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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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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姑娘別哭] 早春晴朗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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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6 01:45:11 |只看該作者
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十章 你竊聽呢?

  在百無聊賴夜晚的最後,姜瀾家的樓下。

  「上來喝個茶?」姜瀾邀請他。見過風浪的女人,把人生參悟的很透。喜歡就要到手,管他是誰。

  「都是成年人,你的意思我懂。」欒念點了根菸:「但沒有必要,凌美又不是我的,就算簽了這個合同,無非就是我的團隊要更辛苦的加班而已。」

  姜瀾看著欒念,他真是長著一張薄情的臉,看起來就不好惹,但姜瀾喜歡。

  「合同照簽,預付款照打。」姜瀾突然笑了:「你要真跟我上去,我還真就怕了。」這種事也講求技巧,姜瀾大概看清楚了,欒念這個人軟硬不吃,來日方長,不急。

  「多謝。」

  「不客氣。」

  姜瀾轉身向前走,到樓梯口轉身看欒念,嘴角一抹壞笑:「真不上來?」

  欒念聳聳肩,上了車。

  已經快到十二點了,這個週末廢了一半。他到家沖了澡,開了一瓶冰蘇打,準備喝完就審批郵件。可尚之桃真有韌性,又一條催審消息發了過來:「Luke您好,請問您睡了嗎?……」

  付款著什麼急!大半夜他批了就能付嗎?尚之桃腦子是不是不好使?他打給張嶺,他顯然也在應酬,電話那邊很吵:「Alex。」

  「嘿Luke,光榮完成使命了?」

  「換人。」

  「什麼?」

  「我們部門的市場部對接人,我要求換人。」

  「為什麼呢?」張嶺好像有點喝高了:「為什麼換人?」

  「因為她笨。你知道我忍受不了笨人。」

  「可市場部沒其他人了啊……都派去外地跟執行了,再忍幾天啊,兵調回來就給你換。」張嶺敷衍欒念,他太瞭解欒念了,他看不上的人,想方設法也要換了,可尚之桃多踏實勤奮的姑娘,這次被換了,以後還怎麼開展工作?

  欒念也不再與他多說,打開電腦回了審批郵件。電腦還沒合上,尚之桃的消息就過來了:「收到啦,辛苦您。」顯然一直等在那。欒念發現尚之桃沒有別的優點,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耐心,脾氣好。他這人軟硬不吃,碰到一個這麼不懂看眼色的主,也令他感到頭疼。

  「還有需要我介入的工作嗎?」欒念問她。

  「還有,但不急。今天很晚了,不打擾您休息了吧……」

  「留到明天打擾?」欒念也不是故意為難人,今天不處理,那就是明天了。他不希望尚之桃毀了他的週日。直接打電話給她,聽到她有點慌亂的問好。

  「還有什麼事需要我處理?」欒念不與她寒暄,徑直問她。

  「還有公司年度會議需要您敲定場地……」

  「那個我下週一跟Alex對。」

  「還有企劃部申請的Q3物料和預算使用進度,需要確認。」

  「找Kitty。」

  「那暫時沒別的工作了……抱歉打擾您了……」

  欒念靜了兩秒,壓下心中的火氣:「沒事。」

  「那晚安。」尚之桃的晚安說的有點心虛,她多少知道自己今天接連幾條消息有點不禮貌,可她也沒有辦法,老大和財務都催的急。她講過晚安就等著欒念掛電話,禮儀麼,等對方先掛斷。

  欒念將手機丟到一旁,喝了口冰氣泡水。氣泡在他口腔裡炸開,令他頭腦清醒,回過頭發現手機竟然還亮著,尚之桃沒掛電話?

  「你不掛?竊聽呢?」欒念突然開口,尚之桃慌忙解釋:「職場禮儀……」

  職場禮儀?操!欒念在心裡罵了一句,這員工腦子被狗吃了嗎?可她說的又沒錯,但她不懂變通嗎?他壓下火氣說道:「嗯,是我掛晚了。」掛了掛機鍵,轉身又被氣笑了。

  什麼腦子。

  尚之桃終於睡了,第二天睜眼聽到外面在小聲閒聊,突然愛上了這個小房子。她的室友人都很好,陽光快樂有理想,她下了班回來有這麼一個安全的小窩,真是很幸運。網上那些關於租房的糟心事她並沒有遇上,除了屋子不是中介說的那一間。

  起身穿好衣服,拿著臉盆推門出去,看到孫雨和孫遠翥正坐在那鼓搗電腦,都姓孫,親戚一樣。

  「你起來啦?」孫雨與她打招呼,尚之桃點點頭,框架眼鏡向下掉了掉。

  「鏡框鬆了?我待會兒幫你緊一下。」孫遠翥對著扶眼鏡的尚之桃說。

  「好啊,謝謝啦!」尚之桃去刷牙洗臉,她的皮膚很好,只用簡單護膚品就看起來氣色很好。拿著麵包片和牛奶清爽著一張臉坐到他們對面,她最喜歡吃麵包片配牛奶,這個組合一輩子不會膩。

  「好了。」孫遠翥按了重啟鍵,將電腦移向孫雨:「你看看。」

  「太厲害了,好了!謝謝你啊。」孫雨對他道謝。

  「不客氣。」孫遠翥轉身回到房間拿出一個工具箱,對尚之桃說:「眼鏡給我看看。」尚之桃將眼鏡摘下來遞給他,看孫遠翥從魔法箱裡拿出一個小小的螺絲刀,三下兩下擰好了尚之桃的眼鏡。

  「試試?」

  尚之桃戴上,果然眼鏡不再向下掉,她朝孫遠翥笑了:「是不是好多男生都有這樣一個工具箱?」

  「也許吧。」

  孫遠翥看尚之桃的眼神有點不同,會更柔和。他記得第一次見她那個夜晚,她被他的拉桿箱嚇的魂飛魄散。她落荒而逃的樣子至今令孫遠翥覺得抱歉。

  「待會兒跟大學同學約了桌游,要一起去嗎?」孫遠翥邀請她們。

  「三國殺嗎?」尚之桃眼睛亮了,她在學校常跟同學們一起玩。

  「是,一起嗎?」

  「去嗎?」尚之桃問孫雨。

  「走啊!」

  都是單身男女,週末都沒什麼事兒,湊在一起偶爾放鬆一下會覺得快樂。他們搭地鐵到了集合的地方,看到了幾個形色各異的男女。

  尚之桃猜到孫遠翥畢業的學校很好,卻沒想到那麼好。國內排名第一的大學。他的同學們也都和善可親,一個女同學跑去為尚之桃和孫雨點了咖啡,一群人就這樣熱熱鬧鬧玩了起來。

  原來尖子生也玩桌游,而且玩的真不賴。

  尚之桃抽到忠臣,她選孫尚香。孫遠翥是主公,他選劉備。開了局就將武器都仁德給尚之桃,大家就起鬨:「遠翥這個主公,色令智昏啊!」

  尚之桃紅了臉,緊緊捂著自己的牌,第一回合就有人把炮火對準她,很快就只剩一滴血。別人放了南蠻入侵,尚之桃沒血了,孫遠翥給了她一個桃,大家又起鬨:「主公誒!」

  終於到她出牌,她手氣好,都是武器牌,孫遠翥又給了她兩張,掛上武器開始換裝備,最後裝上諸葛連弩和赤兔馬,對著隔位玩家連出了四個殺,迅速解決掉一個反賊,又丟出兩張牌與劉備一起回血。

  到底是年輕人,再乖巧柔軟,也有果斷的時候,臉上的神采遮也遮不住。牌桌上其他人看看孫遠翥,又看看尚之桃,總覺得這倆人不一般。

  尚之桃不會看臉色,她滿腦子是這局得贏。玩三國殺的人,總會給自己的動作配音。她每次給孫遠翥回血,都會說一句:「主公,來~」模樣別提多乖巧嬌俏。孫雨則不一樣,孫雨潑辣,她抓的是內奸,玩呂蒙,一張牌不出,都攢著,但不妨礙她起鬨:「哎哎哎,孫尚香你也跟我睡一下!」

  大家哄堂大笑。

  如果運氣也分三六九等,尚之桃覺得自己一定是一等運氣。她在短時間內認識了這麼多有趣的人,令她覺得孤獨褪去大半。不管工作的時候多麼舉步維艱,至少這個週末讓她回血。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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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6 01:45:35 |只看該作者
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十一章 裝傻

  尚之桃一頭衝進電梯裡,而後抬起腿將背包放在上面,將那本商務英語向包裡塞。電梯門快合上之時又開了,戴著墨鏡的欒念走了進來。

  尚之桃慌忙放下腿站直身子對他打招呼:「Luke早。」

  「早。」欒念的眼透過墨鏡看她一眼,那本商務英語還有一半露在外頭。所以笨鳥還要在路上補習英語嗎?尚之桃不知欒念在打量她,筆直而拘謹的站在那。她知道欒念不喜歡跟人閒聊,問了早後就不再講話。一張臉嚴肅認真,煞有介事。

  但她很意外欒念這麼勤奮。上週工作五天,他除了有一天上午去見客戶,其餘時間都早早就到公司處理工作。當有天賦的人比別人還要勤奮,那就很可怕了。所以他那天對他說工作是為了賺錢揮霍肯定是騙人的,他來的比誰都早,走的比誰都晚,還哪裡有時間揮霍?

  尚之桃斷定欒念是那種言不由衷的人。他有一張很壞的嘴和奇怪的脾氣,但他卻並非遊戲人間的人。尚之桃從未聽說哪個遊戲人間的人工作日要在公司高強度工作十幾個小時。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電梯,欒念手插在兜裡,看到保潔阿姨竟然主動跟阿姨問好:「阿姨早。」

  而阿姨則看起來不意外:「早啊。」

  尚之桃驚掉了下巴,不愛理人的Luke其實修養很好?她在後面胡思亂想,差點撞上停下來的欒念。

  「你每天都這個時間來?」欒念突然問她。

  「是啊。」尚之桃表情有些呆:「這個點不堵車。」

  見欒念轉身走了,她跟上前去問:「有什麼工作需要我早上處理嗎Luke?」

  「你該處理什麼工作難道不該問你老闆嗎?」

  「那您為什麼問我每天幾點來?」死心眼刨根問底上了。

  「看看你能勤奮多久。」

  欒念皮笑肉不笑,丟下這一句轉身走了。尚之桃一臉狐疑跟在他身後,然後拐進了自己工位。坐下的時候抬眼看欒念的辦公室,他已經坐到辦公桌前,將電腦打開。

  尚之桃想起Lumi說欒念:他嚴肅,但工作時很認真。

  尚之桃覺得Lumi說的很對,他工作時真的很認真,比Alex認真多了。Alex搞市場的,常年遊戲人間,時常抓不到人。但Alex勝在易相處,每天和顏悅色。不像Luke,總是板著一張臉。板著一張臉,還不停嘲諷別人。挺討厭吶!

  尚之桃這樣想著,打開文件,將當日工作計畫寫進去。她深知自己沒有捷徑可走,又不想被淘汰,不能讓Luke如願。她又想起欒念勸她換工作,現在的她覺得被淘汰不丟人,被欒念說中了最丟人。

  也不知為什麼,心裡隱隱跟欒念較上了勁。

  欒念當然不知道尚之桃與他較勁,他手裡有個大案子要跟,但創意部門人手不夠,跟幾個部門溝通都無果。於是問Alex:「能借調兩個純執行的人給我嗎?」

  「純執行是什麼意思?」

  「就是不用動腦,幫我機械性的處理一些素材,跟進流程。」欒念想了想加了句:「來個機靈的。」

  「Lumi和Flora吧。」Alex知道欒念補那句什麼意思,不就是在說尚之桃不行麼?他還偏不了:「剛好她們是對接你們部門工作的,好下手。」

  「不行。」

  「誰不行?」

  「Flora不行。」

  「那沒別人了……」Alex耍起了賴,公司裡別人讓欒念,忌憚他可能真會像傳言一樣任命。他可不在乎這個,搞市場的到哪兒還找不到個工作?你看不上我行,看不上我的人不行。說到底Alex就是一個護犢子的人。

  欒念聽出Alex的意思了,尚之桃愛用不用,不用我市場部沒有別人了。抬起眼看到尚之桃正站起來隔著隔板跟Kitty講話,Kitty不知在講什麼,有點盛氣凌人,尚之桃一直在點頭。

  出息。對老闆畢恭畢敬,對同期也抬不起頭。欒念眉頭皺了皺,對Alex說:「行吧。你能不能招點能用的人?Tracy不是給你HC了嗎?」

  「招著呢!這倆人先借你用,用完趕緊還我。」

  「行。讓她們今晚收拾行李,明天跟我們去廣州。」

  尚之桃人生第一趟出差,就這麼猝不及防的來了。她半夜到家收拾行李,躺到床上竟然有點睡不著。出差而已,又不是出嫁,怎麼這麼興奮?乾脆坐起來,拿出手帳,在上面手繪了一個簡版中國地圖,在廣州那裡貼上一面小旗。她一邊做一邊想,我的旅程要從這裡開始了,我以後還要去更多地方。

  她睜眼到天擦亮,然後拖著行李去趕早班機。機場高速的朝霞可真美,天空中儘是氤氳顏色,令世間一切都溫柔起來。

  她早到了兩小時,到的時候身上還沐浴著霞光,因為趕路微微紅著臉,頭髮散落在肩上,暖洋洋一個人。欒念喝咖啡,眼神在那個匆匆的身影上頓了一頓。尚之桃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像個呆頭鵝。那呆頭鵝看了他一眼,又假裝沒看到,在遠處背對著他坐下了。

  真行。

  演技真拙劣。

  尚之桃如芒在背,總覺得欒念在盯著她。是她心虛,假裝沒看到他。不然嘞?打個招呼然後被他晾到一邊嗎?她不知道自己筆直的脊背透著緊張,好像在等什麼人來救她。可憐巴巴的。

  終於盼到Lumi像個模特似的款款走來,尚之桃長舒一口氣朝她擺手:「Lumi。」

  「呦,到挺早啊。欸?那不是Luke嗎?」

  「是麼?Luke也到了?」尚之桃假裝回頭,看到欒念正低著頭看書,沒聽到一樣。

  Lumi拉著尚之桃到他面前:「Luke早啊。」

  「早。」欒念從書上抬起臉,看到尚之桃一副才看到他的神情,撇了撇嘴:「你也早,Flora。」

  嗯?主動問早?

  尚之桃看到欒念眼底的揶揄,騰的紅了臉:「早,Luke。」

  「你臉紅什麼?」Lumi突然這樣問尚之桃,後者則偷偷用手指戳她後背,Lumi又來了一句:「那你戳我幹什麼?」

  ……

  欒念突然笑了,有聲的。

  Lumi在公司待了兩年了,沒聽過欒念這樣笑,驚訝的看他,又發現這爺們兒笑起來真好看,牙齒整齊乾淨,陽光燦爛,一點不像平常那副鬼樣子。

  「喝咖啡麼?」欒念不理會她們看他的眼神,站起身問她們。

  「啊?」尚之桃反應慢。

  「喝!」Lumi反應快,老闆麼,能宰就宰:「小桃桃幫忙拿,我剛到,還喘著呢!」

  欒念走了兩步,見尚之桃還站在那,回過身丟她一句:「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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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6 01:45:48 |只看該作者
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十二章 我戀愛過

  咖啡廳裡人來人往,他們等在一旁。有人路過,尚之桃就要向前一步靠近欒念一點給人讓路,人過了,她再退回去,反反覆覆。欒念一動不動看她紅著臉折騰,她臉紅,像情竇未開的少女。

  「你臉紅什麼?」欒念突然問她。

  「嗯?」尚之桃抬起頭看他,眼落進他清冷的眼中。他的眼神帶著一絲玩味,又問了一次:「你臉紅什麼?」

  「可能太熱了。」尚之桃的確覺得熱,她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細汗。整個機場的空調都很好,哪裡就熱到這種程度。可尚之桃就是覺得熱,沒由來的。

  「尚之桃。」欒念忽然叫她中文名字,看到尚之桃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看他,緩緩說道:「你這樣怎麼在廣告行業混?」

  尚之桃的眼裡寫著疑惑,她顯然不懂欒念為什麼突然這麼說。框架眼鏡也遮不掉她眼裡那汪乾淨清澈,那小小的疑惑像早春融化的湖面上浮著的那塊碎冰,也耀著溫潤的光。

  欒念有那麼一個小小的念頭,想摘掉令她看起來呆頭呆腦的眼鏡。繼續緩緩道:「你這樣膽小、害羞、怯懦、謙卑,怎麼在廣告圈混?你知道廣告圈都是什麼樣的人嗎?」

  尚之桃聽到他又在說她不行,忽然有點生氣,她生氣,臉愈發的紅:「我不知道,請您賜教。」

  欒念卻聳肩:「我教不了你,我能給你的忠告就是勸你換工作。」

  說完也不等尚之桃說話,轉身去收銀台拿咖啡。尚之桃一言不發接過一杯咖啡,跟在他旁邊。出了咖啡店,那喧鬧散去了幾分,一切突然變得安靜,尚之桃骨子裡那不明顯的倔強突然跳了出來,叫囂著讓她反抗。快走兩步站到欒念面前攔住他去路,眼神之中突然多了一點剛硬,整個人也跟著有了棱角,雖然那棱角並不明顯。欒念站定看著她:「怎麼了Flora?」

  「您給的忠告我記得了。」

  「然後呢?」

  「我就不換!」尚之桃脾氣上來的時候就像孩子,就這短短四個字而已,講完眼眶突然就紅了。她委屈的要死,覺得快要被欒念逼到絕路了。講完這句轉身就走,這麼生氣,還不忘那杯咖啡,手一動不動,到Lumi面前咖啡愣是一點沒灑。

  Lumi看她臉色不好,將腿從行李箱上拿下,大咧咧問她:「呦,這姑娘怎麼了?」

  「沒事。」尚之桃把拿鐵遞給Lumi,然後坐到她身邊。

  欒念走過來,將她那杯咖啡送到她面前,做好了尚之桃拒絕這杯咖啡的準備。她呢,卻紅著眼接過,甚至還說了一句:「謝謝。」不管多生氣,修養卻還在。尚之桃應該是長在一個小富即安的家庭裡,父母相愛,也很疼她,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該給她的教育一點沒少。從她平常的一言一行裡看得出來的。

  欒念眉頭皺了皺,突然意識到自己管的太寬。一個人是不是留在公司跟他有什麼關係?又不是自己部門的員工。

  Lumi覺得他們之間氣氛怪異,可又不知發生什麼,只好坐在他們中間不言語。各自喝著咖啡,好像彼此都不認識。直到創意中心另外兩人到了,他們才簡單聊幾句。

  出了機場,尚之桃坐在計程車裡看著外面鬱鬱蔥蔥的世界,又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老闆的話而生氣,且生這麼大的氣。這世界萬般美好,任哪一樣都比Luke的嘴好。Luke的嘴也好意思叫嘴,哼。

  這可是我第一次來廣州呢!

  「剛剛創意的Grace說Luke要請大家吃早茶,叫我們一起去。」Lumi說。

  「哦,好。」尚之桃有那麼一點不情願,她不想跟欒念一起吃飯,跟他一起吃的飯肯定不好吃。明明勸自己不生氣,可心裡還是會計較。

  「你從買咖啡回來就不對勁,怎麼了?」

  「沒事,被蚊子叮了一下,癢得心煩。」

  「叮哪兒了?我帶泰國小綠膏了,給你抹點。」Lumi當真了,從包裡翻出一小瓶綠膏,她去泰國玩的時候帶回來的。

  尚之桃只好指指昨晚被蚊子咬的地方:「喏,這兒。」

  「謔!這蚊子嘴挺黑啊!」Lumi笑道。也不知說的是蚊子還是欒念。

  尚之桃被她逗笑了,到了酒店換了一身衣裳,背著電腦出發了。

  尚之桃的那身衣裳,是一條豔麗的V領碎花連衣裙,白淨的脖頸接連胸前那一小片如玉肌膚。平時看起來普通的人偶爾換個風格,就飽滿鮮亮起來。

  Lumi走在她身旁,忍不住嘖嘖出聲:「看不出來啊,條挺順啊這妞兒!」

  尚之桃被她誇的有點臉紅,下意識低頭看自己的領口,很保守,沒露什麼,不知Lumi在起鬨什麼。

  她們到餐廳之時,欒念正在補菜單。聽到Lumi打招呼從菜單上抬起眼,朝她們點頭,眼神掃過尚之桃,又低頭加菜。

  餐廳裡很吵,老人們用粵語聊天,語調溫柔好聽,尚之桃覺得自己像是去到了九十年代的香港,看到了她最愛的港片。又想起她用拼音學粵語歌的那幾年,眼神就更亮了些。

  Grace問欒念:「之前聽說Luke是廣東人?」

  「祖籍江蘇。」

  這算開了個頭,大家開始聊起了家鄉。尚之桃坐在那兒安安靜靜的聽著,偶爾回答一兩個問題。她的安靜就像手邊的水杯,就是放在那,需要的時候拿起來喝,不喝的時候不顯多餘。

  話題不知怎麼又轉到了戀愛結婚這裡,Lumi手搭在尚之桃肩膀上問她:「那你有男朋友麼?」

  尚之桃突然被問到有點慌亂,臉騰的紅了:「沒有。」

  「這麼愛臉紅,不會沒談過戀愛吧?」女同事們最喜歡聊八卦,哪怕這八卦與她們無關。這會兒除了欒念,都齊刷刷看向尚之桃。

  尚之桃被架到火上烤,無論如何都得招了。張口就是認認真真,不像滿口胡言的職場老油條:「大學談過一次戀愛的。」

  「說說?」Lumi逗她。

  「別了。」她抿起嘴,眼看向一旁。突然就想起辛照洲在嘈雜的鴨血粉絲店裡印在她頰邊的第一個吻。她至今記得當時他們之間的窘態。

  「喝茶麼?」一直沒開口的欒念突然問她們,而後起身為女孩們倒茶。Grace哪敢喝老闆倒的茶,慌忙起身:「我來我來。」

  「沒事,照顧好女士們是我的職責。」十分有風度,丁點不像數次奚落尚之桃要她離職的人。順道解了尚之桃的困境。

  欒念從內心裡不喜歡應酬,今天的聚餐就是應酬的一種。尤其不喜歡聚餐時聊的那些沒有營養的東西,好像知道誰睡過幾個人就能把案子做的更好一樣。

  他這一倒茶,下屬自然明白怎麼回事,於是收了天南海北的胡侃,認真聊起了這次的案子。

  尚之桃對欒念的氣一下子消了,甚至有點感激。欒念這人怎麼這麼奇怪,讓你在尊敬他與討厭他之間反覆切換,他卻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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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6 01:46:06 |只看該作者
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十三章 心被撓了一下

  尚之桃真正見識到了廣告公司的出差強度。她從前以為的出差是悠閒自在,而真正的出差卻是馬不停蹄。

  那頓早茶結束後就開始了沒有盡頭的工作,一夥人兵分四路,因為她沒有經驗,被分到了給欒念做助理,Lumi則被派去了會場。

  尚之桃這人不記仇,早上的不愉快很快就煙消雲散了。可她不知欒念記不記仇,同事們陸續走了,只剩她和欒念坐在那兒。

  尚之桃有一點不自在,她說不清究竟是因為什麼,她每次在欒念身邊總是覺得不自在。心中隱隱害怕欒念又找藉口訓她一頓,好像她是那個不爭氣的學生一樣。

  「坐過來。」欒念下巴點到身邊的方向,讓尚之桃坐過去。尚之桃聽話,坐到他身邊,聞到他身上極好聞的味道,說不清是什麼味道,不像尋常的香水味。這會兒他看起來戾氣沒那麼重,整個人似乎平和了那麼一些。

  欒念將電腦推到尚之桃那個方向一點,把秘書剛剛發給他的日程展示給尚之桃看:「今天我們要見三個客戶,第一個客戶已經到了執行階段,其中一個部分就是Lumi去盯的會場主視覺和整體文案;第二個客戶已經中標,但創意部分需要微調;第三個客戶是晚宴,銷售跟進很久,進入深度需求探索階段,因為在超級客戶白名單,且客戶方出席Title對等,所以我需要出面。」

  欒念停下,偏過頭問尚之桃:「剛剛我說的情況記住了?」

  尚之桃點頭:「記住了。」

  「你要做的事情是做好前兩個客戶的會議紀要,在會後同步給我;多觀察客戶反應,在會後告訴我你的想法。」

  「好的。」

  「會喝酒嗎?」欒念問她。

  「不會。」

  欒念幽幽看她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尚之桃懂:不會喝酒敢混廣告圈?坦蕩蕩的眼神迎上去,那叫板的神情欒念也懂:不會喝酒怎麼啦?

  尚之桃挺逗,有時候謙卑的要死,誰都能拿捏她;有時候又突然炸毛,讓她看起來有那麼一點不好惹,只有那麼一點而已。

  叫板歸叫板,工作還是要做的。於是一本正經問欒念:「Luke,之前Lumi說創意中心的會議紀要有特定範本,可以發我一份嗎?」Lumi才沒說過,但欒念這麼龜毛肯定要求很多,尚之桃可不想會後被他痛批一通。

  欒念順手找出一份紀要給她看,不足300字的會議紀要。尚之桃以為她看錯了,又覺得欒念在逗她,追問一句:「這個是會議紀要嗎?」都不如市場部的紀要長。

  「嗯。看清了麼?寫重點,別寫廢話。」

  「看清了。」

  尚之桃發現她真的是摸不到欒念的脈,她以為他是對工作要求很高的人,可他們的會議紀要卻寥寥幾字;說他要求不高,他又總是不停的提出建議。

  「關於工作還有問題嗎?」欒念問她。

  「沒了……」

  「走吧。」

  欒念除了工作不再與尚之桃說任何一句話,板著那張好看的臉站在路邊打車。尚之桃指了指路邊咖啡廳的遮陽傘:「您去那裡等吧,我來打。」恭恭敬敬下屬對待老闆的態度。

  欒念看她一眼,他並不喜歡尚之桃這樣,事實上大多的下屬都這樣,但他格外看不慣尚之桃這樣。想開口訓她,終於還是忍住了。

  關我屁事。

  愛打打去。

  我沒事兒老想訓一個笨蛋幹什麼?

  欒念心中說,竟真的移步到一旁看尚之桃打車。

  上車的時候,欒念拉開車門,看了眼尚之桃的碎花裙,無聲的坐到裡座。

  尚之桃隱約覺得自己被照顧了,又感覺沒有。她覺得自己不像上一週那麼怕欒念了,欒念嘴不好,可他工作的時候真的認真。他話少,但句句都是重要資訊,你只管認真聽著就好,該教的他一定會教,該講的話他一定會講。

  欒念見甲方,與尚之桃讀書時候的小打小鬧真的不一樣。她記得他們幾個窮學生見甲方的時候,緊張的不成樣子,不敢談條件,給建議也是小心翼翼。那時的甲方拿捏他們拿捏的很好,時常嘆氣:「哎,預算不多啊,實在不行我們就問問別的團體。」

  「您不用問了,我們最好。我們又便宜又好。」

  欒念呢?

  欒念給人的感覺就是我管你是不是甲方,聽我的就對了,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他又有分寸,並不令人覺得討厭。

  他拋出了一個創意想法,與對方很認真的討論。如果遇到他不贊同的地方,他會慢下來,很認真的思考,然後提出客戶那個想法的問題。循序漸進。心平氣和。

  比如他會問:「所以這個創意的受眾群體究竟是誰呢?從創意元素拆分一下好嗎?」

  又比如他會說:「過去三年,我們嘗試過三次用這種傳播方式,效果並不好。」然後會打開電腦,找到當時的資料來展示。好像所有的東西在他頭腦中都被歸好了類,他想要隨時可以自取。

  他還會對著甲方的女高管微笑:「降價不是最好的策略。」

  怎麼那麼溫柔。他溫柔的時候又是另一副模樣,令人覺得如沐春風。

  欒念總是出人意料。尚之桃以為他會飛揚跋扈,可他沒有。他真是一個怪人。

  與第一個客戶談過,客戶一直將他們送到樓下,直到他們離開。

  尚之桃覺得自己學到了教科書等級的會面技巧,不,書裡可沒寫過這些。再看欒念的眼神就有一些藏不住的崇拜。她看一眼就算了,而後又看一眼,被欒念抓到,她也不覺得尷尬,終於光明正大說出心裡話:「您真的太厲害了,剛剛的會面好精彩。」

  「拍馬屁是你們大學必修課?」欒念問她。

  誇不得罵不得,就是這麼一個不好相處的人。

  尚之桃被他嗆了一句,卻也習慣了,不接他茬,繼續自說自話:「我今天跟您學到很多。」

  「學到什麼了?」

  尚之桃想了想:「學到利用自己的性別優勢,沖女客戶微笑。」說完狡黠的笑了,一派晴朗之氣,令她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欒念定定看她,這個校招新人早上還跟他面前紅著眼睛跺腳呢,下午就敢跟他開玩笑了,心可真大。瞥她一眼轉身走進路邊便利店,買了兩瓶馬蹄爽丟給尚之桃一瓶,她慌忙接住:「謝謝。」

  「不客氣。」

  欒念喝水,餘光掃過尚之桃,她一張臉被陽光曬得微紅,明明很普通的姑娘,微微揚起脖頸喝水的時候,卻帶著那麼一點性感。乾淨的性感。他的心突然就被撓了那麼一下。

  很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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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6 01:46:20 |只看該作者
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十四章 被照顧的夜晚

  尚之桃覺得給欒念做秘書一定很刺激。明明見上一個客戶的時候還萬物可愛的和氣樣子,到了第二個客戶那裡就變了天。

  尚之桃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她沒見過跟甲方叫板的乙方。她覺得也有可能是自己工作時間太短,還沒見識到職場的牛鬼蛇神。

  起因是第二個客戶說創意要微調。

  尚之桃理解的微調是色彩變一變、大小調一調諸如此類,所有人都以為微調是這樣。客戶不是,客戶說的微調是推翻了重做。他用港普慢悠悠講出那句:「這條廣告片呢,我們覺得還是需要推翻重做的啦。」廣分的同事頓時傻了眼。看了一眼欒念。

  欒念沒理會客戶的話,指節扣在桌面上,偏過頭問尚之桃:「你讀書時做的那個項目,客戶讓你們微調,調的是什麼?」哈?讀書時做的項目?尚之桃這才想起欒念那輪面試的時候,她講了他們做過的一個項目,那場面試他一句話沒有講,她以為他根本沒有聽她講話。

  「客戶讓我們調一下場地的擺設。」

  「讓你們加東西了嗎?」

  「沒有。」

  「讓你們重新選場地了嗎?」

  「沒有。」

  欒念點點頭,又問廣分的同事:「之前每一輪溝通的確認有郵件記錄嗎?」

  「有。」

  「拿出來給秦總看看。」

  做生意講求誠信,樣片都出了你說要推翻重做,相當於花一套的錢買兩套創意,這不地道。那時的廣告市場還沒這麼透明公平,即便是凌美也會遇到這種欺行霸市的情況。

  廣分的同事也是見過世面的,不卑不亢拿出過往郵件給客戶展示:「您看,這裡,每一步都確認過。」

  「那怎麼辦呢?我們昨天晚上開會大家突然覺得有問題。」客戶耍起了無賴。

  「能理解貴司對創意和審美的變動。推翻重做不可能了,我讓財務聯繫您,核算樣片成本,您換一家看看。」

  ?尚之桃以為自己聽錯了,看著欒念。還能這樣?可欒念是動了真格的,他開始收拾東西:「樣片我們刪除了哈,我讓財務按最低成本算,其餘首款退還,就當交個朋友。」而後朝秦總伸出手:「謝謝秦總。」

  秦總甲方做慣了,沒見過這樣的硬茬,話還沒說幾句就要走,但到底是生意人,欒念給他留了面子的。於是說道:「這樣,我們今天再開會碰一下,然後聯繫諸位。」

  「好。」欒念看了一眼廣分的同事,轉身出了門。態度之決絕令人咂舌。

  尚之桃跟在他身後,覺得自己血壓已經升高了。那個廣告片的支出費用是經市場部的,她上週剛好看過,那麼一大筆錢,欒念就這麼不要了?

  欒念頭也不回的走掉了,尚之桃小跑著跟上他,兩個人出了那家公司站在濕熱的廣州街頭。尚之桃的眼睛裡寫滿不解。

  「不懂就問。」欒念最受不了別人有話不說。

  「就……不合作了?」

  「嗯。」

  「就……賠了?」

  「嗯。」

  ……

  欒念指了指路上的車水馬龍:「你不是愛打車?打吧。」然後退回了樓宇之間的陰影裡。把疑問和思考的時間都留給尚之桃。這姑娘沒有城府,那點心思都寫在臉上,笨的明明白白。

  談客戶講究配合。欒念本來就跟客戶不熟,這種場合他擺明了態度該走就走,留下當地同事去打圓場做客情解決問題。一硬一軟裡應外合問題就好解決。不然就要被客戶牽著鼻子走。答案尚之桃早晚會知道,欒念故意不告訴她,覺得逗她挺好玩。

  尚之桃站的筆直的打車,拘謹刻板的不像現代人。才二十出頭的姑娘,明明滿臉少年氣,可一走一坐一站又是這樣的姿態,在這樣的時代裡,顯的有點另類。

  欒念想起她在人流如織的機場紅著眼跺腳:「我就不走!」再生氣,也就那樣到頭了,好欺負的要命。

  坐上尚之桃打到的車,去赴一場晚宴。尚之桃還是想不通,那麼大一筆生意,說不要就不要了?看了欒念好幾眼,終於忍不住問他:「真不要啦?」

  「你心疼你去追。」欒念丟給她一句,而後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尚之桃好奇看他一眼,這一眼落在他微微揚起的下頜上,突然紅了臉。

  她想到了性。

  沒來由的。

  或許是廣州太熱了,人體的生存環境發生了改變,所以我突然對每天勸退我的老闆動了邪念。這是正常的,是人就會有邪念。尚之桃在心裡為自己想好了開脫證詞,如果有一天她因為對老闆動邪念被開庭審判,她的證詞一定在陳述階段就被駁斥。

  晚宴是在珠江邊上,透過窗就能看到外面的小蠻腰。

  「這位美女怎麼稱呼?」周雨馳看到尚之桃坐在那十分文靜,與凌美其他員工大不相同,特別問她一句。

  「尚之桃,您叫我Flora就好。」尚之桃禮貌回答。

  「尚小姐乾淨溫柔,氣質真好。」周雨馳認真誇她。

  尚之桃的臉又紅了,在這樣的酒局上,她的臉紅就像雪原上那獨獨一株紅梅,打眼的很。

  男人們忍不住多看一眼,欒念也順著目光偏過頭,看到她粉紅的耳垂。

  「尚小姐喝點紅酒?」周雨馳又問她。

  「抱歉我不會喝酒。」

  「哪怕一小口?」周雨馳繼續勸酒,酒局上女孩子說不會喝酒都是託詞,一旦開始第一口,大多數原本說不會喝酒的女人酒量都不會太差。

  尚之桃沒經歷過這種場合,不知該怎麼回絕。

  「她今天還真不能喝酒,待會兒要幫我寫報告。」欒念突然說道,而後轉頭向尚之桃:「勞煩Flora保持清醒,今天幫我把報告發出去。」

  銷售老大程易航Apollo與欒念交換了一個眼神,大意是憐香惜玉了?

  欒念淡然拿起手機發了條消息給他:「女士喝多出醜你砸了單子別怪我。」

  這客戶Apollo跟了那麼久,自然懂欒念的意思,於是對周雨馳舉杯:「Flora確實有重要工作在身,咱們兄弟先走一個吧!」

  大家開開心心飲酒,尚之桃安靜的坐在欒念身旁,看他一小口杯一小口杯的喝,他酒量可真好,喝了半斤多仍能面不改色。但他喝酒的時候很少吃菜,只是認真喝酒,像在品酒,只偶爾喝一口熱湯。

  尚之桃沉迷於他的側臉,卻不敢多看。倒也不用多看,她完全記得了。

  他們在酒桌上聊的東西也是千奇百怪,軍事、政治、歷史、哲學,想起什麼聊什麼。欒念話不多,但他什麼都懂,偶爾表達觀點的時候一針見血。有時他將手放到餐桌上,修長的手指,乾淨平整的指甲,還有手背上那根青色血管。一個二十八歲的成熟男人,乾淨、得體、犀利、好看,尚之桃對他起的那股子邪念揮之不去。

  再喝的多些,就開始聊女人。無論多成功的男人,喝多了總愛談論女人,好像少了這一環,他們那頂天立地的形象就立不起來一樣。

  聊女人的時候,欒念就很少講話了。

  他覺得低俗。

  欒念這個人,可以跟好朋友之間開很淺很淺的玩笑,也只是很淺而已,再深一點,比如今天桌上講的隱晦的黃話,他不願講,也不願聽。

  Apollo喝的有點多了,與周雨馳聊起名器,兩人都久經沙場,拋出「各有千秋」這樣的總結來。尚之桃聽不懂,但看他們的神情也知道不是好話。

  欒念聽了會兒,站起身出去,三分鐘後推開門,電話還貼在耳邊,朝大家歉意的笑笑,而後朝尚之桃擺手:「Flora,你來聽一下這個電話會。」

  尚之桃如釋重負,跟他走出去,欒念將手機丟給她,丟下一句:「有電話進來不用接,有消息不用回。」

  尚之桃愣了一下,轉眼明白了,欒念在解救她。她有點感激,突然覺得欒念這個人看起來很冷很冷,但他的心腸真的不壞,他對人、尤其是對她,相當刻薄,卻也在不停的做她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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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6 01:46:48 |只看該作者
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十五章 絕不在你面前哭

  尚之桃有那麼一點感動,眼睛又有點紅了。想道謝,欒念已經進去了。包間的門關上,將那些下流話也關在了裡面。尚之桃拿著欒念的手機去外面吹風,廣州的夜晚,潮濕悶熱,她覺得自己被汗水黏住了。

  突然想起辛照洲就在深圳,距離她很近的地方。尚之桃覺得人真是奇怪而複雜的動物,明明已經分手了,卻還是想知道對方過的好不好。

  欒念的手機響了幾次,尚之桃將手機扣過去不敢看,好像看了就窺探了他的隱私一樣。她不習慣。

  哪怕跟辛照洲戀愛的時候,她也從不看他手機。

  她站在外面安靜的等著,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看到他們向外走,都有些醉態了,只有欒念看起來還算清醒。看到欒念的眼神落在她手上,慌忙將他的手機又貼在耳朵上,裝作在開會的樣子。

  倒是不笨。

  欒念看她像模像樣的樣子著實可笑,嘴角咧了那麼一咧。

  尚之桃假裝講了兩句話,而後將手機放下,迎了上來:「抱歉周總,今天這個會太急,出來的有點久。請您諒解。」

  周雨馳喝開心了,惺忪著眼睛對她說:「沒關係,下次見尚小姐。」抬起手朝尚之桃肩膀上搭,欒念推了一把Apollo,讓他迎上周雨馳的手,後者也聰明,順道跟周雨馳勾肩搭背。

  「我覺得還不盡興,咱們再找地方坐一會兒?」Apollo提議。周雨馳算是愛玩的人,又被乙方安排慣了,點頭:「好好。」

  「我就不去了,我晚上還有會。周總盡興。」欒念與周雨馳客套道別。

  Apollo朝大家擺手:「我送周總走,咱們總部見。」去了第二場。

  就這樣散場了。尚之桃目送他們的車開走,將欒念的手機還給他:「謝謝您。」

  欒念沒有說不客氣,仍舊是那個理由,他不想幫,任你做什麼他都不會幫,他幫了,就不在乎你是否感激。

  「有人打給我嗎?」欒念問她。

  「我沒看。」尚之桃認真的說:「不禮貌。」

  欒念大概知道她不說假話,垂眸看她:「如果不會喝酒,就永遠別喝。這是我給你的忠告。」

  「為什麼?」尚之桃不懂就問。

  「原因你自己領悟。」

  欒念今天喝了很多,想在珠江邊走走,對尚之桃說:「我去走走。」

  「我也想走走。」尚之桃忙說道:「我沒來過廣州,想趁這個機會看看珠江夜景。」她說完跑進旁邊的冷飲店,買了兩杯冷飲,跑出來遞給欒念一杯:「我也請您一次。」

  欒念伸手接過,喝了一大口,轉身走了。

  尚之桃跟在欒念身後散步,珠江的風可真溫柔,吹的她頭髮蓬亂,像她很愛的秦淮河的夜晚。他們走了很久,找了兩個相鄰的長椅坐下,慢慢將各自的冷飲喝完。

  珠江邊到處都是長腿美女,尚之桃好奇欒念會不會喜歡看,偷偷看他,他呢,顯然見慣了美女,並不為所動。

  手機突然響起,她慌忙接起,Lumi用片兒湯話問她:「哪兒呢姐妹?」

  「我和Luke在珠江邊上。」她如實回答。

  「怎麼著?今兒睡外面了?找到職場逆襲的捷徑了?」Lumi逗她。

  尚之桃下意識看了欒念一眼,壓低了聲音:「不是,馬上就回去了。」

  Lumi咯咯笑出聲:「急什麼,跟Luke多聊聊,聽說Luke快升職了,你給自己鋪好路。」

  尚之桃不知如何接話,她不關心欒念會不會升職,只關心自己會不會被他裁掉。但話說回來,欒念升職了,裁她是不是容易了?

  尚之桃想到這忽然覺得嚇破了膽,自己早上還跟他發火了呢!

  尚之桃真是多想了。

  她那發火在欒念看來,就像一隻小奶貓在朝他呲牙,他一根手指頭就能將她制服。

  她心虛的偷看他那兩眼,都落進他餘光裡。令他恍惚覺得尚之桃想跟他做點什麼。但欒念對尚之桃不感興趣。在他看來,尚之桃太過平庸。今天偶然那一瞬失神,不過男人本性而已。

  平庸不是原罪,只是他搞創意,喜歡視覺上耀眼的女人。

  「走吧。」他站起身朝前走,珠江邊不好打車,要走一段路。尚之桃起身跟他走,這會兒的他跟上了發條一樣,大長腿一步又一步速度很快,好像剛剛那些酒都餵了狗。尚之桃小跑著跟了上去:「Luke,我跟不上。」她微微喘著:「您……可以慢點嗎?」

  「跟不上就自己打車。」

  ……

  這人怎麼這麼怪,剛剛還好好的呢!現在就甩起臉了?尚之桃心裡罵他是怪人,乾脆停下來,自己打車就自己打車,有什麼了不起?

  是她天真了。

  夜晚的珠江邊上哪裡就那麼好打車?兩個人一個在這頭,另一個在那頭,各自打車。十幾分鐘過去了,好運氣的欒念終於打到了車,尚之桃的脾氣一下就消失了,幾步跑過去開車門上了車,朝欒念笑了笑:「感謝您捎上我。」能屈能伸,一點兒也不覺得低頭有什麼丟人。

  欒念不理她,也不趕她下車,低頭回私人消息。

  尚之桃熬到目的地,跳下車,畢恭畢敬一句:「謝謝Luke今天教我很多,也謝謝Luke讓我一起乘車。」轉身逃了。

  跑進電梯間,房卡刷了樓層,速速按了關門鍵,而後長舒一口氣。

  進房間的時候Lumi正在做面膜,穿了一件吊帶睡裙,開衩到腿根,兩條長腿搭在桌子上,在尚之桃進門之時吹了個口哨:「可以啊姑娘,跟Luke逛珠江。明兒能不能直接轉正?」

  尚之桃舉手投降:「Lumi導師,我有個請求。」

  「有話但講無妨。」

  「只求別提Luke,給您鞠躬了。」

  「那提欒念?」Lumi還是逗她。

  「別……」

  Lumi將面膜扯下來,大笑出聲:「這麼怕他啊?出息。為師教你一招。」

  「什麼?」

  「但凡你怕的男人,想方設法睡了他,睡完你就會發現天下男人都是一個鳥樣兒。」

  尚之桃被她逗笑了:「那你也怕Luke,你為什麼不睡了他?」

  「我怕我男朋友剁了我。」

  慫了。

  尚之桃從行李箱拿出睡衣穿上,她的睡衣,是一條中袖睡裙,帶著粉色蝴蝶領,十分可愛。她有點不好意思在Lumi面前換睡衣,想去衛生間。被Lumi叫住:「哎哎哎!都是女人,誰沒看過啊!」

  也對。

  尚之桃一狠心,脫下了連衣裙,胸前的鴿子撲騰了一下,Lumi哎了一聲:「好傢伙!好傢伙!你還有這等寶貝!」她指著尚之桃:「渾身都是寶!」

  尚之桃慌忙套上睡裙,雙手護在胸前,有點無措的看著Lumi。Lumi去洗臉,途經她身旁,嘖嘖一聲:「尚之桃你記住了啊,你可是有核武器的女人。你別輕易投降。」

  尚之桃哪懂什麼核武器,這一天跟打仗一樣,她只想洗個澡好好睡覺,明天繼續工作。明天非常值得期待,因為明天她終於不用跟欒念一起。

  欒念陰晴不定的。他對人不冷不熱,對她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尚之桃有時想請教他一些什麼,又總擔心自己的提問過於愚蠢。

  是的,在欒念面前,她覺得自己是個蠢人。就算是一個蠢人,卻在今天三番五次對他有了綺念。

  等她和Lumi關了燈各自躺在床上之時,尚之桃的疑問還未消散。她忍不住問Lumi:「Lumi,你曾覺得自己愚蠢過嗎?」

  「我為什麼要覺得自己愚蠢?」

  「我這幾天總會覺得自己愚蠢。」

  黑暗給了人膽量,尚之桃第一次與Lumi交心。她覺得她步入社會這短暫的日子時常有困惑:「你知道我為什麼怕Luke嗎?」

  「為什麼?」

  「我寫的老闆訪談是真的,Luke在做訪談的時候勸我換工作;他後來又說過一次。他覺得我不行。」尚之桃有點難過,她知道自己在所有同期入職的同事之中履歷最不漂亮,但她是不是真的差到欒念覺得她沒有可取之處的地步,她困惑了。

  「Luke說了兩次讓你辭職?」Lumi在黑暗中問她。

  「是。所以我該換工作嗎?」

  「你不該換工作。你知道你應該做什麼嗎?你現在應該睡覺,明天早上開開心心起床,把Luke的話當成屁放了。」Lumi有點同情尚之桃,剛入職就被Luke盯上了,被別的老闆盯上也就算了,Luke是誰?再過段時間任命下來了,整個中國分公司都要他來管了。可她不能現在對尚之桃說這些,尚之桃已經戰戰兢兢了。

  尚之桃的第一個職場導師Lumi是一個很好的人。

  她沒有過人的天分,卻有不錯的運氣。她已經在床上睡著了,Lumi卻還睜著眼睛,她盤算著怎麼幫這個小姑娘留下來。這姑娘多好,任勞任怨,脾氣性格頂尖的好,怎麼就要開了人家了?

  這一天從天不亮到深夜,尚之桃這一覺睡的很沉很沉,到底是二十冒頭的年紀,第二天睜眼又是神清氣爽,一派青春無敵。Lumi睡前給她發消息說不去吃早飯,她躡手躡腳洗漱,穿著一件寬大的T恤,素淨著一張小臉兒去餐廳吃飯。她前一天晚上就沒怎麼吃飯,早上真的餓壞了,著實沒少拿吃的。

  端著餐盤找位置,看到坐在窗邊的欒念。他昨天喝了大酒,今早卻已看不出痕跡了。晨光一縷打在他面前的餐桌上,讓他多了一絲人氣兒。

  再有人氣兒,也是尚之桃不想也不敢招惹的人。尚之桃動作快,閃到柱子後面,而後四處張望找到一個角落。她躲閃的動作剛好落進欒念眼裡,鬼鬼祟祟,奇奇怪怪。

  尚之桃真是拎不起來。

  欒念見過太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人,在這樣的場合,會徑直走上前去問他:Luke一個人?隨便聊些什麼,對目前工作的想法、對職業生涯的規劃。他剛工作時,在美國總部,集體Team building,他眼見著一個同期自費升艙坐到老闆身邊。職場就是這樣,老闆就那麼一個,你躲在後面,就不要指望會被人看到。

  這麼好的機會,她像一隻喪家犬似的,跑了。

  拎不起來的尚之桃坐在餐廳角落悠然自在吃著早餐,也為了成功躲避了欒念而心生了幾分歡喜。只要成功躲過欒念,就又是沒被開除的一天。她這樣逗自己。

  可好景真是不長,她那顆藍莓剛塞進嘴裡,就見對面坐了人,抬起頭看到欒念,愣了一秒才與他打招呼:「Luke早。您吃了嗎?」

  「會議紀要呢?」

  ……「昨天晚上發給您了。」

  「發到哪兒了?」

  「您信箱。」

  欒念拿出手機,翻出手機信箱丟到尚之桃面前:「哪封是?」

  尚之桃是看到傳送成功了的,可欒念的收件箱裡並沒有。她一時之間不知怎麼回事:「我可以上去拿電腦下來嗎?」

  「如果你連會議紀要都忘記發,那你可以考慮今天就遞辭呈了。」

  尚之桃聽到他又這樣說,起床的好心情煙消雲散:「如果我沒發,我今天就辭職。」她站起身:「我上去拿電腦,請您稍等。」

  她拿電腦的路上,一遍遍回憶自己昨晚傳送的動作,還有已傳送成功的提示,她確定這沒有問題,拿著電腦下了樓,回到餐廳,坐到欒念對面,打開電腦,找出發件箱,是有一封她昨天深夜發出的郵件,收件人是Lukelu,不是Luke Luan,凌美還有一個人英文名叫Luke,姓Lu。

  她緊抿著嘴唇一句話不說,欒念沒錯,他真的沒收到郵件。錯的是她,她發了,但發錯人了。

  「對不起Luke,我發錯人了。」

  「所以。」欒念看著尚之桃,眼神鋒利:「你將昨天會議的保密資訊發給了別人?那你還不如不發。」欒念站起身:「辭職信別發錯信箱了,Flora。」

  尚之桃並沒有回答他,她不敢開口,她知道自己一旦開口就會哭出來。她不想在欒念面前哭,在他心中,她已然是最差勁的那一個,從來都是。如果她哭了,他更會看她不起。

  她就那樣咬緊牙關,沒有講話,也沒有哭。

  後來那幾年,無論她經歷什麼樣的風浪、質疑,遇到什麼樣的困難,心中經歷什麼樣的崩潰,她都沒有在欒念面前掉過一滴淚。她可以在朋友面前、親人面前放聲痛哭,可她在欒念面前,從來沒有。

  她在餐廳坐了會兒,而後回到房間。Lumi已經起床了,尚之桃與她打了招呼,然後兩個人一起參加市場部的電話會。這個漫長的會議整整開了一上午,Alex佈置給她很多很多學習任務和輔助工作,除了繼續對接企劃部和創意中心,她還將學習PR和市場活動。等她開完會,看到手機上欒念發給她的消息:「還不發我?」

  她以為欒念問的是辭職信,於是回他:「抱歉開了一上午會,還沒來得及寫辭職信。」說的好像不開會她就會寫一樣,尚之桃這樣的姑娘,安心為別人鼓掌,自己也耍的一手好無賴。沒有渾水摸魚的本領,就不會養成那麼好的心態。早上的挫敗早就煙消雲散了。

  「會議紀要。」欒念回她。

  「哦哦哦,我以為您跟我要辭職信呢!」

  「?」欒念回她一個問號,這姑娘腦子怕是有點病。

  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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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7 08:08:18 |只看該作者
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十六章 無趣的親密關係

  尚之桃將會議紀要發給欒念,而後給他發了條消息:「Luke您好,會議紀要已發到您的信箱,請您查收。」

  欒念過了十分鐘回她一條消息:「早幹什麼去了?」欒念的意思很清楚,你既然知道發過了紀要就要通知一聲,昨天為什麼不發完了確認?

  「昨天太晚了,怕打擾您休息。」

  「好的工作習慣,與早晚無關。」

  「謝謝您的指導,我記下了。」

  欒念眉頭皺了皺,將手機丟到一旁,跟Grace繼續確認其他工作。

  「我們今天傍晚要跟客戶去順德的工廠,跟進客戶產品、民間代言人情況,基礎資訊搞清楚後可以給出第一版創意。」Grace將自己的工作介紹一遍:「但客戶那邊行程緊,到了之後我需要一個幫手。可以讓Lumi跟我們一起嗎?之前與她合作過幾次,很潑辣,能鎮的住客戶。」

  「好。把Flora也一起帶去。」欒念補了一句。

  「好啊。我們都挺喜歡她,每天笑呵呵的,很能幹。」尚之桃找過Grace兩次,她很謙虛,也好溝通,Grace覺得與她講話不費勁。

  她能幹?

  欒念看了Grace一眼,沒有多講話。

  「那我們下午四點出發。Luke不跟我們一起去?」

  「我不去了,我有事。」

  欒念留在酒店處理工作,傍晚的時候他出了門。他來廣州的機會不多,廣州有他一個特別的朋友。崗頂有一家小小的舞蹈工作室,欒念到的時候,孩子們還在上課。他站在門口看了會兒,臧瑤還像從前一樣,將頭髮在腦後紮了一個利索的髮髻,露出光潔的額頭。在一個旋轉之時看到站在門口的欒念,嘴角便揚起,無比的好看。

  賞心悅目。

  如果問欒念他覺得最美的女人是誰?他的朋友們一定會替他回答:臧瑤啊!這還用問嗎?

  欒念耐心的等在門口,看臧瑤跳舞。

  他朋友不多,國內只有一個譚勉,還有兩個玩的好的小朋友在美國,每年見那麼幾次。除了這些人就是臧瑤了,他們認識十年了。十八歲到二十八歲,也算跨過了人生好長一段光景。

  譚勉曾問他:「你沒跟臧瑤發生點什麼?」

  欒念永遠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他跟臧瑤之間總是少了點什麼。至於是什麼,他說不清。

  臧瑤從課堂出來,笑著到他身邊:「怎麼這麼早?我要去沖澡換衣裳。」

  「不急,你去。」

  臧瑤朝欒念邁進一步,展顏一笑:「氣色不錯,看來這次分手仍舊沒對你造成致命傷害。」

  「管的真多。」欒念敲她頭:「去吧,待會兒去喝一杯。」

  「好,你等我。」臧瑤轉身跑了,身上那條芭蕾舞裙飄忽一下,很好看。

  臧瑤請欒念吃工作室附近的屋頂燒烤,兩個人坐在屋頂上吹廣州鹹濕的晚風。

  「我想啟程去下一個地方了。」臧瑤啃著生蠔對欒念說。

  「下一個地方是哪兒?」

  「我在想,或許可以去貴陽。廣州太熱了,貴陽涼快,爽爽的貴陽。」臧瑤翹著一根手指端起扎啤杯:「可貴陽是不是就沒有你們公司客戶了?」

  「有兩個。」

  「那你還可以來看我嗎?」

  「可以。」

  臧瑤將酒杯放下,指尖點在欒念手背上:「你怎麼又分手?」

  「無趣。」

  「你覺得女人無趣?」

  「不是,親密關係無趣。」

  「那就一直單身?不解決生理需要?」

  欒念聳肩:「不知道。」

  欒念討厭管束。他想不通為什麼女人一旦開始了戀愛,就一定要去約束你,幾點回家,與誰一起,是不是在回別的女人消息。他在散步的時候問臧瑤:「你會在乎你男朋友通訊錄裡都有哪個異性嗎?」

  「我為什麼要在乎?他緊張我才差不多。」臧瑤滿臉不可置信:「不自信的女人才想約束男人,自信的女人被男人追著跑。」她講完這句若有所思,然後對欒念說:「你討厭被管束,或許是因為你不夠愛。」

  「心理諮詢開始了?」欒念問她。

  「別,我可不敢。」臧瑤將長髮撩到一側,露出好看的脖頸,嬉笑著說:「你心理沒有疾病,你的根本原因就是太高傲了。」

  「我高傲?」

  「你沒有嗎?你是不是說過你大多數同事都是笨蛋?」

  「我收回那句話。我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我沒見識到真正的笨蛋。」

  ……尚之桃打了一個噴嚏。

  「我以為你收回那句話,是因為你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那你說,你是不是嘴巴特別惡毒?」

  「如果說真話算惡毒的話,我承認。」

  臧瑤拿他沒辦法,她沒法跟他辯論:「你哪天回去?」

  「週五晚上。」

  「那明天跟我男朋友一起吃飯好嗎?」

  「不好,我沒時間了。」

  「你為什麼不喜歡我男朋友?」

  「我應該喜歡嗎?」

  臧瑤男朋友是個看起來有幾分病態的吉他手,欒念不是很喜歡那樣的人,不是不喜歡他的姿態,單純不喜歡他瘦骨嶙峋,看起來像根電線杆,講話卻十分激進。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反正我也快要去貴陽了。」

  「他不跟你去?」

  「他不去。有錢的老廣州離不開砂鍋粥和涼茶。」

  「你不也是有錢的波士頓女孩?為什麼四處流浪?」

  「錢花不完嘛……」臧瑤輕飄飄一句,像是在炫耀,又有那麼幾分愁思。欒念懂她的難過,輕聲安慰她:「別這樣。」

  「哦。」

  臧瑤長長嘆了口氣,靠在江邊欄杆上,憑欄遠眺。她有點想問問欒念,等她離開廣州,去北京行不行?北京也不那麼熱,北京還有他。可她不敢問。

  她覺得她現在跟欒念之間的狀態大概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狀態了,進一步遠一步都不行。她也曾想過,不行就拉著欒念,多喝一點酒,兩個人醉了,脫了衣裳把一切該做的事情都做了,或許這奇怪的僵持就打破了。

  可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不肯在兩性關係中低頭的人。

  「那你最近有對什麼女人感興趣嗎?」

  「沒有。」

  「那你最近對什麼感興趣?」

  「工作。」

  「騙人。」臧瑤輕聲笑了出來。

  「?」欒念看著她。

  臧瑤搖搖頭:「罷了罷了,跟我沒有關係。」她小跑幾步:「要不要送我回家?」

  「行。」

  他們倆從珠江邊向臧瑤家裡走,路邊時而站著三兩個黑人。「你晚上儘量別一個人出門。」欒念叮囑她。

  「我很宅的,你知道啊。」路過一個小水坑,臧瑤拉住欒念衣袖跳了過去,狀似不經的說:「要是咱倆到了三十歲都還沒結婚,不如就湊和一起得了。」

  「我不湊合。」

  在欒念心中湊合著結婚非常可悲,他寧願不結婚,也不會湊合。他沉默著將臧瑤送到家門口,拒絕上樓:「上去吧,下次見。」

  「我也很有可能會去看你。」

  「歡迎。」

  臧瑤上前一步,雙手穿過欒念手臂落在他後背上,輕輕拍了拍:「我會想你。」

  「保重。」

  欒念一直目送臧瑤上樓,然後才拿出手機,看到有幾個未接來電,尚之桃的。

  「什麼事?」

  「Luke,實在不好意思。Grace有檔案放在你房間,快遞來不及了,讓我回來拿,明天一早帶到順德。」

  「在酒店等我。」

  欒念掛斷電話看到Grace給他發來消息,很真誠的道歉。她知道欒念最難容忍這樣的低級錯誤。

  「下次注意。」

  欒念下了車看到尚之桃站在酒店門口等他,站的筆直,像犯了錯誤的學生等著老師批評。欒念沒有講話,從她身邊過去。尚之桃默默跟在他身邊,上了電梯。這種感覺很奇妙,她明明是去拿資料,又不是跟他睡覺,她緊張什麼?

  可她就是緊張。

  孤男寡女,在深夜共乘一部電梯,去其中一個人的房間,故事講到這就很旖旎了。尚之桃年輕的腦袋瓜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從此女人在公司裡飛黃騰達了?

  跟著欒念下了電梯,到了他房間門口便自動停下,等在外面。欒念進去找了很久也沒找到Grace說的資料,他在房間內喊尚之桃:「你進來。」

  「哈?不方便吧。」尚之桃的頭腦裡演剩下的故事了,不能為外人道的故事,只是一個閃念,卻馥鬱芬芳香豔至極。

  有病吧!欒念起了一陣邪火,幾步走到門口,拉住尚之桃的手腕一把將她拖進門:「去找!」對尚之桃的一聲輕呼充耳不聞,而後站在了門口。

  尚之桃的手腕被他手心燙到,狠狠瞪他:我也是有脾氣的!可那一眼欒念沒看到,他面朝著走廊,一派正人君子之風貌。

  男人,大多數的男人在找東西這件事情上都是廢物。哪怕是欒念也不例外。尚之桃進去不到三分鐘,就在欒念的筆記型電腦包夾層裡找到了檔案。她向外走,看到欒念掛在衣櫃裡的衣裳,他品味真的好。

  「找到了,Luke。抱歉這麼晚打擾您。」

  「你剛剛想什麼呢?」

  「什麼?」

  「你剛剛,站在這,想什麼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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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7 08:08:33 |只看該作者
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十七章 想了一個香豔的故事

  我想跟你睡覺。尚之桃內心跳出的那個小人兒真是膽大妄為,朝欒念微微一笑,眼隨即看向別處。那個香豔的故事在她身體四肢蔓延開來,揮之不去。

  慾望的覺醒。不僅是男性的權利,還是女性的。那句話馬上衝破喉嚨,卻聽到欒念說:

  「我建議你,別有那麼不合時宜的念頭。」

  她以為別人瞎嗎?她紅著臉站在那,眼神飄忽不定,滿腦子男盜女娼,現在的女孩都這樣了嗎?以為爬上老闆的床就能在公司平步青雲?她想什麼呢?

  尚之桃心中那個小人兒被杖斃,忙搖頭:「我真沒有。」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講完這句朝電梯間跑,還不忘丟一句:「您晚安。」

  欒念看著她慌張跑進電梯,嘴撇了撇,鼻腔裡哼了一聲,竟又咧嘴笑了那麼一下。

  她跑到大堂,開始琢磨著去吃口東西,從早上一直折騰,到現在還沒吃到飯,肚子咕嚕嚕叫。翻出手機來看看周圍有什麼可吃的,低頭研究了會兒,再抬頭的時候看到一個女人從計程車上下來,那個女人可真美,頭髮束在腦後,纖細筆直的身姿,下巴微微揚起,溫柔之中又摻雜著野性。尚之桃多喜歡看美女呢?自然多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回頭追著她再看一眼,這一眼卻看到欒念走出來,迎到女人身前,難得和風細雨與人講話:「你怎麼來了?」

  「我沒有鑰匙,能在你這裡待一會兒嗎?」

  操。

  尚之桃從不講髒話,但有時她會在心裡罵髒話,這都什麼事兒?屋漏偏逢連夜雨?接二連三目睹老闆不大能見人的私生活,還是每人都想開了她的老闆。

  她撞上欒念的目光,慌忙朝他笑笑,拇指食指捏在一起從唇前劃過,我會閉緊嘴的,我什麼都不會說的,請您放心。

  欒念突然明白了她在想什麼,但他懶得與她解釋,冷冷看了她一眼,與臧瑤向裡走。

  尚之桃覺得自己自從工作開始就大有一種運氣用盡了的感覺,該看的不該看的、該聽的不該聽的都往她眼睛耳朵裡鑽,現在又要擔心欒念為了讓她閉嘴拿她開刀。

  她在酒店外面站了會兒,哪裡也不想去了,買了泡麵和香腸回了房間,吃了東西就蒙頭睡去,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直奔順德,終於離開了廣州。

  人生中第一次出差,馬不停蹄,見了不知多少個人,聽了不知多少需求,五天時間眨眼便過,當她拖著行李在機場跟Lumi告別的時候,甚至生出了一股自己是女強人的錯覺來。

  但女強人可不會累。

  她回到家,跟孫雨一起出去吃髒攤兒麻辣燙,兩個人被熱氣熏的一頭一臉汗。

  尚之桃講起出差見聞,也說起欒念屢次要她離職的事,對孫雨說:「很有可能,我過幾天就要捲鋪蓋捲滾蛋了。滾蛋前我要寫大字報貼在公司電梯裡,就說他女朋友遍地開花!」尚之桃有點惡狠狠的,轉眼被自己逗笑了。

  她其實是特別活潑的姑娘,可惜工作把她折磨的好長時間沒有小模樣。這會兒狀態放鬆了,那點沒心沒肺、傻裡傻氣的活潑勁兒就表露出來。

  「他一個領導跟你較什麼勁?你別太緊張。」孫雨安慰她。

  「會不會有人上輩子就是仇人,這輩子也要拚個你死我活?」尚之桃喝了一口可樂,氣泡在她口腔炸開,碳酸飲料真令人快樂。

  「那是你多想了,這輩子給你機會跟人家拼了嗎?上來就要讓人家碾死了呢!」孫雨嚇唬尚之桃,她工作三年了,見過的職場比尚之桃多那麼一些。

  其實哪裡就用你死我活?

  這個老闆討厭你,給你小鞋穿,你早晚有忍不了他那麼一天。到那個時候連拼的念頭都沒有,恨不能拍拍屁股一陣煙似的消失,從此江湖不見了。

  尚之桃想了想,欒念那麼嚇人,大概真會碾死我。她那時根本想不到,不久以後,欒念真的差點把她碾死。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越討厭我,我越能撞見他的秘密。」尚之桃把欒念分手、約女人吃飯、在廣州帶女人回酒店的事一一與孫雨說了:「你看,我就是這麼倒霉。每次都是這樣,你不知道,那天在廣州酒店樓下,那位仁兄看我那眼,真是恨不得弄死我。」

  「私生活這麼亂?」孫雨睜大眼睛:「長什麼樣兒啊?這麼有女人緣。」

  「就是……長得……特別好看,一看就特別不安分那種。」在尚之桃心裡,欒念已經是那種不安分的人了。她甚至想過,他換女人這麼頻繁,一定會有隱疾吧?

  兩個人吃過了麻辣燙向回走,尚之桃覺得自己被掏空了,到了家沖了澡換上睡衣,躺在床上蒙頭大睡。這一覺睡的很沉,她好像很久沒有這樣疲憊過了。讀書時做兼職也會累,可那種累是你操場上走一圈就能消散的,而這次,她覺得自己累的連指頭都懶得抬。

  等他睜眼的時候,已經是週日的下午,微風鼓動窗簾,電扇還在嗡嗡的響。廚房裡傳來炒菜香,一定是孫雨在做晚飯。

  她拿出手機,看到爸媽打來好多個電話,這才想起她睡覺之前靜音了,也忘記跟他們報備。忙打過去,電話響一聲就被接起,她聽到老尚好像在哭。

  「我爸怎麼啦?」尚之桃問媽媽。

  「你還敢問怎麼了?你要把你爸嚇死了。」媽媽也抹起了眼淚:「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你不接,你爸昨天一宿沒睡,以為你出事了。」

  老尚哭的可真悲壯,尚之桃聞言也落淚:「哎呀,我錯啦,你們快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一家三口抹了會兒眼淚,爸爸媽媽又仔細問了尚之桃的近況。老尚聽說尚之桃經常加班到深夜,頓時很心疼:「爸爸下午就去給你打錢,你吃點好的補補。」

  「不用不用!我經常蹭室友的飯。」

  「那哪行呢?不能佔別人便宜啊。你吃人家一頓,就要還一頓。」老尚叮囑尚之桃:「別嫌東西貴不捨得吃,你爸有的是錢!」

  老尚哪裡有的是錢了?就那點死工資,無非是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吃苦。尚之桃當然懂,所以她從來都不與人攀比,她覺得日子麼,小富即安就夠啦。只要自己每天都在努力,總會一天比一天好。

  是個樂天派。

  天生樂天派,遇到讓她真正頭疼的事兒沒幾件。眼前只有一件,欒念。

  她又躺回床上,打開電腦去搜「你上司討厭你你該怎麼辦」?詞條裡結果亂七八糟,有的說請上司吃飯,有的說幫上司解憂,還有的說拍上司馬屁。

  這都什麼跟什麼?拍欒念馬屁?欒念不得揪著你衣領子把你丟城牆上示眾?請吃飯,她還沒拿到工資呢!Lumi說欒念一件衣裳頂她一個月工資,那他吃頓飯不得吃出她半個月?

  怎麼都不行。

  無解。

  誒?飯請不起,咖啡總行的吧?他每天都要喝咖啡,搞創意的人靠咖啡續命呢!就這麼著!

  尚之桃打定了主意要跟欒念搞好關係,第二天早早到了,拐進了公司樓下的二十四小時咖啡店。她到的早,咖啡店還沒什麼人,賣咖啡的男生招呼她:「喝點什麼?」

  尚之桃走上前問他:「每天早上都有一個高高的好看的男人來買咖啡,他喝什麼?」

  男生意味深長看她一眼:「Luke吧?」

  「對對。」尚之桃點頭。

  「Luke每天喝冰美式。」

  「那勞煩您給我一杯冰美式。」尚之桃頓了頓,不給自己買,好像顯的很刻意,於是說:「給我也來一杯。」

  咖啡做好了,她一手一杯出了咖啡店,剛好撞見欒念。

  「Luke早啊!」尚之桃笑著與他打招呼:「您來買咖啡嗎?」見欒念點個頭要過去,忙說道:「我剛剛不小心買了兩杯,要不賣給您一杯吧?」

  尚之桃差點咬舌自盡。送您一杯,賣您一杯,一字之差,謬以千里。

  她十個月就會叫媽,一歲多就追著鄰居家小哥哥吵架,也自認是個伶牙俐齒的人。可今天,她想請領導喝咖啡,張口卻是要不賣您一杯吧?

  她可真缺這一杯咖啡的錢。

  等欒念把她從公司掃地出門,她就可以喝西北風了,還喝什麼咖啡!

  欒念看她後悔不迭的表情,猜不出她這千回百轉是為了什麼,只在心裡說了一句:尚之桃有病。

  「要不我請您喝?」

  「喝不完你可以倒了。」欒念朝她咧嘴一笑,朝前走了幾步,從玻璃光影裡看到蠢人尚之桃張了口卻沒聲音,轉身走回她身邊,從她手裡拿過那杯咖啡:「明天還你。」

  尚之桃終於覺得看到了一線生機,忙跟在他身後:「不用不用,明天我還請您。」

  欒念終於懂了。

  尚之桃在討好他。

  「你就算天天請我喝咖啡,也改變不了你不行的事實。與其有動這歪腦筋的時間,不如好好充實自己。」他在前面昂首闊步,講出這些話來氣定神閒,尚之桃在後面跟著他,像一條慌不擇路的喪家之犬。

  跟著他進了電梯,又聽他說:「問問自己半個月過去了,有什麼收穫?每天沒頭蒼蠅一樣的忙,有時間復盤嗎?不動腦,怎麼成長?」

  罷了,喝她一杯咖啡,給她幾句忠告。

  「好的,Luke,我記得了。我今天就復盤,我會把結果發給您請您指正的。」

  「你發給我做什麼?我是你老闆?我有義務天天教你?」欒念訓了她一頓,心情大好,看她偏著腦袋不知在想什麼,又來一句:「如果你覺得我講這些話你消化不了,那你趁早寫辭職信。辭職信容易寫,就四個字:我不幹了就行。」

  「哦。」尚之桃莫名其妙挨了一頓訓,耷拉著腦袋出了電梯。欒念說的對,與其動那歪腦筋,還不如好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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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7 08:08:47 |只看該作者
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十八章 我的學生我自己教

  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歸是要走那麼一段彎路的。

  尚之桃第一次走的彎路就是給欒念買了那杯咖啡。後來的她覺得自己當時太愚蠢了,她應該毫不保留的去努力,而不是企圖去走捷徑。

  這世界上極少有人能成功走上捷徑,有捷徑可走的人是上天眷戀的寵兒。大多數人都要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去努力,但結果永遠未知。

  更何況欒念看起來就不會認可別人走捷徑,那在他看來是投機取巧。

  她從電梯裡出來坐到工位上,認真思考欒念的話,覺得他講的是對的。工作真是磨練人,這麼短的時間就激發了她學習和總結潛能。

  她真的認認真真總結了自己的工作,之前一直疲於奔命,並沒有進行過這樣系統的總結。當她在電腦上一點點敲出自己的工作,哇,原來我做了這麼多瑣碎的事情,原來我學到了這麼多東西。

  她後來經常會復盤,這種理性的思考方式一直陪伴她的職業生涯。

  所以欒念其實是個很好很好的導師。

  那一天工作結束,天才同事們陸續離開,尚之桃並沒有走,她認認真真的給自己制定了一個提升計畫。

  所有人都曾制定過提升計畫,又或者是願望清單。

  尚之桃認認真真思考了她和同事之間的差距,寫下她的提升計畫,還寫了一個三十歲前的願望清單。她不想給任何人看,寫過後鎖在抽屜裡。

  突然覺得目標變得清晰,這種感覺真的很棒。

  有時成年人之間的交流也會出人意料。

  第二天她早早到了公司開始工作,有人走到她面前她仍渾然不覺。這一天是她第一次主持市場部供應商會議,她需要再熟悉一遍流程。

  一杯冰美式被放到她桌上,她詫異的抬起頭,看到欒念站在她桌旁,淡淡一句:「還你一杯。」

  「您太客氣了……」尚之桃有點不知所措,又想起昨天那杯咖啡帶給她的尷尬。

  欒念沒講話,拿起她的記事本來看。尚之桃寫的一手好字,是他認識所有的人中寫字最漂亮的,如果有一天凌美開了她,她去寫字帖賺錢也能餬口。這一手好字真令人愉悅。

  「下午開供應商會?」欒念問她。

  「是的,我在進行準備。」

  「這些供應商,執行效率最高的是誰?配合度最高的是誰?接受墊款週期最長的是哪一家?能接受的最大墊款金額是多少?各自擅長的領域是什麼?」欒念問她:「這些資料整理過嗎?」

  「我……」

  「過往沒有這些資料是吧?」欒念又問。

  「是。」尚之桃點頭。市場部用供應商,基本上是活來了,就隨機找幾家招標,中了的領活。事實上大多數公司都這樣。

  欒念挑挑眉,轉身走了。

  尚之桃愣了半天,突然發現,市場部竟然沒有統一的供應商參數庫?她看著那杯咖啡很久,而後打給姚蓓:「學姐,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

  「怎麼了?桃桃。」

  「我記得你之前說國企對供應商管理很嚴格,我想看看你們的供應商入庫參數。」

  「只能有表頭,其他敏感資訊不行。」

  「表頭就夠了。謝謝學姐。」

  「客氣個屁,三分鐘。」

  尚之桃突然體會到了工作的樂趣。

  從前的她太死板了,那工作放到眼前,她一板一眼執行的很到位,可她的視野很窄。她從沒有站的高一點再去思考這些問題。她有點感激欒念,拿起冰咖喝了一口,一點都不苦,加了糖漿的。

  「謝謝您,Luke。我準備緊急整理一下供應商資訊。」她給欒念發了條消息,由衷的感謝欒念。欒念沒有回她,他當然不會回。但他揚了揚眉頭,覺得自己親手帶的這個學生似乎也沒有那麼差,經過點撥還是能勉強上得了檯面的。

  欒念已經把尚之桃當做了他的學生,而他自己並沒有發現這樣的意識轉變。

  下午市場部的會議,也邀請了欒念。他的任命快要下來了,所有老闆都知道。有人服,有人不服。但服不服,表面工夫都要做到位。

  Alex是無所謂的,他跟欒念搭過一些項目,兩個人更熟一些。這樣的外部會議邀請欒念,也算表明他的態度。

  尚之桃作為會議主持,提前做了很多很多功課。在會議開始前Alex有些得意的對欒念說:「今天上午,我們備了一盤大菜,為公司對外管理工作的專業化和體系化,提前打個先河。」

  「期待。」欒念什麼都沒說。

  最開始的那幾句尚之桃有一點緊張,三兩根頭髮被汗打濕貼在臉上。Alex和Lumi都捏了一把汗,欒念聽到Alex問Lumi:「你確定沒問題?」

  「沒問題。」Lumi話是這樣講,但她仍舊坐直了身體,替尚之桃緊張。

  尚之桃看到坐在正中間的欒念那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神情,突然有了鬥志。她也並非一無是處,在Alex講話後,逐漸放鬆下來。

  會議有幾個日程:介紹過往項目進度;介紹下半年的主要項目和招標計畫;答疑。以及最後,凌美市場部代理商評分體系。

  是的,上午尚之桃拿到姚蓓的資料,突然覺得凌美的代理商入庫和解約應該有那麼一個體系,就像考試,多少分及格,多少分重修,成績差到什麼程度就勸退。她對Lumi說了她的想法,Lumi睜大了眼睛拍她肩膀:「可以啊!尚之桃!這套東西市面上可不多見!」

  Alex也誇尚之桃:「Flora果然很棒。」

  整個市場部上午都窩在會議室裡腦暴這套體系,就連午飯都沒有吃。

  市場需要公平,大牌的供應商需要督促,小公司需要機會。當一切有體系化的制度,管理就會步入正軌。也會避免很多經濟問題。

  欒念是聰明的,也是冒險的。

  他要接手凌美中國,希望公司能有所改變。但不應該所有改變都發生在他接手後。週一週會,Alex同步了市場部供應商大會的事情,週二早上,一杯加了糖漿的冰美式放到了尚之桃桌上,欒念順手拿起了尚之桃的筆記,特意問了她幾個問題。

  尚之桃不領悟,欒念也不會意外。

  但尚之桃領悟了,並且行動迅速,她的努力和想要改變現狀的決心令她絕處逢生。欒念早上看到她發來的資訊,覺得她能領會他的意思就算目的達到,可她交了一張漂亮的試卷,這多少令人驚喜。

  再驚喜,也還是面無表情,低頭敲電腦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公司裡的環境像個深潭,高處不勝寒。他不能表現得急功近利,也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所有的一切都講究機緣,也講求天道酬勤。

  最後一個部分真的精彩,欒念聽到供應商老闆們在竊竊私語,但大家對凌美市場部的新政策整體持肯定的態度。

  工作第一次帶給尚之桃成就感。

  當會議結束,她在整理會議紀要的時候,也復盤了自己的收穫。她希望自己遇到任何工作,都能站的高一點,換一種思維方式去思考問題。而擁有了這項本領,她才能走的更遠。渾水摸魚二十二年的尚之桃突然有了工作理想。

  她的會議紀要直到半夜十二點多才輸出,一直半低著頭,整個肩頸都有些酸了。站起來舒活筋骨,看到欒念的辦公室還亮著燈,他正坐在那裡聚精會神的工作。

  他今天怎麼走這麼晚?

  尚之桃對欒念的感覺很奇怪,她很怕他,卻又覺得他有時似乎在教她一些東西。

  她想再跟欒念說一句謝謝,又覺得自己太多餘,他不喜歡被打擾。

  尚之桃這樣想著,收拾東西,出了公司。

  她今天有成就感撐著,心情飄忽忽的像要飛起來,一點都不覺得累。除了夜裡車不好打,一切都很完美。她站在路邊打車,可這時加班出來的人很多,車又很少,她打不到。

  半個多小時後她琢磨著走一段碰碰運氣,卻看到有車停到她面前。是欒念。

  尚之桃不好意思再麻煩他,朝他擺手:「太晚了,您快回家吧。」

  「順路。」欒念推開車門。

  尚之桃看了看時間,太晚了,她不敢任性,上了欒念的車。

  「真的順路嗎?」

  「不順,你下車吧。」欒念一邊說一邊發動了引擎。工作不到二十天,尚之桃卻習慣了欒念講話的方式。她嘿嘿一笑,又問他:「您住在哪兒?」

  「住你附近。」欒念說順路倒也不是騙她,沙河有一片別墅區,從尚之桃家開過去十五分鐘。

  「那您為什麼住那麼遠呢?在公司附近住多方便。」

  「你為什麼住那麼遠?」

  「我沒有那麼多錢租房子。」尚之桃不覺得說這個有什麼丟人,她剛剛畢業,還沒拿到第一個月工資,她能有錢才怪。

  欒念不多講話,偏頭看了尚之桃一眼。她坐在車上也是規規矩矩,雙腿緊和,如臨大敵。

  「你怕我?」

  「什麼?」

  「你是不是怕我?」

  「我沒有。我怕您就不會上您的車了。」

  尚之桃說的輕巧,她不敢多看欒念一眼。扭頭看向窗外,夜色斑斕,她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或許該去學個車?對,該去學個車。什麼年代了還不會開車!

  欒念放起了音樂,這緩解了尚之桃的緊張。她終於將頭轉過來看向前方,甚至主動聊起了天:「今天謝謝您。」

  「謝什麼?」

  「謝謝您早上的指導。」尚之桃說:「我知道自己沒有什麼天賦,甚至很平庸。所以您對我的批評和勸誡我都接受。我只想懇請您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成長。」

  欒念認真看了她一眼,難得「嗯」了一聲。

  「以後我有不懂的不會的,可以請教您嗎?」

  「你沒有導師?沒有老闆?」

  「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Alex和Lumi讓尚之桃放鬆,他們令她覺得即便自己平庸,仍舊能夠被接受。而欒念不同,欒念令她有隨時被淘汰的危機。她在欒念身上學到了很多很多。不到短暫的二十天,欒念就用他的方式,令尚之桃的思維向上邁了那麼一小步。

  「別問我愚蠢的問題。提問前請謹慎思考。」欒念默許了尚之桃的請求,並提出唯一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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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十九章 給我滾回家

  尚之桃動了學車的念頭,就立即決定去學。用老尚給她的錢報了駕校,孫遠翥陪她去的。

  孫遠翥這個男孩真的很好,清清秀秀,溫溫柔柔,看人的目光專注而友好。尚之桃覺得自己在孫遠翥的目光下,能膨脹成一朵雲。

  「以後週末我可以陪你學車,反正我也沒事。」孫遠翥多少有些擔心尚之桃,提議陪她學車。

  「你可以跟同學們去玩啊,你那些可愛的同學們。」

  「不影響,我們一般下午見面。」

  「哦哦哦。」尚之態有點感激孫遠翥,他一直在幫助她,可他自己又渾然不覺。

  「教練說話都不會很好聽,你呢,每次去的時候給教練買瓶水,或者帶一盒煙。他講話難聽你別往心裡去。」孫遠翥叮囑她,他學車的時候教練不知講了多少難聽話,那些教練應該是從同一個培訓班出來的,訓人的話一模一樣:「我之前學車的時候,有女生被教練訓哭。」

  「這麼嚇人啊……」

  尚之桃請孫遠翥喝大醬湯,就在孫遠翥母校附近。看著周圍坐著的各色人等,突然想起自己想提升英語,就問孫遠翥:「你們學校有英語角嗎?」

  「怎麼?」

  尚之桃將自己的提升計畫說給他聽,她不覺得有什麼丟人。孫遠翥並沒有嘲笑她,反而覺得她認真上進的姿態很可愛。

  「我給你介紹一個外教吧?你別去機構學,機構很貴。這個外教,30塊錢四十分鐘,按次付錢。你可以跟他聊天,問他各種問題。我有幾個考托福的同學就是他輔導的。」孫遠翥給尚之桃指了一條省錢又高效的明路,尚之桃的頭點的什麼似的,把孫遠翥逗笑了:「期待你的提升計畫能成功。」

  「我會的。」

  孫遠翥介紹的外教住在他母校的學生宿舍裡,是一個美國留學生,高高大大的身材,標準的美國人長相,講著一口流利的北京話。給自己起了一個中文名字,叫龍震天。尚之桃琢磨很久,龍震天,嗯,好名字。外國留學生總給自己起那些很親民的中國名字,有時你建議他們改一個吧,他們會說:「這不是很好?」

  龍震天問尚之桃:「想學到什麼水平?」

  「想學到可以無障礙聽懂全英文會議的水平。」

  「那您且得費點功夫。」

  「有勞您了。」

  尚之桃被龍震天帶跑偏了,也不由自主講起北京話,三個人齊齊笑出聲來。龍震天喜歡交朋友,尚之桃又可愛,他就念叨晚上去學校附近的酒吧坐坐。

  他們學校附近都是韓國人,酒吧裡真熱鬧,講英語的、韓語的、少數講法語的、大多數講漢語的,什麼人都有。尚之桃第一次來酒吧,覺得很新鮮,左看右看,在右看的時候對上一雙清冷的眼。

  這世界真小。

  那不是Luke嗎?他跟幾個朋友坐在一起,三男兩女,男人真出眾,女人真國色。尚之桃想起他在廣州的女友,又看看眼前的女人,討好似的朝他笑笑。

  欒念收回眼,繼續跟譚勉講話:「聖誕節出發是吧?」

  「是。你們公司不是放聖誕假嗎?」

  「當然。今年去哪兒?」

  「北海道泡溫泉吧,最近太累了,咱們選個不太遠的地方。就不去美國看親人了,反正過年也是要回去的,怎麼樣?」

  「行。」

  「那我們也一起?」旁邊的女孩問。

  「我們每年旅行,從不帶女生。」譚勉抱歉的朝她笑笑,哪裡是不帶女生,帶的,臧瑤。欒念站起身來:「我去個衛生間。」

  酒吧的衛生間很陰暗,尚之桃從裡面出來一腳踩空差點栽到地上,被一隻手握著胳膊拎了起來,她忙道謝:「謝謝謝謝。」抬起頭看到了欒念。

  「你過來。」

  欒念丟下這一句轉身走了,尚之桃跟著他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酒吧。

  周邊很嘈雜,欒念冷著臉問她:「報告寫完了?」

  尚之桃週五是被佈置了作業的,Alex讓她寫企劃部市場部的聯合項目執行報告,週日發出來。尚之桃寫的差不多,還有一個收尾,明天上午寫完沒有問題。

  「還差一個結尾。」

  「沒寫完你泡酒吧?」

  「……我……」

  「你做過功課嗎就來逛酒吧?」

  「什麼?」

  欒念真的要被她氣死了,酒吧是什麼地方,是她這種沒腦子的人來逛的?跟兩個男人?其中一個還是外國人?連自己的水都不帶?她剛來北京幾天就隨波逐流了?

  但這跟他沒關係,他只關心他的報告:「今天晚上十二點前把報告發給我。」

  「不是說明天?」

  「讓你明天你就明天?你不給我時間改?」

  「我馬上回去改。」

  不就是因為我撞見你的好事了嗎?又給我小鞋穿。尚之桃忿忿的想,她這人沒城府,她以為她心裡想的藏的很深了,卻被欒念看的透透的:「你在心裡罵我?」

  「沒有沒有。」尚之桃頻頻搖頭,更顯心虛。

  「報告上一個錯別字都不能有。」

  「嗯嗯好。」尚之桃眼睛亮晶晶的,在夏日晚風中看著欒念,不知不覺講了句蠢話:「Luke您別擔心,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我一定替您保密。」

  「保密什麼?」欒念聽到她這麼說,雙手插進兜裡,靠在酒吧外牆上好整以暇看著她。

  「就是你的……女朋友們……」她特地加了個「們」字,心虛的看了欒念一眼。她也覺得自己奇怪,是他濫交又不是自己,她心虛什麼?八成是抓住老闆的小辮子令她惴惴不安了。

  欒念突然笑了,嘴角動了動:「行,你替我保密。我這人沒別的愛好,就好個色。讓別人知道,我找個藉口就開了你。」

  「您放心!」尚之桃忙舉起手指發誓:「我以我的人格擔保,我絕對不會說出去。」姿態很誠懇。

  蠢蛋。欒念心裡罵她,轉身進了酒吧。

  「去這麼久?」

  「排隊。」欒念順口胡謅。

  「朋友,我剛去了,衛生間一個人沒有。」譚勉戳穿他。

  他也不解釋,坐在那喝酒聽歌。偶爾瞟尚之桃一眼,她倒好,坐在那笑嘻嘻與人聊天,沒有要走的意思。

  尚之桃跟龍震天說著話,察覺到有人在瞪她,一眼又一眼,真煩人。她不得不拉著孫遠翥跟龍震天告別,出了酒吧。

  到了家沖個澡就開始寫報告,趕在11:55分的時候發給了Alex和欒念,而後各給他們發了一條消息。

  Alex很詫異:「發這麼早?」

  「給老闆們留時間修改。」

  「只是看一下項目進度,不需要修改啊。」

  ……

  幹。欒念這個龜孫兒,尚之桃躺在床上生氣:那酒吧多好玩呢,歌唱的也好,卻被Luke這個王八蛋連恐嚇帶威脅的把她趕回了家。

  過了很久,欒念回了郵件給她,寫了三點改進意見,對,三點:

  1、項目經費清單加上每一項的回收預估-之前做過

  2、項目各分項,項目負責人及考核指標加上

  3、突發情況及應急方案,加上

  明天發我。

  尚之桃打開自己的報告來看,這些她都沒寫,欒念給的意見很中肯。他雖然很討厭,但是每次給的意見都直擊要害,像一個性格嚴肅卻總能帶出高分學生的老師。

  她從床上爬起來,按照欒念給的意見改報告。她並沒有發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工作狂。如果有待辦事項,她會睡不著,並且反反覆覆的想。

  這一改,就改到凌晨三點。又重新傳送了郵件,突然覺得無事一身輕,剛要閉上眼,卻收到欒念的消息:「這次好多了。」

  這次好多了。

  尚之桃有點開心,得到表揚的感覺真好。她回:我會繼續努力的,謝謝Luke。

  又加了一句:「您怎麼還不睡?」

  欒念回她一句:夜生活。

  夜生活個屁,他從酒吧出來就代駕回了家,晚上喝了點小酒反倒有點興奮,又有點無聊,看了會兒美劇,又看了會兒書,但就是睡不著。

  唯一的樂趣就是給尚之桃批改作業,並且知道她一定會爬起來改完。他可怕的掌控欲在尚之桃身上發揮的淋漓盡致,突然覺得像尚之桃這樣沒什麼個性的聽話的女人也挺好。

  尚之桃雖然笨,但執行力強。用Tracy的話說:她有責任感。

  她改完的方案仍舊像屎一樣,距離欒念的標準還差很遠,但他卻回了一句:這次好多了。為什麼呢?大概是為了避免員工猝死。難得有了一點慈悲。

  「哇,夜生活。那我不打擾您啦,晚安Luke。」

  這個哇字用詞考究,含義頗豐,欒念甚至能想像出尚之桃那張八卦的臉,還有她根本不會隱藏情緒的臉,一定清清楚楚寫著:嘖嘖,衣服脫完了吧?

  欒念破天荒回了一句:「晚安。」而後將手機丟到一旁,睡了。

  尚之桃一直睡到中午,想起昨天欒念指導她寫報告,意識到自己還沒真正瞭解過報告怎麼寫,於是抱著電腦去了客廳。室友們正在小聲聊天,看到尚之桃出來問她:「你終於起了。」

  尚之桃不好意思的笑笑,將電腦放在桌子上,轉身去洗漱,都收拾好了才坐到桌邊:「我想請教一下幾位前輩。」

  「什麼?」張雷問她。

  「我不會寫工作報告……」尚之桃有點害羞:「大家都比我有經驗,可以給我講講工作報告應該怎麼寫嗎?」尚之桃被自己的勤奮和上進嚇到了,但凡她讀書時能有這股勁頭,總能考上一本的吧?不好好讀書,在工作中被吊打,這不是活該嗎?

  張雷忙舉手做投降狀:「這個我不行,你遠翥哥哥行。」

  「都行都行。」尚之桃謙遜好學,一雙真誠的眼看著大家:「我想學的很多很多,我的升級之路還遠著呢!」

  孫雨銷售出身,站起身環住尚之桃肩膀:「要不姐姐教你喝酒吧?」

  大家哄笑出聲。

  這間屋子裡的笑聲令人記了好多好多年,十年後,三十二歲的尚之桃來北京辦事,特意約了孫雨在這附近喝了一次酒,彼時的孫雨已經是婚戀行業的大佬,妝容精緻,張口就是幾千萬投資。她喝多了指著樓上的燈光對尚之桃說:「要不我買下這裡吧?」

  別了。

  尚之桃抱著她,她們在北五環的街頭失聲痛哭。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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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7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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