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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弗雷心底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立馬離開學校前往毒瘴森林,為自己的媽媽尋找到能夠救命的良藥。
另一邊,去宿舍找弗雷的老師發現弗雷大半夜沒有待在宿舍,而是違反學校規定外出夜遊,很快就根據弗雷舍友說漏嘴的線索找到了校醫務室。
可因為弗雷心裡這團火燒得太旺,導致他絲毫沒有違反校規被抓的心虛,被送到校長室看到自己的父親時,他更是高興地差點要跳起來。
「爸!毒瘴森林有雷龍龍骨!」他對克洛里斯說,期待著克洛里斯也能為這個消息感到興奮。
可結果讓他意想不到。
聽到這個消息的克洛里斯雖然意外,但卻非常冷靜,冷靜得有些異常,甚至沒有跟他確認消息是否可靠從何而來,而是乾脆俐落地告訴他:「你不能去。」
弗雷以為克洛里斯只是擔心他的安危,連忙保證:「我當然不會給你們添亂,所以你們什麼時候出發?找到了能第一時間告訴我嗎?」
克洛里斯面對自己兒子充滿了期待和希望的眼神,很想告訴他雷龍龍骨已經找到了,甚至他的媽媽也已經接受治療脫離了危險。
可與林灼定下的契約限制了他,他不能用任何直接或間接的手段讓弗雷知道這件事,只能繼續欺騙弗雷,安撫他:「可以,但你必須答應我,撤回參與校外活動的申請,乖乖待在學校,或者……」跟我回家住一段時間。
「或者」之後的話克洛里斯說不出來,因為他很清楚,只要弗雷回家就會看到已經得到龍骨完成治療的媽媽,所以讓弗雷回家也算違反他與林灼之間的契約。
這個契約不是無期限的,但是在那之前他必須瞞著弗雷。
克洛里斯的異常讓弗雷心底升起些許不安,他努力為自己爭取:「爸,我已經不是孩子了,而且等學校出發去毒瘴森林的時候,說不定你們已經找到龍骨,我就是、我就是跟學校去參加一個普普通通的校外活動。」
「如果在那之前沒找到呢,你能保證你不會擅自去冒險嗎?」克洛里斯的提問一針見血。
弗雷陷入了沉默,要是沒能在抵達毒瘴森林之前聽到爸爸他們已經找到雷龍龍骨的消息,他肯定會想辦法擺脫老師們的約束,自己去找。
弗雷這個年紀的學生,總是不缺乏「別人做不到的事情我說不定能做到」的自信。
「我……我會努力不讓自己遇到危險的。」弗雷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克洛里斯,希望對方能給他一個機會。
克洛里斯發誓,他這輩子的耐心都用在自己的妻兒身上了:「你聽我說弗雷,這可能是一個陷阱,所以你絕對不能去,聽清楚了嗎?」
「陷阱?」弗雷不明白,他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又看了看唯一在場的古爾薇格。
古爾薇格保持沉默。
克洛里斯繼續告訴他:「今天下午那頭巨龍,就是衝你來的。」
「我?!」弗雷沒想到,也是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父親為什麼會大半夜出現在學校校長室,還要見他。
他相信克洛里斯的話,也相信原定在後天的校外活動上可能會遇見針對他的襲擊,但同時他也認為自己無意間聽來的話是真的,毒瘴森林裡有雷龍龍骨。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選擇只有兩個——冒險去找龍骨,亦或聽話留在學校。
許久,他才開口,很難過地對克洛里斯說:「你們一定要用心去找。」
克洛里斯擁抱自己的兒子,向他保證:「當然,我們一定會找到,你不用擔心。」
……
第二天,弗雷趴在課桌上,對已經知曉內情的雙胞胎鬱悶道:「我總覺得我爸在騙我。」
哥哥卡斯特:「有什麼依據嗎?」
弗雷:「我可是他兒子,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上回你也是這麼說的。」弟弟波魯克斯提醒弗雷。
弗雷:「就算林灼不是我的妹妹,我也堅信他那次肯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這次也一樣,可我想不通他到底瞞了我什麼。」
卡斯特:「想不通又如何——」
波魯克斯接上哥哥的話:「反正你已經撤回申請,去不了毒瘴森林。」
說完三人陷入一陣沉默,片刻後才聽見弗雷刻意壓低的聲音:「誰說我去不了。」
要因為害怕遇到危險就放棄找到龍骨救媽媽的機會,那弗雷就不是弗雷了。
……
校外活動的推遲,打亂了教師們的課程安排。
為了給教師們一點安慰,古爾薇格校長拜託米勒組織了一次聚餐。
米勒來找林灼時,林灼還在為魔法陣而頭疼——她之前在精靈公爵的城堡裡校對過魔法陣上所有的符文,確定沒有問題,可當她完善了魔法陣的目的地坐標定位後,再去校對,發現原先的符文中有一串符文出現了異常。
林灼以為是自己的完善思路出了差錯,就把後續改進的那部分全部去掉,回歸魔法陣最原始的模樣。
可即便如此,那串符文依舊顯示有異常。
為什麼會這樣?
林灼不理解,她重新拆解魔法陣進行分析,發現那串符文跟傳送起點有關。
傳送起點,也就是她現在所在的時間。
她以為是自己算錯了起點的時間定位,可重新運算後又發現時間定位沒錯,有問題的那串符文雖然跟傳送起點有關,但卻不屬於時間定位的一部分。
所以問題到底出在哪……林灼捂著腦袋,忍受著煩躁心情帶來的劇痛,試圖盡快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當米勒敲響她的門時,她轉頭看向門口的眼神格外恐怖,這一刻她不太像個人,更像是一隻暴躁飢餓,試圖撕碎點什麼來安撫自己情緒的凶獸。
她花了幾秒時間來冷靜,這期間她的身體已經主動從桌前站了起來,邁出的步子落地無聲,彷彿正在悄悄靠近獵物的捕食者。
她把手放在門把上,按下門把手的一瞬間,她猛地收起了自己所有的負面情緒,出現在米勒面前的她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區別。
絲毫沒發現異樣的米勒道明來意,說有教師聚餐,讓林灼和她一塊去。
林灼閉了閉眼,道:「這要沒酒可就說不過去了。」
米勒不贊同道:「你這個年紀還是不要酗酒比較好。」
林灼踏出辦公室,反手關上辦公室的門,跟米勒一塊前往聚餐地:「不酗酒,我就喝幾杯。」
天真的米勒沒想到,林灼口中的「幾杯」,活活把全校能喝酒的老師都給喝趴下了。
「你是從小泡在酒桶裡長大的嗎?」米勒幫忙把最後一個跟林灼拼酒,結果把自己喝到爛醉的同事弄到沙發上。
林灼沒有回答米勒,酒精讓她的手腳微微發軟,麻痺感知的同時也緩解了她身體上的疼痛。
她發了會兒呆,突然問米勒:「阿比斯今天來上課了嗎?」
米勒忙著讓喝醉的同事乖乖躺沙發上別動,沒聽清林灼的話:「什麼?」
林灼跟回頭的米勒對視了幾秒,搖頭說:「我已經忘了我剛剛問過什麼了。」
米勒無奈,不知道為什麼一場用來放鬆的教師聚餐會讓她比上課還累:「行了,你把手裡的酒杯放下,我送你回去。」
林灼聽話地放下了酒杯,在那之前她將杯裡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站在沙發邊的米勒根本來不及阻攔。
「自己可以回去,不需要你。」林灼說著,從椅子上站起了身,腳步不穩地往外走。
「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話了。」米勒失去了對林灼的信任,硬是把林灼一路送回辦公室,將人放到床上才離開。
林灼躺在床上,她想要去擁抱些什麼,最好是帶著溫度的、肌肉結實的、能反過來把自己整個身體都攏住的……結果她只抱到自己床上的被子。
柔軟的棉被乾燥舒適,卻給不了她想要的感覺。
阿比斯今天也沒來——林灼終於意識到了這點。
問題不大,她想,大不了再找一個,反正百年後的阿比斯也失蹤了,她總得給自己換個新的。
也可能……她本來就不需要自己床上再多一個人……
林灼迷迷糊糊地想著,意識慢慢被席捲而來的睏意所吞噬。
床頭的時鐘滴答滴答,林灼的呼吸逐漸變得綿軟悠長,就在這一夜即將要拉下帷幕之際,她驀地睜開了眼睛。
……
深夜,熄燈後的圖書館被黑暗和寂靜所籠罩。
圖書館頂層,阿比斯居住的宿舍裡,巴德爾坐在床尾,背靠著牆在看書。
一邊的銀髮被他攏到耳後,低垂的金眸褪去和善的偽裝,染上淡淡的冰冷與薄涼。
如果說假裝善良和藹的巴德爾是一位完美的天族,沒有任何人能忽視他華美又耀眼的外貌,那麼展露真性情的巴德爾則用實力證明,並非只有溫柔美好才能勾動人心,高傲漠然同樣可以動人心魄。
可惜能看見他這一面的不多,也就他的半身阿比斯一個。
巴德爾翻動書頁,視線停頓在一個他看不太懂的專業詞彙上,他沒有去尋找詞典或相關的書籍資料,而是直接開口詢問另一個自己,「什麼叫『天然的符文譯碼』?」
巴德爾雖然總是讓阿比斯替他寫作業,但他從來沒有落下過自己要學的知識,所以他能確定這個詞彙沒有在高年級學生的必修課程裡出現過,應該是選修的內容,而他恰好沒有選擇相關的課程。
不過沒關係,阿比斯一定知道,因為比起與人為善,孤僻的亡靈更喜歡一個人待在角落安靜地學習。
可時常在巴德爾這擔任百科全書的阿比斯沒有像往常一樣回答問題,而是在靜默數秒後,扔出一句:「自己查。」
巴德爾合上書:「我以為你很早之前就已經學會了控制情緒。」
阿比斯沒有理會巴德爾,巴德爾知道這是為什麼,一切還要從昨天的劍術課上,阿比斯得知林灼的另一個名字——貝利爾說起。
姓名歧視有多糟糕,看和巴德爾同班的莉莉絲就知道了,所以阿比斯在得知林灼的另一個名字後,產生了從未有過的憤怒。
他替林灼感到生氣,亦無法想像林灼曾因為那個名字受過多少委屈。
巴德爾:「你自己也經歷過這些,不都習慣了嗎?」
阿比斯冷聲道:「習慣不代表傷害不存在。」
更別說受到傷害的不是他,而是他所在意的那個人。
巴德爾無法與阿比斯共情,他只覺得阿比斯的情緒影響了他,讓他很不痛快,於是他在午飯後強行壓制阿比斯,製造了一場跟林灼的偶遇,作為對阿比斯的報復。
他還記得林灼對他的評價,因此他拋棄那層偽善的外殼,直白地向林灼表達了他根本不存在的愛意,詢問林灼自己能否追求她。
他與恨不得跟他同歸於盡的阿比斯一起等待林灼的答案,他想像過,林灼可能會拒絕或答應他,也可能會反問他,甚至有可能直接戳穿他的虛情假意,反正他都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話語。
可他萬萬沒想到,林灼當時的第一反應,是扭頭張望四週。
巴德爾疑惑:「您在找什麼?」
林灼問:「附近還有誰嗎?」
林灼問得漫不經心,卻讓巴德爾有一瞬間背脊發涼的感覺。
然後他聽到林灼說:「你剛剛那句話,像是故意說給另外一個人聽的。」
巴德爾愣在了原地,直到林灼離開,他才慢慢回過神,低下頭笑了起來。
「她又發現了。」巴德爾笑著對阿比斯說,遏制不住的笑意讓他看起來有些瘋:「她居然每次都能發現,她怎麼做到的?」
阿比斯陷入了同樣的震驚,自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等巴德爾笑夠,他用一隻手將被風吹亂的銀髮捋到腦後,語調怪異地問阿比斯:「所以,你還要跟她保持往來嗎?」
阿比斯:「……每次都被看穿意圖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話是這麼說,但阿比斯清楚,只要自己繼續和林灼保持來往,巴德爾就會繼續出現在林灼面前,也許總有一天,不停被林灼看穿的巴德爾會暴露他們同為一體的秘密。
阿比斯能接受林灼遲早會離開他,卻不能接受林灼因為巴德爾而厭惡他。
恐懼在他心裡慢慢發酵,下午教會藉口有事找巴德爾,實際派出無核龍攻擊學校作為對亞爾夫海姆公爵的警告。
阿比斯心中的恐懼又新增了一層——一旦林灼發現了他們的秘密,教會絕對不會放過她。
——自己遠離她才是最好的。
由愛生怖的阿比斯做出了決定,昨晚沒有再去找林灼,今晚也沒有。
可在這之間產生的負面情緒半點沒少,就像個努力擠壓自己的氣球,稍不留神就會炸掉。
白天就炸過一次,在課堂上跟故意挑釁自己的弗雷動了手,和弗雷一塊獲得了寫檢討的懲罰。
巴德爾正打算進一步嘲諷阿比斯,忽然門口傳來了兩下敲門聲。
圖書館晚上不對外開放,圖書管理員又參加教職工聚餐去了,按理來講,整個圖書館現在就只有他一個人。
咚咚——
又敲了兩下。
巴德爾從床上下來,中途把身體交給阿比斯,切換了身體的形態。
阿比斯打開門,光線昏暗的走廊上並沒有人。
咚咚——
一模一樣的敲門聲再次響起,不過這次,聲音是從走廊一側的拐角處傳來的。
巴德爾:「惡作劇?」
合理的猜測,畢竟阿比斯白天才和弗雷打過架,弗雷極有可能大半夜跑來捉弄阿比斯。
如果是平時,阿比斯會選擇回到房間關上門,放下一個隔音咒讓想要捉弄他的人白跑一趟。
偏偏今天阿比斯心情很不好,他不介意反過來,嚇瘋送上門來的蠢貨。
黑色的死氣從阿比斯身上散開,散出死氣的部分皮膚就這麼消失不見,露出平日裡被包裹遮掩的森森白骨。
他關上門,房間裡的光亮被徹底隔絕,昏暗中他那雙靛色的眼瞳猶如兩團鬼火,朝敲門聲傳來的方向緩緩飄去。
走廊拐角往外就是頂層擺放書架的地方,那裡一盞燈都沒有,比阿比斯房間外的走廊還要伸手不見五指。
阿比斯走到那,聽見樓梯方向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接著是書籍被扔下樓梯的響動。
阿比斯繼續順著聲音前行,他路過一扇窗戶,窗戶玻璃上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樣,蒼白的皮膚殘缺不齊,修長的頸骨暴露在空氣中,殘少的部分從脖子斜著往上橫跨右眼,最後沒入額角,幾乎半張臉都是骨頭,
阿比斯跟著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走到了樓下,周圍一片漆黑,但對亡靈而言卻是亮如白晝。
聲音最後停在了通往地下禁書區的大門前,一顆有彈力的小球孤零零地在那,明明沒有人拍它,它卻還是一彈一彈,每次都是同樣的高度。
阿比斯走到那顆球旁邊,伸手接住它。
沒有了小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周圍頓時又安靜下來。
死一般的寂靜在空氣中蔓延,像極了捕食者在發起進攻前一刻的屏息。
下一瞬,阿比斯被奪走了視覺。
這絕對不是弗雷或其他學生能做到的事情,阿比斯想要反過來嚇人的念頭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他轉身朝圖書館大門走去,就在這時巴德爾突然開口,厲聲提醒他:「躲開!」
阿比斯反應飛快,可還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到了書架上。
書架上的書籍因此掉落,阿比斯被死死壓制著,緩緩滑落在地,動彈不得。
黑暗中,阿比斯眼底的靛色越發濃鬱,他正要發狠,突然察覺到對方壓制自己的方式有點熟悉,潛伏在四週黑暗裡蓄勢待發的死氣就像是準備攻擊外敵時突然發現來者是自家主人的狗狗,遲疑而又緩慢地,收起了自己的獠牙和利爪。
「你在幹嘛?」巴德爾不敢置信地問。
阿比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看不見,其他感官變得格外敏銳,他能感覺到壓制自己的東西在慢慢靠近,輕緩的呼吸落在他的……骨頭上。
酥麻感爬上背脊,可阿比斯卻來不及沉溺,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驚恐地想要召回死氣恢復原來的樣子,可還沒等他這麼做,一抹帶著溫度的柔軟落在他的顴骨上。
……誒?
阿比斯愣住,壓制他的存在卻像是找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新玩具,可著他裸露在外的骨頭來玩兒,從臉頰到脖頸,還用力扯開了他的衣領,崩開的扣子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隨即順著慣性慢慢滾遠。
巴德爾也不是笨蛋,他根據阿比斯的反應猜測:「……是林灼?」
阿比斯哪還有功夫回答巴德爾,禁錮他的力道緩緩鬆開,他環抱住懷裡的林灼,一面是累積了一整天的情緒亟待宣洩,一面又想跟林灼商量先停一停,別在禁書區正對門這做,結果林灼根本不管他,狠狠把他摁回到了書架上,封住了他的口舌。
四週的死氣悄悄回到阿比斯身上,重新凝成皮肉遮掩住森白的骨架,林灼親過癮了抬起頭,發現骨頭不見還有些不滿,她靜靜地盯著阿比斯的喉結,阿比斯雖然沒有看到林灼的眼神,卻隱約有種被野獸盯上的錯覺,彷彿下一秒對方就會用鋒利的獠牙撕開他的喉嚨,吃下他的血肉,重新貼上他脖頸的骨頭……
阿比斯趕緊把自己的骨手交了出去,掌骨摸索著貼上林灼的臉頰,拇指的骨頭主動送到林灼唇邊,無聲祈求林灼給自己留點體面,就算他再怎麼高興林灼不嫌棄他露出白骨的模樣,也還是更希望自己在林灼面前像個正常的活人。
林灼向著骨手所在的方向偏了偏頭,啟唇將那截指骨納入口中,勉強應下了阿比斯的懇求。
冰冷的地面漸漸被人體染上溫度,混亂間,能聽到阿比斯帶著喘息的聲音——
「別在這……唔……」
林灼沒有什麼都依著阿比斯,也沒有把視力還給他。
過了不知道多久,兩人的呼吸慢慢緩和下來,阿比斯黏人地在林灼汗濕的頸邊廝磨,他知道圖書館的書架下面不是一個適合溫存的地方,他想帶林灼回他的宿舍,話語剛要出口,圖書管理員的聲音在十幾米外突然炸響——
「誰在那!?」
阿比斯呼吸一滯,他正要抱著林灼從落滿了書籍的地上起來,結果又被林灼給無情地摁了回去。
砰地一聲,是阿比斯後腦勺撞到書架上的聲音,可圖書管理員卻像是沒聽到一樣,還在十幾米外晃悠,提在管理員手中的燈時不時透過書架掃過他們,阿比斯看不見,那光短暫地落在林灼的臉上,被照亮的豎瞳中除了饜足,還有未散盡的冰寒。
管理員聽不到這裡的聲音——意識到這點,阿比斯鬆了口氣,心想應該是林灼用了隔音咒。
「我們……」阿比斯開口詢問林灼,話沒說完,林灼往他手裡塞了顆球,就是之前在禁書區大門前彈個不停的那顆,阿比斯早就把它扔掉了,林灼不知道從哪又弄了回來。
阿比斯不解其意,他順從林灼的意思握住那顆球,然後又被林灼覆著手背舉起手,把球扔了出去。
林灼的隔音咒只限制在他們這個範圍,球被扔出去,砸在了隔壁的書架上,發出的動靜讓管理員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阿比斯都懵了,他不明白林灼的意思,要命的是林灼還在這個時候把視力還給了他,並在他身上施加了禁錮,令他再一次無法動彈。於是他就這麼看著光亮一點點靠近,林灼在他面前站起身,不緊不慢地整理好衣服,徒留他一人衣衫不整,狼狽地靠坐在書架底下。
阿比斯藉著那燈光看清了林灼眼底居高臨下的冰冷,一個可能突然出現在他腦海裡:林灼會不會只給自己施加了混淆視線的咒語,那麼管理員過來,就只會看到他一個人。
可是為什麼,林灼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阿比斯不解地看著林灼,內心除了驚惶,還有不肯相信林灼會這麼對自己的委屈。
管理員走到書架旁的過道上,一覽無餘的光亮讓阿比斯心臟驟停,可管理員沒有看見他們,也沒有看到散落一地的書籍,而是就這麼越過這一排書架,警惕地走向下一排。
最終,管理員什麼都沒找到,他甚至沒看到那顆被扔出去的球,嘟囔著可能是在聚餐上喝多了,提著燈離開。
阿比斯僵硬地收回視線,看著林灼在自己面前蹲下,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頰,對他說:「沒有下次。」
什麼?
阿比斯緩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林灼是什麼意思:她在不滿他連續兩個晚上都不過去找她。
明明他們並沒有過任何約定,就連關係都沒有說明,可林灼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僅僅因為自己不高興,就給不來找自己的阿比斯送來了驚嚇和懲罰。
要命的是,阿比斯面對因此生氣還過分嚇唬他的林灼,非但不覺得生氣,反而感到欣喜。
原來不止他一個人在為無法相見的夜晚而煎熬。
那樣的欣喜,和當初在酒館的鏡子前看到自己脖子上的掐痕,發現自己比其他種族更適合林灼的滿足一樣扭曲又怪異。
施加在他身上的禁錮被解開,他抬手抱住林灼,親吻她的尖耳,用她喜歡的清冷嗓音向她承諾:「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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