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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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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昔邀曉] 回到過去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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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0 00:43: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林灼的目光落在那四根手指上,認真思考是否要將其削掉方便她把門關上。

  門外的人大概是感應到了危機,開口為林灼提供了另一個建議:「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好好談談?」

  顯然高貴的公爵大人並不擅長對自己妻子以外的人用如此低姿態的方式說話,因此語調顯得有些生硬。

  林灼沒動,她還在考慮。

  克洛里斯:「用一場對話杜絕日後無休止的糾纏,我想這很划算。」

  確實划算。

  林灼鬆開了門把手,但她不打算把克洛里斯請進家門,更不想站在門口和他談,於是林灼給莉莉絲留了一張紙條,謊稱自己要外出買點東西,然後把克洛里斯帶到了附近一家沒什麼客人的咖啡館。

  「晚上好。」咖啡館的老闆正在擦拭杯子,聽到開門的聲音回過頭,意外發現來了兩位奇怪的客人。

  他們一個用了視覺混淆咒,讓人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能大概判斷出是一個女孩,另一個用黑色的風衣和兜帽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單看身形,應該是一位男士。

  男士只點了一杯咖啡,女孩點了一杯檸檬水和一塊蔓越莓蛋糕,老闆將東西端過去時,看到了那位男士的下半張臉以及從兜帽中垂落的金色長髮,總覺得眼熟,但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老闆仔細回憶,卻怎麼也抓不住那一絲熟悉感的來源,直到他的目光掠過店內新置辦的晶體屏,一個答案呼之欲出——今天的轉播上出現過這張臉!

  他難道就是……

  咦?

  激動興奮與不敢置信剛從心底升起,老闆就忘了這份情緒從何而來,也忘了剛剛瞥見的那半張臉。

  他莫名其妙地歪了歪頭,碰巧又有一位客人從外面進來,他便把怪異的情緒拋諸腦後,招待起了新顧客。

  雖然那位新來的顧客也用了混淆咒,別說面貌,就連衣著身形都看不太清。

  難道最近流行這個?

  老闆抱著疑惑,回到櫃檯煮起了新顧客點的咖啡。

  林灼與克洛里斯坐在靠窗的卡座,窗外就是大街,路燈昏黃,藍色的月亮藏在雲層後面,偶爾露頭,能看出是個彎鉤的形狀。

  西沃大陸有兩輪月亮,藍色的叫大月,黃色的叫小月,兩輪月亮不會同時出現在天空,按照他們出現的頻率,可以將每年分成十個小月和兩個大月。

  大月滿月那天,藍色的月亮會變成紅色,獸族會在紅色月光的影響下覺醒血脈,進入狂亂狀態。

  狂亂狀態的獸族臉上身上都會出現獸紋,同時武力暴增,最要命的是,他們會失去理智。

  所以許多小城市會在大月期間禁止獸族入城,因為小地方沒能力建設在大月月圓時拘禁獸族的獸容所

  克洛里斯看到月亮,算了算時間,說:「天空城不適合讓獸族度過狂亂,學校和普通的獸容所也沒能力拘禁你。」

  林灼拿起銀白色的小叉子,視線專注在面前的蔓越莓蛋糕上:「所以?」

  克洛里斯:「毒瘴森林,阿斯莫德從那搬走很多年了,那裡是個不錯的選擇。」

  林灼用小叉子的側面切下蛋糕尖尖:「我要是你,就不會糾結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公爵大人。」

  林灼的敬稱讓克洛里斯想起了他們倆第一次見面時,林灼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她對他說:「日安,尊貴的亞爾夫海姆公爵。」

  這個孩子似乎從不認為自己能從血親身上得到一絲一毫的愛,因為沒有任何期待,所以在初次見面時,完全就是一副對待陌生人的態度。

  「那絕不是無關緊要的問題,」克洛里斯說:「還有你可以叫我克洛里斯,或者祖父,挑你喜歡的。」

  「可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我是弗雷‧布萊特的女兒』這一事實。」林灼一口吃下蛋糕尖尖,鬆軟的蛋糕胚加上甜甜的奶油混合著酸酸的蔓越莓,味道不錯。

  克洛里斯對林灼的回答並不感到意外,甚至無法產生半點埋怨。

  但他還是希望林灼能給這個世界的他們一個機會,於是克洛里斯用對待弗雷的習慣,問林灼:「我能聽聽你對他們的看法嗎?我說是這個世界的弗雷和伊露麗。」

  林灼喝下一口檸檬水,克洛里斯這種「先傾聽,而不是自顧自表述自身需求」的行為讓她感到怪異,有種……有種面對莉莉絲的錯覺,準確地說是面對家長被當成小孩的錯覺。

  林灼不喜歡這種感覺來自克洛里斯,於是她很不配合:「不能。」

  克洛里斯:「我只是想確認你對他們是否還抱有仇恨。」

  林灼:「我已經能分清誰是誰了,雖然他們也叫弗雷和伊露麗,雖然他們長得一模一樣,雖然從血緣上來講他們依舊是我的雙親,雖然我還是不喜歡他們……但是我知道他們不是真正意義上拋棄我的那兩個人,所以我不會再故意為難他們,也不會高高興興把他們當成我的父母——如果你想要知道的是這個的話。」

  克洛里斯:「他們放不下你。」

  林灼嗤笑一聲,繼續吃蛋糕:「所以,需要我滾遠點不讓他們撞見嗎?」

  克洛里斯:「我和聽風也放不下你。」

  林灼突然覺得眼前這塊蔓越莓蛋糕變得不好吃了,但她還是繼續把蛋糕往嘴裡送:「我不需要你們的『放不下』,我只需要你們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

  「早點厭倦這種無聊的認親遊戲離我遠點,這對我們都好。」

  克洛里斯:「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我儘量,但我也希望你不要躲著我們,公眾場合有偶遇很正常。」

  林灼直接套用克洛里斯剛才的回答:「我儘量。」

  這當然不是妥協的意思,而是在告訴對方,你們管好自己,我才有可能不躲著你們,儘量把你們當成普普通通的陌生人來看待。

  趁這個機會,克洛里斯還向林灼表達了一番遲來的歉意:「很抱歉讓阿斯莫德奪走了你的記憶。」

  林灼面無表情且無動於衷:「但你不後悔。」

  克洛里斯承認:「不然我永遠不會知道你是誰。」

  古爾薇格是對的,他們爺孫倆真的很像,時不時就會幹上那麼一兩件任性又過分的事情,往往理不直氣還壯。

  林灼吃完蛋糕準備走人,克洛里斯又說:「還有件事。」

  林灼看向克洛里斯。

  克洛里斯:「和塞繆爾有關。」

  林灼蹙眉,因為過往種種,她不太想再聽到這個名字,但此時此刻,她又有種奇怪的預感,告訴她最好聽下去。

  「塞繆爾死了,就在幾個月前。」克洛里斯突然話鋒一轉:「還記得你失憶的時候,弗雷拿了你的銅幣被傳送到德菲克特城,結果遭遇襲擊那件事嗎?」

  克洛里斯:「塞繆爾死後,弗雷想起當初就是塞繆爾在德菲克特城襲擊了他,還催眠他讓他忘了這件事。」

  睡眠隨著施術者的死亡而失效,這很合理。

  然而林灼卻像是聽到了晦澀難懂的陌生語言,完完全全無法理解:「是塞繆爾襲擊了弗雷?」

  林灼感到荒謬。

  誰都有可能傷害弗雷,唯獨塞繆爾不可能,因為……那可是塞繆爾,幾乎可以說是弗雷第二個父親一樣的存在。

  別說林灼,古爾薇格一開始也不相信,不是因為塞繆爾對弗雷足夠友好,而是因為「時間」。

  塞繆爾是在所有學生返校後,發現弗雷和伊露麗沒有跟著一塊回學校,然後才從學校出發趕來德菲克特城,弗雷遭遇襲擊則是在塞繆爾離開學校後的第三天,沒有直達傳送陣的情況下,從學校到德菲克特城,需要至少五天。

  時間根本來不及。

  況且弗雷遭遇襲擊的街道還出現了元素爆炸,她一直懷疑那場爆炸是襲擊弗雷的人幹的,目的是為了擾亂現場元素防止她用回溯魔法窺探其真實身份。

  以塞繆爾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

  直到塞繆爾的屍體變成人偶,古爾薇格終於相信那位向來倒霉又心善的塞繆爾老師身上恐怕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克洛里斯簡單說了一下塞繆爾的屍體變成人偶的事情,告訴林灼:「那具人偶現在還放在學校。」

  林灼的手指輕輕地抽搐了一下,又是人偶?

  林灼想到費德里科和神族,又想起她最後一次去救莉莉絲時,阿比斯曾在她身上看到了第六世界的神族留下的標記,可她明明沒有去過第六世界的荒蕪之地第五層,又怎麼可能和第六世界的神族有接觸。

  難道從一開始,她身邊就有神族的信徒?

  林灼還沒來得及消化完這些資訊,克洛里斯繼續道:「另外就在半個月前……」

  林灼抬眸:還有?

  當然還有,且這才是克洛里斯把以上資訊告訴林灼的原因:「伊露麗生母的家族突然要求讓不肯結婚的伊露麗收養一個孩子當繼承人。」

  「那個孩子叫亞伯。」

  「伊露麗說,這個亞伯和你記憶中那個叫亞伯的孩子,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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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0 00:43: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走出咖啡廳時,天還不算晚。

  大街上許多店舖的櫥窗都還亮著燈,來來往往路過的行人也不少,唯獨林灼挑選的那家咖啡館格外冷清,從她帶著克洛里斯進去到出來這段時間,只進過三位客人。

  其中兩位是對情侶,現在仍在店裡坐著,還有一位是在林灼他們之後進的店,和林灼一樣用了視覺混淆咒,如今也跟著從咖啡館裡出來了。

  克洛里斯頗有些意猶未盡,在他想要提出送林灼回家之前,那個用視覺混淆咒覆蓋全身的顧客走到林灼身旁,林灼自然而然地牽住了那人的手。

  克洛里斯微愣,隨即想起自己和林灼來咖啡館的路上,妻子柳聽風從晚宴現場傳來消息,說巴德爾已經離開,於是猜到眼前這個被林灼牽著手的人恐怕就是阿比斯或巴德爾。

  來得可真快。

  「明天見。」林灼跟克洛里斯約好明天去恩布拉家的宅邸,確認亞伯的真實身份。

  說完林灼牽著被她識破身份的阿比斯走了。

  克洛里斯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在夜幕之下越走越遠,他知道眼下的情況已經比預想的要好很多,但還是難免惆悵。

  畢竟那是他的孫女,弗雷的女兒,他們本該成為家人。

  可現實卻是他們能成為無冤無仇的陌生人就已經很難得了。

  這邊克洛里斯滿懷遺憾,那邊林灼還在回憶克洛里斯提供的消息。

  亞伯的出現讓伊露麗非常吃驚,為此她特地聯繫了弗雷,通過弗雷找到阿斯莫德,向其詢問第六世界的塞繆爾的婚姻情況。

  阿斯莫得已經把記憶還給林灼,三十六年過去,除了必要的資訊早就用紙筆記錄,其他的都已經記不太清了,林灼記憶裡有關塞繆爾的情況,他只依稀記得個大概——

  沒人知道塞繆爾的妻子是何方神聖,至於亞伯,他從小就跟著母親生活,塞繆爾是借助公爵家的勢力才找回自己的孩子,可惜孩子的母親已經去世,只留下這個孩子從小在貧民窟流浪,因此亞伯的身體非常差。

  考慮到林灼的出現讓弗雷遠離了塞繆爾,塞繆爾沒能找到自己的孩子也算正常。

  那個孩子意外被伊露麗生母的家族看上,雖然過於巧合,但也說得過去。

  問題在於,伊露麗不打算收養亞伯。

  哪怕伊露麗幾經輾轉確定亞伯的出現並沒有什麼疑點,伊露麗依舊不想收養亞伯當自己的繼承人,誰都可以,只有亞伯不行。

  可在幾天前,伊露麗突然將亞伯接回了恩布拉家,就連她自己也暫時從研究院搬回家裡住,這一情況在旁人看來可能沒什麼,只會以為伊露麗終於被說服,決定收養亞伯。

  但在擁有共同秘密的弗雷看來,這簡直反常到不能再反常。

  伊露麗的性格弗雷比誰都瞭解,她能執拗到寧可選擇分手都不願繼續和他在一起,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天內就改變想法接受亞伯。

  為了弄清楚情況,弗雷專門去找伊露麗,伊露麗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太好,當被問到她為什麼要讓亞伯住進家裡時,伊露麗表現的比弗雷還要意外:「為什麼不可以?」

  得到回答的弗雷二話不說發動了他們之間的靈魂伴侶契約,想要確認眼前的女人還是不是他的伊露麗。

  然而從各自身上傳來的應和驗證了伊露麗就是本人,弗雷越發困惑,伊露麗則在契約掀起的魔力餘波下愣怔許久,接著頭痛起來,並陷入昏迷。

  伊露麗一昏就是幾個小時,醒來後她恢復正常,和弗雷一樣困惑自己為什麼會接受亞伯,還為了亞伯專門搬回家住。

  伊露麗沒再回家,也沒回研究院,而是和弗雷在一塊待了一天,一天過去後,伊露麗終於想起自己為什麼會變得不對勁:「那個叫亞伯的孩子有問題,我沒辦法拒絕他所提出的要求。」

  弗雷想起了塞繆爾,表情變得很難看:「催眠。」

  幸運的是就算催眠也分層次深淺,伊露麗只跟亞伯相處了幾天,催眠程度還不算特別深,所以亞伯並未探問出伊露麗最初不願意收養他的原因,更不知道這一切和林灼有關。

  「你說塞繆爾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林灼問阿比斯。

  從咖啡館到林灼家這條路並不算偏僻,阿比斯不得不維持混淆咒,免得被人認出他的身份,給林灼和莉莉絲造成困擾。

  阿比斯無法回答林灼的問題,因為他也不知道答案,不過有一點他能肯定——塞繆爾與神族有關,他所做的一切,很可能都是為了神族。

  林灼:「明天早上先去學校看看吧。」

  塞繆爾的「遺體」還在學校,而且林灼想跟古爾薇格再借一樣東西。

  阿比斯:「我陪你一起。」

  事關林灼與神族,他不想錯過任何細節。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林灼家門口,林灼看樓上莉莉絲房間的燈還亮著,突然想起來:「過幾天這邊有個篝火晚會,莉莉絲說想見見你。」

  還在猜測塞繆爾與神族到底有什麼陰謀的阿比斯被打斷思緒,他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對林灼鄭重道:「我會在她面前好好表現。」

  林灼笑著踮起腳尖,在家門口跟阿比斯交換了一個淺淺的吻:「我很期待。」

  當晚阿比斯沒有留下。

  他要想明天早上能使用身體,今晚就得把時間交給巴德爾。巴德爾回到天空城,把原定放到明天解決的事務花一晚上連夜處理完,第二天一大早阿比斯接手身體,避開莉莉絲來找林灼,兩人直奔學校。

  放在學校的那具塞繆爾人偶早已被老師們拆得七七八八,林灼來時就看到人偶內部結構非常精巧,就連校長古爾薇格都沒忍住加入其中,研究起了人偶的構造與刻在每一塊齒輪上的符文。

  「我沒在裡面找到『修飾外形』的符文或魔法陣,所以多半是用了幻術,讓我們誤以為他的身體和普通人沒有區別。」古爾薇格的手指落在人偶頭部,本該是大腦的位置用玻璃容器做成了腦子的形狀,此刻裡面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但:「施展幻術所動用的魔力,應該就來自於這裡,這裡大概裝過血,眾所周知血液中蘊含魔法元素,他剛『死』那會兒這裡應該還有血,所以幻術能繼續維持下去,等血液全部消失,幻術無法支撐,這才暴露出他的真實面貌。」

  如果不是弗雷插手,耽擱了塞繆爾下葬的時間,他們也不會在幻術失效後發現塞繆爾的遺體居然是一具人偶。

  林灼看著人偶的內部結構,確定和當初在荒蕪之地第五層看到的那具人偶一模一樣。

  當時林灼把那具費德里科人偶給劈開了,人偶內部也有用玻璃容器做的腦子,腦子裡裝著暗紅色的血液,血液通過一條條藏在齒輪間的透明管流向全身。

  林灼問古爾薇格:「人偶裡面一滴血都沒有了嗎?」

  古爾薇格確定:「一滴都沒有。」

  她說:「人偶內部有用於自毀的魔法陣,魔法陣啟動後會將血液全部烘乾。」

  有點可惜,但還好,還有亞伯這條自己找上門的線索。

  林灼對古爾薇格道:「我想跟你借一樣東西。」

  古爾薇格已經習慣了:「這次是什麼?」

  林灼:「我以前跟你借過的,不過沒用上,現在正好有用。」

  ……

  林灼想要借的那樣東西有點特殊,如果非要外借,古爾薇格必須同行。

  林灼沒有意見,於是三人帶上外借的那樣東西,來到了林灼跟克洛里斯約好碰頭的地方。

  到了那裡,林灼又得知一個非常糟糕的消息——解除催眠後就一直和弗雷在一塊的伊露麗今早回了趟研究院,險些在研究院內部被人下藥綁走。

  ……

  正午時分,炎熱的太陽高掛在空中,恩布拉宅邸的二樓,一個亞麻色短髮的天族小男孩站在落地窗前。

  他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大門,任誰見了都會認為這個剛被收養來的孩子是在等這裡的女主人——伊露麗‧恩布拉回家。

  男孩那小小的身形與大大的落地窗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再想想這孩子的來歷,怪叫人心疼的。

  「亞伯少爺。」一位身形高瘦的女僕敲門進來,女僕板著臉,即便男孩轉頭一臉無措地看向她,她也不曾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柔和,語氣冷硬道:「我叫安娜,從今天起由我來代替黛西,照顧你的飲食起居。」

  男孩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為什麼?」

  女僕安娜:「這是夫人的意思,等夫人回來,您可以親自去問她。」

  男孩一副膽小懦弱的模樣,即便難過也不敢擺出小主人的架勢去責怪誰。

  反倒是女僕安娜,哪怕用著敬語,也能看出她完全沒把男孩放在眼裡:「午餐已經準備好了,請您先去吃點東西吧,黛西和我說您早餐就只吃了半塊麵包,我恐怕這不利於您的身體健康。」

  男孩不想從窗戶邊離開,又不敢違抗女僕的命令,只能三步一回頭,戀戀不捨地往門口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男孩身體不好走路不穩當,快到門口的時候,男孩像是被什麼絆倒摔了一跤,擦破了膝蓋。

  一直冷著臉的女僕終於有了別的表情——她嚇了一跳。

  趁著主人不在家苛待小主人是一回事,在小主人身上留傷是另一回事。

  她趕緊過去扶起男孩,把男孩抱到椅子上坐下,然後掏出手帕摁在男孩膝蓋的傷口上。

  「您在這等著,我去拿醫藥箱。」說著女僕起身就要離開。

  這時男孩的聲音從女僕身後傳來,還是那樣的稚嫩軟糯,卻因為聲調平穩且沒有情緒起伏,顯得格外詭異:「不用了。」

  男孩話音剛落,女僕就被定在了原地。

  女僕沒有回頭,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整個人就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男孩扔掉膝蓋上的手帕,小手在傷口上按了一下,一個小小的魔法陣浮現又消失,再拿開手,傷口已經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男孩腳邊沾了血的手帕嗤地一聲燒了起來,男孩視而不見,對女僕說:「我沒有受傷,並且已經吃過午餐,你現在出去,沒事下午不用再來找我。」

  女僕就像一具牽線木偶,聽從指揮離開了房間。

  房間內,沾血的手帕燃燒殆盡,男孩從椅子上起來,走到落地窗邊繼續站著,小小的背影依舊惹人憐惜,可倒映在窗戶玻璃上的臉卻不見半點表情。

  房間外,離開的女僕安娜徑直走到一樓的待客廳,開門進去的同時,偽裝褪去,黑髮的半精靈穿著剛借來的女僕裙,從袖子裡掏出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包藏起來的帶血手帕。

  待客廳裡,阿比斯、古爾薇格、克洛里斯、柳聽風,還有弗雷和臉色蒼白倚靠在弗雷懷中的伊露麗同時向穿著女僕裙的林灼看去。

  這麼多人齊聚一堂,然而在林灼回來之前沒有一個人肯開口說話,因此氣氛格外壓抑,被借來的魔石杵在旁邊,別說像平時一樣囉嗦絮叨,就連眼睛都不敢睜開,彷彿它只是一塊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大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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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0 00:44: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章

  焦急等待的阿比斯率先向林灼走去,其他人也紛紛從沙發上起身。

  伊露麗身上還有藥效殘留,根本站不穩,但她硬要起來,只能靠弗雷攙著。

  今天早上,也就是林灼帶著阿比斯去學校看塞繆爾的遺體,順便找校長借魔石那段時間,伊露麗差點被人從研究院綁走,如果不是約好今天要跟林灼見面,弗雷知道伊露麗絕對不會耽擱時間,從而及時發現異樣,綁架犯恐怕已經得逞。

  據悉給伊露麗下藥的人是她手下的一位研究人員,為此研究院已經被阿比斯下令封鎖,沒走程序擅自讓第十軍團包圍帝國研究院的弗雷也得到了特令允許,在調查清楚事實真相之前,研究院內外樹立屏障,不得進出,更不許相互傳遞任何資訊。

  下藥的研究人員很快招供,說自己這麼做是因為嫉妒伊露麗能依靠貴族的權勢在研究院擁有特權,但他沒打算傷害伊露麗,只是想將伊露麗綁走,囚禁幾天嚇唬嚇唬她,並讓她在不做任何申請的情況下缺席研究院的工作,這樣院長一定會對她失望,改換自己來負責整個項目。

  之後弗雷的人從研究人員的宿舍搜查出許多物證,證實對方說的都是真話,還查到了對方準備用來囚禁伊露麗的場所,是帝都東岸碼頭附近的一座廢棄倉庫,被他雇來看守伊露麗的幾個人也被一網打盡。

  整個事件被查得清清楚楚,唯一的疑點就是研究人員到底哪裡來的自信,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不會讓人發現,還能頂替伊露麗接手研發無核痛抑製劑的項目。

  可他既然能自大到認為是伊露麗用特權奪走了他出頭的機會,那麼一時盲目以為自己的計畫天衣無縫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場意外打亂了他們原本的安排,伊露麗不顧自身藥效還未退散,非要跟過來和林灼一起確認亞伯的身份,只求能跟林灼多待一會兒。

  介於塞繆爾的人偶內部有烘乾血液的自毀魔法陣,逼問套話一類的手段是不能用了,林灼打算在不讓亞伯起疑心的前提下拿到亞伯的血,再借由魔石格歐費因,讀取亞伯的記憶。

  其實讓阿斯莫德來偷亞伯的記憶也行,反正他還欠林灼一個要求。可他們不確定亞伯會不會也是人偶,如果亞伯是人偶,阿斯莫德竊取記憶的能力恐怕無法奏效。

  所幸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林灼在房間內外設下防窺聽窺視的屏障,又設了好幾個隔音咒和混淆咒,接著趁手帕上的血液還沒乾透,把血抹到了魔石身上。

  這麼做的同時,她還告訴在場眾人:「亞伯看不破我的偽裝,但他的催眠對我能起效果。」

  亞伯讓林灼忘了他受傷這件事,如果亞伯沒把林灼當成一個普通的女僕,且林灼袖子裡還藏著沾血的手帕作為提醒,讓林灼能擺脫催眠,林灼恐怕真的會忘記自己悄悄唸咒語讓亞伯摔倒的全過程。

  ——那個看似年幼的小男孩,擁有與林灼不分伯仲的實力。

  確定這點,眾人越發想要知道亞伯的真實身份,以及他接近伊露麗的目的。

  唯一在狀況外的魔石被迫吸收了亞伯的血液,因為在場都是大人物而不敢胡咧咧的它心想好吧,不過就是當一塊工具石而已,也不是第一次了,速戰速決,回去興許還能趕上下午場的高年級球賽。

  可當亞伯的記憶通過血液內蘊含的魔法元素清楚陳列在它的腦海裡——如果它有腦子的話——安心做一塊工具石的決定和下午的高年級球賽統統被它拋到了腦後。

  它甚至忘了之前的緊張和沉默,罵了一句:「見鬼!他怎麼會是這樣的人!這不可能!!絕不可能!!!他瘋了嗎!?亞伯、不對,塞繆爾、也不對,他是、他是——」

  魔石一副快要喘不上來氣的模樣,費盡力氣才把那個名字喊出口:「——法聖,費德里科!」

  「他怎麼可能會是這樣的人!?我很混亂!誰來幫我理一理!?」

  魔石嚷嚷著透露出的資訊完完全全出乎他們的預料。

  哪怕林灼和阿比斯早就猜到費德里科與塞繆爾和亞伯之間有關係,也沒想到亞伯和塞繆爾就是費德里科本人。

  克洛里斯他們知道的資訊比林灼和阿比斯要少,因此更加訝異,看著魔石的眼神充滿驚疑,那畢竟是失蹤多年的法聖,所以比起相信魔石的話,他們覺得魔石瘋了的可能性更大。

  面對懷疑的目光,魔石的情緒越發不受控制:「別這樣看我!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比你們還不願意相信!那可是費德里科!我整個石頭都要炸了好嗎!!」

  魔石情緒激動,最後是古爾薇格出聲安撫,讓他慢慢平靜了下來,可它還是很震驚,它語無倫次道:「這太可怕了,就算知道了一切,我還是想問,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的?」

  古爾薇格:「這個答案該由你來告訴我們,現在知道最多的毫無疑問是你,格歐費因。」

  魔石:「哦、好吧,好吧,你說得沒錯,現在沒有人比我知道更多,雖然這很複雜,也很不可思議,但除了我沒有人能告訴你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只能靠我了。」

  就算驚惶魔石也沒忘自我誇耀一番,接著它轉身背對眾人,光滑如鏡的平面上發出光芒,並緩緩出現影像。

  影像中是一個人族少年,少年的長相與那座至今還立在國家圖書館大門前的法聖銅像十分相似,但要稚嫩許多。

  像是為了證明這個少年就是費德里科,魔石專挑他那些為人所熟知的事蹟來放。

  比如他曾以最小的年齡入選王庭騎士團,又比如他年紀輕輕就已經到了準法聖的境界,還有在著名的「魔襲之日」,他憑一己之帶領王庭騎士團守衛聖都,擊退魔族大軍,還在保衛家國的浴血廝殺中一躍成為法聖。

  他是全民崇拜的王庭騎士,他是人人追捧的雙法聖之一,無論是在海底深處的人魚之淵,還是在野蠻無序的瑪爾施,到處都有他的傳說,到處都有喜歡他敬畏他的生靈。

  由他帶領的王庭騎士團是皇室手裡最鋒利的一把刀,因為他,無論是光明教還是貴族議院,都不得不臣服於皇室的統治。

  而從費德里科本人的記憶來看,他確實是一個表裡如一,品行兼優近乎完美的人族,然而身為人族的他,天生就有一項「劣勢」,這是所有人族都要面對的「不公」,那就是「壽命」。

  在一眾智慧生物裡,人族是最短壽的種族,沒有之一。

  哪怕費德里科是法聖,他的壽命也不過只增長了一倍——兩百歲,這是他的極限。

  年輕力壯的時候他還能坦然面對必將到來的終結,可當身體開始衰老,當他看著那些不如自己的存在因為種族優勢而青春長壽,擁有更加長久的歲月,費德里科終於還是品嚐到了「不甘」的滋味。

  身為全元素親和的人族法聖,他怎麼能忍受自己就這麼衰老死去。

  至於要怎麼扭轉劣勢延長壽命,答案有很多,比如接受血族的初擁,又比如找個可靠的亡靈,讓對方在自己死後轉化自己。

  可無論是血族還是亡靈,他們都是人人喊打的黑暗生物。

  費德里科不願成為他們,於是他想到了神族,無所不能的神族一定可以幫他突破人族壽命的限制。

  但神族已經消失很多年,他需要先找到神族的下落,為此他前往魔武第一學院,做到了巴德爾學生時期一直想做卻沒能做到的一件事:到禁書區深處,拿到那本神族留下的日記,追查神族的下落。

  當時的校長還不是古爾薇格,以費德里科的威望,獲取進入禁書區深處的權限並不難。

  然而神族的日記上使用了神語,費德里科又花費幾十年,才終於弄清楚上面究竟寫了什麼。

  那是神族失蹤的真相,原來光明神消失不是因為祂帶走了魔神,而是所有神明,無論是光明神還是魔神,又或者是作為光明神附庸的精靈神,所有神族都被創造一切的創世神關押進了荒蕪之地第五層。

  得知神族下落的費德里科收拾好行李,孤身一人前往荒蕪之地,也是在那一天,王庭騎士費德里科消失在了世人眼中,皇室的統治也隨著他的失蹤,步入無可挽回的黃昏。

  費德里科成功進入荒蕪之地第五層,找到了神族,那時的神族還不像林灼遇到祂們時那樣怪異瘋癲,祂們條理清晰、情緒穩定地跟費德里科定下約定,只要費德里科能讓祂們出來,祂們就把費德里科轉化成更為長壽的天族。

  「你最好不要讓我們失望,費德里科。」

  「當然。」費德里科站在那條地裂縫旁,他的自信來源於他從未有過失敗的經歷,也來源於他手中那頁從預言之書上撕下的紙張。

  「只要能掌握回到過去的時間魔法,我就能在你們犯下錯誤之前告知你們未來,避免你們的行為惹怒創世神,導致祂將你們關在這裡。」

  陽光透過頭頂的洞窟裂口灑落在他身上,也照耀在他手中那張預言之書的紙張上。

  預言之書不是全知之書,它只能回答有關未來的問題,不能告訴費德里科如何研究時間魔法。

  所以費德里科只在上面寫了一句話,他問,未來誰能參透時間魔法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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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通過費德里科的視角,他們不僅觀看了費德里科與神族達成交易的全過程,還瞭解到了費德里科在這期間的心理變化。

  費德里科踏入荒蕪之地第五層之前的人生堪稱傳奇,他本人也是智慧與強大的代名詞。

  所以他一開始在預言之書上寫下這個問題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尋找能破解時間魔法奧秘的智者,而是想向神族證明自己的才能。

  他相信,如果這世上真的存在能領悟時間魔法的人,那個人多半會是他,預言之書上會顯示出的答案不外乎兩個,一個是沒有人能觸碰時間魔法,誰都不能,哪怕是在未來;另一個就是他的名字。

  如果預言之書給出的答案是他的名字,他就可以借此向神族證明自己的價值,好讓神族答應與他交易。

  他利用自己的權勢拿到了兩頁空白的預知之書的紙張。

  他在第一張紙上寫下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未來的我是否能突破人族的壽命限制。

  紙上浮現答案:能。

  接著他在第二張紙上寫下:未來誰能參透時間魔法的奧秘。

  預言之書沒有直接給出那個人的名字,這種情況自神族消失,其他種族能隨意取用神的名字後經常出現。有學者研究過,認為這可能是因為答案的名字取自某位神明,而預言之書是諸神時代的產物,是神族對下的恩賜,祂們從不允許卑微的異族直呼祂們的名字,當然也不會允許異族通過預言之書窺見祂們的名諱。

  簡單來講,就是預言之書上無法出現神族的名字,哪怕是同名也不行。

  所以預言之書只給出了那人的身份——

  【她身上流淌著布萊特家族的血脈,她是現亞爾夫海姆公爵的孫女,是精靈與人族伊露麗‧恩布拉的女兒。】

  答案中還省去了克洛里斯和弗雷的名字,因為他們倆的名字也取自神明,唯一實打實點出來的只有伊露麗,也只有伊露麗的名字與神無關,被允許出現在預言之書上。

  這個答案讓費德里科相當意外,據他所知,現任的亞爾夫海姆公爵只有一個兒子,名叫弗雷‧布萊特,剛從生命樹上誕生沒幾年,還是個精靈幼崽。

  要等弗雷‧布萊特的孩子長大,那得等多少年?

  費德里科不喜歡這個答案,因為不喜歡,他一度放棄回到過去這個辦法,改換其他主意。

  總會有辦法的,他想,他所渴望的,他總能得到,況且預言之書都說了,他能擺脫人族的壽命限制。

  然而他低估了神明的殘酷和無情,當他的「其他辦法」被初次見面的神族一一否定後,他已經沒有退路,要麼被神明留下,作為消遣的玩物在荒蕪之地第五層慢慢死去,要麼拿出能讓神族心動的條件。

  費德里科只能選擇後者,他用預言之書說服了神明,雙方就此達成約定。

  彼時的費德里科或許還沒發現,從他見到神族的那一刻起,主動權就已經離他而去。

  觀看費德里科記憶的其他人是什麼心情不好說,對神族有一定瞭解的古爾薇格和克洛里斯都隱約感覺到費德里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費德里科之後的記憶則驗證了他們的預感——

  為了保證費德里科能活到弗雷的孩子出生,神族答應凍結費德里科的時間,讓他陷入沉睡。

  被關押在地裂縫中的神族能力受到限制,費德里科需要跳入地裂縫,才能讓神族替他凍結時間。

  費德里科以為自己再次醒來會是在那個孩子出生之後,沒想到在那個孩子出生之前,神族就先被創世神留下的力量消磨到喪失理智。

  用空間裂縫將闖入荒蕪之地的生靈弄來戲耍已經無法令祂們感到滿足,祂們需要更多的樂子來打發時間,可傲慢的神族不屑去利用小貓小狗,那太掉價,還得是法聖才有資格為祂們鞍前馬後。

  至於醒來的費德里科會不會在弗雷的孩子出生前就死去,祂們並不擔心,祂們中有侏儒神與亡靈神,侏儒神製造了人偶,亡靈神以血為載體抽取費德里科的靈魂。

  於是費德里科醒來,發現自己被塞進了一具人偶之中。

  這一段光是透過記憶,都能感受到費德里科以人偶之身醒來時的崩潰,可他的肉身還在神族手裡,除了繼續他們之間的約定,費德里科沒有別的選擇。

  也是從這裡開始,費德里科的命運拐上了與最初截然不同的方向。

  成為人偶的費德里科為神族帶來了許許多多的「消遣」,其中包括那頭可憐的雷龍。

  費德里科不是沒有提出過異議,也曾希望神族能在自己的勸導下恢復哪怕一點點的理智。

  可他忘了,自己面對的是神族。

  是從不把其他種族放在眼裡,任意將其他種族當成棋子走狗,動輒發起戰爭覆滅上萬生靈的神族。

  創世神關押祂們就是因為祂們對其他種族毫無憐憫之心,這讓對造物一視同仁的創世神感到憤怒,所以才會選擇將神族關押在這裡,任由祂們一點點消亡。

  費德里科為自己的多嘴付出了代價,慢慢的,他也不再對弱者抱有憐憫之心,聽聞皇室被教會和議院打壓也無動於衷,他的善良逐漸浮於表面,成為只在需要的時候才會出現的工具。

  不過這和神族比起來算小巫見大巫,神族一天比一天瘋狂,現在的祂們依舊想讓費德里科回到過去,但卻不是要費德里科提醒祂們別犯錯,而是讓費德里科提醒祂們,在父神關押祂們之前聯手,殺了父神!

  費德里科表面依舊聽話,背地裡接觸起了種族實驗。

  他改變主意了,他不希望神族得到救贖,他會回到過去,但他不會對神族做出任何提醒,他只會提醒過去的自己,不要靠近荒蕪之地,不要妄想與神族做任何交易。

  至於要怎麼才能突破人族的壽命限制,或許種族實驗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久,費德里科以塞繆爾的身份進入魔武第一學院,成為了魔咒課的老師。

  年幼的弗雷和伊露麗相看兩厭,想要撮合他們的費德里科操碎了心。

  讓伊露麗發現塔樓儲物間的是他,弗雷慌不擇路躲進儲物間那晚的巡夜老師也是他,最後提出可以用真偽之石證明弗雷是真心喜歡伊露麗的人還是他。

  弗雷在這個過程中把他當成良師益友,可在他眼裡,弗雷和伊露麗自始至終都只是他回到過去的一個步驟。

  柳聽風被教會毒害需要雷龍龍骨,他明明有但不肯拿出來,因為他和教會一樣希望柳聽風的死能對克洛里斯造成影響,這樣他就能進一步接近弗雷,操控弗雷,進而操控弗雷的孩子。

  神族覺得龍族比其他種族耐玩,費德里科就將雷龍的屍骨埋在毒瘴森林,還在雷龍的屍骨上放置誘龍草和傳送陣,方便捕捉新的龍族到荒蕪之地,引起懷疑了也能栽贓給毒瘴森林的主人阿斯莫德。

  可他沒想到古爾薇格會將校外活動的地點定在毒瘴森林,因此他主動提出幫忙,還提前去佈置活動範圍,把雷龍的屍骨連帶上面的誘龍草和傳送陣都往外挪了一段距離。

  古爾薇格曾對林灼說過,倒霉的塞繆爾在毒瘴森林做校外活動的前期準備工作時受了傷,那傷其實是神族的手筆,因為神族感應到有誰改變了未來,以為費德里科找到了回到過去的辦法,結果費德里科對此一無所知,空歡喜一場的神族便降下了懲罰。

  那之後林灼就來到了學校,傷勢未癒的費德里科被從樓梯扶手上摔落的弗雷砸了個正著。

  再之後記憶切換到了荒蕪之地第五層,費德里科擁有的人偶身體不止一具,他還有另一具人偶身體,和他的肉身長得一模一樣。

  林灼算算時間,大概猜到這段記憶應該發生在她和阿比斯被傳送到荒蕪之地時,果然,她通過費德里科的視角看到了偷偷跟著巴德爾來到地裂縫附近的自己,費德里科悄無聲息走到她身後,一劍刺穿了她的心臟。

  觀看這段記憶的伊露麗發出驚呼,弗雷也是呼吸一滯。

  林灼對魔石說:「這段不重要,略過。」

  這段記憶涉及阿比斯與巴德爾的神族身份,遲點她還得跟古爾薇格說一聲,讓魔石管好它的嘴。

  魔石:「怎麼不重要,這可是……」

  林灼打斷它:「我說,略過。」

  魔石想要頂嘴,可林灼反殺人偶的模樣太過凶殘它不敢,只好向校長古爾薇格求助。

  古爾薇格:「……略過吧。」

  魔石憋屈地跳過了這一段,克洛里斯他們想看,但考慮到林灼的意願還是選擇尊重林灼。

  記憶影像跳轉到校外活動結束之後,費德里科等來了返校的學生以及那具雷龍龍骨。

  費德里科偷走了龍骨,並在之後趕到德菲克特城,襲擊了看穿他真面目的弗雷。

  這麼多年來費德里科一直沒被懷疑,因為他壓根就不在嫌疑人的名單上。

  龍骨失竊之前,他藉口擔心弗雷,早早出發前往德菲克特城,想要確認弗雷的安危。

  實際他在離開學校時就偷走了龍骨,原地留下一道幻術,導致看守的老師以為龍骨還在。

  ——龍骨被盜的時候他已經不在學校,弗雷被攻擊的時候他應該還在路上。

  費德里科打了個完美的時間差,讓自己同時在兩起事件中擺脫嫌疑。

  可惜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林灼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也不知道弗雷和伊露麗因為林灼的記憶對他產生了相當嚴重的排斥心理,所以無論他怎麼挽回,都無法讓弗雷和伊露麗再一次依賴他、信任他。

  雪上加霜的是,自從上一具人偶身體被林灼破壞,他損失的血液太多,不僅不能同時使用兩具軀體,還得珍惜每一次更換人偶軀體的機會。

  加上時局動盪,成年人的身份更加方便,所以他硬是拖到最近才捨棄塞繆爾這個身份,以亞伯的身份重新出現在伊露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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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藍色的月亮高掛在繁星點點的夜空中,寂靜的伯爵宅邸內,女僕黛西就著床頭放置的提燈,為亞伯蓋好被子,叮囑他乖乖睡覺,並用對付小孩子的招數告訴他只有聽話,大家才會喜歡他。

  那位據說代替黛西來照顧亞伯的女僕安娜不見蹤影,披著亞伯殼子的費德里科不可能不懷疑,於是他裝出一副好奇又無害的模樣,詢問安娜去哪了。

  同樣不明真相的黛西告訴費德里科,說伊露麗在研究院出了點意外,安娜得到消息後趕去研究院,卻不幸在路上遭遇事故,已經被送去中央街醫院了,短時間內回不來。

  費德里科暫且相信了這一套說辭,因為他很清楚伊露麗在研究院碰到的「意外」是什麼。

  新身體還在磨合期,需要一定的睡眠時間,費德里科入睡後,黛西提著燈離開,回了自己和另一位女僕合住的臥室。

  另一邊,一樓的待客廳,從中午開始一直在播放記憶的魔石眼下正在播放費德里科成為亞伯之後的記憶。

  魔石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塞進他們的腦子裡,為此它加快了播放速度,還只挑重要的畫面來放。

  這麼多年過去,侏儒神早已沒有實體,所以亞伯的身體是費德里科依樣畫葫蘆,自己製造出來的新人偶。

  費德里科的做工當然比不上侏儒神,完成度有限,不足的地方也很多,可他沒有選擇,塞繆爾的身份無法接近弗雷和伊露麗,再不願意他也只能暫時捨棄。

  受身體年齡的限制,費德里科成為亞伯後可以做的事情並不多。

  好在他早有準備,他曾以塞繆爾的身份接觸過伊露麗的幾位同事,他從中挑出一位,就是今早給伊露麗下藥的那一位,通過幾次見面交談,他給對方下了一個心理暗示。

  幾天前伊露麗擺脫催眠,一直沒有回家,費德里科就藉口想念伊露麗,讓宅邸的僕人替他給研究院寄了一封信,可當那封信剛送到研究院前台,信上的收件人就變了,信上那幾句看似尋常的話語觸發了暗示,將那位研究人員心底的嫉妒與憤恨無限壯大,於是才有了今早的意外發生。

  費德里科這麼做的目的很簡單,他想讓伊露麗跟弗雷和好,或者乾脆點,讓他們有孩子就行。

  研究人員提前雇來看守伊露麗的幾個人裡面,也有一個曾與塞繆爾有過接觸。

  以第六世界的伊露麗的遭遇作為參考,不難猜出弗雷要是沒能趕在伊露麗被偷偷運出研究所之前出現,這個世界的伊露麗可能會遭遇什麼。

  到此記憶播放結束,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唯獨魔石例外,它一想到自己被塞繆爾欺騙,還曾為了塞繆爾指責弗雷和伊露麗無情無義,它就很氣憤,它轉過身跟弗雷和伊露麗道歉,並狠狠譴責了塞繆爾的所作所為。

  絮絮叨叨說到最後,魔石又為弗雷和伊露麗那根本沒影的孩子感到同情:「所以他接近你們就是為了你們的孩子,真是可憐,還沒出生就被盯上了。」

  魔石不知道它所提到的那個「可憐的孩子」也在現場,發現自己剛說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林灼,還覺得奇怪:「你們看她幹嘛?難道她和費德里科是一夥的?」

  古爾薇格往魔石上敲了兩下,讓魔石安靜。

  魔石也想起費德里科的血就是林灼帶來的,意識到自己可能猜錯了,不好意思地閉上了自己的嘴。

  克洛里斯他們沉默,不是因為塞繆爾接近弗雷別有用心,也不是因為堪稱傳奇的法聖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感到震撼惋惜。

  他們沉默,是因為他們猜測林灼所經歷的一切悲劇,恐怕都有費德里科在背後操縱。

  藥效全退的伊露麗不再需要弗雷攙扶,她雖然後怕,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往林灼那邁了一步:「林灼。」

  很輕很輕的一聲呼喚,滿滿都是心疼。

  從差點遭遇綁架,知道自己被綁架是因為費德里科想要用骯髒齷齪的手段逼她和弗雷生下孩子,可她卻並未因此埋怨林灼起,她就能肯定,第六世界的自己就算一開始無法接受,也一定不會在後來那樣對待林灼。

  這是她的孩子,是她和她所愛之人的孩子啊。

  林灼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聽到伊露麗的聲音才回過神。

  她看向伊露麗,視線停頓幾秒,接著又在其他人臉上掃了一圈,最後開口,說的卻是:「時間不早,我該回去了。」

  林灼的平靜讓他們意外,可仔細想想也不難理解,比起這個世界的費德里科,林灼更想找的,應該是她來的那個世界——第六世界的費德里科。

  一想到林灼可能又要離開,弗雷趕緊道:「這麼晚了,你要不要乾脆留下住一晚。」

  林灼:「不用,莉莉絲還在家等我回去。」

  林灼的回答讓弗雷和伊露麗想起了那位和林灼來自同一世界的莉莉絲,有她在,他們不用擔心林灼一去不回。

  可鬆一口氣的同時,弗雷和伊露麗又免不了羨慕,羨慕莉莉絲能被林灼當成家人看待。

  林灼根本領會不到弗雷和伊露麗的複雜心情,她轉頭跟古爾薇格商量:「校長,格歐費因能讓阿比斯帶回天空城嗎?學校人太多了,我擔心它管不住自己的嘴。」

  古爾薇格清楚費德里科這份記憶的重要性,便沒有反對,至於魔石格歐費因,它對自己能去天空城感到無比興奮與光榮,等這一趟回去,它恐怕能跟學校裡的學生吹上幾十年。

  林灼身旁的阿比斯也已經想好要把魔石放哪了,就放在他研究時間魔法的那個房間裡。

  至於這個世界的費德里科,林灼相信克洛里斯不會放過他。

  阿比斯親自把魔石帶回天空城,林灼也離開伊露麗的宅邸,回了自己家。

  林灼用鑰匙打開家門,一樓的燈亮著,莉莉絲穿著睡衣坐在客廳沙發上,開著晶體屏當背景音織毛衣——最近流行高領的針織連衣裙,她想給林灼也弄一身。

  看到林灼回家,莉莉絲問她要不要吃披薩,街口那家披薩店定的,剩了一半在冰箱裡,要的話她放烤箱熱一下。

  光顧著看費德里科的記憶,晚餐根本沒吃多少的林灼:「要!」

  莉莉絲放下織了一半的毛衣,讓林灼先上樓洗澡。

  林灼上樓洗澡換好睡衣,下來正好能吃上熱騰騰的披薩。

  晶體屏在放某地的競技賽事,解說的聲音還算順耳,林灼一邊聽一邊垂眸認真吃披薩,身旁的莉莉絲時不時就要拿起毛衣在她身上比劃一下大小,發現林灼過去兩年掉的肉長回來不少,心情不錯地哼起了小時候奶奶哄她睡覺時哼的旋律。

  吃完披薩林灼又同莉莉絲聊了會兒天,之後兩人才關了晶體屏和一樓的燈,回二樓臥室睡覺。

  「晚安。」莉莉絲對林灼說。

  林灼笑著:「晚安。」

  關上自己的房間門,林灼站在門板後面,笑容逐漸消失。

  第六世界的弗雷和伊露麗看到的預言之書上的內容極大可能是偽造的。

  她不會給愛她的人帶來厄運,這是一個好消息。

  然而她研究時間魔法,是為了救回莉莉絲,費德里科能催眠研究人員給伊露麗下藥,是不是也能催眠漢斯殺害莉莉絲?

  還有地下研究所。

  龍族的骨頭,獸族的心臟,實驗失敗不得不停止輸送的魔族血液,還有血族的眼睛……

  她似乎找到了自己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的原因。

  她得回去一趟——帶上魔石,第六世界的費德里科能為她提供更多資訊,她需要知道自己過往的人生經歷中,到底被插手了多少。

  這也是她提出把魔石送去天空城的真正理由,她在伊露麗的宅邸時就已經打定主意要綁架魔石,讓它陪自己回一趟第六世界。

  寒涼的氣息從背後靠近,安置好魔石就從天空城回來的阿比斯抱住了林灼。

  今晚的林灼格外沉默,阿比斯知道她現在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就也一句話沒說,默默地陪著她。

  兩人擠在那張不算大的床上,相擁的溫度令人昏昏欲睡,突然,閉著眼的林灼沒頭沒尾地對阿比斯說了一句:「我不想體貼任何人。」

  哪怕第六世界的弗雷和伊露麗是被費德里科催眠才那樣對她,她依舊不想去原諒誰。

  林灼沒打算得到任何回應,她以為阿比斯已經睡著了,結果額頭落下柔軟的觸感,是阿比斯親吻她的額頭,認真對她說:「你不用體貼任何人。」

  ……

  第二天,林灼和莉莉絲一塊吃完早餐就跑了。

  莉莉絲看林灼昨天一整天都在外面,今天一大早又往外跑,雖然不捨,但也高興。

  林灼從上學開始就喜歡往外跑,所以她很清楚,林灼比吟遊詩人還要像風,誰都拘不住她。可自從她們來到第七世界,林灼很少離開她也很少離開家,莉莉絲能看出林灼是擔心她,不願意她再一次遇到危險。

  可她更希望林灼能像以前一樣自由自在,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

  林灼來到天空城,巴德爾站在阿比斯研究時間魔法的房間前等她。

  為什麼是巴德爾呢,因為阿比斯的時限用完了,一秒都沒多。

  也因為是巴德爾,他沒有像阿比斯那樣祈求林灼帶上他一起去第六世界,而是說:「既然和神族有關,你就應該帶上我。」

  阿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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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魔石在房間裡待了一晚,沒人給它留燈,所以等天亮了,晨光照亮房間,它才發現自己留宿的地方有些奇怪。

  這裡空間很大,放置的東西也很多,有一整面牆的書籍,還有一整面牆的櫃子,看櫃子上的標籤,其中有不少珍稀材料。

  房間裡還有一張寬大的桌子,桌上放滿了圖紙和繪製魔法陣的工具,資料筆記一類的東西堆得到處都是,旁邊還有一架被徹底還原的龍骨和數塊屬性不同的晶石板,每一塊晶石板都足有一人高,板子四週鑲嵌金屬邊和金屬支架,不用的時候疊放在一起,要用的時候可以用支架把板子挪到房間裡的任何一個地方。

  魔石還在好奇這個房間的作用,房間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最先踏入房間的林灼朝身後的巴德爾丟了一句:「想去?求我啊。」

  魔石:「……」

  魔石突然不太確定,林灼究竟知不知道巴德爾和阿比斯已經不是學校裡的學生,而是這個國家的主人,尊貴如他們,怎麼可能輕易放下自己的尊嚴。

  果然,魔石聽到巴德爾說:「做夢。」

  林灼沒再說什麼,她笑了一聲,熟門熟路地取了繪製魔法陣的材料,在原先畫過一次的地面上,再一次進行繪製。

  向來聒噪的魔石:「請問……」

  林灼沒有停下繪製,她頭也不抬地問魔石:「你算活的還是死的?」

  魔石沒聽懂:「……什麼?」

  林灼換了個問法:「你能進儲物空間嗎?」

  魔石一聽,就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高聲喊道:「你要把我放進儲物空間??!你要做什麼?」

  林灼絲毫沒有要安撫魔石的意思,還告訴它:「我準備帶你去一個地方,把你放進儲物空間方便一點,畢竟你沒辦法自己移動,體型又是那麼的……」林灼畫完一筆,抬頭用筆尖對著魔石比劃了一下:「累贅。」

  不難從林灼的語氣中聽出嫌棄的意味。

  「不、不不不!我就在這哪都不去!!」魔石還想向巴德爾求助,卻在下一秒被林灼收進了手鏈裡。

  林灼看魔石磨磨蹭蹭不肯回答她的問題,只好自己動手驗證答案,如果魔石是「生物」,它將無法被林灼收進儲物空間。

  沒了魔石,房間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林灼一邊繪製魔法陣,一邊開始思考,魔石到底算什麼?

  既然能進儲物空間,那就說明它不是「活的」。

  一塊石頭當然不能算是「活的」,但它會說話,會思考,還有自己好惡。

  所以它到底算什麼呢?

  林灼不禁想起自己最開始知道魔石會說話時的心情,她在穿越前從未見過這塊魔石,只知道學校有那麼一塊石頭,但沒人告訴她魔石會說話,古爾薇格之後的那位新校長也沒有像古爾薇格一樣,把魔石放出來擺在校門口。

  但其實,讓魔石看校門也挺好的,因為魔石能看到來訪者鐫刻在靈魂上的名字,當初它就是一眼看出林灼的靈魂上還刻有「貝利爾」這個名字,所以才對林灼懷有偏見。所以撇開魔石的性格不講,用它看守校門無疑是個好選擇,沒有誰能用偽裝藥水或混淆咒騙過它……

  林灼飄散的思緒頓了一下,她意識到——神族製造的人偶可以騙過它,不然它早就能發現塞繆爾的真實身份其實是費德里科。

  亞伯的人偶沒有經過神族的手,是費德里科自己製作的。

  所以亞伯的身份瞞不過魔石,前提是魔石能一直延續它看大門的職責。

  巧合嗎?亦或者是亞伯為了不被魔石看破身份,特地做了些什麼?

  林灼一心二用,憑藉肌肉記憶準確無誤地畫好了整個魔法陣。

  魔法陣的終點時間定在她第一次穿越後的第二天,地點是精靈之森外圍的一個小城市。

  林灼從地上起來,拿著龍血往魔法陣裡邁,突然手腕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後的巴德爾抓住。

  林灼回頭,挑了挑眉,明知故問:「幹嘛?」

  巴德爾薄唇緊閉,金色的眼睛盯著她,直直盯了十來秒,越看越覺得牙根發癢,恨不得俯身往眼前這半精靈的脖子上狠狠咬一口,再含著血吻上她痛呼的唇。

  到時候她肯定會咬回來,把他咬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這樣一想,似乎還不錯?

  糟糕且瘋狂的遐想被限制在腦內,巴德爾清楚林灼想要聽什麼,而他不可能讓林灼再一次丟下他,所以他只能妥協,祈求林灼帶上自己。

  這對巴德爾來說有點難,剛剛坐在一旁看林灼繪製魔法陣,他一次又一次向阿比斯表示自己絕對不會求她,絕不。

  可眼下,堅定的決心搖搖欲墜,他又醞釀了幾秒,終於要開口,卻在啟唇的瞬間看到林灼低下了頭。

  被林灼放置在胸口位置的靛色吊墜忽然涼了一下,那是阿比斯的心臟,林灼正奇怪怎麼了,就聽到阿比斯的聲音:「別聽他的,帶上我,求求你。」

  這是只有戴著吊墜的林灼和互為半身的巴德爾才能聽到的聲音。

  巴德爾別開臉,面無表情地咬著牙,在心裡「嘖」了一聲。

  阿比斯的打斷令他非常不爽,哪怕他一點都不想向林灼示弱。

  林灼隔著衣服覆上吊墜,心情不錯地應下了阿比斯的請求。

  巴德爾更不爽了。

  但他還是跟著林灼踏進魔法陣,並且沒有放開林灼的手。

  林灼舉了下自己的手,提醒巴德爾鬆開。

  巴德爾,面不改色:「他不讓我鬆開你的手,你知道他有多怕你會拋下他。」

  林灼眼底閃過一絲困惑,她確定巴德爾又在撒謊,可她想不通這句謊言的意義是什麼。

  算了。

  林灼把困惑拋諸腦後,倒下龍血啟動魔法陣,同時閉上眼睛,不願直面刺眼的光亮。

  洶湧而來的魔力流動令他們雙腳離地,閉著眼的林灼沒發現,巴德爾在光亮中望著她的視線有多專注。

  林灼選擇的傳送落點和傳送時間非常有講究。

  體弱多病的亞伯畢業後就回了精靈之森,雖然不清楚費德里科一直待在精靈之森的目的是什麼,但林灼知道,亞伯自兩年前起,就再也沒離開過精靈之森。

  因為有關亞伯的傳言太多了,哪怕她不刻意打聽也總能聽到,許多人認為沒有精靈血統的亞伯或許會被冠以布萊特家族的姓氏,成為布萊特家的繼承人,還有傳言精靈們不滿異族的亞伯,多次試圖暗殺他。

  無論傳言有幾分真幾分假,只要確定亞伯在精靈之森,那麼潛入公爵城堡,就一定能找到他。

  至於為什麼要選在第一次穿越後的第二天,因為林灼清楚記得,弗雷曾在她啟動魔法陣的時候闖入了她家,也就是說弗雷這會兒大機率還在帝都,不會突然出現在精靈之森,妨礙她潛入城堡尋找費德里科。

  林灼落地後沒有停留,騎上掃帚徑直朝精靈之森飛去。

  半路上林灼停下,讓巴德爾把他那對翅膀收起來。

  靠翅膀追上林灼的巴德爾:「收起來?」

  林灼:「太刺眼了。」

  每一次揮舞翅膀吸引來的光元素,都是在加重對她眼睛的傷害。

  巴德爾收起翅膀,不客氣地坐到了林灼身後。

  林灼:「……我沒說要載你。」

  巴德爾垂著眸,打量一會兒,伸手用食指和拇指拈住林灼後背的衣服:「要麼載我,要麼我用翅膀跟著你,你選一個。」

  林灼,點頭:「行。」

  話音剛落,林灼刷地一下啟動了掃帚,巴德爾猝不及防,眼看著上身後仰要掉下掃帚,趕緊用雙臂環住了林灼的腰。

  林灼一路衝到精靈之森入口附近,掃帚一收,幻術一用,拿出過去兩年為了方便自己滿大陸亂跑特意準備的假身份證明,帶著巴德爾混了進去。

  查看林灼身份證明的精靈是個年長的老奶奶。

  精靈族本就是長壽不顯老的種族,能在外表顯露歲月的痕跡,足以證明對方有多年邁。

  精靈老奶奶雖然上了年紀,但身體健朗,她核對好林灼的資訊,發現林灼是第一次來精靈之森,此前從未有過記錄,笑呵呵地向林灼推薦了幾個有趣好玩的地方,讓她一定要去看一看。

  林灼收回自己的假身份證明,對老奶奶說了聲謝謝。

  老奶奶慈愛地給林灼抓了一把糖,每一個在精靈之森長大的精靈們都曾吃過這種糖,這種糖代表著他們童年的味道。

  精靈之森對外開放,但異族要想在這定居並不容易,所以街上最常見的還是精靈。

  巴德爾曾經來過幾次——以皇帝的身份,精靈們雖然恭敬,但能看出他們所效忠的只有精靈公爵,所以想要通過扳倒布萊特家族讓精靈一族徹底臣服於皇權幾乎不可能。

  林灼一路朝城堡靠近,期間會買些東西把自己偽裝成普通遊客。

  途徑老奶奶推薦的店舖,林灼進去買了杯飲料,飲料店老闆是個看起來漂亮但表情冷冰冰的女精靈,她將飲料遞給林灼時輕聲說了一句:「有需要可以隨時找我。」

  說完還看了眼在店外等候的巴德爾,似乎是將巴德爾當成了壞人。

  林灼謝絕了老闆的好意,捧著飲料從店裡出來。

  憑實力聽到老闆對林灼說了什麼的巴德爾:「我很意外他們居然這麼喜歡你。」

  巴德爾不是瞎子,當然能看出這一路過來,遇到的所有精靈都對林灼表達出了特別的善意和關照

  林灼喝了口飲料:「他們只是同情我。」

  巴德爾:「同情?」

  林灼:「你沒發現他們都很高嗎?」

  這有什麼需要發現的,精靈普遍漂亮高挑,這是共識。巴德爾想著,突然想起林灼是個矮個子,不像侏儒矮得那麼誇張,放在其他種族裡也算正常,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常見,只是放在精靈族裡顯得矮了些。

  因為是混血所以影響了林灼的身高?

  不對,無論是伊露麗還是柳聽風,她們都不矮。

  那為什麼……

  林灼拆了顆老奶奶給的糖,為巴德爾解答疑惑:「我沒在精靈之森長大,沒有生命樹的眷顧容易營養不良,沒辦法長太高。」

  「所以在他們看來,我是個從小流落在外的,可憐的半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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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可憐的半精靈林灼趕在太陽落山前來到了公爵城堡附近。

  公爵城堡外圍有不少精靈守衛巡邏站崗,林灼滿打滿算也就只進去過一次,僅憑那一次的經驗往裡頭闖,根本不可能找到費德里科。

  幸好她還留著那條沾了費德里科血跡的手帕。

  藏在樹上的林灼穿好那件很久沒有拿出來穿過的黑色外套,戴好兜帽遮住臉,再拿出那條手帕,以上頭凝固變黑的血跡為引,念了一個尋覓咒。

  綠青交織的光如同液體,從血跡中緩緩脫離,光液凝成一隻輕薄的蝴蝶,在半空中停滯許久,久到林灼以為另一個世界的費德里科的血無法幫她找到這個世界的費德里科時,光液蝴蝶搧動翅膀,輕盈靈巧地往某個方向飛去。

  蝴蝶飛得不快,林灼跟著蝴蝶偷偷溜進城堡,巴德爾緊隨其後。

  公爵城堡跟魔武第一學院一樣,都是諸神時期的建築,但和學校不同,精靈神所遺留下的防護魔法並未設立在城堡內,而是籠罩了整個精靈之森,所以硬闖精靈之森被發現的機率,遠比潛入城堡要大得多。

  林灼和巴德爾小心避開城堡內的精靈和體積不過巴掌大小的妖精,跟著蝴蝶飛過一條條走廊,繞過一道道拐角。

  最終林灼來到一條略有些熟悉的走廊,她在百年前給克洛里斯送雷龍龍骨時,走廊牆上掛著弗雷的肖像畫,如今百年過去,牆上的畫換成了克洛里斯和柳聽風的雙人肖像。

  林灼看了眼畫上的祖父祖母,正奇怪克洛里斯和弗雷這對父子為什麼都喜歡把家人的畫像掛在這裡,就見蝴蝶落在畫上,位置剛好是柳聽風的頭髮,乍一看去就像是畫中人在頭髮上戴了蝴蝶髮飾。

  顯然,畫的背後有路。

  林灼把手探向畫框,可無論往哪個方向用力畫框都紋絲不動,她又用魔力覆蓋畫作和這一整面的牆,能感受到有屏障在阻止她的窺探。

  屏障強度不低,但對林灼來說問題不大,可以敲碎,就怕敲碎後會觸發警報引來守衛。

  林灼觀察四週,同時回想自己曾經翻閱過的有關公爵城堡的書籍裡,是否出現過類似密室的記載或傳說,能找到辦法打開最好,不行只能使用暴力。

  一旁,巴德爾總覺得畫框上面的浮雕圖案很眼熟,他後退幾步靠到畫作對面的落地窗前,終於確定那些浮雕圖案不是普通的裝飾,而是——

  「神語。」

  林灼:「神語?」

  巴德爾依照神族慣用的書寫順序,依次念出那幾個隱藏在畫框上的神語文字

  每念一個音,都會有對應的浮雕龜裂掉皮,露出發光的內裡。

  巴德爾唸完最後一個音,發光的浮雕投射出光束,在畫像前用光線構築出一顆嬰兒腦袋大小的十二面魔方。

  魔方上面的顏色不僅被打亂,還會一秒一換,林灼就站在魔方跟前,她抬起雙手,隔空試了一下,確定能轉動魔方,就一言不發地轉了起來,速度快到只能看見殘影。

  巴德爾從窗前踱步回到林灼身邊,問她:「需要幫忙嗎?」

  完成最後一面的林灼,扭頭看他:「什麼?」

  魔方還在變換顏色,閃爍的光落在林灼略帶疑問的臉上。

  巴德爾:「……沒什麼。」

  拼好的魔方從林灼面前離開,融進畫布,原本紋絲不動的畫作往旁邊挪開,露出了一條往下的樓梯。

  之前落在畫上的蝴蝶再一次震動翅膀,飛進光線昏暗的樓梯通道。

  林灼跟著蝴蝶進入通道,昏暗的通道內沒有特別明亮的光源,只有星星點點的淡金色微光,攀附在通道兩側的牆壁上。

  林灼順著樓梯一步步往下,越往下金色的光芒越強烈,林灼也發現兩側的牆上爬滿樹根,金光就來自從樹根上滲出的汁液,越往下樹根越粗壯,汁液越多,金色的光越強。

  林灼不用靠近都能確定,這些汁液和生命樹的汁液是一樣的,這些樹根是生命樹的樹根。

  林灼感到困惑:費德里科為什麼沒有好好住在城堡的房間裡?就算外頭的傳言不假,精靈們反對沒有精靈血統的亞伯成為布萊特家的繼承人,想要對其進行暗殺,弗雷和伊露麗也不至於將亞伯藏在這麼隱秘的地方。

  關於這個問題,林灼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林灼走到了樓梯的盡頭,樓梯盡頭是一片很大的地下空間,粗壯的樹根從上方垂落紮進地裡,像是一根又一根的支柱,支撐著整個地下空間的穩定。

  而在這個地下空間的中央,有一棵最粗壯的樹根,樹根上有手臂粗細的根枝虯結纏繞,死死地禁錮著一具深陷其中的……人偶。

  人偶的軀幹被根枝徹底淹沒,只剩下腦袋和四肢還在外面。人偶的四肢被根枝勒緊折斷,僅靠被壓迫後不通血的透明管子連接,七扭八歪地支棱者或垂在外面。人偶的左邊臉頰開裂破損,缺口一直蔓延到眼眶,致使其中的玻璃眼珠搖搖欲墜。

  光液凝成的蝴蝶落在那顆玻璃眼珠上,輕一振翅,就消散在了空氣中。

  如果不是尋覓咒指引,如果不是人偶那張臉還有一點辨識度,林灼真認不出眼前這具殘破人偶居然就是亞伯。

  所以亞伯一直沒有離開精靈之森的真正原因,是他被弗雷和伊露麗秘密囚禁在了這裡?

  為什麼,難道他們發現了亞伯的真面目?

  這一想法剛在林灼腦海浮現,整個地下空間就亮起了傳送陣的光芒。

  「跑!」

  林灼來不及思考是他們從一開始就弄錯了進入地下空間的方法,還是蝴蝶落在人偶眼球上的行為觸發了地下空間的傳送陣,她憑藉多年來走南闖北的經驗,招呼上巴德爾扭頭就往回跑。

  她速度飛快,前一秒剛踏上樓梯台階,後一秒就出現在了樓梯中段,巴德爾的速度比她稍慢一點,但也很迅速。

  而落在他們後面的,是順著台階依次亮起的傳送陣。

  按理來講他們能逃出去,可在他們就要踏出樓梯通道時,通道入口出現了一面看不見的屏障,林灼打碎屏障耽誤的那一秒功夫,足夠傳送陣覆蓋到他們腳下。

  最後攔路的屏障碎了,他們也消失在了通道最初的那幾個台階上,於此同時,特定的警報聲響徹公爵城堡,夕陽的餘暉湮滅於地平線,夜幕籠罩下的城堡各處亮起照明,而其中最亮的,是林灼與巴德爾被傳送到的城堡中庭。

  林灼剛落地就迎面來了一記夾雜著紫色電光的黑色風刃。

  林灼還沒動手,側面刺出一柄銀色長劍,擋在了林灼面前。

  銀色劍刃與黑色風刃猛然相撞,從盪開的魔力流動足以看出那一記風刃有多凶悍。

  然而手持銀色長劍的巴德爾遊刃有餘,緊接著就跟使出風刃的人打了起來。

  那人後背有一對無法隱藏的巨大蝠翼,林灼定睛一看,發現對方不是別人,正是這個世界的魔女卡洛琳。

  林灼也是在第七世界失憶的時候才知道卡洛琳的父親阿斯莫德和弗雷的父親克洛里斯是親兄弟,那麼卡洛琳就是弗雷的堂妹,所以她會在弗雷的公爵城堡裡出現,並不奇怪。

  光系天族對雷暗雙系且是單兵最強的魔族,林灼稍稍猶豫了一下,要知道,這個世界的魔女卡洛琳可和第七世界的卡洛琳不一樣。

  經歷不一樣,年齡不一樣,實力也不一樣。

  林灼擔心巴德爾應付不來,擔心了兩秒。

  兩秒後她丟下巴德爾吸引卡洛琳和趕來的精靈守衛們的注意,自己轉身就往城堡跑去——她想回那條掛著畫像的走廊看看,通道入口說不定還開著,而且地下空間的傳送陣已經觸發過一次了,應該不會再一次觸發,如果可以她想至少弄到這個世界的費德里科的血。

  林灼算盤打得啪啪響,可惜途中被一頭無核龍攔住了去路。

  聽說過魔女卡洛琳的人,必然知曉卡洛琳有一頭從光明教手中搶來的無核龍。

  卡洛琳的無核龍是一頭通體紅色的火龍,龐大的身軀遮蓋了三分之一個中庭的天空,揮舞龍翼時掀起的狂風甚至誤傷了趕來的精靈守衛。

  毫無理智的無核龍根本不管中庭和城堡會不會因為它的攻擊遭到破壞,也不管自己這麼做會不會殃及林灼附近的精靈守衛,它只知道它的飼養者陷入了從未有過的苦戰,它想幫忙,於是它口中凝聚起火球,噴向林灼。

  「停下!!」卡洛琳朝自己的龍喊道。

  然而驟然炎熱的空氣讓四週出現了短暫的寂靜,聲音並未傳到無核龍的耳朵裡。

  龍族一向被譽為攻城利器,它這一顆毫不收斂的火球足以將任何一個置身於攻擊範圍內的生物燒得連渣都不剩。

  前提是不要遇到林灼。

  林灼展開了防護屏障,看在白天不少精靈之森的精靈都對她表示過關心的份上,她把屏障的範圍開到最大,將火球的攻擊全部擋下。

  林灼附近的精靈守衛都懵了,直面而來的火球讓他們與死亡無限貼近,而林灼攔下火球順帶救了他們的舉動,和林灼被熱風颳落兜帽後露出的容顏更是讓他們陷入了震驚。

  下一瞬,屏障還在,展開屏障的人卻已經消失在原地。

  她出現在高空之中,無核龍的背後,一柄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巨劍出現在她手裡,她居高臨下,冷靜而殘酷地對著無核龍揮動了手中的巨劍。

  卡洛琳再也顧不上巴德爾,她以後背重傷為代價向空中衝去,在林灼的巨劍即將朝龍首落下的那一刻,她發出了絕望的嘶吼——

  「克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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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衝著龍首斬去的巨劍因那一聲嘶吼猛然停滯。

  林灼頓了剎那,後迅速與無核龍拉開距離,避開了無核龍轉身時揮過來的巨大龍翼。

  無核龍發現林灼跑到自己身後,轉過身來想也不想就要再一次噴吐火球,可他嘴剛張開,就被飛衝而來的卡洛琳猛錘了一下龍頭。

  就魔族的身體強度而言,這一錘足以讓皮糙肉厚的龍族感受到疼痛,可理智全無的無核龍並沒有因為卡洛琳錘他就轉頭攻擊卡洛琳,而是隨著卡洛琳錘他的動作熄掉了口中還沒成型的火球,扭頭看著卡洛琳的眼睛裡充滿了迷惘和委屈,不明白卡洛琳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

  卡洛琳臉色慘白地抱住龍頭,呼吸急促,不知道是被嚇壞了,還是巴德爾在她後背上留的傷太痛,也可能兩者都有。

  夜風吹起林灼的頭髮,林灼停在原地,望著面前龍息混亂暴虐的無核龍,耳邊彷彿還迴蕩著卡洛琳方才的嘶吼——

  克里斯。

  它……他是克里斯?

  林灼腦海中浮現那個在校醫務室抱著自己龍尾的龍族少年。

  當時的克里斯被無核龍的龍息嚇到睡不著,問她:「老師,萬一哪天我的龍核碎了,也會變成那個樣子嗎?」

  她是怎麼回答的?

  她說:「只要能忍受痛苦,保持理智,那你就還是你,最大的損失不過是再也變不回人形。」

  可她心裡清楚,這世上根本不存在失去龍核後能抗下所有痛苦而不瘋的龍族,沒有龍核的他們會在無盡的痛苦中喪失自我,傷害他人,他們會比尋常動物更暴躁易怒,更難在這個世間生存。

  眼前的克里斯身上沒有佩戴任何能左右他行動、阻止他發瘋的枷具,但他在卡洛琳面前很聽話,就像當初那個雖然桀驁但卻善良的少年,林灼猜測他大概是服用了無核痛抑製劑一類的藥物。

  巴德爾展翅來到林灼身後,天族羽翼聚集來的光元素讓林灼回過神,還在地面的精靈守衛們手上拿著弓箭,卻因為林灼那張臉,沒有拉弓把箭鏃對準她和巴德爾這兩個外來的入侵者。

  林灼趁機拉著巴德爾趕去通往地下空間的入口,可惜等他們來到那條走廊,畫像已經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擋住了向下的樓梯通道。

  林灼不確定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但還是按照剛才的方式讓巴德爾念出了畫框上的神語,然而這次出現的魔方僅僅只是投影,林灼觸碰不到魔方,也無法轉動魔方。

  「解開魔方是錯誤的進入方式,觸發後地下室會被徹底封鎖,直到有誰用正確的方式打開它。」卡洛琳出現在正對畫框的落地窗外,解釋的聲音隨著她穿過落地窗的舉動變得清晰。

  克里斯也跟到了窗外,但他進不來,只能低下頭用巨大的腦袋抵著落地窗的玻璃,往窗戶裡看。

  看到卡洛琳背後因為沾了光元素而癒合緩慢的傷口,巨龍很生氣地用腦袋往玻璃上撞,把藏在城堡玻璃上的防禦魔法陣都給撞出來了。

  卡洛琳無奈地抬起手,隔著玻璃摸了摸克里斯貼在窗戶上的腦門作為安撫,接著轉頭看向林灼。

  「你是林灼對嗎?」卡洛琳問,這也是她不再攻擊林灼跟巴德爾的原因。

  他們不是敵人,至少林灼不是,另一個用混淆咒隱藏面容的天族,她不確定。

  這時又一個精靈來到了走廊上,林灼見過他,記得他叫古連,是兩代公爵身邊最常出現的那位精靈侍從。

  古連和卡洛琳一樣都沒有真正接觸過長大後的林灼,然而僅憑林灼那張臉,他們倆都認出了她。

  畢竟柳聽風的畫像就掛在那,畫裡畫外極度相似的兩張臉,想認錯都難。

  「大小姐。」這是古連對林灼,也是對公爵千金的稱呼,與這聲稱呼相匹配的,是古連右手搭在胸口,彎腰向林灼行禮的動作。

  林灼本就糟糕的心情變得更糟了。

  早知道地下空間的傳送陣只會把他們傳送到城堡中庭,她就應該在傳送陣啟動前取走亞伯的血。

  「正確的開啟方式是什麼?」林灼察覺到了卡洛琳在態度上的轉變,試圖從卡洛琳那知道些什麼。

  卡洛琳坦言:「密語,但只有弗雷知道開啟地下室的密語,如果你願意可以在城堡裡先住下,等他回來。」

  古連聽卡洛琳這麼說,跟著補充了一句:「公爵大人和夫人一直在找您,幾天前收到消息得知您回了帝都,他們立馬就趕過去了。」

  「找我?」林灼笑了:「怎麼,尊貴的公爵大人終於發現還是早點殺掉我比較好了?」

  「當然不是!」古連急忙為弗雷辯解,可除了否認林灼的猜測,他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到半點佐證的依據,連一句「您是他的女兒,他當然不可能會傷害你」都沒底氣說出口。

  一旁卡洛琳見狀也是頭疼,林灼的情況她原本並不知道,她要知道自己有個這麼可憐的侄女,肯定早就把林灼從孤兒院帶走了,反正她過去幾十年一直都和克里斯在外面找抑制無核痛的辦法,能有個小女孩替她留在家裡陪媽媽也好。

  偏偏她是在拿到第一批無核痛抑製劑的時候才瞭解到林灼的處境,因為無核痛抑製劑的研發能有突破,全靠林灼在經受無核痛折磨後給帝國研究院提供了自身的生物樣本。

  而那時的林灼也已經被莉莉絲收養,在莉莉絲的照顧下慢慢恢復自己的生活,因此她並沒有去打擾林灼。

  直到後來莉莉絲去世,作為報答,她暗中替林灼處理了一些能證明她殺掉漢斯的證據,讓林灼沒有因為殺人而入獄。

  也是因為她插手了林灼虐殺漢斯為莉莉絲復仇的案子,讓她在其中發現了一些林灼沒有發現的線索。

  卡洛琳不知道該怎麼替自己的倒霉堂兄說話,只好轉開話題,問林灼:「你是來找生命樹的樹根,還是來找亞伯的?」

  林灼沒有回答她。

  不過卡洛琳看出來了:「你是衝著亞伯來的。」

  卡洛琳深吸一口氣,嘆:「看來你都知道了。」

  林灼:「……」

  知道什麼?亞伯就是費德里科這件事嗎?

  「我明白你想要殺亞伯的心情,我和你一樣巴不得現在就殺了他。」卡洛琳咬牙切齒,卻不得不勸林灼和自己一樣忍耐:「但你可能不知道,他所做的絕不止操控漢斯殺害莉莉絲,我們得弄清楚他的目的,還有他到底……」

  卡洛琳沒能把自己的話說完。

  屬於準聖等級的魔力波動與龍息因情緒波動太大沒控制往外釋放,過分的等級碾壓讓卡洛琳腿軟了一瞬險些跪下,也就在她需要靠著落地窗才能站穩的時候,林灼眨眼間出現在卡洛琳跟前,臉貼得極近,重複了她剛剛說過的話:「你說,是亞伯操縱漢斯,殺害莉莉絲?」

  窗外的克里斯被林灼的龍息刺激,險些又要用頭撞窗戶,被卡洛琳及時阻止。

  窗外克里斯暴躁不安,窗內卡洛琳近距離體會到了林灼那堪稱變態的強大,遲疑著問:「你不知道?所以我猜錯了,你不是來找他的?」

  林灼努力收斂自己的情緒,將魔力與龍息一點點收斂,同時往後退了半步,只剩瞳孔還緊縮成細針的形狀,輕輕顫著:「我是來找他的,但我知道的情況和你知道的不太一樣。」

  具體哪裡不一樣,林灼沒說。

  林灼並不信任他們。

  卡洛琳把林灼控制情緒的過程看在眼裡,感覺特別眼熟,和使用過無核痛抑製劑的克里斯特別像,大概是因為他們都曾遭受過無核痛,所以會在情緒上來的那一刻無法控制自己。

  考慮到林灼過去的遭遇,卡洛琳完全能接受林灼對她的不信任,甚至願意主動把自己這邊的資訊分享。

  她告訴林灼自己曾幫她銷毀過一些證據,並在銷毀證據期間從接觸過漢斯的酒館老闆口中得知漢斯曾與一位天族青年有過接觸。

  而那個天族青年正是亞伯。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發現了更加不得了的事情。

  這件事她必須告訴林灼,免得林灼一怒之下把亞伯殺了,那樣線索就全斷了。

  至於怎麼說……卡洛琳轉頭看向窗外,突兀地跟林灼介紹起了克里斯:「他叫克里斯,曾和我一起就讀魔武第一學院。」

  「或許你知道我曾因為獵魔運動離開學校,當時有很多人恨我,但不包括他,他經常會來找我,可突然有一天他失蹤了……」

  卡洛琳當然不會因為克里斯失蹤就誤以為克里斯背叛了他們之間的諾言。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卡洛琳瞭解克里斯,也永遠不會忘記越長大越沉穩少言的克里斯是怎麼來安慰她,不停地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她的錯,還有,他愛她,在乎她。

  所以卡洛琳知道,克里斯一定是遭遇了什麼危險才會徹底失去音訊。

  她為了尋找克里斯,踏出了自害死老師同學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的毒瘴森林,可當她重新遇到克里斯,卻是在光明教馴養的無核龍龍群中。

  卡洛琳豁出半條命把克里斯從光明教手中奪了回來,而失去神志變得跟野獸無異的克里斯也遵從本能格外依戀卡洛琳,無論怎麼發瘋,哪怕傷害自己也不會傷害她。

  帝國研究院拿出無核痛抑製劑之前,卡洛琳一直在尋找抑制無核痛的辦法,並試圖通過自己的天賦能力獲取克里斯的記憶,弄清楚到底是誰毀掉了克里斯的龍核。

  但因為無核痛的緣故,克里斯的記憶非常混亂且破碎,後來克里斯服用了無核痛抑製劑,情況好轉,但失蹤期間的那一段記憶始終無法拼湊出完整的畫面。

  直到她調查亞伯那段時間,克里斯的狀態非常好,她就再一次動用能力拿走克里斯的記憶,這一次,她終於拼湊出了克里斯失蹤期間的大概經歷。

  「他在離開毒瘴森林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藏在森林裡的傳送陣,被那個傳送陣送到荒蕪之地,又被荒蕪之地的空間裂縫送到了荒蕪之地第五層。」

  「那裡藏著一群噁心的傢伙,我不確定他們是誰,他們欺騙克里斯,把克里斯當成玩具一樣擺弄折磨,還毀掉了他的龍核!」

  哪怕只是粗略提起,省掉了許多細節沒講,卡洛琳依舊無法遏制自己的憤怒:「後來那群傢伙讓一具跟法聖費德里科很像的人偶把克里斯帶走了,你猜人偶把克里斯交給了誰?」

  「塞繆爾。塞繆爾跟他們是一夥的!塞繆爾先是把克里斯送去進行種族實驗的地下研究所,後來因為克里斯攻擊性太強無法作為活體材料,才又把克里斯送到了光明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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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0 00:45:3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八章

  卡洛琳自揭傷疤,為的就是讓林灼知道亞伯背後一定還藏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別的不說,光她在克里斯記憶中看到的地下研究所,經過弗雷親自調查驗證,能百分之百確定就是當初對林灼進行種族實驗的地下研究所的分據點之一。

  「這一切恐怕不是巧合,他們在針對你。」卡洛琳說:「兩年前我們就想把這件事告訴你,可你離開了帝都,我們找不到你。」

  帝國研究院放進林灼身體裡的定位晶石早在林灼要殺漢斯之前被她自己親手挖了出來,所以無論是想要繼續索取生物樣本的帝國研究院、企圖把林灼收入麾下的第十三軍團指揮官斐迪南,還是身為精靈公爵的弗雷,他們誰都找不到她。

  就算偶爾得到消息或線索,也會撲個空。

  當時的林灼一心研究時間魔法,走遍大陸行蹤不定,只記得研究院曾為了逼她回帝都對她下發過通緝令,她還為此弄了好多個假身份躲避追捕,全然不知有多少人迫切地想要找到她。

  聽完卡洛琳的話,林灼陷入了沉默。

  卡洛琳則繼續道:「我試過奪取亞伯的記憶,結果你也看到了——亞伯是一具人偶,我的能力只對活物奏效,拿不走人偶的記憶。所以在明確主謀的身份之前,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靜,不要輕易殺了他。」

  自癒緩慢的傷口和費勁的解釋勸說讓卡洛琳的臉色越發蒼白,但除了臉色不好,她沒有表現出更多的不適。

  又不是低年級生,她當然不會連這點傷痛都忍受不了。

  然而她能忍受,不代表克里斯能,窗外的克里斯焦急地用頭往窗戶玻璃上抵,他之前撞玻璃被卡洛琳制止了,他表面聽話,背地裡悄悄用力,硬是把玻璃抵出裂紋,觸發了玻璃上的第二道加固魔法。

  「克里斯!」卡洛琳呵斥巨龍,臉上滿是無奈。

  巨龍這次沒再聽她的話,反正都被發現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撞壞落地窗,把頭探進來往卡洛琳背後的傷口上湊,微張的口中發出低低的龍吟。

  飛濺的玻璃碎片還沒碰到他們就在半空中停滯掉落,腳邊落了一地碎片的林灼看向卡洛琳和克里斯,不由地想起了第七世界在德菲克特城廢棄教堂旁鬥嘴的他們。

  如果沒有毒瘴森林裡那個傳送陣,這個世界的他們也會和第七世界的他們一樣平安長大,定下婚約吧。

  林灼隨手從手鏈裡拿了一瓶黑漆漆的藥水,扔給卡洛琳。

  巴德爾認出那是林灼曾經給阿比斯喝過的治療藥水,黑暗生物專用。

  卡洛琳接住藥水,聽見林灼說:「我暫時不會殺他。」

  有了林灼這句話,卡洛琳放心喝下藥水,充沛的黑暗元素讓她後背的傷口加速癒合,很快就變回了平坦光滑的皮膚。

  林灼答應不會衝動殺掉亞伯,並同意在城堡裡等待弗雷和伊露麗。

  不出意外,弗雷他們明天就能趕回來。

  古連慇勤地為林灼準備了過夜的房間,林灼沒去,她留在走廊上研究起了那顆魔方。

  巴德爾站在被修復的落地窗旁,百無聊賴地守著林灼,月光散落在他身上,讓本就華美的銀色長髮與面容越發聖潔耀眼。

  可惜混淆咒加身,除了林灼沒人能看到他這幅模樣。

  卡洛琳帶著克里斯回去休息,古連叫來幾個精靈侍從待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聽候差遣,還給他們搬來了休息用的桌椅。

  時間一點點過去,巴德爾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轉頭望向站立在魔方前的林灼,問:「弗雷‧布萊特他們明天就回來,在那之前你應該好好休息,而不是浪費時間研究明天就能打開的入口。」

  清楚巴德爾只是想讓林灼早點休息的阿比斯:「……」

  這張嘴,沒救了。

  林灼頭也不回道:「畫框上的文字是神語,地下室藏的是生命樹的樹根,生命樹是精靈族的母樹,地下室藏著那麼重要的樹根,地下室入口的『鎖』多半是精靈神的手筆。」

  「我想試試能不能憑自己打開它。」

  巴德爾認為林灼是在浪費時間,即便他不喜歡神族,不樂意把自己歸為神族,卻也不得不承認神族跟其他種族是不一樣的。

  祂們是父神的第一批造物,是父神以自己為樣本創造的生靈,也是最接近父神的存在。

  如果不是父神將祂們囚禁,祂們依舊會是這片大陸的主宰,這是神族與普通種族之間不可跨越的鴻溝,根本沒有道理可講。

  但他沒有勸林灼放棄,不好說是因為他知道林灼根本不會聽他的話,還是他在期待些什麼。

  深夜時分,古連送了吃的來,林灼沒有理會,巴德爾也沒這麼大面子讓林灼改變主意,最後是阿比斯出來,拉著林灼去吃了點東西再回到肖像畫前繼續研究。

  為了保證明天能有足夠的時間使用身體,阿比斯又把身體交給了巴德爾。

  巴德爾無聊,他看了眼不遠處的精靈侍從,扔下隔音咒,問林灼:「看完費德里科的記憶,你打算怎麼做?」

  巴德爾知道林灼又聰明又記仇,所以他很好奇,林灼會用怎樣的辦法報復這個世界的費德里科。

  荒蕪之地去不了,那裡有神族在,而且費德里科的身體在地裂縫中,林灼犯不著去冒險,或許她會想辦法把費德里科的靈魂囚禁在某一具人偶裡,給予無休止的折磨,讓其生不如死,巴德爾想。

  結果林灼告訴他:「去荒蕪之地。」

  巴德爾皺眉:「你要去荒蕪之地?」

  林灼:「費德里科的身體在那。」

  人偶只是承載費德里科靈魂的容器,只有徹底毀掉費德里科的身體,才算真正殺了費德里科。

  「神族也在那。」巴德爾提醒林灼。

  林灼:「謝謝提醒,我會讓格歐費因著重播放費德里科有關荒蕪之地的記憶,確定神族的狀態。」

  巴德爾:「你確認神族的狀態幹什麼?難道你還想……」弒神嗎?

  話音戛然而止,原本靠在牆上的巴德爾默默站直了身,驚疑不定地看著林灼的背影。

  林灼背影並不高大也不厚實,巴德爾看著看著,突然笑出了聲,那不是嘲笑,因為笑聲中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和愉悅。

  笑夠了,巴德爾嘆息似的,喚了一聲林灼的名字。

  林灼專注眼前的魔方,沒注意到巴德爾喚她這一聲的語氣有多麼曖昧。

  後半夜,林灼終於確定構成魔方的光線其實是一連串密密麻麻的符文所構成,林灼沒見過這些符文,猜測或許是神語。

  林灼看不懂神語,就在她準備向阿比斯尋求幫助時,她發現自己的魔力收不回來了。

  魔方在吸收她的魔力,如果不能停下來,即便是魔力儲備浩瀚如海,也會被吸乾。

  林灼不慌不忙,確定怎麼都無法打斷魔力被吸取,索性放任,並在被吸走的魔力中一點點參入感知。

  這是她剛才研究魔方發現的,無論是魔力還是咒語都無法影響魔方分毫,可要是集中注意力在放出的魔力流動上,就能借助魔力流動觸碰魔方。

  這一做法違背了人們對魔力的定義,因為一般來講魔力是作為能源驅動來用的,有魔力,才能驅動魔法。可林灼的做法是把魔力作為媒介,承載自身的感知,蔓延到人體無法觸碰的領域。

  林灼也是初次嘗試,好不容易才成功,目前操作還很生疏。

  她原本打算等這裡的事情結束,回去慢慢琢磨,熟練感知的運用,卻沒想到自己會被強制吸走魔力,索性藉著這個機會,看看自己外放的感知能走多遠。

  一開始她只能跟隨被吸走的魔力感知到魔方的邊邊角角,後來她的感知覆蓋了整個魔方,並順著光束一點點往畫框延伸。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當她的感知順著魔力連接往地下室探索時,她居然隱約明白了那些神語的含義,並從中得知自己試圖破解「鎖」的行為惹怒了精靈神在機關中留下的意識。

  林灼不但沒有因此感到恐懼,還通過神語探究起了地下室那一部分的構造,尋找起了那抹意識的藏身之地。

  與此同時,林灼的身體被徹底調動了起來,無法遏制的魔力波動殃及整座城堡,就連那顆安安靜靜的獸族心臟,也開始了跳動。

  「林灼?」巴德爾發現異常的第一時間就來到了林灼身邊。

  林灼抽空回了巴德爾一句:「別吵。」

  巴德爾看林灼還保持神志,就沒再出聲,連被魔力波動驚醒趕來的卡洛琳也讓他給攔住了。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越來越怪異,林灼的魔力波動還在往外擴散,有覆蓋整個精靈之森的趨勢。林灼臉上逐漸浮現獸紋,眼底泛起幽暗的光,後背的龍鱗也從後頸逐漸蔓延到了頸側,最後甚至爬上了耳根,長到了臉頰邊緣。

  「這到底是……」卡洛琳眼瞳輕顫,雖然聽說過林灼的遭遇,可如此真切地看到林灼展露除血族之眼以外的其他種族特徵還是第一次,有種說不出的弔詭和奇異,看得人心裡發毛。

  卡洛琳被林灼無意識外放的魔力波動壓制,跟來的克里斯也趴在窗外無法動彈。

  走廊上除了古連還能勉強支撐,其他精靈侍從都暈了過去。

  卡洛琳強壓不適想讓林灼停下,她對地下室略有瞭解,也見識過擅闖者被吸乾魔力的慘狀,可不等她費力觸碰到林灼,就先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死氣給圍住了,卡洛琳不敢置信地望向那個藏在混淆咒下的男人——

  他不是天族嗎?!!

  相沖的種族混血一般只會顯示一種種族特徵,像精靈與魔族混血的阿斯莫德就是表現單一的魔族,卡洛琳的媽媽是天族混血,可卡洛琳也是表現非常單一的魔族。

  怎麼、怎麼會有能操控死氣的天族混血?

  不對,亡靈根本無法通過性交繁衍,怎麼會存在亡靈混血??

  卡洛琳的認知遭到了巨大的衝擊,同時不明白對方明明是林灼的同伴,為什麼不幫林灼擺脫困境,反而出手阻攔自己。

  另一邊,林灼知道自己的行為造成了多大的影響,但她無法讓自己停下,她一步步摸透了整個「鎖」,像個被困在破舊房屋裡卻沒有感到恐懼,反而拿起斧頭的變態殺人魔,耐心地走過每一個房間,尋找房屋主人的下落。

  終於她找到了那抹精靈神留下的意識。

  她殺掉了那抹意識。

  就在精靈神意識消散的一瞬間,有什麼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感覺就像是突然有人替她打開了閣樓裡的窗戶,她因此看到了更高更遠的景色。

  魔力不再被強制吸取,林灼抽回感知,這時再看魔方就像成年人看幼兒的玩具,簡簡單單就能看透玩法。

  林灼啟唇,念出了那串本該只有弗雷才知道的密語。

  這句密語由布萊特家代代口耳相傳,在場只有阿比斯與巴德爾能聽懂,因為那是神語。

  林灼唸完,魔方自己飛速轉動起來,沒花幾分鐘就自己把自己拼好了,接著那副肖像畫便讓開位置,露出了藏在後面的通道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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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0 00:45: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章

  本該下午才到的弗雷和伊露麗趕在破曉之際回到了公爵城堡。

  他們踏入城堡的那一刻,覆蓋整片精靈之森的魔力波動瞬間消失無蹤。

  曾在莉莉絲的墳墓前跟林灼大打出手的他們清楚那是屬於林灼的魔力波動,也清楚強行破壞精靈神留下的鎖會被吸乾魔力,所以發現魔力波動消失,他們心中一驚,加快速度來到那條走廊。

  幸運的是林灼安然無恙,他們看見她佇立在通道入口,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落地窗外,漫長的夜晚結束了對天空的統治,晨曦劃破黑暗,輕輕柔柔地照耀在肩背稍顯單薄的林灼身上。

  他們從未如此仔細地觀察過她,也是頭一次發現,林灼除了樣子長得像弗雷的母親,還有其他地方長得像他們。

  比如林灼的黑髮,不像柳聽風那樣充滿東方氣韻,輕飄筆直,而是帶著些微的弧度和厚度,還有林灼的精靈尖耳,耳輪和弗雷一樣在下部中段的位置有一個小小的凹陷。

  林灼還曾有過一雙跟弗雷極度相似的綠色眼眸,可惜那雙漂亮的眼睛被人在手術台上摘下,換上了現在這雙根本無法沐浴在陽光下的血族之眼。

  火紅的獸紋覆蓋在林灼的臉頰,反射著晨曦暖光的紫色龍鱗爬滿頸側……沒有混血能呈現兩種以上的種族特徵,因此林灼目前的表現不亞於一個人長出了兩雙手臂、七隻眼睛,嚴重違背人們的正常認知,顯得邪性異常,光是看著,就讓人感到不舒服。

  然而弗雷和伊露麗看到林灼此刻的模樣,卻只感受到了極近窒息的痛苦。

  這種感覺他們曾在幾年前體會過,那時他們剛得知林灼被迫進行了種族實驗,被人融掉骨頭、挖掉眼睛,還在胸腔內植入了多餘的心臟。

  雖然他們無法接受她,也很討厭她,但在那一刻,他們意外地感受到了一股難以名狀且撕心裂肺的情緒。

  那樣激烈且怪異的情緒促使他們產生了去帝國研究院看看林灼的念頭。

  可是他們沒有去。

  因為在這份念頭落實之前,亞伯關心地看著伊露麗,問她臉色為什麼這麼差,是不是被帝都傳來的消息嚇到了。

  莫名激烈的情緒在亞伯的關心詢問下慢慢平息,亞伯乖巧地安慰他們,還對林灼的遭遇表示同情與恐懼。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又是龍鱗又是血族的眼睛,聽起來真可怕。」

  是啊,真可怕,就像……就像一隻怪物。

  ——真噁心。

  十年如一日的厭棄又一次佔據了他們對林灼的觀感,令他們沒有再理會林灼的遭遇,直到獸族雙子找上他們,用他們與弗雷多年的情誼強迫威脅,弗雷才忍著噁心插手帝國研究院對林灼的監管,讓林灼在一年後因對無核痛抑製劑的資料貢獻,重獲自由。

  想起這段過往,找了林灼兩年的弗雷和伊露麗頓時喪失了靠近林灼的勇氣。

  林灼並不知道弗雷和伊露麗此刻的膽怯,她身後是通透的晨光,明媚溫暖,面前是地下室的入口,昏暗冰冷。

  她體內魔力耗盡,但她還是邁步朝入口走去,她以為自己能再堅持,就像過往每一次一樣,她總能遊刃有餘地面對自己的極限。

  不過這次她沒能如願,抹殺神明的意識所帶來的影響比她想像的要大得多,邁出的那隻腳還沒觸碰地面,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林灼突然向前傾倒,弗雷和伊露麗猛然回神想要衝過去接住她,結果一雙蒼白的手在他們之前攬住了林灼,把林灼抱進自己懷裡。

  ……

  林灼突然昏迷,古連昨晚就準備好的房間派上了用場。

  阿比斯沒跟他們客氣,且無半點面對公爵該有的尊敬與禮貌,一進房間就用死氣推上房門,態度相當明確:林灼醒來之前,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弗雷自振興精靈一族以來,就再也沒遭受過如此怠慢,被拒之門外的他轉頭問卡洛琳:「他是誰?為什麼會和……為什麼會和林灼在一起?」

  被折騰了半宿,滿臉疲憊的卡洛琳:「我不知道,但很顯然,林灼信任他。」

  卡洛琳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跟自己的堂哥堂嫂複述了一遍,從林灼用轉動魔方的錯誤方式進入地下室被傳送到中庭,到林灼大半夜不睡覺,解開密語打開了地下室的入口。

  卡洛琳知道的就這麼多,說完便表示自己很累,和林灼一樣回房間睡覺去了,留下弗雷和伊露麗站在林灼的房間外,相顧無言。

  良久,伊露麗找回自己的聲音,問弗雷:「她、她會不會受傷了?需不需要給她準備生命樹的樹汁?」

  弗雷將伊露麗的無措和擔憂看在眼裡,他握住伊露麗的手,想要安撫,可他心底的不安與恐慌並不比伊露麗少,所以醞釀來醞釀去,只剩無聲的嘆息,將他一貫的隨性與張狂碎得一乾二淨。

  兩年前,莉莉絲的葬禮結束後,弗雷去了趟永夜城。

  西沃大陸兩位法聖,兩位都是人族出身,其中一位至今下落不明,是死是活誰都說不準,另一位則在年近九十那年接受了血族的初擁,自此定居永夜城。

  血族能在黑暗生物都遭受排斥的年代得到一絲寬容和接納,與他有著莫大的關係。

  弗雷的父親克洛里斯跟這位血族法聖交情不淺,弗雷找他,就是想在帝都亂起來之前,將這位法聖拉入自己的陣營。

  當年克洛里斯和柳聽風雙雙離世,弗雷孤立無援之際,這位法聖就曾暗地裡幫過弗雷,雖然沒有幫到底,卻也明確了自己的態度,讓弗雷得到了些許助力。

  弗雷再一次找上門,本以為十拿九穩,卻不想遭到了拒絕。

  對方拒絕的理由也很奇怪,他說:「我沒興趣跟一個傀儡做交易。」

  成為血族後的法聖外表維持在人類四十多歲的模樣,斑白的兩鬢絲毫無損他的儒雅,強大的實力難掩他的威嚴與氣場。

  他將黑金手杖橫放在大腿上,微笑的模樣柔和了漫不經心的壓迫感。

  他捕捉到了弗雷眼底一閃而過的困惑,輕笑:「看來你還沒有意識到。」

  弗雷忘了自己當時說過什麼,只記得對方之後說的那兩句話,他說——

  「克洛里斯那傢伙要是看到你現在這幅模樣一定會很失望……不對,他愛你,還曾一度視你為他的驕傲,所以比起失望,他更應該感到難過。」

  「要想跟我合作,就先擺脫催眠,向我證明你不是廢物,這對你來說應該不難,畢竟你的父親和女兒都不是泛泛之輩,別讓我失望,弗雷‧布萊特。」

  弗雷失敗而歸,他暫時理解不了法聖所說的「催眠」是指什麼,更不認同對方那句「他愛你」。

  父親要是真的愛他,就不會選擇拋下他。

  弗雷畢業後獨自扛起精靈一族的命運,寸步難行的困境和壓的他喘不過氣來的責任讓他在依舊愛著父母的同時,對自己的父親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怨恨。

  如果不是還有伊露麗跟塞繆爾陪著他,弗雷無法想像自己會變成什麼模樣。

  弗雷回到精靈之森,沒幾天就聽說林灼差點因殺人入獄的消息,他當時並未在意,一心想確認自己身上是否真的有被催眠的痕跡。

  堂堂法聖不至於用拙劣的謊言來拒絕他,可他使用了他能想到的所有辦法,還去拜訪了不少人,可就連古爾薇格都說沒在他身上看到有催眠的跡象。

  古爾薇格是準法聖等級的鍛造大師,連她都察覺不出異樣,總不能給他進行催眠暗示的,是那位失蹤的法聖費德里科吧。

  就在謎題陷入無解之時,卡洛琳找到了他。

  卡洛琳將自己的發現告訴弗雷,試圖讓弗雷明白塞繆爾絕非善類,亞伯也有問題。

  弗雷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然而根據卡洛琳提供的線索,他們確實查到亞伯曾與漢斯有過接觸,並在帝國研究院收繳的有關地下研究所的資料中,發現了克里斯的檔案,檔案記錄時間也能跟克里斯失蹤的時間對上。

  他們還發現,在地下研究所相關案犯的口供證詞中,提到了一具極其擅長幻術與催眠的人偶。

  這些零零碎碎的證據與線索沒辦法直接給出答案,卻為弗雷他們指明了方向。

  弗雷又想到,如果自己真的被人下了催眠暗示,那伊露麗呢?

  那個對他進行催眠的人,會放過無比瞭解他的伊露麗嗎?

  在弗雷心裡,伊露麗比他自己更加重要,哪怕只有一點點可能他都不會讓伊露麗去冒險,於是他將伊露麗送去米德加爾特暫住,儘量避免伊露麗與亞伯接觸。

  而他則把亞伯叫回精靈之森,想確定亞伯是否真的像卡洛琳說的那樣有問題。

  被叫回精靈之森的亞伯不止一次向弗雷提起離開帝都後失去下落的林灼,不停引導弗雷動用公爵的權勢去尋找林灼的下落。

  起了疑心的弗雷表面答應亞伯,背地裡不著痕跡地進行各種試探。

  就這麼過了一個月,亞伯又關心起了伊露麗的去向,說自己想念伊露麗,想去看看她。

  弗雷拖著沒讓,並找理由不允許亞伯離開精靈之森,察覺出異樣的亞伯在某天夜晚來到了那條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前。

  他和林灼一樣以為只要轉動魔方就能把入口打開,不一樣的是,他才踏進通道,就尋找起了精靈神留下的意識,他的行為讓那抹精靈神留下的意識感受到了威脅,因此本該啟動傳送陣、把入侵者送出地下室的「鎖」改變了主意,在亞伯靠近生命樹的樹根時,生命樹聽從那抹意識的指令,將亞伯困死在了地下室。

  提前察覺到亞伯的意圖,在地下室守株待兔的弗雷親眼看到亞伯身上的幻術被打破,露出他人偶的真面目,還被樹根折斷四肢。

  被困住的亞伯起先還想用謊言欺騙弗雷,弗雷問的每一個問題他都會回答,問他為什麼要去找漢斯,他就說自己跟漢斯只是意外認識,後來他發現漢斯沉迷違禁藥物,就沒有再跟漢斯來往。

  問他為什麼會是人偶的模樣,他就說自己的身體在外面受了傷,廢了半邊,不想讓弗雷擔心才自己做了個人偶的身體,暫時用著。

  問他找地下室做什麼,他就說自己是意外發現地下室的入口,太過好奇才會擅自闖進來。

  最後,弗雷問他:「那群藏在荒蕪之地第五層的傢伙到底是誰?」

  亞伯停止了狡辯,滿臉的無辜與被至親懷疑的難過緩緩收斂,玻璃眼球靜靜盯著弗雷,反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弗雷眼底頓時失去了焦距,在他即將開口回答的時候,藏在暗處的卡洛琳及時用風刃砍了弗雷一刀。劇痛讓弗雷恢復了神志,這下無論亞伯怎麼狡辯都沒用了,弗雷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給自己下催眠暗示的人就是他這些年來毫無防備,視作親子的亞伯!

  亞伯又掙扎了幾天才徹底放棄,他似乎很不滿弗雷的醒悟,為了讓弗雷也不好過,他在弗雷審訊他時說了很多弗雷做夢都想不到的話。

  亞伯告訴弗雷,塞繆爾其實很討厭他,討厭他的自大,討厭他的任性,所有的幫助和關心照顧都是為了得到他的信任,把他玩弄於掌心。

  亞伯還告訴弗雷,自己這些年在學校之所以經常生病,其實是為了讓弗雷和伊露麗來看他,方便他加固施加在他們身上的催眠暗示。

  可關鍵的資訊亞伯一個字都沒透露,沒有讓弗雷知道他和塞繆爾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也沒讓弗雷知道他到底對他們下了怎樣的催眠內容。

  欣賞夠了弗雷的錯愕,亞伯人偶像是丟失了發條一般,再也沒有動過。

  被耍了百來年,說不憤怒是假的,可弗雷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只知道氣急敗壞無能狂怒的大少爺了,他親自去刨了塞繆爾的墳,發現當初下葬的屍體早已變作一具殘破的人偶,他將人偶送去古爾薇格那,接著一邊追查剩下那具長得和費德里科一模一樣的人偶,一邊繼續跟光明教你爭我鬥,同時與各大軍團往來頻繁,絲毫沒有要為亞伯而停下腳步的意思。

  又過了一個月,他照例來到地下室,確定亞伯還被關著,離開時他盯著關閉的通道入口,看過無數次的風景畫讓他感到厭倦,他突發奇想打算換一副別的畫,最好是一副能讓他看著心情不錯的畫。

  弗雷第一時間想到了父母的肖像。

  這很令弗雷感到意外,因為他曾對父親的拋棄心存芥蒂,這麼多年都放不下,怎麼突然就釋懷了。

  弗雷想起亞伯曾提過,催眠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加固,這說明亞伯的催眠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弱,難道這就是亞伯對他催眠的內容?

  可那會兒亞伯還沒找回,他身邊只有塞繆爾,還是說,塞繆爾也懂催眠?

  因為催眠所以他放不下父親的拋棄,轉而將塞繆爾當成了第二個父親?

  弗雷一開始還不太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直到畫像換好,弗雷突然想起父親也曾把他的肖像掛在這裡,畫像每年都換,但都是他,不同年齡的他,最初掛畫的時間,正好是他入學那年。

  因為入學以後他就住在學校,很少回家。

  父親身為精靈公爵需要經常進地下室檢查樹根健康,所以父親就在入口這掛了他的肖像畫,這樣每次進出都能看到他。

  光這一個小小的細節,就足以讓弗雷原諒父親悲痛之下做出的選擇,怎麼可能心懷怨恨整整百年。

  弗雷解開催眠暗示,同畫像上的父母說了句對不起。

  弗雷還對城堡內外進行了檢查,確定威脅都清除乾淨後,他便打算把伊露麗接回精靈之森。

  自從遭遇綁架後,伊露麗變得喜歡發呆,只會在有關林灼和亞伯的事情上表現出過大的情緒起伏,且不愛出門,大多數時候都要弗雷陪著才願意到外面走走。

  起初把伊露麗放在米德加爾特,弗雷總要兩邊來回跑才能放心,可漸漸的,弗雷發現伊露麗發呆的時間變少了,情緒表達越來越像遭遇綁架之前的她,還撿起了曾經感興趣的學術研究,而不是一味地沉浸在糟糕的情緒之中。

  弗雷說要帶她回精靈之森,她卻想去一趟帝都,因為她從報紙上得知魔武第一學院過幾天有個講座,她想去聽一聽。

  正好弗雷在帝都也有事情要辦,公爵城堡那邊有卡洛琳,他就沒著急回去,和伊露麗一塊去了帝都。

  聽完講座他們還在學校鏡湖邊散了會兒步,弗雷主動提起自己學生時代偷鏡湖水妖的珠寶,結果被水妖咬傷腿的糗事,伊露麗笑得不行,突然視線掠過一個學生,那是一個黑髮的混血精靈,伊露麗的笑容驀然凝滯。

  弗雷猜測伊露麗可能又想起了林灼,奇異的是這次他並沒有因為伊露麗的敏感而對林灼產生不滿和厭惡,僅僅只是握緊了伊露麗的手,輕喚伊露麗的名字,讓伊露麗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伊露麗果然收回了視線,但在回去的路上,伊露麗又開始發呆。

  弗雷故意纏著她,問她在想什麼。

  伊露麗望著近在咫尺的弗雷,想告訴他自己胸口很悶,告訴他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很難過。

  可話語出口,說的卻是:「我在想林灼。」

  聽見伊露麗吐露林灼的名字,弗雷發現,就像他放下了對父親的怨恨一樣,他對林灼那恨之入骨的厭惡似乎也隨著亞伯的陰謀被識破而一併消散。

  可弗雷並未因此感到輕鬆,恰恰相反,這一發現讓弗雷如墜冰窟,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這些年被操控的恐怕不僅是對父親的怨恨,還有他對林灼的厭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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