴拉,把他的外套扔到前面來了。他拿起外套放到後排,結果衣兜裡什麼東西飄落到許柔腳邊。

  尉遲星來不及說什麼,許柔已經把那張紙片撿起來。

  是4月6日阿曖演唱會的實體票。

  許柔愣住,愕然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如果尉遲星去了那場演唱會,那麼他也就目睹了一切。

  「抱歉,」尉遲星臉色變了,「我那天也去了演唱會,但是我不是有意——」

  「那天是你?」許柔打斷他的話,盯著他的眼睛,「你攔住了蘇鴻?」她後來聽蘇鴻的母親辯解說兒子並不是沒有追出去,而是被一個便衣警察攔住了。

  那麼,有什麼便衣警察會跑到livehouse去查身份證?

  「對……」尉遲星不確定許柔是什麼態度。她看上去非常認真,幸好還沒有到發火的地步。她在思考什麼,慢慢低下頭去。

  由於身高差,尉遲星看不到她的臉,就在他覺得大概一切都完了的時候,許柔突然抬起頭,在慢慢染紅天邊的夕陽下,衝他笑起來。

  「謝謝你。」她一字一句地道謝,真誠寫在她的眼睛裡,「謝謝你幫我攔住他,謝謝……後面很多事情。」比如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帶她回家,比如邀請她去爬山放鬆心情,比如跟她一起朝著大山吶喊。

  尉遲星定定看著她,心裡的大石頭緩緩落地。

  「然後,我要道歉。其實我不應該去那場演唱會,我知道那個女孩子也喜歡……我應該避開的。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去了,多少有點窺探你隱私的意思。對不起。」她語氣歉疚。她應該想到的,尉遲星喜歡那個女孩,所以他肯定也會去那場演唱會——即便女孩已經過世了。

  但這一切是多麼巧合。許柔若不去,就不會發現蘇鴻出軌,也就不會分手。那麼到現在,她還蒙在鼓裡,興高采烈地準備婚禮。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也幫了我很多。」尉遲星伸手接過許柔手裡的門票。

  許柔發現他指尖很粗糙,連虎口都有繭子,這應該跟他是狙擊手有關係。猛然間,許柔再一次意識到她真的對尉遲星瞭解少之又少。或者,他們彼此都瞭解挺少的,雖然都認識好幾個月了。

  尉遲星依舊打開車門,示意她上車,說好送她回家的。

  微風裡,許柔卻站在原地不動,額前的碎發迷住了她的眼睛。她將擋住視線的頭髮撩到耳後,清清嗓子道,「你剛剛說吃飯……吃什麼?」

  尉遲星挑了挑眉,他很快反應過來,面上沒有任何變化,「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日料店。」

  二十分鐘後。

  尉遲星撩開日料店的門簾,讓許柔先進去。

  這是一間走道狹長的日料店,燈光昏暗,牆上貼著老舊的海報,老闆聞聲從後廚出來,看著五十歲上下,穿著藍色印花的沙灘褲,灰色T恤,外面套著件寬鬆的條紋短袖襯衣,顯得很減齡。他見到尉遲星就非常嫻熟地打招呼,開口是閩南腔非常重的普通話。

  「尉遲星,好久不見誒。來就早說啊,我給你留好位置。」

  「沒關係,普通兩人座就好。」

  尉遲星笑著跟對方說話,介紹身邊的許柔。

  「你好你好。」老闆非常熱情地跟許柔握手,然後帶著他們上二樓,安排了靠窗的榻榻米,佈置碗筷還送上來一隻插在瓶子裡的玫瑰,「約會就要講究氣氛啦!」

  許柔頓時有點尷尬,老闆又笑瞇瞇地跟她說,「我推薦海鮮虎飯,最近很多女孩子點。」

  「虎飯?」許柔翻開菜單,不知道老闆說的是啥。

  「對,虎飯。」老闆看她一頭霧水,幫她把菜單翻到正確的一頁,「虎飯。」

  「哦,海鮮釜飯。」許柔明白了,就跟煲仔飯不多。

  「隨便點,保證都好吃。不要擔心價格,有尉遲星來就免單。」老闆樂呵呵地說完,就招呼別人的客人去了。

  「什麼意思?」許柔用菜單擋住臉,低聲問。

  「沒事,想吃什麼就點。」尉遲星笑著,雖然老闆好意,但是錢是一定要給的。「我之前在工作上幫他處理過麻煩。」

  「什麼麻煩?」許柔問。

  「爆炸。」

  「啊?」許柔愣住了。

  「他這家店曾經因為生意太好,被同行嫉妒,給後廚埋了雷管,幸好我發現了。」尉遲星的語氣很平淡。

  「你們平時的工作都這麼危險嗎?」許柔想起上次有人臥軌。

  尉遲星想想,「可能離事件的中心太近了,所以並沒覺得多危險。」

  「……你不害怕?」許柔很詫異。

  「不。」他直截了當地說,語氣甚至有點幽默,「害怕就不會選擇這行。我已經學會了與危險和諧共處。」危險,似乎能調動他全身,讓他像看見獵物的雄獅一樣奔跑起來。

  許柔腦海裡立即跳出郭元天告訴她的話,尉遲星熱愛他作為反恐大隊狙擊手的職業,而且一直都在做訓練。這讓她開始對特警這個職業好奇。

  「作為特警,你每天都在做什麼?」 許柔問。

  「早上訓練,白天工作,晚上沒排班的話一般鍛煉一會兒,看書休息。其實很無聊的。」尉遲星笑了,幫許柔倒清酒。

  「你要訓練什麼?」

  「早上六點跑三千米,然後俯臥撐,擒敵拳,還有其他一些項目,比如——」他頓了頓,似乎本來打算繼續舉例,但臨時改口開始解釋原因,「主要是訓練爆發力和耐力。因為平時要處理各種犯罪以及治安事件,所以體能要保持最佳水準。」

  他一句都沒提到「射擊」兩個字。但是許柔卻明白,他那半句「比如」後面,肯定是射擊。

  「我把你上次破譯的那篇日記,還原破譯方法了,三層加密。」他又說。

  「啊?」許柔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尉遲星牽起嘴角,笑容很驕傲,展示他手機上破譯流程照片,「分別是Atbash,希爾,還做了一次柵欄和Grille。」

  「完全正確。」許柔喟歎一聲,「你學得好快。」臉上是由衷的敬佩和高興。

  「說到這個,我發現她基本每次都會使用一個世界知名的經典加密方法。」許柔轉身拿包找筆記本,正巧她上午課間休息時候破解了第十二篇日記。她順口問,「她是學什麼專業的?」

  「……」尉遲星語氣瞬間微妙,「怎麼了?」

  「我發現她喜歡使用經典密碼,有點像是才入門不久的新手。」許柔說,她覺得女孩子應該不是跟她一樣從數學專業畢業的。

  「她是理工科,從小數學就非常好。也可能是致敬經典?」尉遲星手機突然響起來,他起身,「稍等,我接個工作電話。」

  「好的。」

  許柔翻開筆記本,最新的破解日記是:

  「5月41號

  晚上七點下班,竟然遭遇七號線斷電。車廂裡突然黑壓壓一片,有個乘客直接抽搐暈倒了。我打著手機電筒過去給他檢查。幸好,只是幽閉恐懼症發作,沒有大礙。」

  所以,那個女孩又寫錯時間了。

  許柔等待尉遲星回來,吃著蘸芥末的刺身。這個店的日料真心不錯,食材特別新鮮。

  「不好意思,」尉遲星重新坐下,拿起筷子,「七號線地鐵出了點問題。」

  「啊?」許柔筷子上的三文魚啪嗒一聲掉到盤子裡。

  「供電系統出故障,有趟列車突然停電,引起乘客騷動。」尉遲星注意到她臉色不對勁,「你怎麼了?」

  許柔迅速拿起手機看時間,此刻是7點10分。她驚厥般短促呼吸好幾次,才算是暫且撫平心緒,「那個女孩的日記是什麼時候寫的?她是不是在預言將來會發生的事情?」不等尉遲星回答,她又迫不及待地問,「乘客騷動是有人暈倒嗎?幽閉恐懼症發作?」

  尉遲星臉上是一種糅雜很多情緒的表情,驚訝,擔憂,沉思,最終彙集為一股交錯蕪雜的虛假平靜,拿過筆記本。

  上面是許柔記錄的破譯明文。

  他可能只看了一分鐘,但是許柔卻覺得漫長得彷彿得像一年。

  最終,他將筆記本還回來,語氣恢復正常,「臨城的地鐵系統每年都會出幾次故障。」他甚至彎起嘴角笑,「不算少見了。」

  這一點似乎無法反駁。

  「可是你看時間,她說七點下班回家。那麼就是7點剛過的時候進地鐵,現在就是七點剛過。」許柔不可置信,企圖說服他。

  「但是日期寫錯了,5月哪有41號。」新上了一道鰻魚,尉遲星將它擺放到許柔面前,「嘗嘗鰻魚,這兒的招牌。」他企圖將許柔的注意力吸引到菜品上面來。

  「那乘客出了什麼騷亂?是幽閉恐懼症發作嗎?」許柔緊接著問。她盯著尉遲星,眼睛一眨不眨。

  尉遲星放下筷子,避開她的視線,垂眸用紙巾擦擦嘴角,「只是巧合而已。」說完,他才重新抬頭跟她的視線對上。

  「可是上次阿曖演唱會,也是這樣。4月6日演唱會,她記錄的就是今年的日期。」許柔迅速翻到前面的記錄,指給尉遲星看。

  「往年阿曖演唱會的日期也是4月6日前後。」尉遲星一字一句地說,「我確定她說的是去年或者前年。因為之前她都去過了。」

  好吧,許柔無話可說了。尉遲星並不相信所謂「女孩在記錄未來」這件事,而許柔自己……也並不是那麼肯定。

  主要是太荒唐了。

  許柔在年初就拿到筆記本,這意味著女孩的日記最早也是去年寫的。

  許柔自己也難以置信。

  「下一篇密文,你什麼時候給我?」許柔問,「現在你可以和我一起破譯了,這樣速度會快……」她突然意識到,既然尉遲星自己可以搞定了,那麼如果沒有緊急的時間需求的話,也就不需要她了。

  而尉遲星卻走神了,過了十幾秒才說道,「什麼?」

  他看著沒有變化,平靜,自然,但是許柔依舊覺得哪裡似乎有點不對勁。

  「我……」許柔下意識咬咬嘴唇,「我說最近班上孩子們也在學著寫日記。」

  她換了個話題,聊起班上的學生,尉遲星才慢慢恢復正常,但他的笑容卻一直帶著沒有徹底放鬆的意味。

  窗外,夜色濃重,慢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22-12-18 00:05:42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女孩

  周圓圓發現許柔沉思的時間越來越多。她總是看著電腦一動不動,而屏幕上跑著複雜的計算公式。

  「你在破譯什麼?」周圓圓好奇地問。

  許柔握著那只鍍金的派克筆,下意識在草稿紙上畫著圈,略有頹唐,喃喃道:「我也想知道。」

  的確,她也想知道那筆記到底代表著什麼。從表面看,只是一個女孩兒在記錄零碎的生活,可是……總有哪裡不對勁。但是尉遲星不說,他心裡埋藏著太多的秘密,那防線牢不可破。

  慢慢的,女孩的日記加密方式越來越複雜,她彷彿在做一個好玩的遊戲,逐漸提升關卡難度,激起許柔的好勝心。

  六月,天氣逐漸熱起來。街頭的樹木綠意盎然,學校門口的花壇也是一片馥郁,月季和太陽花在微風裡輕輕搖曳。

  英語老師密斯袁發現許柔老師跟未婚夫分手後警鈴大作,立馬跟體育耿老師一起報名週末外地徒步,增加相處機會。然而結局是兩人雙雙因為蚊蟲叮咬得了皮炎,過敏住進當地醫院。

  密斯袁是一(七)班的班主任。許柔臨時接手這個班,事情頓時多了一倍。熬到週五,她的嗓子已經啞得說不出話,兩腿又開始浮腫。

  上完最後一節數學課,她就收到了尉遲星的電話,說是在紹興路撿到一迷路的小姑娘,她說是實驗一小一(七)班的,便讓許柔到校門口接一下。

  許柔匆匆去了大門口,遠遠就看到尉遲星牽著個小女孩在跟保安說話。

  小姑娘穿著一條紫色連衣裙,套著春秋款厚外套,光腳穿著運動鞋,馬尾鬆鬆垮垮,今天應該是沒梳頭。她低著頭,似乎有點牴觸情緒,磨蹭著想往學校外面走。但是尉遲星沒鬆手。

  許柔早就核對過一(七)班出勤表,只有一個叫馬小佳的女孩缺勤,她媽媽替她請假一周,說孩子感冒了。

  尉遲星看到許柔過來,注意力就到她身上,「嗓子怎麼啞成這樣?」他感覺她的臉也不自然地發紅,像發燒。

  「當老師的通病,休息休息就好。」陽光太刺眼,她抬手遮在眼睛上,依舊是破鑼嗓子,「給你,謝謝你帶她過來。」她拿出來的是一罐冰鎮汽水,從辦公室售賣機買的。

  大門外郭元天眼尖極了,從車窗探出頭來,「許老師,我的呢?」

  「自己買!」尉遲星回頭喊。

  「我不知道郭元天也在。」許柔笑著摸摸馬小佳的頭,馬小佳則往後縮了一步。

  「不用管他。」

  聊了幾句,尉遲星叮囑小姑娘以後不要亂跑,便離開。

  許柔帶著馬小佳往教學樓走,「馬小佳,我是之前給你們班帶過課的許老師,還記得嗎?」

  「記得。」馬小佳低著頭,聲音很小,「我不想上學。」

  「小佳是哪裡不舒服嗎?」許柔耐心地問。

  馬小佳不吭聲,她往後退步,左看右看就是不願意看許柔。

  「那你跟老師回辦公室,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好嗎?」許柔覺得小姑娘不太對勁。

  孩子吸吸鼻子,嗯了一聲。

  「你感冒好了嗎?」許柔摸摸她的額頭,發現她一腦門子汗,便幫她脫下那個厚厚的外套。

  外套剛滑出馬小佳的胳膊,許柔臉色就變了。

  馬小佳細嫩的瘦胳膊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淤痕青紫。甚至還有地方紅腫得已經潰爛掉皮。

  許柔臉色刷一下慘白,立即抱起小女孩朝外衝去。

  路邊,尉遲星才剛剛打開巡邏車的車門。

  「尉遲星!」許柔急得喊破嗓子。

  ……

  許柔和一(七)班語文老師在醫院忙活了一個下午。而馬小佳的父母則一直沒有聯繫上。民警根據馬小佳在學校留的地址去了她家裡,空無一人。

  晚上八點,許柔接到尉遲星的電話。

  「吃晚飯了嗎?」他問。

  「還沒。」

  「想吃什麼我給你帶。你看要幾人份的。」

  「不麻煩了,你下班就休——」

  他打斷她的話,「我已經到醫院門口了。」

  許柔微愣,「那就麥當勞吧,兩個成人一個小孩,不要辣的。」馬小佳不肯吃醫院的病號飯,一定要吃麥當勞。

  許柔為了哄她開口,只能照辦——她到現在都不肯說是被什麼人打成這樣的,一問就哭。

  一刻鐘後,尉遲星提著吃的過來。他穿著便裝,深藍色牛仔褲配黑色T恤,腳步沉穩。

  許柔一下午都很焦躁,此刻看到他,心裡莫名慢慢鎮定下來。

  語文老師拿了兒童套餐進去陪馬小佳。許柔就留在走廊上吃。

  「你吃過了嗎?」許柔將可樂放到座位上,拆開一個烤腿堡。

  「吃過了。」尉遲星坐在旁邊,看可樂要倒,就幫她拿著,「陪你吃點薯條。」

  許柔咬一口漢堡,突然頓住,「我之前竟然夢到過……學生出事了,你在醫院陪我。」

  她以為尉遲星會挑眉說哎呦,這麼巧。但是沒有,他的笑容反而陡然僵住,彷彿聽到了一個極其糟糕的消息。

  「跟這次事情不一樣,只是做夢而已。」她擺擺手,純粹當個隨意的話題來講。

  然而,實際上尉遲星用手指頭都想得出來她說的是什麼。就是曾經她訂婚前夕,遇見兩個學生打鬧出事,他正好在附近巡邏便幫了忙。這件事,按照現在的時間規律,還遠遠沒有發生,也不可能發生。

  而她竟然夢到了?

  尉遲星神色肅穆,低頭默然半晌,心跳漸漸沉重。

  許柔以為他被嚇到了,「你放心,夢都是假的。」

  尉遲星心下複雜,只得暗自苦笑,沒有回話。

  他只希望她不要夢到她的死亡。他是給她行刑的劊子手。

  「對了,上周我把第十五篇日記給你,你還沒給我新的。」許柔放下手裡的漢堡。

  「……給你第十七篇吧,」尉遲星打開手機相冊看看,沒有照片,「我回去拍照給你。」第十六篇,是他自己在試著破解。從眼下情況看,他不能再將日記全部給許柔看,她已經起疑了,將來總有一天就會發現貓膩,徹底明白她破譯的日記到底是誰的。然後,時局失控。

  所以他不能冒險。他必須將這一天拖得越久越好。

  「怎麼了?」她問。

  尉遲星無法跟她坦然對視,目光糾結,透著黯然:「我很擔心你。」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這話在許柔聽來唐突而奇怪。可是他真的擔心,擔心她接下來的生活會發生他掌控之外的變動……他必須抓緊時間了。

  「我是說……你如果遇到問題,一定要告訴我。」他輕笑,聲音卻很沙啞,「千萬不要出事,否則我沒法原諒自己。」

  許柔愣怔數秒,感覺耳朵慢慢燙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來一雙記憶裡漂亮的少年眼睛,屬於那個在去年冬日裡出現,拿著滑板穿著夏季短褲的男孩,那個發現她被不良高中生的板磚砸中後不管不顧打算追過去的男孩。

  「我見過一個孩子。」她微笑,也輕聲說,「和你長得很像。」

  尉遲星心裡一跳,眼裡閃過微光,「你還記得?」

  「嗯。」許柔點頭,「一個初中生,挺善良的,」她想起什麼,忍俊不禁,「就是膽子太大了。」

  尉遲星心裡卻泛起一片難言的酸澀潮海,撞到岸邊,堵得慌。

  「不好意思。」他突然起身朝走廊盡頭的窗口走去。按捺著那股暗湧,他胸膛因不平的呼吸而起伏著。等著涼風冷卻他心裡那頭幾乎要破籠而出的困獸。

  她記得他。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他不能再奢求更多。

  許柔望著他的背影,心下疑惑,卻也沒說什麼。

  ……

  第二天,週六。

  連續晴了近一個月,今天卻突然迎來個陰天。暗淡的陰雲從天邊襲來,一早溫度就下降好幾度。

  周圓圓難得早起,神清氣爽去外面買了煎餅果子回來當早餐,而許柔聯繫上密斯袁,問到馬小佳父親的住址,打算去家訪。

  密斯袁讓許柔別去,馬家情況複雜,馬小佳她媽17歲就生了她,沒幾年就離婚。所以這事兒留給警察去查就好了。可許柔不放心,不想坐視不管。那是她教的學生啊,人生才剛剛開始,她不忍心……不忍心又出現第二個金特。

  周圓圓跟許柔的同事們一起唱過KTV,聽過袁貴秀芬這名兒一次後就再也無法忘記,一輩子都忘不掉,她覺得這姑娘的爹是多想不開啊,叫袁貴秀就夠革命了,還偏偏再加上個『芬』字。本來四個字的名兒挺時尚的,結果這麼一來,土上加土,閏土。

  周圓圓吃著煎餅果子,皺著眉頭思考,「挺巧的。袁貴秀芬如果不是忌憚你,就不會追耿老師追得這麼緊,搞得過敏住院,否則今天處理這事兒的就不是你了。」

  許柔愣住,有點道理。這麼一想,導火索是她和蘇鴻分手,也就是她出於好奇,一個人去了阿曖的演唱會。

  之所以一個人去,是因為周圓圓腸胃炎。

  但如果沒有看到女孩日記提醒腸胃炎,許柔自己也極有可能腸胃炎,也就沒去成演唱會。

  所以歸根結底,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孩的日記。

  這麼說……她跟金特聯繫上,也是因為當時要幫尉遲星做解碼而沒有上網絡課程。如果當時她在上課,就不會接到姨媽的電話,那姨媽就會拜託別人去接金特了。

  許柔頓時有些恍惚,但不管如何,眼下最緊急的事情是去家訪。

  下午一點,許柔跨越半個市區,終於找到馬小佳的父親,馬勇的家。

  這是一個老小區,大概有二三十年了,每一排樓也就六層高。每家每戶的窗戶上都安裝著防盜網和年久失修,皸裂破洞的雨棚。棚下擠著一盆盆發芽的大蒜和小蔥。樓棟間的樹木牽著繩子,掛著五顏六色的衣服。

  樓門口沒有防盜門,貼著亂七八糟的修電器廣告。一個大媽挎著菜籃子下來。

  「阿姨,您好。」許柔叫住她,「請問馬勇是住在這兒嗎?」

  「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大媽跟趕蒼蠅一樣揮手,頭也不回地衝下樓。

  許柔眼睜睜看著大媽跑出去。

  奇怪……

  同一時間,半個城市之外的醫院。

  馬小佳坐在病床上,一邊打吊瓶,一邊看著隔壁病床上的小朋友窩在爸爸的懷裡用ipad看電視劇《新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

  「她應該被虐待很長時間了。」門外,醫生靜靜地透過窗戶看她,「她腳上有還沒消腫的捆綁痕跡,綜合其他傷口看,應該是被綁起來倒吊很久,拿煙頭燙了多處。」

  一(七)班語文老師紅了眼眶,心酸地摀住嘴,「造孽,挨千刀的哪個王八蛋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毒手?我見過她媽媽,雖然看著不著調,但不像沒理智的人。」

  「那她爸爸呢?」醫生問。

  語文老師愣住,她倒是沒想過。畢竟馬小佳一直跟著母親過。

  許柔在602門口敲了半天門。裡面毫無動靜。

  她皺皺鼻子,樓道裡有刺鼻的油漆味。樓梯兩邊的牆面是剛剛刷上新漆的,白晃晃一片,但是從牆根的油漆點子可以看出之前被人刷了紅油漆。

  為什麼會在牆上刷紅油漆?多滲人。

  怎麼敲門都沒動靜,許柔正要離開時,602門後終於傳來一個粗重沙啞的男聲,「誰?」

  「您好,是馬小佳爸爸嗎?我是馬小佳學校的老師,過來家訪。」許柔立即說。

  602防盜門卡噠一響,門縫裡露出一隻眼睛。看清許柔就一個人後,他開了門。

  馬勇,馬小佳的爸爸,黑髮略長,垂到眼睛,嘴角叼著煙,穿著一身糊了機油的連體式修車服。

  而屋子裡窗簾拉著,開著燈卻依舊昏暗。客廳裡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地上全是髒兮兮的修車工具。

  許柔嗅到一絲危險的味道,她攥緊包帶,一時沒說話。

  「幹什麼?」

  「……小佳受傷了,現在在醫院。」

  「讓她媽去。」

  「小佳母親聯繫不上。」許柔覺得不對勁。這位父親過於太冷漠,連孩子情況都不問。

  手機響了,是一(7)班的語文老師來電。

  「喂?」許柔接通電話,發現信號不好,對方的聲音斷斷續續,完全聽不清,她皺起眉頭,「你說什麼?」

  「馬小佳說了……是她爸爸虐待!」

  許柔大腦嗡地一聲,渾身的血都朝頭部湧去。

  馬勇就站在她面前,他依舊嘴裡叼著一根煙,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手裡拿著一個扳手。而他頭頂,電燈泡發出滋滋的聲音,彷彿電壓不穩,閃動異常。

  下午兩點半。

  周圓圓背著貓包,裡頭裝著肥墩墩的周貴兒,打算出門去寵物店洗澡。

  她哼著歌才出小區,就看到路邊停下一輛車,一個年輕男人下車直接喊她的名字。

  「咦?」周圓圓非常震驚,她從來沒有認識過這麼高大英俊的異性。

  「你好,我叫尉遲星,許柔的朋友。」對方自我介紹,「你是許柔的室友?」

  「噢,對。」周圓圓點頭,「請問有什麼事嗎?」

  「許柔在家麼?」尉遲星問,「她不接電話,可能在午休?」

  「沒有沒有。」周圓圓跟撥浪鼓一樣搖頭,「她早就出門去家訪了。」

  「哪裡家訪?」

  「額,一個生病住院的孩子家。」

  「馬小佳?」

  「對對,馬小佳爸爸家,」周圓圓連連點頭,「你聽她說過?」

  馬小佳……姓馬……尉遲星迅速在腦海中搜尋著,記憶裡自己這個轄區在這段時間沒有發生任何治安事件,也沒有任何一個姓馬的犯罪人員,除了——

  半個城市之外的另一個區,有人在家中自殺並引發爆炸,拉整棟樓的居民陪葬,造成三死五傷的慘局。

  也就是6.11重大爆炸案。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7 16:3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