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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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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昔邀曉] 回到過去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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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7 01:40: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眾老師和校長的存在失去了震懾力。

  天性就愛鬧騰的幼崽們沸騰了,他們為同班同學的「壯舉」而驚訝驕傲,還有的甚至離開了座位,跑去近距離看那個足有嬰兒腦袋大小的電光球,就連小女孩身邊的好姐妹也激動地抱住了小女孩。

  更有反應快的,閉上眼睛學著小女孩的樣子去念同樣的咒語,想要復刻一個電光球出來,可惜沒能成功。

  一時間,整個教室吵得此起彼伏,堪比集市。

  林灼沒有阻止他們,而是給自己來了點隔音咒,免得耳朵遭受折磨。

  最後是古爾薇格用一記在教室上空炸開的巨響,讓這一群興奮的學生安靜了下來。

  「還沒下課,你們應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古爾薇格對看向自己的學生們說道。

  學生們哪裡敢不聽她的話,很快教室就恢復了安靜,但空氣中洋溢的火熱氛圍卻難以消散。

  古爾薇格坐著的高椅把她帶到了小女孩的課桌旁,幾位老師跟著古爾薇格,他們始終無法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那一幕,並對林灼投去了懷疑的目光——

  這顆電光球會不會是林灼弄出來的?

  米勒否定了這一可能,她用安全的手法打散了電光球,盪開的魔力波動十分稚嫩,不可能跟已經成年的林灼有關。

  「再試一次。」有老師對小女孩說。

  小女孩開始緊張,她依言閉上眼睛,唸咒語的時候磕碰了一下,未成形的電光球直接炸開,幸好在場的老師反應快,及時樹立起防護的屏障保護了學生。

  「為了你的安全,禁止私下使用這個魔咒。」古爾薇格在小女孩肩上拍了兩下,一個小小的禁制就這麼落在了小女孩身上。

  「練習也不行嗎?」小女孩想為自己爭取一下。

  古爾薇格:「必須得有老師在場。」

  小女孩立刻把目光投向了林灼,林灼把隔音咒撤掉有一會兒了,可面對小女孩的視線,林灼選擇裝聾。

  一眾人跟著小女孩一塊看向林灼,其中一個老師問:「你不說點什麼?」

  林灼總算開了尊口:「請不要打擾我上課。」

  「哦對,抱歉。」古爾薇格帶頭回到了教室後面,其他老師也只能跟著回去,讓林灼繼續她的課程。

  課堂恢復秩序,學生們的眼睛落在林灼身上,熱切得有些不像話。

  林灼沐浴在那樣的視線下,平靜如常:「你們閉上眼看到的光,其實就是空氣中的魔法元素。」

  「不同魔法元素,對應不同的光。」

  「你們在魔法元素課上應該學過了吧,誰來跟我說下最基礎的四種魔法元素?」

  立刻有學生舉起手,林灼隨便點了一個起來回答。

  那是一個人族的小朋友:「水火土風!」

  隨著小朋友的話語,林灼身後出現四團肉眼可見的光芒,分別是藍色的水,紅色的火,黃色的土,青色的風。

  林灼:「還有四種特殊元素。」

  林灼又點了個躍躍欲試的精靈。

  「木,光,暗,雷。」精靈沒有像人族小朋友那樣飛快報上答案,他故意放慢了語速,發現自己每說一個詞,光芒就會亮起一團。

  成功凝結出電光球的小女孩看著林灼身後代表雷元素的紫色光芒,胸口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

  除了她,其他同學也都對應顏色找到了自己看見的魔法元素,他們又開始吵嚷,直到其中一個大聲向林灼提問:「為什麼我們能看到的元素不同?」

  學生們安靜下來,想要知道答案。

  林灼:「因為你們跟每一種魔法元素的親和度都不同,這和你們的種族有或多或少的關係。」

  「比如……」林灼又一次從講台邊走開,她路過一個藍色長髮,臉頰上長著魚鱗的女生,手指在女生的桌上敲了一下:「人魚族,跟你們親和度最高的必然是水元素,學習水系咒語對你們而言應該如同呼吸一樣簡單,但是你們討厭火,跟火元素的親和度也不高,所以火系魔法對你們來講非常難掌握。」

  女生出身貴族,滿頭珍珠把她點綴得無比華貴,她喜歡林灼對她的評價,上節魔咒課沒能學會火焰咒的丟臉感也因此消減。她希望自己能表現的矜持一點,可同學們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還是讓她微微揚起了下巴,高傲道:「當然。」

  林灼腳步不停,走到之前回答問題的精靈桌邊,又敲了一下:「精靈,風或者水或者木或者土,都有可能,誰讓你們是大自然的寵兒,難免受到偏愛。」

  精靈耳尖微紅:「我看到了綠色和藍色的光,是木和水。」

  林灼繼續走,指尖擦過電光球小女孩的課桌,來到小女孩身後一位紅髮豹耳的少年桌旁:「獸族,你們生而好戰,充滿了攻擊性,所以大多偏火系。」

  「嗯!我看到的光就是紅色的!」豹耳少年看著林灼的眼底充滿了崇拜。

  林灼轉身回講台:「你們現在看到的,就是跟你們親和度最高的魔法元素,一種,或者兩種。隨著年齡的增長,你們的魔力也會增強,到時候你們會看到其他的光,光芒的強弱代表你與它們的親和度高低。」

  「親和度越高,它們越喜愛你,願意聽你的話。」

  「那麼問題來了。」

  「要怎樣才能讓它們聽懂你的話?」

  答案呼之欲出——

  「魔咒!」

  「咒語!」

  「唸咒語就可以讓它們聽話!」

  學生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的答案。

  「沒錯。」林灼真的很喜歡站在講台邊,她倚著講台:「於是我們回到正題——什麼是魔咒?」

  她告訴學生:「魔咒,就是幫助我們驅使魔法元素的工具。」

  林灼說完,整個教室一片安靜。

  孩子們還好,接受能力強,只覺得新鮮有趣,主要是老師們,被從未聽說過的概唸給震住了。

  而罪魁禍首林灼,她終於站上講台,開始……收拾的東西。

  「下課。」她說。

  誒?

  誒???

  「還沒到下課時間。」米勒提醒林灼。

  就連一向期待下課的學生們也開始挽留林灼,想讓她再多說點。

  林灼:「這節課的內容已經講完了。」

  眾人回憶,發現林灼從一開始就已經說明:這節課的目的是讓學生重新瞭解什麼是魔咒。

  林灼確實達到了目的。

  老師們看向古爾薇格。

  古爾薇格:「提前下課不符合校規,如果沒有準備更多內容,那就留下和學生們聊聊天吧。」

  「好啊好啊!」馬上有學生積極響應。

  「……行吧。」林灼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她甚至給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並把找話題的重任扔給了學生們:「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嗎?」

  立刻:「老師你叫什麼?」

  好吧,林灼一進來就上課,根本沒按流程做自我介紹。

  「林灼。」她說。

  「怎麼是你來上課?塞繆爾老師呢?」

  林灼愣住,原來那個老師叫塞繆爾?他就是塞繆爾?

  「林灼老師?」

  林灼:「……他受傷了。」

  學生們的提問五花八門,且非常無聊。

  在快要下課的時候,突然有個人族小朋友問林灼:「人族一般跟什麼元素的親和度最高?」

  林灼:「人族在這方面沒有固定偏向。」

  「為什麼?」人族小朋友不大高興。

  一旁的獸族心直口快:「因為太弱小了?」

  其他人笑了起來。

  小朋友和教室裡其他人族都顯得有些難過。

  可事實就是如此,人族沒有任何獨屬於他們的種族天賦。

  「人族……確實弱小。」林灼的聲音似乎有著某種魔力,她開口時,學生們都不由自主地息了聲:「他們不像其他種族,生來就具有各自的天賦。」

  「天族擅醫,人魚擅水,侏儒擅長製造,血族懂得魅惑,獸族能切換動物形態,精靈能與草木溝通,龍族可以輕易摧毀一座城市,魔族的單兵力量其他種族拍馬都趕不上,亡靈……他們擁有讓所有種族都羨慕的『不死』。」

  之前提問的人族小朋友因為林灼的話而感到自卑,他低下了頭,難堪的情緒讓他眼底濕潤,後悔向林灼提問。

  林灼的聲音還在繼續:「人族有什麼,或許弱小就是他們的天賦,因為弱小,沒有固定偏向,他們存在無限可能,比如……」

  「全元素親和。」

  「那是什麼?」有學生問。

  林灼:「人魚和精靈很難駕馭火元素,獸族和天族甚至會被暗元素腐蝕,對血族、亡靈和魔族來講,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與光明元素和解。各個種族,或多或少都有他們無法掌控的元素——唯獨人族,他們可以同時擁有水和火,光明和黑暗……」

  下課的鈴聲突然響起,林灼鬆一口氣——終於結束了。

  上課真累,林灼起身離開教室。

  之前提問的人族小朋友的同桌喃喃道:「全元素……聽起來有點酷。」

  小朋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是超酷!」

  後排的龍族少年踹了一下桌子,不甘道:「嘖,我怎麼覺得亡靈的不死更酷。」

  受父母影響,覺得黑暗生物都很可怕的學生:「那可是亡靈!」

  「可他們不會死誒,拜託這誰不想要?」

  「明明是魔族更酷,單兵最強!」

  「這兩個種族我們班上都沒有,為什麼?」

  ……

  還不曾被世俗浸染的小孩子們非常容易就接受了在大人看來絕對不應該有的觀念。

  雖然第一魔物學院的建立宗旨就是有教無類,可在大環境的影響下,能對黑暗生物全無芥蒂的教師終究是少數。

  因此還是有一部分老師向校長提出了抗議,覺得不該讓林灼參與教學,她的觀念會對學生帶來不好的影響。

  他們還想拉上米勒,但這次米勒沒有參與他們。

  因為林灼的年齡導致的成見在這一堂課後煙消雲散,米勒還以為校長早就知道林灼在這方面的才能和看法,不禁感嘆自己果然還是太年輕。

  ……

  教室外,看到林灼出來的阿比斯跑到一邊躲了起來。

  他和巴德爾使用身體的時間有限制,昨晚巴德爾把時間都給了他,讓他幫林灼找書,今早還讓他在教室外聽了一節課,時間快到極限了,再拖下去他怕自己會當著林灼的面變成巴德爾。

  巴德爾知道阿比斯在擔心什麼,甚至昨晚把時間讓給阿比斯都是他計畫中的一環。

  他在無人的角落頂替阿比斯,又在阿比斯驚疑不定地質問下走向從教室裡出來的林灼。

  「你要幹什麼?」

  「你猜不到嗎?」巴德爾勾起唇角,純淨的金色眼眸華美綺麗,足以讓任何人目眩神迷。

  「巴德爾!!!」

  阿比斯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憤怒,絕望的是,能聽到這聲音的巴德爾毫不在意,甚至對此感到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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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7 01:40: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走出教室的林灼隱約聽到了阿比斯的聲音。

  她循著聲音往走廊一側看去,透過灰色鏡片映入她眼簾的並不是她那陰鬱寡言的小亡靈,而是一位……過於耀眼的天族。

  冷白色的皮膚讓他臉上的其他顏色被襯托得格外明顯,比如淺絳色的薄唇,還有那雙琥珀一般剔透璀璨的金眸,以及眼眶邊緣勾起人無端遐想的那抹紅。

  銀色的短髮落在他修長的頸側,有幾根調皮的髮絲隨空氣中的微風拂過他眼前,陽光落下,髮絲明亮得像是會發光的銀色絲線,無比純淨與聖潔。

  林灼不否認,這位天族有一張殺傷力十分強大的面容。

  當從教室裡跑出來的學生回頭對林灼喊:「老師再見!」,結果不慎撞上天族的腿時,天族還熱心腸地伸手扶了那孩子一把。

  「你還好嗎?」溫柔的嗓音猶如天籟,被及時扶住免於跌倒的學生仰起小腦袋,傻乎乎地看著天族神態溫和的面容,彷彿被惡魔攝走了魂魄。

  後面陸續有學生從教室裡跑出來,看到天族,原本要撒歡的他們毫無例外全都安靜了下來,視線落在那天族身上撕都撕不開。

  「我看到了天使?」有個小姑娘小聲呢喃。

  和她一塊的小男孩糾正:「是天族。」

  巴德爾微笑著,對這樣的目光早就習以為常。

  無論是什麼年齡什麼種族,沒有誰會不喜歡他。

  他隔著那些低年級的學生,抬頭看向林灼,好奇這位初次見面就把阿比斯往床上拉的半精靈會用怎樣的視線看他,結果他一抬頭,就看到林灼正準備轉身離去。

  林灼的反應出乎巴德爾的預料。

  巴德爾在短暫的錯愕後開口叫住了林灼:「等一下!」

  林灼側身的動作微微一頓,回頭望向巴德爾,問:「有什麼事嗎?」

  巴德爾不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反應,像公爵獨子弗雷‧布萊特就曾用這樣的態度表達過對他的不屑,但在幾次相處後,弗雷還是把他當成了可以信任的朋友。

  所以巴德爾並不慌。

  他好奇地問林灼:「他們叫你老師?」

  林灼:「然後?」

  巴德爾笑著,親切的模樣與阿比斯的疏離冷漠形成了兩個極端:「你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多少。」

  「學識的高低並不以年齡為準,天族先生。」林灼轉身離開,或許是她想太多,她總覺得天族的表現有些眼熟,自己似乎在哪見過。

  可到底是在哪呢。

  林灼一時想不起來。

  被拋下的巴德爾並沒有對林灼進行糾纏,備受煎熬的阿比斯也沒有因為林灼此刻的反應而獲得救贖。

  從小到大所有的經歷累積成經驗告訴他們——這世上不存在能拒絕巴德爾的人。

  對阿比斯而言,不過是死刑立即執行和死刑緩期執行的區別。

  結果都是一樣的。

  ……

  古爾薇格校長與老師們從教室後門出來,林灼走向他們,聽見古爾薇格校長打斷了幾位老師言辭激烈的話語,讓他們各自回去上課,只留下了米勒一人。

  「走吧,到我那坐下喝杯茶,我們慢慢聊。」古爾薇格招呼米勒和林灼跟她一塊回校長室。

  路上,米勒對林灼說:「你的課程很精彩。」

  早前的反對讓米勒此刻的讚揚顯得有些生硬,但她想,無論如何也該讓林灼知道,現在不是所有老師都反對她了。

  林灼:「謝謝。」

  校長室內早已準備好紅茶和茶點,三人落座後,古爾薇格就林灼在課上提出的觀點進行了進一步的詢問和驗證。

  通過林灼有條不紊的回答,她們發現林灼的知識儲備大到驚人,根本就不像一個剛成年的半精靈。

  確定林灼的學說並非信口開河後,古爾薇格對林灼的課程進行了點評,和米勒一樣,她認為林灼的課程很優秀,內容也很新穎,足以顛覆整個西沃大陸對魔咒的認知。

  但她決定只讓林灼負責低年級的課程,至於高年級,則由另外的老師抽時間來代課。

  「為什麼?」米勒不懂,既然校長對林灼的評價如此之高,為什麼只讓林灼去教低年級?

  古爾薇格沒有解釋,而是問林灼:「你能理解嗎?」

  林灼扯了扯嘴角:「能。」

  林灼當然能,在林灼看來,他們能使用魔法,是因為他們掌握了與魔法元素溝通的手段,而不是因為得到了誰的允許。

  可光明教則主張魔法是神的恩賜,民眾只需要依照書本學習魔咒符文,瞭解基本的魔法元素常識,煉幾樣趁手的工具就好,不需要也不應該深入,所以他們不會允許林灼這節課上的觀點成為主流,破壞神權在民眾心中不可撼動的地位。

  對此林灼可太有經驗了。

  當年她因為一些糟糕透頂的原因接觸到了魔咒的本質,並向老師提出她的想法,她的老師對此非常感興趣,以她的想法為根基帶著她一塊研究。

  後來他們還一起提交了申請,結果沒幾天老師就失蹤了,她與老師的研究資料也被悄無聲息地銷毀殆盡。

  當時巴德爾大帝才剛陷入昏迷,光明教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機會就敢這麼心狠手辣,放在百年前的阿斯加德,恐怕會招惹來更大更全面的撲殺。

  到時候魔法科學的幼苗注定會被抹殺,她的名字也會被光明教一同抹去,不會給未來造成多大影響。

  至於學校會因此遇到多大的麻煩,那是學校需要擔憂的事情,古爾薇格自己願意和光明教對抗,和她有什麼關係。

  到此,一切都在林灼的預料內。

  確認了代課老師的身份,林灼進行了每一位教師都必須經歷的入職宣誓,此後一直到林灼離職,她將無法使用任何直接或間接的手段導致學生重傷或死亡。

  從校長室出來,米勒帶林灼去了學校給她安排的辦公室。

  學校每一位老師都擁有獨立的辦公室,同時辦公室也是他們的宿舍,具體怎麼佈置看老師自己的意願。

  林灼對住所沒什麼特別的要求,反正就住幾天而已。

  也是在當天晚上,林灼的辦公室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你讓我替你找的書。」阿比斯站在林灼的辦公室外面,懷裡抱著幾本書,表面看著一如平常那樣冷清淡漠,就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精神。

  為了不讓古爾薇格知道她在研究時間,林灼讓阿比斯替她找了一部分的資料。

  阿比斯很聽話,甚至願意大晚上違反校規,偷偷來給她送書。

  林灼並沒有第一時間接過阿比斯拿來的書,而是側身,讓阿比斯進屋。

  阿比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踏進了林灼的辦公室。

  辦公室大門閉合,林灼熟練地在辦公室範圍內加了許多個禁制,以防有人闖入。

  「坐,書放桌上就好。」林灼剛洗過澡,正在整理自己的空間手鏈,衣服書籍草藥材料等亂七八糟扔了一地,其中甚至還有幾瓶她珍藏的葡萄酒。

  「要喝酒嗎?」林灼半點沒有為人師表的自覺。

  「不用,我這就回去了。」阿比斯放下書,打算離開。

  巴德爾想要接近林灼的念頭讓他這一整天都過得很不好,他知道自己肯定會被巴德爾比下去,所以不想再讓糟糕的情緒進一步影響林灼對自己的觀感。

  「可你這幅冷淡的模樣也會拉低她對你的好感。」巴德爾唯恐天下不亂地在阿比斯耳邊吵吵,很顯然,他在報復昨天口齒伶俐的阿比斯。

  阿比斯果然猶豫了。

  另一邊,林灼也說:「來都來了,幫我收拾一下東西吧。」

  阿比斯靜默幾秒,問:「收拾什麼?」

  林灼背對著他把草藥和各種材料分門別類塞回空間手鏈:「衣服,收拾好放沙發上,其他的不用管。」

  林灼對待草藥和材料比對待活人要精細多了,不肯用魔法協助收拾,怕會影響草藥的效果和各類材料的穩定性。阿比斯看林灼是自己動手,就也沒用魔法,蹲下去撿起了林灼的衣服。

  很早之前他就發現了,林灼的衣服款式非常新奇少見,也特別的簡約。

  他撿起地上的衣服,站起身把衣服都拿到沙發上想要摺疊好時,一條輕薄眼熟的小布料從一件橄欖綠色的連衣裙裡掉了出來,落在他的鞋上。

  阿比斯低頭一看,整個人僵在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阿比斯俯身把那條小布料從自己鞋上撿了起來,他猶豫一下,告訴林灼:「我弄髒了你的衣服。」

  林灼回頭,本想讓阿比斯隨便放一邊就行,然而等她看清阿比斯拿的是什麼,以及阿比斯臉上無所適從的表情,她又壞心眼地改了口:「拿去浴室替我洗洗?」

  阿比斯拿著小布料的手微微一顫:「我覺得……」

  毫無道德底線的林灼:「你弄髒了它,你得負責。」

  阿比斯:「那我……」

  林灼一眼看穿他的意圖:「不許用清潔咒,會影響穿著的舒適度,這可是貼身的衣物。」

  阿比斯只好拿著手裡的東西去了浴室。

  等從浴室裡出來,飽受羞恥感折磨的阿比斯徹底擺脫了巴德爾帶來的陰影,林灼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

  林灼翻看阿比斯替她找來的書,頭也不抬地問:「你剛才怎麼了?」

  阿比斯沒想到林灼把他方才的異常都看在了眼裡,下意識否認:「沒什麼。」

  「說實話。」林灼抬眼看他。

  明明沒有使用血族的魅惑,阿比斯卻依舊無法抵抗林灼的命令。

  「……我聽說你遇到巴德爾了。」

  「誰?」林灼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想到了早上遇見的那個天族:「他就是巴德爾?」

  阿斯加德的聖子,未來的巴德爾大帝?

  阿比斯仔細觀察林灼的表情,問:「你覺得他怎麼樣?」

  「怎麼樣?」林灼幾乎沒怎麼思考:「刺眼睛。」

  對方身上的光明元素簡直跟不要錢似的,就算隔著灰色鏡片,依舊讓她的眼睛很難受。

  阿比斯很意外會聽到這樣的評價。

  林灼看著阿比斯因為驚訝微微張大的眼睛,在那雙色澤如鬼火般森幽的靛色眼底看到了自己。

  林灼想起來了。

  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巴德爾眼熟。

  巴德爾那副溫和無害,彷彿跟誰都能友好相處,願意包容一切的作態,和年幼時對父母還抱有一絲希望,於是拚命偽裝自己的她一模一樣。

  一樣的——

  「虛偽。」林灼吐出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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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7 01:40: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林灼並不覺得自己窺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一個敢宣稱西沃大陸的土地上再無神明,徹底改變紀元並獲得國民擁戴,還在百年間把尤加特希拉的國土擴充到幾乎可以說是稱霸西沃的皇帝,有屬於自己的陰暗面簡直太正常了。

  況且她又不是沒學過歷史。

  一百多年前皇權式微,光明教與議院針鋒相對,巴德爾作為光明教的聖子,不僅推翻舊日王朝、打壓議院,還乾脆俐落地把矛頭指向對他信任至極的光明教,絲毫不留戀光明教能為他帶來的宗教支援,一刀削下去就跟削掉自己身上的腐肉一樣又快又狠,決不允許任何一個多餘的勢力來瓜分他在餐桌上的食物,哪怕對方是一手將他栽培起來的引導者。

  這樣的野心與手腕,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個單純溫柔的小太陽。

  不過那又怎樣?和林灼有關係嗎?

  在林灼看來,自然是沒有的。

  所以林灼很快就把巴德爾拋到了腦後。

  她的視線焦點從阿比斯眼底的自己,擴散至阿比斯整張臉上。

  黑髮亡靈還在愣愣地看著她。如果說「刺眼睛」,是林灼擁有血族之眼從客觀生理角度對巴德爾發表的評價,不算罵人,那麼之後的「虛偽」,毫無疑問是個貶義詞。

  阿比斯認為用它形容巴德爾簡直再合適不過,可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人發現這點,導致阿比斯驟然聽到這樣的評價,反而感覺很不真實。

  「怎麼呆住了?」林灼合上書,她把書放到桌上,指尖撫上了阿比斯的臉頰。

  阿比斯回過神,抬手覆上林灼的手背,讓林灼的掌心更加貼近自己。

  精靈和血族的體溫都偏低,可林灼的掌心卻帶著溫熱,這讓阿比斯想起那晚在林灼背上看到的龍鱗,還有上午在教室外聽到的課程。

  阿比斯深刻意識到眼前的半精靈有多麼神秘強大、善於洞察人心,同時他也意識到,就算沒有巴德爾與他搶奪,自己恐怕也得不到她。

  「沒什麼。」阿比斯藏好了自己的不安,主動低頭去吻林灼。

  或許他們沒有未來,但至少眼下,他們是在一起的。

  阿比斯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克制,仔細又小心地品嚐著這份過去不曾擁有,未來也不一定能留存住的甜美。

  林灼敏銳地發現了阿比斯的不安,但她沒有像昨天那樣給予阿比斯安慰。

  ——無傷大雅地哄哄可以,留下廝守不行。

  甚至從她讓阿比斯替她在圖書館找書,幫助自己完善魔法陣離開這個時間開始,她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的鐵石心腸。

  林灼感受著阿比斯極力克制卻還是難掩急躁地親吻,喉間發出舒適的低吟,心裡感慨這樣的阿比斯也好美味,雖然床還沒來得及收拾,但在沙發上……好像也不是不行。

  兩人自顧自地朝慾望的深淵墜去,至於巴德爾,他在林灼說出「虛偽」的那一刻就停下了對阿比斯的幸災樂禍,看向林灼的視線多了幾分審視,似乎是覺得眼前這個把阿比斯迷得神魂顛倒的半精靈,終於有了那麼一點值得他認真對待的價值。

  不過很快他又閉上了「眼」,帶著些許不耐煩切斷了和阿比斯的感知共享。

  因為不是在床上,他本以為他們倆這次會跟昨天在二樓走廊上一樣,只是接個稍微熱情一點的吻。

  直到半精靈把手伸進阿比斯的襯衣下襬,他才隱約察覺到不對勁。

  在他切斷感知的前一刻,半精靈已經坐到了阿比斯的腿上,阿比斯也比上次更加有經驗,他握著半精靈的腿彎,把半精靈往自己身上緊了緊,之後掌心貼著半精靈的大腿,順著柔嫩細膩的皮膚,把手伸進她的裙底……

  ……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阿比斯就像來時那樣偷偷離開了林灼的辦公室。

  走前他還替林灼收拾出了臥室的床,把人抱去床上後順帶清理了被他們弄髒的沙發。

  瞭解他的巴德爾在他關上辦公室大門的那一刻踩著點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燭火在走廊牆壁上靜靜地燃著,他正想說些什麼,就聽到了亡靈森冷陰鬱的聲音——

  「閉嘴。」

  阿比斯離開後不過兩個小時,天就徹底亮了。

  學校城堡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寂靜了一晚的走廊逐漸變得熱鬧起來,學生們從各自的宿捨出發,前往一樓大廳享用學校給他們準備的早餐。

  弗雷‧布萊特在每天五瓶藥水,每晚忍受骨頭生長的痛苦折磨下養好了傷,獲得了離開校醫務室的許可,但他並未和其他學生一樣出現在一樓大廳,而是去了林灼的辦公室。

  那天他被古爾薇格校長帶回校醫務室,在校長的耐心詢問下,他十分隱晦地向校長透露了自己對林灼身份的猜測。

  校長發現弗雷所謂的「更加重要的事情」是指這個後,便不再允許他隨意離開校醫務室,還建議他可以先問問他的父母,跟公爵以及公爵夫人好好商討一下這個問題。

  弗雷當然要跟家裡問清楚,不過他沒問他爸,因為懷疑林灼是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他唯寫信給了他的媽媽。

  信件當天送出,第二天他爸手下的古連就來到了學校。

  古連帶來了公爵以及公爵夫人的親筆信,信中再三肯定林灼不是他們的女兒,長相相似不代表就一定有血緣關係,還叮囑他在學校好好養傷,等過段時間再來學校探望他。

  落款是愛他的克洛里斯,和愛他的媽媽。

  「那你還糾結什麼?」林灼的辦公室外,陪弗雷來找林灼的卡斯特靠著弟弟波魯克斯的肩膀,表達了自己的不理解。

  卡斯特和波魯克斯是一對獸族雙胞胎,同時也是弗雷從小就認識,一塊長大的好朋友。

  那天在教室裡安慰心情低落的弗雷,陪弗雷在走廊上打鬧的是他們,後來幫弗雷從校醫務室裡逃出來的還是他們。

  他們仨從入學以來結伴違反的校規加上他們寫過的檢討,能鋪滿學校所有樓梯。

  「我懷疑他們在騙我。」弗雷說:「過去哪一次他們不是在我受傷後第一時間趕來學校,就算……就算我媽媽現在沒辦法離開精靈之鄉,我爸也肯定不會放著我不管,這是他們第一次缺席,還只在第二天叫古連帶他們的信來。」

  「他們肯定有什麼瞞著我。」弗雷覺得自己的猜測有理有據。

  「也不算第一次吧。」弟弟波魯克斯提醒弗雷:「去年你跟你爸吵架之後賭氣要在學校度過假期,正好遇上伊露麗生日,你拉不下臉回家翻自己的小金庫,就偷潛入靜湖想偷湖底水妖的寶石送給伊露麗,結果被水妖咬傷了腿,當時你爸也沒來。」

  「可這次我沒和他吵架!」弗雷為自己爭辯:「而且上次是他不對,我沒有錯!」

  哥哥卡斯特:「好了,別吵了,想想待會見到林灼……老師,該怎麼問她吧,總不能上來就說『嘿你是我妹妹嗎?』我怕她會再給你來一下。」

  弗雷煩躁地揉亂了自己的金髮:「不能這麼說那還能怎麼說?」

  總是闖禍,從來不管後果的大少爺難得有了顧忌,和朋友們費心商量起了見到林灼後的開場白。

  就在他們準備好措辭的時候,一個低年級的小女孩也來到了林灼的辦公室門前。

  小女孩準備敲門,卻讓弗雷他們給攔住了,理由是:「我們先來的,別插隊。」

  小女孩仰頭看著面前三位高年級學長,很識時務地退到了一邊。

  弗雷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衣服,深呼吸,抬手敲響了林灼辦公室的門。

  不輕不重地三下,等待片刻沒有響應,弗雷再次敲門,這次又多敲了三下。

  就在弗雷準備敲第三次時,門終於被人從裡面打開,門後是剛起床不久,洗漱完換好衣服還沒來得及梳頭,甚至連眼鏡都沒戴上的林灼。

  沒了眼鏡和兜帽的遮擋,弗雷的視線根本沒法從林灼臉上挪開,還是雙胞胎一左一右同時拿手肘撞他他才回過神,跟林灼打了聲招呼:「你好,林灼。」

  一邊的小女孩小聲嘟囔:「你該叫她老師,沒禮貌。」

  林灼的視線循著聲音挪到了小女孩身上。

  有林灼在,小女孩也不怕弗雷了,搶先開口對林灼說:「老師,我能和你談談嗎?」

  小女孩就是之前在課上搓出電光球的那個學生,她來找林灼,希望林灼能答應教她怎麼控制電光球。

  「進來。」林灼側身,讓小女孩進了她的辦公室。

  「等等,是我們先來的!」眼看林灼就要關門,弗雷一把拉住門板,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林灼回頭看向弗雷,淡淡道:「我想我有權利選擇接待誰,不接待誰。」

  弗雷:「可我也有事想和你談!很重要的事情!」

  林灼的視線落在弗雷的臉上,這時的弗雷跟林灼記憶中的父親還是有差距的,那當然,林灼認識的弗雷‧布萊特接連經歷喪母喪父,不得不剛畢業就承擔起家族重任,最後拼了命才維繫住精靈一族的體面,把議院重新攏回掌心。

  而現在,弗雷‧布萊特還未經歷風雨,俊朗貴氣的臉龐上理直氣壯地透露著溫室裡嬌養出來的跋扈與傲氣。

  一看就很廢物。

  林灼改變了他的未來,讓他能一直在父母的庇護下成長,並由衷地希望他可以一直廢物下去,這樣自己回到未來,說不定能輕鬆幹掉他。

  還算不錯的預想讓林灼有了戲弄對方的閒心:「你想和我談什麼?」

  「你……我、我想說……」經過方才的插曲,弗雷把提前想好的話忘了個一乾二淨,情急之下,他脫口而出:「你和我媽媽長得很像。」

  林灼安靜了片刻,就在弗雷以為林灼願意就此事和他聊聊的時候,他聽到林灼問:「所以你是來叫我媽媽的?」

  弗雷:「什……」

  頭一個音節出口還未落地,大門就當著他們的面被猛地關上,盪開的魔力波動強大而又粗魯,直接把門外的弗雷三人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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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她怎麼能這麼對我!」弗雷從地上爬起來,因衝擊被弄亂的金色碎髮落在他額前,顯得他異常狼狽。

  奇怪的是,弗雷此刻的感受除了憤怒,還有難過。

  因為林灼和他媽媽實在太像了,光憑那張臉,弗雷就會產生想要和林灼親近的衝動,哪怕林灼一見面就把他打進了校醫務室,他也沒辦法討厭林灼,甚至不需要林灼和他道歉,他就已經在心裡把這事兒翻篇。

  可他並沒有得到相應的友善。

  「或許她以為你是來找她麻煩的?」哥哥卡斯特猜測。

  「那要在這繼續等嗎?」弟弟波魯克斯問。

  弗雷想等,卡斯特提醒他:「還有二十分鐘就上課了,符文課的教室在最高層,而我們的課本還在宿舍呢。」

  林灼就在學校裡跑不掉,他們要是上課遲到,可是會被責罰的。

  弗雷不想拖累雙胞胎,最後還是決定:「先去上課吧。」

  弗雷從林灼的辦公室門前離開,整個人沒精打采。

  「別這樣。」雙胞胎一左一右攬著他,想給他鼓鼓勁兒。

  「你們不知道。」弗雷說:「她給我的感覺不一樣,哪怕是伊露麗這麼對我,我都不會那麼難受。」

  弗雷剛說完這話,就在走廊的拐角看到了他話語中的「伊露麗」。

  那是一個人族女孩,她擁有一頭黑色的長髮,長得非常漂亮,身姿挺拔端正,是從小接受禮儀課的約束才會養成的貴族儀態。

  伊露麗跟弗雷曾有過一段不打不相識的過往,伊露麗嫌棄弗雷沒有貴族風範,弗雷嫌棄伊露麗像活在畫框裡的假人,神奇的是他們最後在一起了,現在的關係是對方的早戀對象。

  介於這點,伊露麗當然去校醫務室探望過受傷的弗雷,也知道了弗雷對林灼的身份猜測,特地趕過來就是想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畢竟林灼是女孩子,她也是,說不定會比弗雷要更方便溝通。

  可她沒想到自己會聽見弗雷這麼說。

  ——哪怕伊露麗這麼對我,我都不會那麼難受。

  什麼意思?自己一點都不重要是嗎?

  弗雷在看到伊露麗之後還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走快幾步想要從自己的女朋友那得到點安慰,結果伊露麗伸手,矜持地用自己戴著手套的指尖抵住了弗雷的左肩,阻止他繼續靠近自己。

  弗雷伸出的雙臂頓在半空,一臉疑惑:「怎麼了?」

  伊露麗的回答是收回手,慢條斯理地摘下手套,然後……搧了弗雷一巴掌。

  巴掌聲清脆響亮,弗雷被搧懵了頭,雙胞胎則默默後退,降低了自己在這對小情侶之間的存在感。

  伊露麗收回掌心通紅的手,嗓音因強忍怒意而染上冰冷:「希望弗雷閣下日後別再來找給你感覺平平無奇的我了,我不配,好嗎?」

  說完,伊露麗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我、嘶——」弗雷挨了打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話冒犯到了自尊心格外強的伊露麗,他想要解釋,卻牽動了剛剛被搧過的臉頰,疼得倒抽一口氣。

  但看伊露麗遠走越遠,他還是忍著疼朝伊露麗的背影喊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伊露麗腳步不停,弗雷只好追上去。

  雙胞胎跟在他們後頭,小聲議論——

  「你猜他們這次要多久才能和好?」

  「至少五天。」

  「我猜半個月。」

  ……

  林灼的辦公室內,小女孩站在浴室門口,向站在鏡子前梳頭的林灼表明了自己的來意,希望林灼能答應自己。

  「為什麼是我?」林灼梳好頭髮,把梳子往洗手台上一放,離開浴室去找她的眼鏡。

  小女孩邁著她那雙小短腿,一步不差地跟在林灼身後:「當然是因為你很厲害!」

  林灼在沙發前停住腳,視線轉了一圈沒看到自己的眼鏡,也記不得昨晚到底把眼鏡扔到了哪裡,索性念了句召來咒,她那副歷盡坎坷的眼鏡才從沙發縫裡鑽出來。

  「我就是來代課的,過幾天就走了,教不了你什麼。」林灼擦了擦眼鏡,剛戴上便察覺到一陣魔力波動,她朝魔力波動的方向看去,發現桌上多了一張原本沒有的紙條。

  紙條上寫著一行字,告訴林灼教師可以在辦公室裡吃早餐,還問她需要點什麼,落款是負責全校師生飲食的廚師長的名字。

  小女孩:「幾天也行,求求你了。」

  林灼沒有回答,而是問:「早餐吃了嗎?」

  小女孩一愣,搖搖頭:「還沒有。」

  得到回答,林灼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支筆,點了雙份的早餐後把紙條放回桌上,很快紙條消失,桌上出現了林灼需要的雙份早餐。

  「吃吧。」林灼率先坐下。

  小女孩也沒客氣,她坐到林灼對面,晃著懸空的小腿,繼續剛才的話題:「答應我吧老師。」

  林灼沒有食不言的習慣,她一邊給吐司抹果醬,一邊反問小女孩:「真的是因為我厲害,而不是懷疑我發現了你有魔族血統?」

  小女孩表情僵住,過了一會兒才用蹩腳的演技乾笑著否認:「什、什麼魔族血統?老師你別亂說。」

  林灼懶得和小女孩爭辯,專心吃起了抹好果醬的吐司。

  林灼的沉默讓小女孩心慌,過了半晌,她顫抖著手端起桌上的熱牛奶,噸噸噸喝掉大半杯,然後一抹奶鬍子,自暴自棄道:「你果然知道。」

  小女孩一直都在為自己的血統感到心虛,雖然除了魔族以外,還有其他種族也擅長雷系魔法,比如雷龍,或者天賦異稟的人族。

  但在課堂上看到那個電光球,她還是被嚇懵了,以致於有老師讓她重新唸咒語,她緊張地打了個磕巴。

  後來知道自己無意間暴露了自己雷系元素親和度最高,她的心跳簡直快要跳出嗓子眼,還有林灼拿教室裡的學生舉例,指尖擦過她課桌的時候,她差點以為林灼會說:「魔族,偏雷系或暗系。」

  幸好林灼略過了她,拿她後桌那個獸族豹耳的少年舉了例。

  課後她勸自己不要想太多,可還是忍不住害怕,這才巴巴跑來求林灼給她單獨上課,試圖在兩人獨處的時候試探林灼。

  沒想到根本不用試探,林灼一上來就點明了她有魔族血統。

  「你會把我的事情告訴其他人嗎?」小女孩很是擔憂地詢問林灼。

  雖說學校提倡有教無類,可大環境在那擺著,如果讓人知道她有魔族血統,就算不至於被趕出學校,也一定會遭受到歧視,她不想那樣。

  林灼吃完吐司,擦了擦嘴:「只要你別再來糾纏我。」

  小女孩抬起一隻手,做起誓狀:「我保證我一定不會再來煩你。」

  兩人享用完早餐,小女孩在準備離開之前,又問林灼:「你是怎麼發現我是魔族的?」

  要是能得到答案,她或許可以更加完美地偽裝自己。

  林灼不答反問:「聽說沒有黑暗生物能在阿斯加德偽裝自己,你的魔族特徵在哪?」

  小女孩以為只要自己回答了林灼的問題,林灼就會回答自己,於是坦白:「我後背上有一對蝠翼,很小,能藏在衣服裡。」

  林灼「唔」了一聲,原來如此。

  小女孩:「我說了,該你了。」

  林灼用自己的惡劣給小女孩上了一課:「什麼該我了,是你自願回答我的問題,我可從來沒答應和你做什麼等價交換。」

  說完林灼揮揮手,一陣風把被坑得目瞪口呆的小女孩推出了她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大門再一次關上,這次室內就剩林灼一個人。

  林灼的課在下午,她打算花一上午的時間翻閱阿比斯替她找來的資料,完善自己的魔法陣。

  至於她是怎麼看出小女孩有魔族血統……一部分原因,是她在未來聽說過小女孩的名字。

  小女孩叫「卡洛琳」,是舊日王庭的公主與魔族私奔生下的孩子。

  這個孩子在古爾薇格校長的默許下進入學校,又在快要畢業的時候遭遇光明教的獵魔運動,她的魔族父親收到了錯誤的情報以為她被識破身份,特地跑來救她,還讓魔族大軍包圍了學校,最後導致一部分師生死亡。

  古爾薇格隱瞞卡洛琳的血統,幫助魔族入學——這樣的行為雖然沒有觸犯校規,但在因此出現師生死亡的情況下,她還是引咎辭去了校長的職位。

  至於另一部分原因……

  林灼一邊翻閱書籍,一邊在筆記上塗塗畫畫,期間還會從手鏈裡拿出相應的材料,進行比對。

  她拿出一瓶指甲,瓶子上貼著寫有「魔族指甲」的標籤,她把指甲倒到天平的托盤上,用鑷子從裡面挑撿時,發現了一片同樣是黑色,但屬於血族的指甲。

  血族的指甲可沒魔族值錢。

  能輕易識別種族的林灼罵罵咧咧:「垃圾奸商,回去就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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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7 01:41: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林灼一專注就忘了時間,等反應過來,別說午飯,就連午休時間都已經過了,距離上課只剩下五分鐘。

  這次要教的班級是另一個低年級班,林灼基本套用了上一堂課的教學模式,下課後準備去學校後廚找點吃的,走到半路忽然想到一個新的符文組合排序和星陣套組,於是又趕忙回到辦公室,在桌前一坐又是一下午。

  期間弗雷不止一次來敲她辦公室的門,被打擾過一次後,她就把弗雷和弗雷的雙胞胎朋友列入黑名單,避免了後續的騷擾,方便她繼續埋頭研究魔法陣。

  林灼並不覺得自己廢寢忘食的狀態有什麼不對,過去兩年她在這個魔法陣上耗費了無數時間和精力,為了拿到繪製魔法陣的材料,她還需要借助傭兵公會的任務滿大陸到處跑,遇到過不少紛爭和危險。

  相比起來,集中注意力不斷修改魔法陣的演算法反而是其中最安全最輕鬆的事情。

  林灼過於投入,以至於當敲門聲又一次響起,被打斷思緒的她坐在桌前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

  咚咚咚——

  敲門聲鍥而不捨,林灼起身去開門,門外是為了見林灼特地去一樓大廳吃飯,結果早中晚三個時間段都沒見到林灼的身影,出於擔憂決定來看看的阿比斯。

  阿比斯平時從不去一樓大廳,因為巴德爾在學校和教會都有課程,來回趕很麻煩,也因為他不想在全校師生都在的場合出現,被所有人注視議論。

  可他實在想見林灼,哪怕理智告誡他不要過於沉迷那個只把他當成過客的半精靈,時間一到,他還是出現在了一樓大廳。

  喧鬧的大廳因為他的出現,有了短暫的靜默。

  他無視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打量,徑直走向自己班級所在的坐席,在最末的空位上落座。

  「這是我在學校吃過最倒胃口的一餐。」雖然沒有人在明面上表達對阿比斯的不歡迎,但在私底下,類似的話語出現在了許多討厭黑暗生物的學生口中。

  流動的空氣送來了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聲音,阿比斯裝作自己沒聽到,並時刻留意教師席,等待林灼出現。

  可惜直到用餐結束,他都沒看到林灼的身影。

  就在他要離開的時候,一個低年級的龍族少年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些準備去上課的學生們都放慢了自己的腳步,試圖看場好戲,並紛紛猜測亡靈會不會對一個低年級的學生出手。

  結果——

  「我叫克里斯,你就是亡靈?」

  龍族少年仰著下巴,語氣是很桀驁。

  阿比斯根本不想理會眼前這個看起來要找他麻煩的少年,他繼續邁開步伐,打算繞過對方,突然聽見又一個道聲音喊道:「克里斯你太過分!剛剛明明是你說找高年級的亡靈搭話很幼稚,結果你又背著我們偷偷來找他!」

  克里斯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直接炸毛:「我只是好奇過來問問!」

  喊話的人族小朋友帶著其他同學朝他們走來:「說得好像我們不好奇一樣!」

  跟著小朋友來的學生沒有參與爭吵,其中一個問阿比斯:「你真的不會死嗎?」

  另一個:「你的提問太失禮了!」

  「哦對不起。」

  「你認識魔族嗎?聽說魔族打架都很厲害。」

  「會比克里斯厲害嗎?」

  「肯定啊,林灼老師不是說了,魔族單兵很強的!」

  「我也很強!」克里斯不滿地反駁,接著又小聲嘟囔:「就是遇到不死的亡靈感覺會比較棘手,根本打不死的話,對手再強也沒用吧。」

  阿比斯被一群嘰嘰喳喳的低年級學生圍著,有點……不知所措。

  他沒有等到她,又好像……等到了她。

  中午阿比斯又一次出現在大廳,這次弗雷也在。

  心情糟糕透頂的弗雷習慣性要找阿比斯的麻煩,可因為大廳裡還有老師和校長,別說雙胞胎,就連還在冷戰的伊露麗都不得不幫著制止這個任性的混蛋,以免他當著全校師生的面違反校規歧視同學。

  到了晚上,阿比斯已經徹底習慣來自各方的視線,細碎的、充滿厭惡的私語,以及來自低年級的好奇與探究。

  比起這些,他更想知道林灼怎麼樣了。

  於是他又一次偷偷來到了林灼的辦公室門口。

  林灼看到阿比斯,以及他身後走廊外的夜色,終於反應過來自己今天只吃了一頓早餐。

  她讓阿比斯進屋,關上門後往阿比斯身上一栽,抱著阿比斯的腰在他懷裡蹭蹭,隔著單薄的襯衣布料感受阿比斯寬闊的胸膛,像是要以此從他身上汲取能量來撫慰又累又餓的自己。

  「我好餓……」她說。

  阿比斯拿不準林灼為什麼餓成這樣也不知道去吃飯,斟酌著問:「要喝血嗎?」

  他以為林灼靠鮮血為生,學校準備的餐點根本不在她的食譜上。

  阿比斯的猜測逗笑了林灼,她雙手撐著阿比斯的肩膀,踮起腳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結果只留下牙印,連皮都沒能咬破,更別說見血。

  「我可沒有血族的獠牙。」林灼看著那口整齊濕潤的牙印,又湊上去用舌尖舔了舔。

  舌苔輕碾過皮膚,帶起的觸感就像電流掃過,讓阿比斯呼吸微沉,收攏雙臂把林灼抱得更緊。

  親密的舉止讓空氣染上燥熱,阿比斯低著頭蹭了蹭林灼的尖耳,吐息曖昧,說的內容卻十分正經:「我去廚房給你拿份晚餐?」

  林灼又抱了會兒阿比斯,才把人放去給她找吃的。

  為了方便,林灼還給了阿比斯自由進出辦公室的權限。

  阿比斯熟門熟路找到廚房,這個時間廚房裡的人差不多都已經離開,只剩廚師長在準備明天的菜單和採購表。

  廚師長是個身材敦實的人族男性,受主流觀念影響,他也曾對阿比斯有過偏見,不明白校長為什麼要允許亡靈入學,還曾惡語相向表示自己只會做正常的食物,不會準備腐肉給亡靈吃。

  後來廚師長的兒子在意外中丟了性命,為了悲痛過度瘋掉的妻子,他懇求阿比斯復活了他的兒子。

  那之後他才知道,「亡靈進食腐肉」是根本不瞭解亡靈的人編造的謠言,而一個人的品性也不會因為軀體的改變而出現變化。

  他兒子還是他兒子,還是那個善良可愛,會追在媽媽腿邊跑的小男孩。

  如今那個種族改換為亡靈的孩子還藏在他家裡,雖然看不到未來,但至少,他和妻子都得到了救贖。

  因為這一層不可告人的關係,廚師長對阿比斯的態度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聽說阿比斯需要一份晚餐,廚師長直接下廚新準備了一份。

  「謝謝。」阿比斯拿著晚餐往回走,不需要敲門就進入了林灼的辦公室。

  林灼趴在桌上睡著了,阿比斯把晚餐放到茶几上,避開飄落在地的紙張走到桌邊,想要把林灼叫醒。可林灼的睡顏太過可愛,光是看著就叫人心裡發軟,讓他不忍打擾。

  猶豫片刻,阿比斯還是決定等林灼自己醒來。

  他給那份晚餐施加了保持新鮮與溫度的屏障,接著又幫林灼收拾起了房間,替她撿起了地上散落的紙張。

  那些紙張似乎是繪製魔法陣產生的廢稿。

  阿比斯沒有細看文字內容,就是在撿起一張殘缺的魔法陣圖紙時,不經意地在心裡想了一句:「全是暗系符文。」

  聽到這句話的巴德爾:「暗系?不都是光系符文嗎?」

  話落的瞬間,他們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阿比斯想了想,把手放到了繪製符文的地方,在心裡問巴德爾:「你確定你看到的是光系?」

  巴德爾:「你手指到的地方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我說的光系符文在你手指的正對角的位置。」

  正對角……可在阿比斯眼裡,正對角的位置上才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這到底是……

  「你在看什麼?」

  林灼的聲音突然出現,莫名的驚悚感讓阿比斯循聲望去,浸泡在赤紅色中的豎瞳就這麼靜靜地盯著他。

  ……

  女生們總喜歡在睡前來一場無目的,且一開始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的會談。

  這一晚的主題顯然逃不開戀愛,舍友問伊露麗:「你又跟弗雷吵架了?」

  伊露麗:「是他又惹我生氣了。」

  女孩子們就伊露麗的感情問題展開了長達半個多小時的討論,伊露麗聽兩個舍友各執己見,發現另一個舍友,同時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阿達拉,閉上眼睛睡著了。

  「我沒睡著。」阿達拉像是感受到了伊露麗的視線,開口說明了一下自己的狀態。

  伊露麗聳聳肩:「就算你睡著了我也不會生氣。」

  阿達拉睜開眼,用沒什麼起伏的語調解釋說:「低年級流行的新遊戲,閉上眼睛可以看見空氣中的魔法元素。」

  剛剛還在爭執的舍友:「真的假的。」

  另一個舍友:「誰知道呢,最近的低年級都有些瘋,連亡靈都敢隨意靠近。」

  阿達拉:「我妹妹告訴我的,應該是真的。」

  阿達拉是人魚,她的妹妹就是林灼第一堂課上用來舉例的人魚貴族。

  伊露麗閉上了眼,還問阿達拉:「魔法元素長什麼樣?」

  阿達拉:「光的樣子,我看到了很多藍色的光,還有青色的,但比藍光要小。」

  阿達拉解釋了一下不同顏色的光代表不同元素,以及光的強弱代表與該元素親和度的高低。

  經過嘗試,兩個舍友都表示自己無法看到光。

  阿達拉:「據說年紀越小越容易看到光。」

  看不到光的舍友們很快就對這個話題失去了興趣,聊起了別的。

  伊露麗繼續嘗試,終於在兩個舍友睡去後看到了阿達拉所說的「光」,她數了一下,發現不多不少,正好八種。

  一直陪著伊露麗沒睡的阿達拉:「唔,我妹妹確實說了,人族有全元素親和的可能。」

  伊露麗:「你說,光的強弱代表跟那個元素的親和度高低。」

  阿達拉:「嗯。」

  伊露麗小小聲道:「可我好像看到的光除了顏色不同,其他沒什麼區別。」

  阿達拉:「都很亮?」

  伊露麗:「都很亮。」

  阿達拉:「全元素高度親和?」

  伊露麗笑笑:「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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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7 01:41: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林灼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阿比斯把自己方才看的那一頁廢稿轉向林灼,說:「我想幫你收拾一下,然後看到了這個。」

  剛睡醒的林灼頂著一臉睏倦,撐著桌面起身走到阿比斯面前。

  她從阿比斯手中拿走那頁廢稿,定睛看清上面的內容,歪了歪頭,問:「想知道這是什麼嗎?」

  阿比斯實話實說:「有點好奇。」

  林灼抬起眼皮瞧了眼阿比斯,臉上突然扯開一抹笑顏,拉著他坐到了桌前唯一的那張椅子上,自己則坐到了他的腿上。

  「雖然早就用不上了,但我記得我還留著那玩意兒。」林灼從手鏈裡翻出一枚巴掌大小,厚度只有銅幣一半的偏紅色透明晶板。

  「這是用一大塊火晶石磨出來的。」林灼把晶板壓到廢稿上

  阿比斯和巴德爾再一次看向廢稿,這次透過火晶石,他們眼裡的廢稿又呈現出了一部分火系符文,火系符文所在的位置,正好與之前巴德爾所說的光系符文相鄰。

  「這是一個特殊的魔法陣,其中蘊含了七層星組和八種元素符文。當星組列到第三層,魔法陣就會開始選擇觀測者——也就是能看到它的人。這種情況下你只能看到跟你親和度最高的元素符文。」

  林灼一邊說,一邊招手,原本放在茶几上的晚餐穩穩地飛過來,懸浮在她面前。

  桌上東西太多,林灼懶得收拾出一塊地方擺餐盤,直接就著懸浮的餐盤開始用餐。

  「八種元素,你都能看到?」阿比斯看著那張廢稿,通過自己能看見的暗系符文,加上隔著火晶板看到的火系符文,隱約窺見了整個魔法陣的繁複與深奧。

  而且在能看到兩種符文的情況下,他發現自己不能長時間直視這張廢稿,看多了不僅會頭暈,還會出現重影。

  阿比斯看了沒一會兒就別開視線,問林灼:「這到底是什麼?」

  林灼戳了顆小番茄放進嘴裡,咀嚼嚥下後對阿比斯說:「怎麼可能告訴你。」

  林灼的坦然讓阿比斯無奈:「你一整天都對著這些?」

  林灼:「嗯哼。」

  阿比斯:「不難受嗎?」

  以林灼的身高,坐在椅子上腳剛好能碰到地,可她現在坐在阿比斯的腿上,雙腳微微懸空,需要繃直腳背才能讓腳尖碰到地面。

  她晃著小腿,很不禮貌地咬著叉子的尖端:「還好吧。」

  比起她情緒不佳帶來的身體疼痛,這點不適對她而言根本不算什麼,早就習慣了,還不如阿比斯帶來的晚餐裡一塊肉都沒有更讓她感到難過。

  ——吃肉對精靈來說無異於自殺,因此阿比斯給她拿來了全素的晚餐。

  林灼吃得不太滿意,想說自己更愛吃肉,又覺得自己不能喝血又不愛吃素,解釋起來有點麻煩,索性把抱怨和這份全素的晚餐一塊嚥下。

  飯後林灼去洗澡準備睡覺,從浴室裡出來,她順帶手把阿比斯拉到了自己的床上。

  阿比斯以為林灼想要,正思考該怎麼勸她——他知道自己肯定拒絕不了林灼,甚至有可能比林灼還要無節制,所以這事得靠林灼自覺——林灼已經抱著他沉沉睡去。

  林灼昨天解了饞,今天又累了一天,臨了連口肉都吃不上,實在沒什麼心情和阿比斯痴纏,會把阿比斯拉上床,純粹是因為她喜歡阿比斯的擁抱,過去她很少和人有這樣的觸碰,略微上癮,所以希望對方能繼續抱著自己,讓自己睡得舒服些。

  蓬鬆的被子蓋在兩人身上,阿比斯感受著懷中溫熱柔軟的軀體,聽著她平穩輕淺的呼吸,有點意外,但很快又為自己在林灼這不僅僅是個發洩慾望的對象而感到些許隱秘的欣喜。

  他用手拂過林灼的後腦勺,柔順的黑色長髮在森白的指骨間緩緩滑過,平靜的相伴而眠不像激烈的肢體糾纏那樣深刻刺激,卻讓他產生了他們以後每一天都能這樣在一起的錯覺。

  留戀錯覺的阿比斯不願就這麼閉上眼,他一夜未眠,心想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窗外的天空再也無法迎來黎明——

  那該多好。

  然而誰也無法阻止時間的流逝,待黎明將近,阿比斯還是和昨天早上一樣,趁著天還沒亮離開了林灼的辦公室,避免被誰撞見他留宿在林灼這,給林灼帶來麻煩。

  林灼昨晚睡得早,第二天早上醒得也早。

  低年級的課程寬鬆,林灼今天一天都沒課,她本想繼續叫廚房把早餐送到她辦公室,可在那之前米勒先找上了門,邀請她一塊到大廳吃飯。

  林灼:「必須去嗎?」

  米勒不知道該怎麼勸她多和其他教師接觸,憋半天只憋出一句:「必須去。」

  「好吧。」林灼跟著米勒去了大廳。

  學校那麼大,並不是所有學生都知道低年級的魔咒課由打傷魔咒老師的校外人士來代課。

  林灼跟著米勒出現在大廳時,還有人奇怪怎麼會有學生不穿校服。

  直到林灼在教師席落座,一眾學生才驚覺那個看起來沒比高年級學生大多少的女孩居然是教師。

  一時間,林灼成了全校學生矚目的焦點,就連阿比斯的到來也沒能分走他們的注意力。

  「她是老師?沒弄錯吧?」有學生不明就裡。

  「就是她打傷了弗雷‧布萊特?」也有學生知道點什麼,八卦打聽。

  「你看到她的眼睛了嗎,她是血族和精靈的混血,讓她來當老師?我要叫我爸爸給學校寫投訴信!」還有極端討厭黑暗生物的學生,連擦邊的血族都能激起他們的反感。

  「林灼老師!」更有低年級的孩子們,熱情地跟林灼打招呼。

  林灼也抬起手,杵在桌上朝他們揮了揮。

  起太早犯睏的弗雷也精神了,他先是隔著兩張長桌橫了說要跟學校投訴的學生一眼,把對方嚇得不敢說話埋頭吃早餐後,又轉頭瞪向班級坐席最末尾的阿比斯,壓著聲罵道:「收起你骯髒的視線!」

  阿比斯看林灼的眼神絕對正常,而且整個大廳有許多學生都在有意無意地打量林灼,弗雷專挑阿比斯來針對,絕對是故意的。

  阿比斯在別人面前可不會像在林灼面前那麼溫順,他收回視線看了弗雷一眼,淡漠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咋咋呼呼的傻子,然後又挑釁一般把視線轉回到林灼那。

  弗雷當場就炸了,雙胞胎攔都攔不住,不過最後弗雷還是沒能跑去跟阿比斯打一架,因為下一刻,阿比斯臉上出現了詫異的表情。

  弗雷下意識順著阿比斯的視線看向教師席,正好看到林灼往嘴裡送了半塊培根。

  培根???

  只有精靈能懂的恐懼讓弗雷如墜冰窟,他想也不想跑向教師席,卻因為大廳人太多,來來往往絆住了他的速度。

  在這期間林灼又吃了一小塊切成粒的牛排,以精靈的目力,弗雷幾乎能看到牛肉粒中間那抹沒熟透的血紅,他想要喊出聲讓林灼停下,結果因為太過激動失了聲。

  ——她瘋了嗎?!!

  就在弗雷快要到教師席的時候,有什麼落在了他身上,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浩瀚,將他整個精靈定在了原地。

  另一邊,林灼總算彌補上了昨晚沒吃到肉的缺憾。

  一旁,無法跟精靈感同身受的米勒反應沒有弗雷那麼大,只是不敢置信地看著林灼:「你能吃肉?」

  林灼反問:「為什麼不能?」

  米勒搖了搖頭:「可你不是精靈和血族的混血嗎?」

  林灼繼續用問句回答:「是嗎?」

  米勒:「什麼叫『是嗎』你要不是半精靈半血族,還能是什麼?」

  精靈食素,血族食血,這倆都不是能吃肉的種族,可林灼吃肉吃得毫無障礙,且非常愉悅。

  林灼認真思考米勒的問題,她回憶了一下曾經那位想要把她招攬進軍隊的帝國軍將領對她的評價:「可能是……」

  她笑著:「怪物?」

  回答完米勒,林灼灰色鏡片後的血族豎瞳轉到一側,看向被她按在原地的弗雷和跑向弗雷的雙胞胎,嘴唇微動的同時收斂笑容,讓風給弗雷送去一句只有他能聽見的警告——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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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8 00:15: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對於林灼能吃肉這件事,阿比斯的接受度比弗雷要高。

  因為他還記得,林灼的背脊上長著龍鱗。

  早餐結束後,阿比斯察覺到離開大廳的林灼似乎變得有些不高興。

  他很在意,卻又不得不在巴德爾的催促下將身體交出去,讓巴德爾通過圖書館的傳送陣回教會上課。

  巴德爾在教會接受一對一教育,上課的地方永遠都是一間教室、一套桌椅,給他上課的老師也基本都是在光明教內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那些大人物在外是打個噴嚏都能讓整個阿斯加德抖三抖的存在,可對待巴德爾,他們恭敬至極,並統一稱呼巴德爾為「殿下」。

  快要臨近中午的時候,巴德爾又馬不停蹄從教會趕回學校,因為在學校裡還有節劍術課等著他。

  負責劍術課的老師是位家喻戶曉的騎士,游吟詩人口中的他熱情勇敢,經歷過許多奇幻的冒險。但要巴德爾說,這位老師與其說是熱情勇敢,不如說是神經粗大沒腦子,還特別喜歡想一齣是一齣。

  比如眼下,巴德爾趕去對戰室才知道今天的劍術課被臨時安排在了戶外,理由是那位熱情勇敢的騎士大人覺得今天天氣好,待在室內是一種浪費。

  「抱歉,我遲到了。」巴德爾一臉真誠地向老師同學們道歉,換來同學們對他的寬容,和對劍術老師的討伐——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要不是老師臨時換地方上課,你本根不會遲到。」

  「就是,老師你下回換地方能不能提前說,我剛剛也差點跑錯地方。」

  「還不如在教室呢,外面曬死了。」

  ……

  因為劍術老師的不著調,他們班的劍術課氣氛一向輕鬆,在同學們七嘴八舌地偏袒下,老師也不好按遲到來懲罰巴德爾,於是巴德爾遲到一事就這麼被輕輕放下。

  課程開始,老師先是花了十幾分鐘分享自己在地底熔岩城的冒險,講述自己是如何對付侏儒們製造的傀儡士兵,並以此為例子教了他們幾招劍式,然後就讓他們兩兩一組進行練習。

  巴德爾分到了和他同班的伊露麗,兩人輪流攻守練習幾輪後,巴德爾發現了伊露麗的心不在意,他主動停下,問伊露麗怎麼了。

  「很抱歉,我……」伊露麗不知道怎麼解釋,視線不由自主地朝不遠處的連接橋看去。

  那是一座連接城堡與圖書館的連接橋,巴德爾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連接橋上的林灼。

  林灼站在護欄邊,面朝著他們,一隻手搭在額前擋太陽,像是在看誰,又或者在找誰。

  「她心情不好,你別去煩她。」阿比斯對巴德爾說。

  巴德爾才不在乎林灼的心情,他轉頭問伊露麗:「弗雷的事情我略有耳聞,需要我幫忙嗎?」

  「什麼?」伊露麗愣了一下,然後搖頭:「不用,林灼老師大概是要去圖書館,等下課之後我去圖書館找她就好。」

  巴德爾:「可她要是進了禁書區,你就沒法找到她了。」

  伊露麗:「你怎麼知道她會進禁書區?」

  巴德爾撒謊不眨眼:「我在圖書館見過她,她每次都是進禁書區,從不在公共閱讀區停留。」

  伊露麗聽了果然有些猶豫:「那你打算怎麼幫我?」

  她不想太過麻煩巴德爾:「只要讓我和她說說話就好,我會想辦法拜託她去見見弗雷。」

  巴德爾收下伊露麗的委託,走向他們那位熱情勇敢的劍術老師。

  和伊露麗同班的阿達拉就在邊上,身為人魚要她在太陽下練習劍術簡直就是為難她,所以她跟和她組隊的同學獲得了撐傘休息的權利。巴德爾離開後,阿達拉問伊露麗:「你不是和弗雷吵架了嗎?」

  伊露麗:「兩碼事,我和他吵架,不代表我不在意他。」

  阿達拉的語調一如既往的毫無起伏:「愛情真奇妙。」

  ……

  高懸的聯絡橋上,林灼頂著大太陽,視線隔著灰色鏡片在底下找人。

  林灼骨子裡是有點叛逆在的,明明進入學校之前她就已經決定,不會主動去找她那還在學校讀書的養母莉莉絲,因為她無法保證自己在見到學生時代的莉莉絲後,會不會做出什麼糟糕的舉動嚇到對方。

  起初不願去大廳用餐,也是基於這方面的考慮。

  可當她早上去大廳吃早餐,全程都沒能遇見莉莉絲後,她那股叛逆的勁兒一下就上來了。

  命運越是不讓她見莉莉絲,她越是想要見一見她。

  她都已經和她分離兩年了,一個女兒想要見她的媽媽,這能有什麼錯?

  可她真的能忍住自己,不讓莉莉絲害怕她嗎?萬一莉莉絲對她產生恐懼,影響未來不再收養她怎麼辦?

  兩種想法撕扯的結果,就是林灼從頭痛到身體,根本無法靜下心修改魔法陣,於是她給自己尋了個找書的藉口出來溜躂,並碰巧在聯絡橋上看到了伊露麗。

  當然重點不是伊露麗,而是她記得,伊露麗‧恩布拉和她的養母莉莉絲是同班同學。

  林灼這輩子看伊露麗最順眼的時刻恐怕就是當下了。

  她停下腳步在聯絡橋上尋找莉莉絲,可奇怪的是,到處都沒有莉莉絲的身影。

  莉莉絲去哪了?

  林灼自早餐結束後就不太好的心情變的越發不妙。

  就在這時,林灼聽到下頭的劍術老師在喊她,還朝她揮了揮手,還示意她過去。

  林灼看見巴德爾就在劍術老師身旁,但她沒在意,她一手撐著聯絡橋的護欄,直接從高空中跳下。

  不少學生因為劍術老師而看向林灼,他們目睹林灼一躍而下,一同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跳下聯絡橋的林灼如折斷翅膀的鳥兒極速下落,快要到地面時,自下而上的風托住了她,盪開的氣流揚起了草地上的細塵,最後輕柔地將她放在地上。

  「這可比走樓梯慢慢下來快多了。」神經大條的劍術老師非但沒有提醒學生不要隨意模仿,還當眾表達了對此的羨慕。

  ——他劍術絕倫,可惜並不精通魔法,注定無法像林灼一樣用跳樓的方式來下樓。

  費勁力氣才按住阿比斯的巴德爾一邊在心裡罵另一個自己遇上林灼就丟了腦子,一邊在臉上裝出無奈的表情:「老師,注意影響。」

  劍術老師這才反應過來,改口道:「我是說,同學們可千萬不要輕易嘗試,會把脖子摔斷的。」

  學生們從震驚中回過神,吶吶道:「我們才不敢好嗎。」

  也有學生表示:「老師你剛剛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林灼沒管他們有多熱鬧,徑直走向劍術老師,問:「什麼事?」

  劍術老師:「是這樣,我們在進行分組練習,但是少了個人,能拜託你臨時來湊個數嗎?」

  「少了個人?」林灼環顧周圍,學生們都是兩兩一組,「少了誰?」

  劍術老師:「沒有少誰,這個班的人數是單數,所以每次對戰練習都會有一人落單,如果你能來幫忙,那就再好不過了。」

  林灼環顧的視線微微一頓,終於在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下,看到了落單的學生。

  那是一個把金棕色長髮梳成兩條麻花辮搭在肩上的女孩,全班同學手上都拿著劍就她沒有,還隔著人群一臉好奇地向她張望。

  「我想知道,」林灼凝望著那個女孩,困擾了她一個上午的煩悶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但隨之而來的除了充盈心間的滿足、想要上前擁抱的衝動,還有……引而不發的怒意,「如果我沒來,落單的學生怎麼辦?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巴德爾注意到了林灼逐漸下沉的語調,可劍術老師沒有,他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理所當然地說:「是啊,誰讓這個班缺人呢。」

  是嗎。

  林灼應下了劍術老師的請求,留下湊數。

  伊露麗主動跑去樹下把女孩叫來,企圖借這個機會和女孩商量,待會讓巴德爾跟女孩一組,自己跟林灼一組。

  林灼看著伊露麗跟女孩在樹下說話的身影,默了許久才梳理好自己的情緒,轉身朝放置長劍的架子走去。

  挑選長劍時,劍術老師還在林灼身後叨叨:「我看你年紀也沒比他們大多少,或許魔咒方面我比不上你,但在近戰方面,你恐怕還是需要和他們一塊在我的課上多學學。」

  看到林灼挑了把份量不輕的重劍,劍術老師又勸她:「別別別,選劍還是要選適合自己的,這把太重,我怕你揮幾下就沒力氣了,你還是更適合……」

  劍術老師的話還沒說完,僅憑多年來的實戰經驗,身體條件反射往後一仰,險險躲過了擦著他鼻子過去的劍尖。

  可就是這樣,掠過的氣流還是在他皮膚上削開了一道淺淺的傷口,真的很淺,淺到就滲點了血,一節課下來就能自己痊癒。

  問題在於林灼揮劍的速度和這道淺淺的傷口根本不配備,大機率是收了力道,不然能直接削開他的腦袋。

  大意了啊……

  劍術老師擦掉傷口滲出的小血珠,終於不再自說自話,而是仔細打量起了眼前這位看似只精通魔法,體格略顯瘦小的新同事。

  林灼頂著劍術老師的視線,揮了揮手中的重劍,表示:「我覺得挺好的,你說呢。」

  彷彿剛才傷到人那一揮只是個意外。

  默默跟著他們的巴德爾將一切盡收眼底。

  至於劍術老師本人則又一次改口,點著頭說:「嗯,是不錯。」

  林灼挑選好自己要用的劍,接著又給被伊露麗叫來的女孩挑選了一把。

  林灼將一把重量長度都適中的劍遞給女孩,女孩雙手接過,小小聲同她說了句「謝謝」。

  女孩的長相雖然尋常卻很耐看,性格也軟軟的,按理應該很討人喜歡才對,但她好像很少跟人接觸,也不知道正常情況下自己應該怎麼表現,因此全程都不敢看林灼的臉,說完謝謝後就滯在了原地,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知所措的緊張和侷促。

  林灼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因為她也在年幼時體會過由名字帶來的歧視和孤立。

  林灼輕吸一口氣,對女孩說:「不客氣。」

  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渾身一顫,彷彿林灼念了什麼可怕的咒語,讓她在這一刻感受到了煎熬。

  「她叫莉莉絲,是喜歡吃嬰兒的女惡魔哦——」有性格淘氣的學生故意扯著陰森嚇人的語調,替女孩回答了這個問題。

  很快那個學生就被身旁的同學拍了腦袋,眾人發出一陣笑聲,似乎都不覺得拿莉莉絲的名字開玩笑有什麼問題,並默契地無視了莉莉絲煞白的臉,彷彿這一切都是她活該,誰讓她非要叫這個名字的。

  他們的反應讓林灼想起了自己在孤兒院的時光,那時的她還沒擁有「林灼」這個名字,和她一塊在孤兒院裡生活的孩子們總是喜歡拿她的名字嘲笑她,還編造歌謠故意唱給她聽。

  直到有一天,一位新入職孤兒院的修女蹲到了總是一個人玩的林灼面前,她和林灼打招呼,還對林灼說——

  「你好,我叫莉莉絲,你呢?」

  校園的微風乘著明媚的陽光拂過林灼的長髮,林灼朝眼前的莉莉絲伸出手,學著當年莉莉絲對待自己的模樣,認真且溫柔道:「你好,我叫貝利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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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8 00:15: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誰小時候沒聽父母講過神話傳說,誰小時候沒和朋友玩遊戲扮演過傳說裡那些偉大又厲害的神明或勇士,若出身孤兒院,那麼修女們只會講得更加詳細——特別是光明神那部分。

  偉大的光明神帶走了西沃大陸上所有的魔神,自此神族在大陸上銷聲匿跡,一切都成為了只能追憶的歷史。

  證據就是如今的人們能隨意取用祂們的名字,要知道在過去,別說使用這些名字,就是隨口提及,都會被高高在上的祂們察覺,甚至有可能為此受到懲罰。

  魔神之中最有名的,就是代表了七原罪的七大魔王。

  其中怠惰魔王貝利爾還是七十二魔神柱的主人,知名度不比暗夜魔女莉莉絲低。

  可學生畢竟是學生,哪怕是快要畢業的高年級,他們依舊不敢輕易挑戰老師的權威,更別說像對待莉莉絲那樣,用名字開林灼的玩笑。

  最後依舊是勇敢熱情的劍術老師,打破了現場堪稱尷尬的死寂:「你不是叫林灼嗎?」

  「我有兩個名字。」林灼用另一隻手拿出了自己在傭兵公會辦的徽章,扔給劍術老師。

  刻有林灼姓名與公會標識的徽章沿著拋物線落入劍術老師手中,劍術老師看了一眼,感嘆:「你還真叫『貝利爾』。」

  他又一次低情商發言:「居然給你取這樣的名字,你父母是怎麼想的?」

  林灼倒是一點都不在意,聳了聳肩道:「攤上垃圾父母是這樣的,誰叫我倒霉呢。」

  說完,林灼看向莉莉絲,她的一隻手還放在莉莉絲眼前。

  莉莉絲回過神,下意識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汗濕的掌心,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握著林灼的手,對她說:「你、你好。」

  聲音很小,發音的瞬間還結巴了一下,但能看出,莉莉絲很努力在克服自己的膽怯,想要回應林灼給予的友好。

  林灼的心情好極了,伊露麗看到這一幕,也稍稍放下了心。

  她早前聽說林灼對弗雷動手,並拒絕弗雷的拜訪,還以為林灼的性格會非常難相處。

  現在看來,林灼或許只是針對弗雷,對待別的人——比如莉莉絲,她就很溫柔。

  對林灼的脾氣產生誤解的伊露麗改變了計畫,她打算先跟林灼處好關係,然後再想辦法製造機會,讓林灼跟弗雷坐下好好談談。

  行動力超強的伊露麗在劍術老師宣佈課程繼續後,上前去找莉莉絲換拍檔。

  「我剛才和莉莉絲說好了,我想和您一組林灼老師,希望您能答應我這小小的請求。」伊露麗的態度甩弗雷三條街。

  可即便如此,林灼還是在聽清她的話後沉下了臉。

  「你和我一組?」林灼一字一頓,語氣冰冷。

  伊露麗沒想到林灼會是這個反應,還以為林灼誤會她是在欺負莉莉絲,又趕緊補充上一句:「莉莉絲會和我原來的搭檔組隊。」

  說著轉頭看向巴德爾:「對嗎?」

  巴德爾微笑著點了點頭:「當然。」

  任誰都看不出他此刻受阿比斯的情緒影響,整個人煩躁的不行。

  至於為什麼阿比斯會有這麼激烈的情緒波動,還不是因為林灼那個破名字,巴德爾從未在阿比斯那感受過如此強烈的憤怒。

  林灼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給阿比斯和巴德爾帶來了怎樣的影響,也不管伊露麗和巴德爾怎麼說,她只想知道莉莉絲的想法。

  莉莉絲很後悔,但她還是承認:「我……我確實答應了恩布拉。」

  剩下就看林灼的意思。

  林灼在伊露麗期待的目光下,點頭答應了對方交換組隊的請求。

  莉莉絲對此感到懊惱,因為她在答應伊露麗之前忘了考慮林灼的想法,她以為所有人都會在她和伊露麗之間選擇伊露麗,是她太自以為是了。

  林灼倒沒有因此責怪莉莉絲,也沒有拒絕交換組隊,讓莉莉絲難做。

  當然,她也不會讓伊露麗如願。

  「我們到那邊吧。」林灼指了個人少的地方。

  伊露麗求之不得。

  半路上,伊露麗尋找話題,主動跟林灼搭話:「林灼老師,聽說您教低年級如何觀測空氣中的魔法元素,我朋友的妹妹是您的學生,所以我們也嘗試了一下您教授的辦法。」

  林灼淡淡道:「是嗎。」

  伊露麗:「是啊,太奇妙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美麗的景色,那些光芒就像夜空裡的星星,但又比星星更加明亮。」

  林灼問她:「你看到幾種元素?」

  伊露麗靦腆一笑:「我看到了八種。」

  林灼毫不意外:「全元素親和。」

  伊露麗謙虛道:「聽說這對人族而言很尋常。」

  走在前頭的林灼扯了扯嘴角,繼續問:「哪種元素的光最亮?」

  伊露麗頓了片刻,面露遲疑:「我說不好,感覺它們都挺亮的。」

  林灼波瀾不驚道:「全元素高度親和。」

  伊露麗:「這怎麼……」

  「這怎麼可能。」林灼接上伊露麗的話,「我知道你會這麼說。」

  伊露麗意外:「什麼?」

  她們停下了腳步,周圍的學生都離得很遠,林灼轉身看向伊露麗,嘴角當場掛上一抹淺淺的笑,眼底卻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林灼扔出第三個問題:「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教他們觀測魔法元素嗎?」

  伊露麗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她搖頭:「我不知道。」

  關於這點,伊露麗的舍友也奇怪過,明明是魔咒課,為什麼要教如何觀測魔法元素,學校又不是沒有魔法元素課。

  林灼勾著唇角:「你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確定全元素高度親和意味著什麼,但你會第一時間否認自己在這方面的優勢。因為你害怕短暫的驕傲後會受到打擊,所以你習慣拒絕不確定的榮耀——為了你那脆弱又格外要強的自尊心。」

  伊露麗的表情隨著林灼的話語一點點變得僵硬。

  厚重的雲層遮擋了太陽,練劍練到渾身是汗的學生們高興終於不用再接受陽光的摧殘,紛紛為短暫的涼爽歡呼雀躍,可伊露麗卻無法與他們感同身受,還因這令人不適的寒涼打了個冷顫。

  「你……」伊露麗艱難道:「你在說什麼?」

  林灼的眼鏡在鼻樑上微微下滑,沒有了陽光直射,她終於能讓自己的眼睛暫時擺脫鏡片的遮擋,直白地出現在伊露麗眼前:「我說——」

  「多虧了你繼母不是嗎?在你什麼都不懂的時候把你捧得高高的,讓你高興,叫人誤以為你是個自命不凡的傢伙。你曾對她的誇獎信以為真,也在後來識破了她的目的,可惜你對她毫無辦法,所以你只能努力做到最好,時刻保持謙遜,這樣才能避免她對你的傷害。」

  林灼的話語又輕又快,頓挫分明,伴隨著血族魅惑的能力,字字句句化作刀刃,刺進伊露麗的心臟——

  「可她對你的傷害已經造成並且無法抹去,你時常為曾經上當的自己感到羞恥,你變得在意別人的目光和議論,無論是誰隨便的一句評價就能讓你在意很久,你害怕自己重蹈覆轍,也無法忍受自己做得不夠優秀。」

  林灼臉上的笑容隨著話語逐漸加深,語氣也變得格外甜美,並在笑意的暈染下,透出些許扭曲的瘋狂:「你渴望完美,又必須讓自己表現得不在乎完美。」

  「不……」伊露麗的身體輕輕顫抖著,她迷失在了林灼的眼睛裡,無助又恐懼地搖著頭,嘴裡呢喃著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話語:「我沒有……」

  林灼絲毫不在乎她的痛苦,繼續揭開她的傷疤,用話語在鮮血淋漓的傷口肆意攪動:「但我想你的偽裝還遠遠不夠,大家應該都能看出你的本性,知道你是個故作謙虛,實際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的……小人。」

  「他們都知道,不信你聽,他們在議論你……」

  在林灼的暗示下,伊露麗彷彿真的聽到了來自同學們的竊竊私語。

  一句又一句,一句又一句,密密麻麻如同蝗蟲,不停地湧進她的腦海,啃食她的理智和自尊。

  「不……不要說了……我沒有,我沒有……住口……住口!!」

  伊露麗終於掙脫了林灼的眼睛,可她的嘶吼也引起了同學們的注意。

  眾人停下練習,不明所以地望向她,齊刷刷的視線讓她驚惶地往後退了幾步。

  至於她眼前的林灼——

  「你還好嗎?」林灼不知道什麼時候收起了可怕的笑容,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惡魔!

  伊露麗終於認清了林灼的真面目,她看向林灼的眼底緩緩浮現厭惡與警惕,跟林灼記憶中的母親一模一樣。

  不對,伊露麗就是她的母親,她們本就是同一個人,會有相似的神態很正常。

  再正常不過了。

  林灼繼續擺著那副無辜的表情,問出的話語卻如一柄尖刀,在伊露麗的傷口上又攪合了一下:「我說的不對嗎?」

  眼前的伊露麗終究還只是個學生,即便有著相似的負面情緒,她也沒辦法像林灼記憶中的那個伊露麗一樣,親手把自己的女兒掐個半死。

  於是她哭著逃了。

  伊露麗的好友阿達拉丟下遮陽傘追了上去。

  「發生什麼事了?」劍術老師跑來問林灼。

  「我也很納悶。」林灼用重劍撐地,真心實意地和自己的同事感慨:「劍術課真難上,我同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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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8 00:16: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此時距離劍術課下課還有二十多分鐘,劍術老師心再大也不可能放著表現異常的伊露麗不管,索性把課堂暫時丟給林灼——反正他已經把自由練習的內容佈置下去了,林灼只需要幫忙看著別讓學生受傷或偷懶就行。

  林灼目送劍術老師離開,轉頭就去找莉莉絲。

  莉莉絲跟巴德爾一組練劍,林灼來後直接把原本和阿達拉組隊的同學扔給了巴德爾,讓莉莉絲和自己一組。

  沒過多久劍術老師便回來了,有學生好奇詢問他伊露麗的情況,可劍術老師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追過去的時候只看見伊露麗抱著阿達拉哭,哭得那叫個撕心裂肺,他還沒開口阿達拉就用凝水魔法在空氣中組出幾行文字,讓他別亂說話刺激情緒激動的伊露麗,還說等伊露麗冷靜下來,她會讓伊露麗好好跟他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

  伊露麗和阿達拉都是優等生,劍術老師自然願意相信她們,所以就這麼回來了。

  林灼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有關伊露麗的話題,彷彿之前親眼目睹伊露麗哭著跑開的人裡面沒有她一樣。

  待課程結束,林灼又邀請莉莉絲一塊吃午餐。

  莉莉絲從未遇到過如此熱情友好的對待,就算不習慣也根本不知道怎麼拒絕,徑直被林灼拉去了她的辦公室。

  期間莉莉絲不止一次害怕自己表現不好惹林灼厭煩,丟失這份突如其來的善意,可林灼彷彿知道她在害怕什麼,每一次都能替她化解尷尬,還幫助她從緊張變得放鬆下來。

  「你真好。」莉莉絲小小聲說。

  「你也很好。」林灼幫莉莉絲把牛排切成小塊,遞過去,看似隨口,實則發自內心道:「你是我見過最溫柔、最有耐心的人。」

  莉莉絲不理解為什麼初次見面的林灼會對她那麼和善,不僅願意包容她的笨拙,還對她有這麼高的評價,明明在她看來,林灼才是那個「最溫柔、最有耐心」的人,她嚮往並憧憬這樣的林灼,也希望自己能成為和林灼一樣的人。

  飯後林灼送莉莉絲離開,她捨不得就這麼和莉莉絲分別,於是藉口要去圖書館,硬是把莉莉絲從辦公室送到了通往圖書館的聯絡橋附近。

  「下回見。」

  兩人道別,林灼看著莉莉絲消失在樓梯拐角,自己在原地站了許久才走向聯絡橋。

  不用著急,她安慰自己,等救活莉莉絲,她們就可以和以前一樣繼續在一起生活。

  雖然這趟時空之旅可能會給她們帶來一些麻煩,不過沒關係,她們可以搬家去別的地方,到時候再給莉莉絲開一間她喜歡的裁縫鋪,自己沒事可以在店裡幫忙,無聊了就去傭兵公會接單任務出門冒個險,一切都令人充滿了期待。

  林灼愉快地暢想著未來,她踏上聯絡橋,發現不久前她站著找莉莉絲的那個地方,佇立著一位眼熟的天族。

  高處的風呼嘯著吹亂了他的銀髮,注意到林灼的到來,他微微側身看向林灼,面上的神態與剛剛在劍術課上的表現有著微妙的不同。

  「您好,老師。」他笑著跟林灼打招呼。

  林灼腳步不停,隨意點了下頭就準備略過他前往圖書館,然而在林灼快要與他擦肩之際,他又開口向林灼拋出了一個問題:「您是要去圖書館找書嗎?」

  林灼停下腳步,把目光投向巴德爾。

  巴德爾:「您這麼厲害,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問題,需要您來學校借閱書籍。」

  林灼:「你覺得是什麼?」

  巴德爾輕笑:「這世上無解的問題太多了——神明現在何處,混血為什麼只能呈現兩種種族特徵,時間如何逆轉,世界的起源又是什麼……」

  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著林灼:「老師想探尋的是其中哪一個?」

  林灼繼續反問:「你又想探尋哪一個?」

  「我嗎?」巴德爾笑容漸深,「我想探尋的問題很簡單啊。」

  就在林灼恍惚有種照鏡子的錯覺時,她聽見巴德爾問她——

  「老師,我能追求您嗎?」

  ……

  成群飛舞的白鴿掠過鐘塔,落下的影子在伊露麗鞋尖前的地板上一掃而過。

  早已停止哭泣的伊露麗抱著膝蓋坐在塔樓儲物間的窗戶前,視線直愣愣地定在窗外虛空中的一點,靜靜地發呆。

  有腳步聲從儲物間外傳來,很快儲物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提著餐籃的金髮精靈轉身關上門,熟練地走到伊露麗身邊,和她一塊坐到了地上。

  「就知道你在這。」弗雷從食籃裡拿出一塊巧克力蛋糕,遞給伊露麗:「來,你最愛吃的,吃完告訴我到底怎麼了,如果是林灼欺負了你,就算她是我的妹妹,我也一定替你教訓她。」

  伊露麗並不接那塊蛋糕,她別開臉,剛哭過的嗓子聲音沙啞:「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事。」弗雷從餐籃裡拿出一把小小的銀叉子,「我的未婚妻被人欺負了,我肯定要為她出氣。

  弗雷說得理所當然,伊露麗雖然轉過頭用哭得通紅的眼睛瞪了他一下,但也沒有否認他口中那聲「未婚妻」。

  僅僅如此,弗雷就收到了伊露麗態度軟化的訊號,他用叉子挖了一小塊蛋糕伸到伊露麗嘴邊,伊露麗頓了多久,弗雷就維持這個姿勢舉了多久,一直到伊露麗肯張口吃下那塊蛋糕。

  微苦的甜在口中蔓延,自以為冷靜下來的伊露麗又忍不住濕了眼眶,果然糟糕的環境才能讓人變得堅強,學校裡有阿達拉和弗雷,她總是會在他們的關心和安慰下變得軟弱。

  除了蛋糕,弗雷還給伊露麗帶了沙拉和果汁。

  果汁伊露麗喝不完,弗雷就接過來,把剩下小半瓶都喝進了自己的肚子裡。

  伊露麗歪著頭看著弗雷,第不知道多少次感到奇妙。

  要放在剛入學那會兒,打死她也不會信自己會與弗雷‧布萊特成為一對。

  雖然他們之間並未有過特別大的衝突,但他們就是看對方不順眼。

  她不明白弗雷身為公爵之子為什麼會這麼的肆意囂張,規矩二字在他眼裡就像棉花糖,隨口就能給吃了。

  弗雷也看不慣她恪守貴族禮節的模樣,看到她比看到禮儀課老師還煩,甚至當面說她做作。

  他們倆的孽緣由此開始,沒事撞見對方不開口嘲諷兩句都會讓他們身邊的朋友懷疑明天的太陽是不是要從西邊出來。

  後來因為一個意外,夜遊的弗雷在躲避巡夜老師的時候誤闖了塔樓的儲物間,在漆黑的儲物間裡遇到了一個正在偷偷哭泣的女孩。

  因為光線太暗,弗雷不僅沒看清女孩的樣子,還被女孩的哭聲狠狠嚇了一跳。

  女孩也被他嚇夠嗆,並在確認他的身份後拒絕開口回答任何問題,以免弗雷聽出她是誰。

  那一晚,弗雷對一個看不清臉的女孩產生了好奇,女孩也發現,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弗雷‧布萊特也有被嚇懵的時候,以及……這位公爵之子居然也懂得關心人,真不可思議。

  再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的默契,他們倆經常夜遊去塔樓的儲物間碰頭,女孩還是藏在暗處不說話,不讓弗雷知道她是誰,但她會用微弱的光在空中組成文字,和弗雷聊天。

  因為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女孩與弗雷的聊天內容越來越深入,還和弗雷說了很多自己家裡的事情,兩人就這麼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在這間昏暗的儲物室裡一點點加深對彼此的瞭解和依戀。

  這段隱匿在黑夜裡的友誼持續了一年多,第二年的某個夜晚,弗雷突然跟女孩表白,嚇得女孩再也沒在塔樓出現過。

  以弗雷的性格哪裡受得了這個,他開始滿校搜尋那個女孩,期間還被一個冒名頂替的女生給騙了,最後是伊露麗看不過眼,跟弗雷坦白自己就是那個女孩,讓弗雷別再犯傻叫人看笑話。

  心愛的女孩居然是恨不得把自己活成貴族守則的伊露麗‧恩布拉——這一事實讓弗雷大受打擊,崩潰之下他跑回家拒絕來學校上課,結果被他爸爸以「就算早戀也不能耽誤學習」為由,殘忍地扔回了學校。

  回校後又花了好幾天,弗雷終於理清自己的思緒,他發現自己還是喜歡那個敏感又要強的女孩,還是喜歡那個對他袒露心聲、表達真實自我的伊露麗,於是下定決心去追求她。

  不過那會兒的伊露麗已經因為弗雷受打擊回家的行為而被傷透了心,兩人又是一番拉扯糾結,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終於確定情侶關係。

  去年弗雷跟伊露麗求婚,精靈公爵通過古爾薇格校長得知這一消息,跟弗雷吵了一架。倒不是公爵大人對伊露麗有什麼意見,他只是不滿自己身為弗雷的父親,居然是通過學校校長才知道自己兒子和人女孩求婚的消息,這讓他很生氣。

  父子倆因為這場彆扭鬧得不可開交,弗雷覺得自己父親小題大做,就在假期跑回學校,導致後來他為伊露麗準備生日禮物,結果被鏡湖水妖咬傷腿的事故發生……

  「你居然為了我去找林灼,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弗雷攬著伊露麗的肩膀,親暱地蹭著伊露麗的耳朵。

  伊露麗垂下眼:「別提了,我就不該去找她。」

  弗雷問她:「她對你做了什麼?」

  伊露麗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我不知道她是從哪打聽來的消息,她說出了我家裡的事情,我的繼母、還有我小時候被繼母哄著犯蠢的那些事——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些。她還對我用了血族的魅惑,她好可怕。」

  弗雷沒想到會是這樣,表情變得有些冷硬:「我待會再去找她,這次就算砸了她的辦公室,我也一定想辦法讓她見我。」

  伊露麗搖頭:「不行,她很危險,你相信我,最好的做法不是你獨自去面對她,而是把這件事告訴校長。」

  弗雷:「告訴校長?」

  伊露麗:「她對學生使用魅惑,校長肯定會找她談話,到時候你就在校長室外等,肯定能見到她,這樣就算她要對你做什麼也有校長在,她無法傷害你。」

  弗雷想了想,點頭說:「好,就這麼辦。」

  商量好林灼的事情,伊露麗吐出一口長氣,試圖調節好自己的心情,忘記劍術課上的不愉快。

  弗雷也想讓伊露麗高興起來,他對伊露麗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伊露麗:「……只要不是用你的腿換來的。」

  伊露麗可不想再一次聽到對方為了給她準備生日禮物,下湖被水妖咬傷腿的消息。

  糗事重提,弗雷摸摸鼻子:「你什麼時候能把這事忘了?」

  伊露麗揚起下巴:「這輩子都別想我忘了這事兒,這是對你魯莽冒險害自己受傷的懲罰。」

  要擱別人,弗雷肯定會惱羞成怒,可要換成伊露麗,弗雷雖然苦惱,但更多的還是高興,高興伊露麗對他的在意。

  弗雷故作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拿出一張紙,上面是從古籍上復刻下來的內容:「我拜託古連替我找來了這個。」

  伊露麗接過紙張,來來回回看了許多遍才確定,上面寫的是結締某種契約的教學。

  契約的名字叫「靈魂伴侶」,定下契約的兩人將共享彼此的自然壽命。

  要說他們倆的愛情路當真是非常崎嶇,三不五時就要鬧點矛盾什麼的。

  比如假期之前他們就曾因為壽命不對等,有過一場差點分手的爭吵。

  這場爭吵的源頭還是從一個目前來講完全沒影的提問說起——雙胞胎和阿達拉好奇,弗雷和伊露麗如果有了孩子,這個孩子是會像弗雷一樣無法無天,還是會像伊露麗成為一個完美的貴族。

  弗雷無所謂,畢竟孕育後代對還是學生的他而言太遙遠,怎麼樣都行。

  可伊露麗卻給出了一個很認真的回答:「我不想要孩子。」

  「為什麼?」弗雷不在意要不要孩子,他只好奇背後的原因。

  伊露麗說:「我是人族,我的壽命相對你而言實在是太短了,我不想我的孩子也活在繼母的陰影下。」

  弗雷從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也沒想到在伊露麗眼裡,自己居然會和她的爸爸一樣過分。

  「我不會愛上別人!」弗雷堅信。

  伊露麗也毫不退讓:「別天真了,未來這麼長遠,發生什麼誰都說不準。」

  他們的爭吵最後因為弗雷沒在龍谷遺蹟找到雷龍龍骨而終結,但弗雷始終記得這件事,讓古連幫他找到了這一紙契約教學。

  「你看這裡。」弗雷指著上面的古精靈語,說:「靈魂伴侶,共享壽命。有了這個我們都不用再擔心會失去彼此。」

  伊露麗愣愣的:「可要是哪天我們感情破裂,這個契約會變成折磨。」

  「不會有那一天的。」弗雷親吻伊露麗的額頭,因為承諾太過美好,向來喜歡從現實角度考慮問題的伊露麗第一次沒有對弗雷潑冷水。

  既然壽命的問題解決了,那麼回到問題本身——孩子。

  「我希望她會是個女孩,我想給她梳頭髮,給她訂購很多漂亮的小裙子,把我沒有的都給她,至於性格……無論什麼性格我都會愛她。」伊露麗複雜的家庭經歷讓她比弗雷更加細膩早熟。

  弗雷則還是無法想像自己當父親的場景,不過他可以確定——

  「我的女兒一定會是這世上最可愛的精靈,沒有誰能忍心不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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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8 00:16: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阿嚏!」

  校長室內,因為學生投訴而被校長叫來喝茶的林灼捂著口鼻,別開臉小小聲地打了個噴嚏。

  坐在林灼對面的古爾薇格校長給她遞了條手帕。

  林灼接過手帕,嗡聲道:「謝謝。」

  古爾薇格第一次跟林灼見面時就發現了,林灼對她的態度和其他絕大多數人都不太一樣。

  其他人——不僅僅是學生老師和家長,還有那些和學校全無關係的貴族或皇室,他們在面對她時充滿了謹慎與尊敬。

  因為她的成就,也因為其他各種各樣的原因。

  能看出林灼也想這麼做,但古爾薇格還是從林灼的言行舉止中察覺出了她的無所畏懼和隨心所欲。

  這讓古爾薇格越來越好奇林灼到底是什麼來頭,可惜經過這幾天的調查,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林灼在小五月二十三日當晚入住溫德小鎮的酒館,並在第二天前往傭兵公會進行註冊登記。

  再往前就沒有了,林灼彷彿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明明有著深不可測的實力和不凡的見地,此前卻不曾聽聞過任何有關她的傳言。

  神奇的是林灼還跟公爵夫人長著一張相似的臉,若非古爾薇格與公爵夫人關係匪淺,她恐怕也會和弗雷一樣,懷疑林灼是公爵夫人的私生女。

  古爾薇格就劍術課上發生的事情與林灼進行了一番交談,詢問她是不是對學生使用了血族的天賦技能「魅惑」,給學生造成了心理上的恐懼。

  林灼承認確有其事,但她解釋是伊露麗‧恩布拉小姐先冒犯了她,她在受到冒犯後情緒激動,這才使用自己的能力給這個學生一點小小的懲罰。

  她還反問古爾薇格:「如果是其他教師因受到冒犯而對學生實施懲罰,學校會對此進行干涉嗎?」

  古爾薇格:「……只要這個懲罰不會對學生的身體留下嚴重創傷。」

  百年前的教育方式相對百年後,還是顯得粗暴了些——這點在林灼進行入職宣誓的時候就發現了。

  林灼:「很明顯我沒有對她的身體造成任何損傷,雖然我只是來代課的,但還是希望學校能把我當成一個教師來對待,而不是一個需要引導教育的學生。」

  古爾薇格陷入沉默,半晌後,她接受了林灼的解釋,並提醒林灼:「上回的事情你好像還沒去跟布萊特先生以及塞繆爾老師當面道歉。」

  「布萊特的話我已經和他道過歉了。」林灼睜著眼睛說瞎話:「至於塞繆爾老師……我之前忙著備課,不小心忘了,待會兒就去。」

  古爾薇格看著巧言善辯的林灼,又沉默了幾秒,長嘆:「我時常感到糾結,一方面遺憾你不是學校裡的學生,一方面又慶幸學校裡沒你這麼難纏的孩子。」

  被一個身高撐死不超過一米三,怎麼看怎麼像幼童的侏儒族喚作「孩子」,感覺也是挺奇妙的。

  之後古爾薇格校長又探問了幾句,試圖問出林灼的真實來歷,都被林灼用謊言看似認真地應付了過去。

  期間她們又提到了弗雷,古爾薇格想到什麼,問林灼:「你那還有雷龍龍骨嗎?」

  林灼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回說:「有,你需要?」

  古爾薇格:「學校需要這個來改進防護屏障,其他替代品不是沒有,但效果都不如雷龍龍骨。」

  林灼:「需要多少?」

  「不用多,磨成粉能有五克就足夠了。」

  林灼「唔」了一聲,從手鏈裡拿出一個玻璃瓶,瓶子裡裝著三根指骨。

  林灼把玻璃瓶放到桌面,瓶子裡的一根指骨因為震動輕輕地敲到了玻璃瓶的內壁上。

  「感謝學校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和包容,作為回報,我願意無償為學校提供雷龍龍骨。」林灼的態度很不錯,但瓶子裡那三根指骨的形狀讓古爾薇格陷入了短暫的遲疑。

  林灼知道對方為什麼會是這個反應,她在傭兵公會拿出這個時,傭兵公會的專業鑑定師可比古爾薇格直白多了,直接問林灼是不是在耍他,因為那幾根指骨怎麼看都屬於人類,而不是龍族。

  但最後的驗證結果證明那些骨頭確實來自雷龍。

  林灼不介意讓古爾薇格再鑑定一遍。

  古爾薇格在二次鑑定後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困惑:「為什麼它們會是人骨的形狀?」

  林灼雙手捧著茶杯,故意壓低了聲音幽幽道:「如果你能囚禁一隻龍族,強迫他一直維持弱小的人類形態,那麼從他手上切下的骨頭也會一直保持人骨的模樣。」

  古爾薇格:「……不可能。」

  被識破謊言的林灼哈哈大笑:「當然不可能,這些骨頭是被故意塑造成這幅模樣的,這樣萬一遇見強盜,他們也不會一眼就看出這是珍貴的龍骨。」

  古爾薇格:「……」

  強盜要遇見你,那是他們的不幸。

  交談在兩人的你來我往中接近尾聲,林灼正準備告辭離開的時候,校長室的大門被人敲響,來訪者是鏡湖的水妖。這位水妖先生就最近學生們流行在湖邊打水漂一事進行了投訴,蹼手上還拿著一份鏡湖水妖們的聯名書,希望能把「禁止在鏡湖邊打水漂」列入校規。

  水妖先生的額頭上還頂著被石頭砸中導致的腫包,他情緒激動,校長不得不先對其進行了言語上的安撫。

  一侏儒一水妖在辦公桌旁交談,林灼被單獨落在待客的小圓桌邊,桌上長著腿的茶壺吭哧吭哧跑來給林灼續上最後一杯茶,續完又吭哧吭哧跑掉,茶壺蓋子隨著它的動作發出磕碰的聲響,林灼懷疑它再跑快點能自己把自己磕碎。

  林灼不好一聲不吭地離開,也不想去辦公桌那邊打擾校長和水妖的談話,便在原地喝著茶坐等。

  無聊的林灼隨意打量起了校長室內的陳設,視線在一件又一件煉金物品上滑過,最後落到了一張金屬質地的小方桌子上。

  那張桌子上空懸飄浮著八顆互不干擾各自轉圈的金屬球,桌身上鑲嵌了八種元素的元素寶石,並鐫刻有許多符文和魔法陣。

  林灼精於此道,不由自主地研究起了上面的符文和魔法陣,試圖猜出這張桌子的用途。可就在她看清上頭的符文和魔法陣後,她的意識恍惚了一下,等回過神,她已經離開原先的座位站在那張小方桌前,手裡握著一顆從桌上拿下來的金屬球。

  金屬球上也刻有符文,林灼下意識轉動金屬球,將球身上的符文根據排列翻譯成西沃大陸的通用語,最後得出一串意味不明的編碼。

  整個過程林灼都沒有仔細思考,她像是被誰推著完成了這一系列的操作。

  ——不對勁。

  當林灼開始思考是什麼引導自己做出這些舉動時,古爾薇格校長也發現了林灼的異常。

  「林灼?」她朝林灼喚道。

  林灼轉身面向校長,手裡還握著那顆金屬球。

  「抱歉,」她為自己沒有徵得同意就觸碰了校長的物品進行道歉:「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

  校長看到她手裡握著的金屬球,面露錯愕,隨即又把視線挪到了林灼那張充滿了困惑的臉上。

  「這應該……不是你的錯。」古爾薇格想了想,說:「是它吸引了你的靠近。」

  它吸引了我?

  林灼好奇:「這張桌子是做什麼用的?」

  古爾薇格:「……一張遊戲桌,它會吸引人來使用它。」

  林灼能聽出古爾薇格在撒謊,她低頭又看了眼手裡的金屬球,鬆開手,那顆金屬球就回到了桌面上,繼續按照自己的軌跡,順時針在半空中盤旋飛舞。

  「原來如此。」林灼假裝自己信了古爾薇格的話,並趁這個機會跟古爾薇格告辭,離開了校長室。

  在校長的安撫下恢復冷靜的水妖先生:「您也太不擅長撒謊了。」

  古爾薇格眨了眨眼:「很明顯嗎?」

  水妖先生:「您下次可以試試在真話裡摻假話,這樣不容易被聽出來。」

  古爾薇格:「……謝謝。」

  「所以那張桌子到底是什麼?」覬覦珍寶是水妖的天性,哪怕物品的主人是古爾薇格,他也難以遏制自己的好奇。

  剛掌握了撒謊技巧的古爾薇格:「一張平平無奇的觀測桌,我會感到意外,是因為那桌上的球誰都碰不到。」

  水妖先生:「您也不能?」

  古爾薇格搖頭:「我也不能,只有曾經影響過它的人才可以。」

  古爾薇格因此確定,林灼就是那個改寫了未來的人。

  觀測桌在小六月十五日那晚分裂出第八顆金屬球,也是那晚公爵夫人接受治療,脫離危險,而給公爵夫人提供雷龍龍骨的人就是林灼。

  也就是說在原本的命運裡,公爵夫人注定會死去。

  那麼原本不該出現在這段命運中的林灼到底從何而來?她知道自己的行為與命運相悖嗎?還是說她只是在無意間改變了命運?可她要是有意的,那她改變命運的目的又會是什麼?

  越來越多的問題開始困擾古爾薇格,她把那些問題暫時擱置,打算先處理好鏡湖水妖和學生之間的矛盾。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聲巨響從校長室外傳來,伴隨著巨響,整座城堡都發生了劇烈的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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