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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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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階幻方】穿成末世聖母女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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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2 01:48: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陸哥肯定高於平均值

  絕不能慌絕不能慌。貝暖對自己說。

  在他面前一慌就死定了。

  貝暖盡全力讓臉上的表情紋絲不動,淡淡呵了一聲,「裸奔?你滿腦子想什麼呢?」

  「隨便一想而已。」陸行遲的手指又動了,在吹風機的熱風裡輕輕撥著她的頭髮。

  貝暖心懷鬼胎地坐了半天,總算等他吹好了頭髮。

  換上衣服去隔壁房間時,杜若已經瘋了,正可憐巴巴地趴在床上,看到貝暖終於來了,像看到了救星。

  空間裡有三鮮水餃,是前兩天在基地時江斐他們閒著沒事的時候包的,煮起來又快又方便。

  貝暖趕緊拿出卡式爐和鍋,去洗手準備下餃子。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剛好聽見杜若在抱怨,「陸行遲,你是去叫貝暖,還是從海裡撈貝暖?你叫人叫了四十多分鐘你知不知道?」

  陸行遲勾勾嘴角,沒有說話。

  唐瑭好像想說什麼,使勁咬著下嘴唇不說出來,看著憋得難受。

  江斐打著卡式爐,調著火焰大小,忽然沒頭沒尾地蹦出一句:「這水平也就一般。」

  陸行遲笑不出來了。

  唐瑭終於找到一個思路和自己在一條線上的了,趕緊說:「其實算還不錯啊,陸哥肯定比平均值好。」

  江斐笑了一下,悠悠道:「掐頭去尾,還能剩下多少?」

  杜若餓得趴在床上不能動,憂鬱地望著床單,「你們想太多。我賭一個餃子陸行遲還沒得逞。」

  貝暖故意關了一下衛生間的門。

  他們幾個立刻不胡說八道了。

  餃子正要下鍋時,忽然有人敲門,是客艙這邊的工作人員,竟然送來了晚飯。

  每個人都有蔬菜沙拉、蘑菇湯、小羊排和慕斯蛋糕,以末世來說,這樣一餐已經相當奢侈。

  貝暖奇怪,上船前不是和書裡寫的一樣,先說好了,小隊要自備食物嗎?

  工作人員笑笑,「是我們盛總讓送過來的,說是招待客人。」

  按書裡的說法,盛翊是個慷慨的人,大概是臨時改了主意。

  他們的廚房手藝不差,貝暖才拖過椅子坐好,杜若的那份都已經快沒了。

  吃過晚飯,杜若佔著衛生間洗澡,好久都不出來。

  陸行遲問貝暖:「要不要去甲板上透透氣?」

  貝暖也一點都不睏,跟著他來到甲板上。

  船上的乘客們也都吃過晚飯了,很多人都在甲板上,大人在聊天,小朋友跑來跑去,還挺熱鬧。

  盛翊和聶北安他們管理得很好,雖然是末世,船上看起來生活如常。

  照樣散步、慢跑,情侶在起膩,家長在教育小孩。

  一個媽媽正在對他兒子說:「天天瞎想八想,想那麼多幹什麼?淵淵,去跟那幾個哥哥玩去吧。」

  他兒子是個七八歲的小正太,烏黑的眼睛,深深的雙眼皮,眼下是道臥蠶,神情卻很憂鬱,站在他媽媽旁邊,緊緊攥著他媽媽的衣角,一動不動。

  這孩子長得漂亮,長大了估計又是像陸行遲一樣的藍顏禍水。

  陸‧藍顏禍水‧行遲並不知道貝暖在想什麼,正在和人打招呼。

  是聶北安。

  他也正在甲板上吹風,看見陸行遲和貝暖來了,笑著走過來,和他倆一起倚著欄杆隨口聊天。

  聶北安說,這條船上除了貨運的部分,還有兩三百人。

  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客艙這邊的乘客,拖家帶口,老少都有,此外,船上還有幾十個工作人員。

  這艘船有能源,有自己的淡水過濾系統,水和電都不成問題,他們現在最緊缺的就是食物。

  他們已經打開了船上本來要運的幾十個集裝箱,從裡面找到了一部分有用的物資,但是還不夠。

  喪屍狂潮還不知道會持續多久,船上不能耕種,物資當然是越多越好,要養活這一船人,任務艱巨。

  聶北安撐在欄杆上,望著海面,看起來憂心忡忡。

  他這個船長,大概壓力不小。

  月亮漸漸升起來,月光下的大海一片平靜,甲板上吹風的人漸漸少了,多數人都回艙房睡覺了。

  貝暖卻知道,這種平靜持續不了多久。

  小三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貝暖,看一下你的工作列。」

  又有新任務了。

  貝暖拉開工作列,看見了新發佈的聖母任務,任務的名字叫做「聖母的寬容」。

  貝暖有點惆悵,「小三,這次為什麼不是任務完成了之後才告訴我呢?」

  小三笑了一聲,「你想得美。哪能次次都有那種好事?」

  貝暖默了默,「小三,你以前說過,你是一段程序,可我怎麼覺得你挺像個活人的?」

  小三答,「呵。活人。有錘上錘,沒錘就少給我胡說八道。」

  貝暖:「……」

  小三是不是活人不知道,但是他最近網估計是上得挺多的。

  任務說明又是一大串字,貝暖偷懶,直接問小三,「聖母的寬容是什麼任務?」

  說到任務,小三的耐心就回來了,「這個任務是要體現作為聖母的寬容之心,體現對邪惡靈魂的憐憫包容和諒解,你要做的事,就是找到罪大惡極的人,去幫他們五次忙。」

  幫壞人的忙。

  貝暖聽懂了,這是又要去做腦抽的傻事了。

  小三接著說:「除了聖母值外,任務的額外獎勵也很不錯哦,做完揭曉,你會高興的。」

  罪大惡極的人,貝暖這一路還真的遇到了不少,不過除了霍仞外,全部都死光光了。

  不過末世最不缺的就是壞人,貝暖知道,按照書裡的時間線,馬上就會有不少送上門來給她做任務。

  果然,在甲板上吹海風的人忽然紛紛指著一個方向。

  「快看,那是一條船吧?」

  貝暖也看到了。

  遙遠的海面上,真的有一艘船,看著是艘漁船,船不算小,能看到高高的雷達桅和凸起來的駕駛室。

  船上一片漆黑,在夜晚的海面,好像飄在水上的幽靈。

  然而幽靈船上有人。

  還沒駛近,就能看到那艘船的甲板上,似乎有人在向這邊拚命揮手。

  聶北安叫人拿來望遠鏡,凝神看了看,「好像是在求救。」

  陸行遲瞥了那邊一眼,沒有說話。

  聶北安叫船員去跟盛翊匯報。

  船員一會兒就回來了,說:「盛總說,不要靠近,先放一艘小艇過去問問情況。」

  貝暖雖然要做任務,還是忍不住勸聶北安,「這種時候,人心難測,救人這種事還是要小心。」

  她語重心長的老媽媽式語氣讓聶北安笑出來,竟然答應:「好,先讓人過去看看再說。」

  不用看貝暖也知道,和書裡寫的一樣。

  這是一艘壓榨勞工的黑船,只有Vali號的三分之一大,船上原本有三十八個船員,本來是打算去外海捕魚,沒想到一出海,就收到岸上喪屍爆發的消息。

  漁船不敢再出海,可是也不敢靠岸,就在加拉灣裡漂著。

  漁業公司的黑心老闆早就變成喪屍了,完全聯繫不上,船就這麼一直漂到現在。

  船上備著出海捕魚的幾個月的食物,並不缺吃的,可是船上卻分幫結派,在分配食物的問題上彼此猜忌,由內鬥發展到自相殘殺。

  最後的結果,就是三十八個船員,只剩下二十一個。

  這是一夥殺紅了眼的亡命之徒。

  最近這夥人的船出了點問題,開始傾斜,但是現在喪屍肆虐,海上完全沒有任何救援,他們自己修了修,也只能減緩漁船下沉的速度,就在絕望的時候,遇到了聶北安他們的船。

  按書中的情節,盛翊和船長聶北安和並不知道對面的漁船上發生過什麼,看見他們的船要沉了,像對待陸行遲他們一樣,把這夥人救上船。

  聶北安只把他們當成普通的漁業工人,給他們安排了住的地方。

  沒想到這夥人搞清這艘船有可以開幾十年的能源系統後,就動了邪念,趁著天黑,襲擊了船員。

  船員毫無準備,被他們成功地控制住。

  客艙這邊雖然人多,都是拖家帶口,沒有什麼戰鬥力,和這群亡命之徒不能比。

  他們控制住船員以後,覺得客艙的乘客完全沒用,留著是白白浪費糧食,就把他們一艙一艙輪流押出來,直接扔進海裡。

  很多客艙裡住的都是一家老小,全家一起被扔下海,淒慘無比。

  當時陸行遲的小隊也被關在艙房裡,找到機會殺了出去,和聶北安他們配合,最後才把船重新奪了回來。

  可是船上已經死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他們的老闆盛翊,受了重傷,沒有撐住。

  貝暖盯著海面上那艘黑黝黝的船,覺得怎麼看都像個怪物。

  船上殺死同伴剩下的那二十一個人,個個手上沾血,沒一個無辜。

  不過現在有一點不同,就是陸行遲。

  有異能的陸行遲戰鬥力和以前不是一個數量級,以一當百,搞定那幾個人是分分鐘的事。

  有他鎮著,這船相當安全。

  貝暖轉頭望向陸行遲,看見他也在看那艘船,如果貝暖沒看錯的話,他的薄唇抿著,怎麼看都是個輕蔑的微笑。

  過去問情況的小艇停在那艘漁船邊,跟船上的人喊話,一會兒就回來了。

  果然是艘漁船,說是他們的船壞了,船體傾斜,正在搶修,上面有二十一個船員,問能不能過來。

  聶北安當然不會擅自做主,立刻叫人去問盛翊。

  過了好一陣,去傳話的船員才回來。

  「盛總說,他正在休息,要好好考慮一下,不急,等明天天亮以後再說。」

  聶北安點頭答應了。

  貝暖心想,你們考慮來考慮去,最後還不是放那夥人上船了?

  聶北安很聽他們老闆的話,並沒有再去那艘漁船上看看的意思。

  漁船看著有點歪,可也不見它往下沉,大概還能多堅持一晚上。

  海風一陣陣吹過來,有點涼,貝暖把衝鋒衣的拉鏈拉高,陸行遲伸手過來,攬住她的肩膀。

  他低聲問:「要不要回去睡覺?」

  反正看上去也沒有什麼新進展,貝暖決定先回艙房睡覺。

  陸行遲把她送回她的房間,幫她仔細檢查了一圈,囑咐貝暖,「我就在隔壁,有事敲牆」,才鎖好門離開了。

  他走了,貝暖就開始心癢癢。

  這次好不容易才抽到一個有趣的隱身技能,不多用幾次對不起自己。

  哪怕一個人關在房間裡開心呢。

  反正陸行遲睡覺去了,不會再有人來找她,就算他真的再過來也不怕,這次有經驗了,只要不出聲苟著就行。

  貝暖在心中默念:無影無形。

  然後深吸一口氣,等著觀賞衣服懸空的奇景。

  然而沒有。

  貝暖身上的衣服和她一起,漸漸淡成一個稀薄的影子,最後在空氣中慢慢地消失了。

  貝暖:?

  為什麼會這樣??

  和剛剛那次隱身完全不同,貝暖身上的衣服、腳上的鞋,包括戴著的臍釘,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而貝暖正在坐著的床卻完全沒受影響。

  隱身隱得很精確。

  貝暖對著一片空蕩蕩呆了片刻,打開工作列,看見這次是足足兩個小時的倒計時,後面還跟著一個小小的「甲」。

  敢情每次隱身,時間長度還不一樣,方式也不一樣。

  貝暖頓悟了,這就是任務說明裡說的「花式隱身」吧?

  上次是隱掉身體,留下衣服,標了個「乙」。這次是從身體到身上的衣服配飾全都沒有了,標了個「甲」。

  標得很對,還是「甲」好,比「乙」強多了。

  貝暖站起來轉了個圈。

  穿著衣服隱身,非常有安全感,就算突然隱身失效冒出來了都不怕,而且空間也帶在身上,有空間,心裡不慌。

  緊接著就冒出來一個新想法。

  既然穿著衣服,為什麼不出去逛一圈?

  一定很好玩。

  貝暖悄悄地打開艙房的門。

  外面的走廊上一片寂靜,大家都睡了,沒有人。

  貝暖放輕腳步,安靜地溜了出去。

  在走廊裡轉了個彎,才看到一個值班的客艙工作人員順著走廊過來,走得還挺急,差點撞到貝暖身上。

  貝暖火速貼牆,才總算沒弄出意外,把他嚇死。

  外面是上層甲板,入夜了,甲板上仍然燈火通明,卻只剩小貓三兩隻。海面上,那艘漁船還在遠遠地停著,黑漆漆的沒有動靜。

  貝暖瞥了一眼,不再理它,開始玩自己的。

  有對小情侶湊在一起,正在小聲聊天。

  貝暖悄悄地走到他們旁邊,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他們是真的看不見貝暖,還在繼續。

  男生正在握著女孩的手說:「不用擔心,大不了我們就在船上結婚,讓船長給咱倆主持婚禮,然後生寶寶,以後讓小寶寶在甲板上到處跑,長大以後當個海員,也不錯。」

  女孩嗯了一聲,「就把這條船當成家。」

  貝暖心想,想得美,馬上就要有壞人來搶你們的「家」來了。

  女孩又想說什麼,忽然皺了皺眉,轉過頭看著貝暖這邊,「我怎麼覺得……我旁邊有人。」

  貝暖被她嚇得一哆嗦。

  不帶這麼嚇人的。

  男生攬住女孩,貝暖本以為他會說「別瞎想哪有人」之類的話,沒想到男生說:「不管有什麼,我幫你揍它。」

  一拳呼地揮過來。

  好險貝暖閃得快,差一點就被他揍在鼻子上。

  行,夠man,夠資格保護女朋友。

  貝暖惹不起,趕緊走了,繼續去招惹別人。

  一個年紀不大的穿船員制服的男生正在拖甲板,拖一會兒,就拄著拖把發一會呆。

  男的膽子應該比較大,貝暖忍不住捅捅他的拖把桿。

  男生一個激靈,從走神中清醒過來,低頭奇怪地看了一眼手裡的拖把。

  貝暖覺得很好玩,又輕輕踢了踢他腳邊的水桶。

  水桶裡的水波在月光下蕩漾起來。

  男生愣了愣,忽然小聲問:「是海神娘娘嗎?」

  貝‧海神娘娘:?

  男生忽然雙手合十,拜了拜,「海神娘娘,你能保佑我爸媽嗎?我現在回不了家,請你保佑我爸我媽還有我姐我姐夫都能好好的。」

  他想想又補充,「你還能保佑我們這條船嗎?讓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你要是能,就再晃晃水桶。」

  貝暖望著他虔誠而期待的臉,終於不忍心,又伸腳輕輕踢了踢水桶。

  然後趕緊溜了。

  人漸漸都走光了,甲板上一片安靜,貝暖一個人溜躂了一圈,覺得沒意思了,打算兜回去,忽然看到前面船尾有人。

  是一個男人,坐在輪椅上,正在望著遠方的海面。

  月光照在他的額頭上,勾勒出平靜溫和的輪廓。

  貝暖知道他是誰。

  書中寫過,這家船公司的老闆叫盛翊,小時候出過車禍,不良於行,常常坐著輪椅。

  這條船上,坐輪椅的大概就他一個。

  他剛剛不是說要休息嗎?竟然坐在這裡吹海風。

  貝暖悄悄走過去,近距離觀察這個男人。

  正好也有別人過來了,是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估計不是他的秘書,就是他的助理。

  中年人和貝暖擦肩而過,明顯是完全看不到她。

  他來到輪椅旁,俯身問:「盛總,聶船長問,他們那艘漁船好像傾斜得更厲害了,真要等到明天早上嗎?」

  盛翊連動都沒動,仍然望著漆黑的海面,半天才開口,聲音清晰平穩。

  「叫人過去和漁船上的人說,我們的船容量和物資都很有限,最多只能接受十個人上船,明天早上之前,讓他們把十個人挑出來,會有小船過去接他們。」

  這走向有點不對。

  書裡並不是這麼寫的。

  貝暖覺得自己沒記錯,書中說,盛翊當時直接派船把漁船上的二十一個船員全接了過來。

  不知是哪隻蝴蝶扇了扇翅膀,讓他現在只肯接受十個人。

  也許是因為船上的物資真的很緊缺?

  貝暖站累了,大模大樣地蹲在盛翊的輪椅旁邊琢磨,反正她隱著身,沒人能看見,想怎樣就怎樣。

  她忽然意識到,當只接受漁船上的十個人時,漁船上會發生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人的想法肯定是抓鬮,是走是留全憑運氣。

  能抽到的人就上盛翊的船,抽不到的人留下,他們的漁船上肯定備著救生筏,等船沉了,就坐著救生筏在大海上漂,撞大運看看能不能活下來。

  可是對面那艘漁船上的二十一個並不是正常人。

  只收十個人的話一傳過去,想都知道,今晚那條漁船上就是一個恐怖之夜。

  就像養蠱,弱的毒蟲先死,能活下來的一定是最毒的蠱王。

  中年人答應了,轉身下去傳話,想出這個主意的盛翊仍然不動聲色地望著海面。

  過了一會兒,他轉過頭,不再看大海了。

  貝暖以為他要操控輪椅走了,沒想到他突然伸出手,把手搭在貝暖的頭上。

  貝暖:?

  「你是誰?」盛翊問,「在這兒蹲了好長時間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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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2 01:48: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今日宜裸奔

  貝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唯一的念頭就是站起來趕緊逃跑。

  就聽見盛翊又說:「不好意思,我的眼睛有毛病,白天只能看到一點模糊的影子,天一黑就徹底看不見了,像瞎了一樣。我看不見你,不過能感覺到你過來了。請問你是哪位?」

  貝暖心想,所以他根本就沒有發現貝暖隱身的事,只是靠耳朵聽見了她過來的聲音。

  怪不得。

  貝暖忽然想起來了。

  書裡說過,盛翊的腿出車禍壞了,眼睛也不好,不過唯寫了寥寥幾句,大概因為他是出場就領便當的配角,筆墨不多。

  對著這樣一個半瞎的人,貝暖頓時放心多了,出聲說:「我剛上船,想到處看看。」

  盛翊點點頭,鬆開手,「你是今天傍晚上船的?謝謝你們救了我們的人。」

  他只說救人,不提物資,讓貝暖立刻有了好感。

  貝暖不想搶功勞,回答:「不是我,都是我們另外一個人做的,他很厲害,叫陸行遲。」

  盛翊微笑了一下,問她:「那你叫什麼?」

  反正他看不見,貝暖大方地回答,「我叫貝暖。」

  「好名字,很溫暖。」盛翊的嘴角漾出一點微笑。

  他看起來很平和,挺好說話,貝暖就直接問他,「你為什麼只讓十個人上船?是因為吃的不夠嗎?」

  盛翊饒有興趣地反問:「你覺得應該把漁船上所有的人都接過來?」

  貝暖趕緊說:「當然不是,其實我覺得最好一個都不接過來。」

  這話說得很絕對,貝暖又往回找補,「主要是這種時候,人心太不可靠,又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隨便放上來,說不準會幹出什麼事來。」

  說完就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小隊也是被盛翊這麼放上船的。

  盛翊反而很讚同,「你說得很對。」

  「那你為什麼還要接幾個上來?」貝暖不解,「你說要十個人,依我看,說不定明天早晨他們的船上就真的會只剩下十個人。」

  盛翊微笑了一下。

  「賭一賭。如果明天早晨他們都還活著,我就把那二十一個全都接過來。」

  貝暖望著遠處的海面,看見小艇開過去,停在漁船邊和上面的人交涉,然後又回來了。

  末世的月亮高懸在天上,冷白色的月光傾瀉在整個海面,本該隱藏在黑暗中的東西纖毫畢現,無所遁形。

  盛翊仍舊對著海面的方向,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對面的漁船一片沉寂。

  貝暖也十分好奇到底會發生什麼,並不想走。

  「對面怎麼樣了?」盛翊問貝暖。

  貝暖剛想開口,就看到跟著盛翊的那個秘書一樣的中年男人回來了,正匆匆往這邊走。

  貝暖不敢再出聲。

  如果被他看見他家老闆正在和空氣聊天,一定覺得不是他家老闆瘋了,就是在鬧鬼。

  盛翊大概也聽見過來的腳步聲了,回頭對中年男人擺了擺手,「李秘書,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會兒有事再叫你。」

  中年男人還真是他的秘書。

  他走了,貝暖鬆了口氣。

  李秘書剛走,對面的漁船上就有動靜了。

  「好像有人上甲板了。」太遠了,貝暖有點看不清。

  盛翊遞給貝暖一個望遠鏡,「本來想讓李秘書幫我看看對面。你能幫幫我嗎?」

  他的眼睛看不見,需要人幫忙,貝暖趕緊接過望遠鏡,對著對面的漁船調好焦距。

  現在要是有人過來,一定覺得很可怕,一個望遠鏡就這麼奇怪地浮在半空中。

  貝暖這次看清了,是一個挺胖的人正在傾斜的甲板上往前狂奔,他身後還追著一個穿黑短袖的人。

  胖子慌不擇路,在甲板上一絆。

  黑短袖立刻衝上去,騎在他身上。

  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不過看黑短袖騎在胖子身上一下又一下的動作,也能猜到他在幹什麼。

  貝暖充當盛翊的眼睛,「一個人在追另一個人,好像在用手裡的刀一下一下地捅他。」

  估計足足捅了幾十下,黑短袖才算滿意,站了起來。

  這時候,又有一個長得又高又瘦的人上甲板了,和黑短袖遙遙地站著,兩個人似乎在說話。

  然後瘦高個走過來,幫黑短袖一起把地上不動了的胖子抬起來,搬到船舷邊,扔了下去。

  兩個人一起扶著欄杆探頭往下看。

  「又來了一個人,」貝暖幫盛翊實況轉播,「幫他把屍體扔進海裡了,不過我覺得吧……」

  貝暖在心中冷哼了一聲,一瞥眼忽然看見,盛翊的嘴角也掛著一點微笑。

  兩個人想到一起去了。

  果然,和貝暖料想的一樣,瘦高個突然出手,揪住黑短袖後腰的褲腰帶,把他往船舷外一推。

  遙遙的,似乎傳來一聲隱約的尖叫,黑短袖在空中掙扎著亂抓了兩下,就也和剛剛的屍體一樣,掉進海裡了。

  「殺人的那個又被後面上來的那個推下去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貝暖跟盛翊匯報。

  「不過他好像會游泳,在繞著船游,應該是在想辦法重新上船。」

  貝暖仔細看看海面。

  「……現在上不去了,船上那個往下扔東西,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扔了好幾個,好像終於砸中了。」

  瘦高個砸完人,轉身往回走,路上彎腰從甲板上撿了個什麼,貝暖估計是把刀。

  他拎著手裡的東西,又下到船艙裡去了。

  漁船的甲板上現在沒人了,一片平靜,船艙裡不知正在發生什麼,估計不會太平靜。

  貝暖琢磨,「這麼殺下去,明天早晨那艘船上還能剩下十個人嗎?」

  盛翊淡淡答:「都死在那邊,是他們的福氣。」

  貝暖轉頭看著他。

  在書裡,盛翊是個慷慨大方的船主,維持著這艘船上的正常秩序和運轉,盡全力讓一整船人都能活下去,還會救助需要幫助的人。

  他並不是個殺人狂。

  盛翊轉向貝暖這邊,「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

  貝暖搖搖頭,忽然意識到他看不見她。而且她隱著身,就算他眼睛沒毛病也一樣看不見她。

  貝暖連忙說:「沒有,我覺得這船人不是好人。其實我們直接把船開走,不理他們,不就行了?」

  盛翊溫和地回答:「我並不想不理他們。」

  他頓了頓,「反正你們很快就要下船了,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上次就是死在這群人手裡。」

  貝暖沒聽明白。

  盛翊繼續說:「我死後,又重新活過來了,睜開眼發現,我又重新回到了這艘船上,時間是我死前幾天。」

  貝暖這回聽懂了,無比震驚:他的意思是重生。

  在這個世界裡,竟然真有人重生?

  重新活了一次?

  盛翊接著說:「上一世,我把這夥人放上船,結果他們趁半夜行兇,搶船殺人,把船上的乘客扔下海,」盛翊對貝暖這邊微笑了一下,「幸好有你們幫忙,才把船奪回來。」

  看來他上一世經歷的事和書裡寫的一樣。

  所以當他知道陸行遲他們要上船時,立刻把他們放上來了,還安排了舒服的房間,送來好吃的。

  這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說話時,對面甲板上又有了新的動靜。

  一個人從船艙裡艱難地爬出來,才爬出一半,又被人拖回去了。

  「他們還在繼續殺人。」貝暖舉起望遠鏡看了看,跟盛翊匯報。

  盛翊點點頭,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

  貝暖頭一次遇到重生的人,新奇得要命,不再理對面的漁船,繼續採訪他:「那你重生以後,彌補了什麼遺憾了嗎?」

  盛翊微笑了一下,耐心地回答:「我重生時,只是回到了幾天前而已,喪屍病毒已經爆發了,連多做點準備的機會都沒有。」

  他又說:「而且我的人生也沒有什麼遺憾。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是有一艘船,我來當船長,駕著它想去哪就去哪,後來出了車禍,腿不能動了,當不成船長,可是有一艘船的願望還是實現了,我的人生很圓滿。」

  「但是我死之前,做了一件錯事,」盛翊的語調低沉下去,「就是放這群人上船,最後害死了很多人。」

  貝暖懂了,他打算報復。

  他只拋出了一個小餌,就輕易驗證了對面船上的人和上一世仍然一模一樣。

  這次受害者變成了獵人,挖好陷阱,等著他們來自投羅網。

  貝暖打了個大呵欠。

  盛翊耳朵極好,立刻聽見了,「去睡吧,不用擔心,什麼事也沒有,明天早晨再起來看。我賭他們還能剩下剛好十個。」

  貝暖不覺得。

  殺人這種事,殺紅了眼以後哪有那麼好停手的,更何況是你殺我我殺你亂成一團。

  「我賭他們殺到最後,連十個活人都湊不夠。」貝暖說。

  「好,我們明天早晨看結果。」盛翊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一部電影的結局。

  他把頭轉向滿是銀波的海面,「晚安。」

  貝暖跟他道過晚安,離開船尾,打算回艙房。

  才繞過泳池的滑道,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也扶著欄杆往漁船那邊看。

  貝暖一眼就看出來,是白天那個叫淵淵的漂亮的小正太。

  貝暖左右看看,他父母都不在。那他一個人大晚上跑出來幹什麼?萬一掉下海怎麼辦?

  貝暖走到他旁邊,心裡琢磨,可以稍微嚇唬他一下,保證小朋友以後再也不敢晚上到處亂跑。

  貝暖才走到他身邊,他就轉過頭。

  「姐姐?」他望著貝暖。

  貝暖:!!!

  她還沒嚇到小朋友,先被小朋友嚇死了。

  隱身這件事,不是應該她嚇唬別人嗎?為什麼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別人嚇到她?

  淵淵平靜地看著貝暖,目光明顯聚焦在貝暖的臉上,看了貝暖一眼,又轉回頭去看漁船。

  「你能看見我?」貝暖十分不服。

  淵淵趴在欄杆上回答:「能。你像個影子一樣,不太清楚,不過我還是能看見。」

  他是真的能看見貝暖,不像盛翊,是靠其他感官感覺到的。

  貝暖震驚:「你不會覺得我是鬼嗎?你都不害怕嗎?」

  「怕什麼?你不就是白天在甲板上見過的姐姐嘛。」

  淵淵蹙著眉頭,一臉憂鬱地望著遠處的漁船。

  「我的異能本來就是能看見隱身人。再說你一點都不像鬼,你身上有一層像天使一樣的光,在晚上也很亮,挺好看的,還很好聞。」

  貝暖忍不住問:「異能?你有看見隱身人的能力?」

  這個小正太竟然也是個有異能的人。

  這異能還挺合適,專治貝暖。

  淵淵好像並沒把異能隱身什麼的太放在心上,依舊看著對面的船。

  「有異能有什麼用。我爸媽都不相信我,我說什麼他們都不信。那條船上都是壞人,他們會過來殺好多人,把我們大家都扔進海裡。」

  貝暖第二次震驚:這小正太怎麼會知道書裡的劇情?

  隨即就想通了,難道小正太和盛翊一樣,也是重生的嗎?

  貝暖猶猶豫豫地問:「你……該不會……是重新活了第二遍吧?」

  淵淵看她一眼,並沒隱瞞,「沒錯,上一次我和爸爸媽媽都被那群壞人扔進海裡,爸爸開始時拚命托著我,後來托不動了,沉下去了,我媽媽又把我背在背上,想救我,不過最後大家還是都沉到海裡了。」

  淵淵把下巴放在欄杆上,語調悲傷。

  「後來我就醒了,有人讓我抽什麼重生大禮包,我抽到一個能看見隱身的能力,再睜開眼時,就回到我家了,我爸我媽都還活著,我把這些事全告訴他們了,不想讓他們上船,結果他們都覺得我是小孩,胡說八道,不聽我的,非要買船票。」

  他還真是重生的。

  貝暖原以為自己是個穿越者,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特例,結果今晚竟然遇到一個重生的盛翊,緊接著又遇到一個重生的小正太。

  所以這個世界是個篩子嗎?

  貝暖在腦中呼小三:「小三,你這個世界怎麼回事啊?我一口氣發現了兩個重生的人誒,所以有多少重生的人啊?」

  小三聲音尷尬,「……無可奉告。」

  「姐姐,」淵淵正在問,「你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你。」貝暖肯定地說。

  她的回答出乎意料,淵淵轉過頭,不再看漁船了。

  貝暖說:「不止我相信你,還有別人也會相信你,我們都知道那艘船上是壞人,會上來搶船殺人幹壞事。」

  淵淵的眼睛都亮了,「真的?」

  「真的。」貝暖想了想,「而且我知道,其中有個壞人的頭兒,臉很削,眼角有顆痣,對不對?」

  「對,沒錯!還有個瘦高個也很壞,就是他把我扔進海裡的!」淵淵這次徹底放心了,鬆了口氣,「姐姐,你怎麼知道的?你也又活了一遍?」

  貝暖說:「這不能告訴你,不過你放心,我們全都安排好了,你快回去睡覺吧,這次絕對不會再有人把你扔進海裡。」

  貝暖摟住淵淵的肩膀,把他送回樓上他和爸媽一起住的艙房。

  他爸媽還在熟睡著,睡到鼾聲打得山響,連兒子丟了都不知道。

  送完淵淵,貝暖才乘電梯回自己住的那層。

  一出電梯,貝暖就看見唐瑭從他和江斐住的房間裡出來。

  唐瑭完全沒有淵淵的本事,眼神漫無目的地掃過貝暖的方向,根本沒看見貝暖。

  他扭開陸行遲和杜若的房間的門,進去了。

  唐瑭人進去了,卻沒有把門關好,身後的房門開著一條縫。

  縫不大,可是貝暖也不大,目測側過身絕對能擠過去。

  貝暖忽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這次隱身是穿著衣服的,貝暖的心很定,膽子就相當大。

  就算突然現身出來,也沒什麼好怕的,說不定他們會以為她不知什麼時候溜進來了,沒看見。

  而且今天明明拿到了超級無敵的隱身技,在外面晃了一圈,一次又一次被人戳破,讓人十分鬱悶。

  一定要在他們幾個身上找回自尊心。

  貝暖看了眼隱身的倒計時,還有四十多分鐘,完全來得及。

  貝暖跟在唐瑭身後,從門縫中小心地擠了擠,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陸行遲他們的房間。

  他們房間裡的大燈已經熄了,只開著昏黃的床頭燈,他們都快睡覺了。

  實際上杜若已經躺下了,嚴嚴實實地蓋著被子,只露出半張臉和一頭軟毛,陸行遲床上的被子掀開著,人卻不在,大概是在衛生間。

  唐瑭是過來找東西的。

  他一口咬定把手機落在這邊了,翻天覆地地到處尋覓。

  艙房面積不大,有床有沙發茶几,幾乎就擺滿了,貝暖跟在唐瑭身後到處亂看。

  一邊順便好心幫他找手機,一邊留著神,不讓他轉身時撞到她,十分好玩。

  杜若迷迷糊糊地半閉著眼睛說:「也不一定就在我們這邊吧?」

  唐瑭反駁,「絕對在,我剛剛拿過來玩,就沒帶回去。」

  唐瑭亂忙一氣,連沙發縫都找過了,也沒發現他的手機。

  貝暖幫忙趴下去看了看床底下,一眼就看見,手機就在杜若睡的床下靠牆的地方扔著,也不知道是怎麼掉進去的。

  貝暖連忙探身進去,搆不著,乾脆把上半身都探進去,往裡爬了一步。

  就聽見杜若在上面幽幽地說:「我怎麼覺得我床底下有人。」

  貝暖:?

  唐瑭趴下看了看,「哪來的人?不過我看見我的手機啦!」

  唐瑭伸手搆了搆。

  貝暖火速往旁邊爬,床下太窄,還是躲得不夠快,被唐瑭摸到了鞋。

  「咦?我摸到了什麼東西?硬邦邦的。」唐瑭奇怪。

  杜若動也不動,打了個呵欠,慢悠悠地說:「我就跟你說,我覺得我床底下有人。」

  唐瑭顧不上他的手機了,把杜若放在床頭的手機拿過來,打開手電筒往床底下照。

  當然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形勢對貝暖非常不利。

  杜若的床靠著一邊的牆,床尾的豎板離地面太近,鑽不過去,唯一能出去的一面還被唐瑭堵著。

  要想辦法從他身邊爬出去,還不能讓他察覺。

  貝暖正在琢磨悄悄出來的方法,就聽見他對杜若說:「可惜沒有你的鳴鴻刀,否則就可以用刀捅一捅。」

  捅一捅?捅一捅?要不要這麼狠?

  被堵在床底下的貝暖很憂傷。

  「哎,這個衣架不錯!」唐瑭回身拿起陸行遲床上放著的襯衣,把衣架剝出來,劍一樣握在手裡。

  貝暖:「……」

  眼看就要被他用衣架捅的時候,唐瑭的注意力忽然轉移了,他回過頭,叫了聲,「陸哥……」

  就是現在。

  貝暖火速在床底下掉了個頭,手腳並用地從唐瑭身邊鑽出來。

  就聽見唐瑭接著對陸行遲說:「……你怎麼這樣就出來了?」

  貝暖抬起頭。

  頓時把自己正在隱身的事,旁邊還有抓她的唐瑭的事,世界上所有的事,全都忘光了。

  陸行遲正從衛生間裡走出來,應該是剛洗過澡,帶著一身濕氣。

  什麼都沒穿。

  連條最基本的浴巾都沒圍。

  在暗黃的燈光下,肌膚閃著緞子一樣的光澤,流暢的肌肉線條美輪美奐。

  從上到下,就那麼徹底地、坦白地、毫不遮掩地暴露在貝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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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2 01:48: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章 小兔子的籠門

  生平頭一次看到一個真的、活的,最關鍵的是,這人還是陸行遲,貝暖覺得整個人生觀都被顛覆了。

  三觀稀碎,天崩地裂。

  保持著剛從床底下爬出來的姿勢,貝暖發了半天呆。

  最開始的強烈衝擊過去之後,貝暖不得不承認,他的身材是真的挺好的。

  雖然身材是挺好,貝暖心想,可是……就是……那什麼……啊……

  太可怕了。

  沒法表達。

  他明明長著淺淡清澈的眼睛,神情向來清冷從容,舉止矜持淡定,一眼看過去,如同神祇一樣,完全不沾染紅塵煙火。

  可是……為什麼……啊……

  貝暖整個人都不好了。

  陸行遲卻舉止自然得如同穿著衣服一樣,一點都不在意,慢悠悠走到他床邊,「我忘了拿衣服進去,叫過你們,沒人理我。」

  杜若迷糊地看陸行遲一眼,「你出來前好歹圍條浴巾?」

  「我怎麼知道你還醒著,也不知道唐瑭也過來了。居然有一屋子人。」

  陸行遲拿起床上的衣服。

  「再說有什麼關係,都是男的。而且你穿尿布的時候就看見過我裸著了吧?」

  貝暖這時才想起來動。

  一定要走了,不穿衣服的陸行遲太太太嚇人了。

  貝暖小心地邁過唐瑭。

  沒想到唐瑭這時候也剛好起身。

  嘭地一下,兩個人毫不含糊地撞到了一起。

  唐瑭被撞得有點懵。

  任誰這麼被空氣狠狠地撞了一下,估計都得懵。

  貝暖欲哭無淚,不過比他鎮定多了,咬住嘴唇,堅決地邁過唐瑭,突破了他的封鎖線。

  「什麼東西?」唐瑭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我剛才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陸行遲饒有興味地看他一眼,「你癔症了?」

  「絕對沒有。」唐瑭被冤枉得很不甘心,「你們這間艙房有點邪門。是有鬼嗎?」

  貝暖委屈:有什麼鬼?你見過哪隻鬼到處幫你找手機?有那麼善良的鬼嗎?

  有陸行遲在,貝暖不敢動作太大,小心翼翼地往門口的方向挪。

  說話的功夫,陸行遲已經穿上了褲子,至少看著沒那麼可怕了。

  貝暖卻發現一個問題,房間的門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合了起來,只剩一條很窄的縫。

  除非貝暖是張紙,否則一定擠過不去。

  三個大活人都在,尤其是有敏銳無比的陸行遲,貝暖不太敢直接去開門。

  只能等唐瑭一會兒出去的時候,跟在他身後。

  唐瑭已經探身到床底下,用衣架把他的手機扒拉出來了。

  「我不要在你們這兒待著,怪嚇人的。」唐瑭拿著他的手機往門口走。

  貝暖趕緊跟上他。

  沒想到陸行遲也跟過來了。

  他步子大,兩三步就到了唐瑭身後,貝暖唯恐撞到他,趕緊閃到旁邊。

  撞到唐瑭還好,撞到陸行遲可不是鬧著玩的,說不定他一抬手,一陣金屬龍捲風就直接把她戳成篩子。

  唐瑭打開房門出去了,陸行遲緊跟在他身後,關好門,順便扭上了反鎖。

  貝暖:「……」

  就這麼被他關在房間裡了。

  看樣子只能等陸行遲和杜若都睡著了,才能找機會偷偷溜出去,也不知道要等到幾點。

  貝暖看了看隱身的倒計時,還有十幾分鐘。

  沒辦法,萬一隱身時間結束了還出不去,就只能再藏回床底下,等陸行遲睡了再說。

  貝暖計議已定,耐心地等著。

  站得有點累,貝暖看看四週,不能去坐沙發,會有凹下去的痕跡的,陸行遲一定會注意到。

  貝暖只好盤膝在地上坐下,有點鬱悶。

  陸行遲仍然沒有穿上衣,就這麼半裸著,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完全沒有睡的意思。

  貝暖支著下巴等著,忍不住摀住嘴,悄悄打了一個小呵欠。

  陸行遲正好掛上襯衣,頓了一下,轉身走到門口。

  他扭開反鎖,把門打開了。

  囚禁小兔子的籠門突然開了,寶貴的自由就在眼前。

  貝暖無比驚喜,趕緊站起來。

  杜若在床上翻了個身,看了看這邊,迷迷糊糊地問陸行遲:「大半夜的,你開門幹什麼?」

  陸行遲把房門開到最大,自己用後背倚在門框上,撥了撥還半濕著的頭髮,「剛才洗澡太悶了,開門透透氣。」

  合理。

  艙房裡雖然有窗,卻都是封死的,他剛剛洗過澡,大概是有點悶。

  貝暖悄悄往門口走,隨即發現一個問題。

  他站在門口不動,要想出門,勢必要從他面前擠過去。

  門那麼窄,他個子又那麼大,而且他靠在門框上,兩條長腿還優哉游哉地斜伸著,像門檻一樣擋著路。

  要想出去又不能碰到他,就如同神偷要過佈滿紅外線機關的房間,簡直是挑戰極限。

  貝暖輕手輕腳地挪到門口,試探著邁出腳,跨過他的腿。

  他太機警,而且還裸著上半身,一點細微的碰觸都很容易被他察覺。

  絲毫都不能碰到他,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貝暖很痛苦,因為連她自己都看不見自己。

  她側著身,摸索著努力按住身上隱形的衣服,一點一點往外挪。因為看不見,其實自己心裡也沒數,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碰到他。

  兩個人離得近,眼前就是他裸著的胸膛,貝暖不太好意思盯著這裡,抬起頭。

  卻發現,陸行遲正在低頭望著她。

  貝暖被他嚇得倒抽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就注意到,他沒有在看她的臉,視線聚焦在她身後的門框上。

  那雙淺淡漂亮的眼睛讓貝暖恍了恍神。

  陸行遲忽然低下來,向貝暖靠近。

  貝暖嚇得火速後撤。

  無奈身後是門框,退無可退。

  還好,在還差幾釐米就碰到貝暖時,他停下來了。

  貝暖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自己卻完全不敢呼吸,努力屏住氣。

  好像被棕熊追上的活人,拚命屏住呼吸裝死,好求得一條生路。

  他的眼神很銳利,嘴角卻好像輕輕地勾了一下。

  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他不會是能看到她吧?

  貝暖再認真地研究了一下,確定無疑地斷定他看不見她。

  兩個人離得太近,如果他的目光的焦點在她臉上,完全能看的出來。然而沒有,他視線的焦點比她的臉遠。

  貝暖盯著他,他盯著不知道什麼地方,兩個人都沒動。

  房間裡躺在床上的杜若突然說:「陸行遲,你幹什麼呢?唐瑭走了?」

  陸行遲總算直起身,又撥了撥頭髮,「走了。」

  貝暖都能感覺到他頭髮上的水珠涼涼的,落到她臉上。

  趁著他直起來的機會,她趕緊跨過另一隻腳,溜出門。

  就聽到杜若在背後說:「陸行遲,你幫我看看床底下,我覺得剛才我床下有人。」

  陸行遲笑了一下,懶洋洋地問:「有人?什麼人?」

  杜若幽幽答:「雖然聽著有點奇怪,但是我覺得應該是貝暖,不知道她在調什麼皮,大概是想嚇唬我玩。」

  貝暖無語。

  行吧,一個兩個的,都精得像鬼一樣。

  等陸行遲關好門,貝暖才把自己艙房的門打開,溜了進去。

  回房間沒多久,隱身的倒計時就結束了,算是回來得很及時,剛剛好。

  等到貝暖收拾好躺在床上時,完全睡不著。

  今天開始時是在他面前裸奔,後來變成他在她面前裸奔,算是和裸奔這件事沒完沒了了。

  貝暖安慰自己:他看不見她,她卻看得見他,裡外裡算一算,吃虧的好像都是陸行遲。

  沒錯,絕對是他比較虧,被人看光光,好可憐。

  佔了便宜的貝暖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可是就算在夢裡,還全都是陸行遲,大的陸行遲,小的陸行遲,現在還多了一大群各種姿態不穿衣服的陸行遲。

  重生了的盛翊很靠譜,船上一夜無事。

  第二天早上醒來,貝暖穿好衣服,第一件事就是去甲板。

  外面一切如舊。

  早晨的陽光通透清亮,海風帶著清涼的鹹味,船上既沒有歹徒行兇,也沒有人死。

  上層甲板有一個不大的泳池,池底是和天空一樣的湛藍色,架設著彩虹一樣鮮豔的滑道,旁邊還有一個綠色的假草坪鋪的球場,有早起的小朋友們正在陽光中跑來跑去地歡快嬉戲。

  好像末世中最後的樂園。

  貝暖放心了,上下找了一圈,真的找到了盛翊。

  盛翊仍然坐在昨天的老地方,大概是早晨有點涼,李秘書正在把一條毯子搭在他的膝蓋上。

  在金色的陽光下,他的臉顯得更加平靜和柔和。

  盛翊聽到了貝暖的聲音,轉過頭。

  他眯著眼睛,這次好像看到了貝暖。他昨天說過,他白天的視力要比晚上好得多。

  「是貝暖嗎?」盛翊問。

  「是我。」貝暖走到他身邊。

  盛翊揮了揮手,把李秘書打發走。

  他的目光停在貝暖的臉上,認真地打量了她一會兒,笑了,「你來得剛好,我剛叫人去了對面,問問他們想好送哪十個人過來了沒有。我們看看,是你贏還是我贏。」

  貝暖想起來,昨晚說過要跟他打賭。

  盛翊覺得漁船上今早能剩下十個人,貝暖卻覺得,根本連十個都留不下。

  碧藍的海面上,一艘小艇正在回程。

  不一會,就有一個船員上來找盛翊。

  「盛總,」他說,「我問過了,他們說他們打算送八個人過來。」

  盛翊和貝暖對視了一眼。

  他們真的殺到收不住手,最後只剩下八個,和貝暖預料的一樣。

  貝暖還記得,書裡說過,這群人各個手上沾血,凶殘無比,現在盛翊只用一句話,就輕鬆地除掉了這艘漁船上三分之二的戰鬥力。

  不過現在能剩下的,都不是善茬。

  盛翊給了貝暖一個「你贏了」的微笑,然後問那個船員:「其他人呢?」

  船員說:「他們說,其他人同意留在船上。」

  同意留下?說得也沒錯,不會動的屍體確實沒法不同意。

  盛翊點點頭,對那個船員說:「辛苦你再去跑一趟,就說我說的,他們人過來,可以,要先把漁船上的物資送過來,然後人才能上船。」

  貝暖看一眼盛翊。

  那艘漁船是準備出海遠洋捕魚的,船上備著一船人好幾個月的食物和日用品,能拿過來,當然再好不過。

  可是漁船上的人真的會乖乖奉上物資嗎?

  貝暖想了想,覺得他們別無選擇。

  他們的漁船很快就要沉了,就算留著物資也沒有用,救生艇上能帶的很有限,還不如把物資當做貢品進獻給盛翊,求得盛翊善心大發,肯讓他們上船。

  這次主動權全在盛翊手裡,殺人的歹徒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果然,船員走了,過去和漁船交涉,回來的時候,說對面同意了。

  他們不止同意把物資送過來,還主動說,漁船上有間蔬菜無土栽培房。

  這是一家研究院在他們的遠洋漁船上的試點項目,因為不費什麼事,還有額外的錢拿,老闆才同意讓人搭一個栽培房。

  漁船上的人說,現在上面的無土栽培裝置,連同好幾種蔬菜的種子,也全都可以送過來。

  有了這套裝置,船上就可以自己種新鮮蔬菜吃了。

  盛翊當然同意,卻仍然沒有把船靠過去,而是派了幾艘小艇過去運物資。

  他們的物資還真是不少,一趟又一趟地運過來,盛翊讓船員認真檢查過,連同運過來的無土栽培的架子和基質種子等等,全都放進了Vali號的貨艙。

  運了好半天,貨終於運完了,該輪到人了。

  貝暖把著欄杆遙望對面的漁船,愉快地說:「東西都運過來了,咱們開船走吧?」

  盛翊不是陸行遲,貝暖在他面前不用假裝,反正也不漲聖母值。

  物資都上船了,至於那八個人,就讓他們和他們那艘幽靈船還有船上的屍體共沉淪吧。

  盛翊笑出聲。

  不過出乎意料地,他說:「不,我打算把那八個接過來。」

  貝暖轉過頭。

  盛翊籠罩在淺金色的陽光下,表情很平靜,「加拉灣四週都是陸地,他們的船上還有救生筏,漁船沉了之後上救生筏,說不準運氣好,還能漂上岸。」

  他不允許有任何讓他們逃脫的可能性,一個都不想放過。

  不一會兒,一艘小艇真的帶著漁船上剩下的八個人朝Vali號開了過來。

  「我們下去看看。」盛翊撥動輪椅。

  剛要走,陸行遲和杜若他們幾個就過來了。

  陸行遲看看貝暖,眼睛又掃過盛翊,好像想說什麼,最後什麼都沒說。

  貝暖知道盛翊眼睛不好,應該是看不清楚,立刻一個個幫他介紹陸行遲和杜若他們。

  盛翊帶著溫和明快的笑容,跟陸行遲他們寒暄。

  貝暖知道,他心裡記得上一世陸行遲他們幫過的忙,因此格外熱情。

  大家正好一起去乘電梯。

  電梯裡,陸行遲站在貝暖旁邊,趁機低聲對貝暖說:「一大早就不見了,我找了半天,這麼滿船亂跑,當心掉進海裡。」

  他離得很近。

  而且嚴實地穿著他的白襯衣和長褲。

  可是昨晚的畫面刺激太深,貝暖現在就像長了透視眼一樣。

  貝暖不由自主地往下掃了一眼,又火速把目光挪開,平視著他胸前,又突然想起昨晚他裸著胸膛離得那麼近的樣子。

  就算他穿著衣服,在貝暖腦中也和沒穿沒什麼區別。

  簡直不能直視。

  貝暖只好抬頭看他的臉,他的臉明明和平時一樣,完美清冷,貝暖的臉上卻不由自主地發燒。

  佔別人便宜這種事,還真不是人人都能幹。

  貝暖轉過頭。

  還是不看他的好。

  貝暖跟他把從昨晚到現在對面漁船的情況大概講了一遍,告訴他漁船上的人要過來的事。

  陸行遲忽然伸手扳過她的下巴,把她的頭扳回他的方向,「你在跟我說話,為什麼不看我?」

  為什麼不看他?

  為什麼?

  貝暖佯裝鎮定,抬頭望著他的眼睛,語氣無辜,「沒有不看你啊?」

  但是目光定在他臉上,絕不往其他地方挪。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放開她,「沒有就好。」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

  貝暖走出電梯,心想:這眼睛不能要了,腦子也不能要了,全都不能要了。

  他們和盛翊一起下到下層甲板的時候,剛好看到船員帶著漁船上過來的幾個人上來。

  漁船上條件不好,外加他們昨晚一夜你死我活的大亂鬥,上來的幾個人全都滿眼血絲,渾身髒兮兮的。

  這八個人很明顯有個領頭的。

  這人年紀並不大,大概三十上下,看起來很精幹,臉頰瘦削,眼角有顆痣。

  貝暖知道,這個人名叫邢權。

  在書裡,就是這個邢權在漁船上率先挑起了幫派之間的內鬥,漁船上最開始動手殺人的那些人,大半都是他的同鄉黨羽。

  後來到了盛翊的船上,也是他組織了殺人劫船。

  此人堪稱蠱中之王。

  果然,邢權一上船,就跟船員問清了坐在輪椅上的盛翊就是船主,上前跟盛翊寒暄。

  他把漁船上的情況跟盛翊說了一遍。

  貝暖看過書,知道他句句撒謊,根本沒有什麼實話,但是他確實談吐自若,腦子轉得很快,為人圓滑,一點都不像殺人犯。

  盛翊臉上帶笑,平和地跟邢權應酬,怎麼看,都是個好脾氣的船主。

  貝暖不由自主地想,上一世,盛翊大概就是這麼毫無戒心地把他們接上船的。

  不過這次,盛翊已經不再是那個盛翊。

  兩個人有來有往地應酬了幾句,盛翊才對邢權說:「我的眼睛和腿都不太方便,就不送你們了,我找人帶你們去艙房。」

  盛翊沒什麼焦點的目光掃過旁邊幾個人。

  一個肩章上有三道黃槓的人上前兩步,問盛翊,「盛總,我帶他們下去?」

  盛翊對他溫和地笑笑,「翟大副,你去忙吧,這點小事讓李秘書去就行了。」

  看來這位是船上的大副,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一看就沒少跑船,看著比船長聶北安年紀還大不少。

  李秘書答應了,示意漁船上的八個人跟著他走。

  送上門給貝暖做任務的目標人物現在就位了,現在要做的就是找機會幫他們的忙。

  貝暖趕緊問盛翊:「我能跟著去看看嗎?」

  盛翊大概是覺得她好奇,點頭答應了,但是不太放心,用眼睛找了找陸行遲。

  陸行遲不用他開口,就說:「我陪她過去看看。」

  順手把手搭在貝暖的背上。

  他溫暖的手掌貼過來,貝暖像被什麼燙到一樣,嗖地往前一躲。

  陸行遲看了一眼自己停在空中的手,又看看貝暖,問:「怎麼了?我又不會咬你,我又不是毒蛇。」

  毒。蛇。

  貝暖痛苦:他為什麼要用這種形容?剛清空的腦子又不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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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飛出弧度

  貝暖和陸行遲跟著漁船過來的那八個人,還有李秘書和幾個船員,一起往下面的艙房走。

  旁邊突然衝過來一個人。

  是那個小正太淵淵。

  淵淵的目標非常明確,他沉默地撲上來,對著漁船那夥人裡一個高瘦的男人又踢又打。

  這男人貝暖也早就就認出來了。

  這就是昨晚在望遠鏡裡看到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把人拎著腰帶扔進海裡那個。

  淵淵眼睛冒火,恨不得咬他一口的樣子,然後畢竟人小力氣小。

  高瘦男人一臉厭惡地把淵淵甩到旁邊,但是礙於周圍全都是人,並不敢真的動手。

  淵淵媽媽已經追過來了,趕緊把淵淵拉開,一邊忙不迭道歉:「我兒子腦子有點不好,對不起對不起。」

  高瘦男人哼了一聲:「小孩有病還不看好了,到處打人?」

  貝暖一看就早明白了,小正太這是認出了壞人。

  他昨天就說過,上一世,他是被一個高瘦男人扔下海的,估計就是眼前這個。

  李秘書連忙帶著大家往前走,隨口解釋:「別往心裡去,我知道這孩子,這小孩腦子不太正常,船上好多人都被他打過,我們都習慣了。」

  這明顯是為了安撫瘦高個的胡說。

  邢權接口:「腦子不正常就應該關起來,別放在外面禍害別人。」

  李秘書笑答:「是,沒錯,該關起來。」

  邢權身邊一直跟著一個看著很結實的精瘦青年,他也跟著說:「邢哥說得對,這種神經病養著幹嘛?長大了也是浪費糧食。」

  貝暖知道這人是誰。

  書裡提過,這人名叫武毅,上船前剛出獄不久,身手不錯,下手又狠,在船上時邢權有意拉攏,兩個人的關係不一般。

  這人是邢權的好幫手,書裡的劫船殺人,武毅都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們這八個人個個都不是善茬,貝暖卻發現,盛翊派來跟著的船員並不多,也都沒帶什麼武器。

  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盛翊吃準了邢權他們剛上船,還摸不清船上的情況,不會輕易發難,而且這次他們人少,只有八個,也作不出什麼大妖。

  跟著的人多了,反而會引起他的警覺。

  其中看著最無害的就是李秘書。

  李秘書像個一團和氣的老好人,一路都在跟邢權他們聊天,仔細問了他們在漁船上漂了這麼多天的經歷,語氣中充滿對他們經歷的同情。

  他有種久經歷練的中年人特有的世故和體貼,一會兒就哄得邢權他們幾個放鬆了下來。

  他們要去的並不是客艙,而是船的另外一邊,在甲板下,好像是貨艙船員辦公的地方。

  現在裡面全都騰空了,認真清掃佈置過,一共有八張床,還有幾套桌椅,甚至有沙發,還連帶著一個帶淋浴的小小的洗手間。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能看得出來,邢權他們對條件還算滿意。

  雖然八個人住在一起有點擠,但是一夥人在一起,謀劃什麼事都方便。

  李秘書連連道歉,說上面的客艙都滿了,條件有限,只能讓他們先將就一下。

  他說得那麼誠懇,連貝暖都快信了。

  大家都在滿屋子打量,那個高瘦男人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彎下腰就打算就著龍頭喝水。

  機不可失。

  貝暖火速從衝鋒衣口袋裡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小瓶礦泉水。

  貝暖誠懇地說:「水龍頭裡是過濾的海水,有點苦,不好喝,我這兒有瓶礦泉水,送給你。」

  貝暖把那瓶還沒開封的水遞過去。

  高瘦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了。

  貝暖趕緊看了一眼工作列,「聖母的寬容」變成了(1/5)。

  這任務還挺好做,一點都不難。

  貝暖受到激勵,興致勃勃地滿屋子亂轉,到處找有沒有能插手幫忙的地方,弄得李秘書都忘了應付邢權,莫名其妙地看著貝暖。

  陸行遲並沒有表現得特別詫異,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好像她的保鏢。

  他們八個都是帶著包上來的,現在各自找了個床位,把包扔在床上。

  武毅把包嗖地一丟,結果包越過床頭,直接飛到地上。

  貝暖眼疾手快,三兩步衝過去,幫忙把包幫他撿起來,放回床鋪上。

  聖母的寬容(2/5)。

  太簡單了,簡直爽爆了。

  武毅看見貝暖去撿包,一臉警惕,動作雖然沒有貝暖快,不過還是衝過來,把貝暖放好的包又往床裡的方向拉了拉,居然連句謝謝都沒說。

  貝暖心想:你這動作,這表情,明擺了是說包裡有凶器之類的嘛。

  還能更明顯一點嗎?

  這八個人上船,盛翊竟然由著他們隨便帶著包上來,明知他們的包裡可能有鬼,還是查都沒查一下,不知道打的是什麼算盤。

  貝暖深深地懷疑,他們每個人的背包裡都有刀。

  李秘書也轉了一圈,嘴裡絮絮叨叨地唸唸有詞,「被縟有了,枕頭有了,拖鞋有了,毛巾有了……」

  他認真地點完一遍,滿臉笑容地對邢權他們說:「好像都全了,要是還缺什麼的話,跟我說還是跟船長說都行,我辦公室就在船長辦公室隔壁,隨時都能來找我。」

  邢權他們答應了。

  李秘書搓搓手,「那你們先休息?我馬上讓餐廳的人送吃的過來。我建議吃完飯,你們可以去甲板上逛逛,上面有個不錯的游泳池。」

  李秘書示意貝暖走。

  雖然貝暖很想在這裡一直待到任務做完,不過還是戀戀不捨地跟著他走了。

  心裡想,現在一出門,再有機會做任務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說不定等到下船都做不成。

  貝暖所料不錯。

  果然,離開他們的艙房,又往前走了一小截外面的走廊,出了走廊盡頭的門,李秘書臉上老好人的神情一秒消失。

  他立刻讓人把裡面的木門鎖死,外面的鐵柵門也鎖上,又額外加了一把巨大的鏈鎖。

  和剛剛和邢權他們在一起時判若兩人。

  薑還是老的辣,這位才是真戲精,貝暖暗暗學起來。

  那八個人被關起來了,被李秘書哄得暈暈乎乎,對現狀一無所知,還等著李秘書叫人送飯來呢。

  邢權剛剛說得很對,腦子不正常的人,是該關起來,省得放出來禍害別人。

  大家回到甲板上,李秘書把情況跟盛翊匯報了一遍。

  盛翊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陸行遲他們跟盛翊告別,說要回艙房。

  才走出幾步,貝暖耳朵尖,就聽見盛翊低聲交代李秘書。

  「一會兒你過去,隔著門跟他們幾個說,這艘船的船主說了,現在情況特殊,船上的糧食有限,不能白白浪費。」

  貝暖有點想笑,末世不能浪費糧食什麼的,是書裡邢權他們把乘客扔進海裡的理由,被盛翊用在了他們自己身上。

  只聽盛翊繼續說:「只有最強的人才有資格活著,他們八個人裡只能剩四個,留下來的四個可以來當這艘船的船員。」

  盛翊又在繼續養蠱。貝暖心想。

  還八選四當船員,聽著就不靠譜。

  不過這話再不靠譜,也會有人信,只要有一個白痴先開始動手,別人為了自保,就不得不也跟著動手。

  怪不得盛翊不打算收了他們包裡的凶器,原來是為了把他們關在一起,讓他們自相殘殺。

  裡面空間那麼小,連逃都沒地方逃。

  陸行遲明顯也聽到盛翊的話了,腳步慢了一下,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貝暖琢磨,「聖母的寬容」任務的目標人物馬上又要驟然縮減一半。

  遺憾。

  最好趁著這幾個人還新鮮熱乎著,趕緊把任務做掉,免得下船以後還要到處去找窮凶極惡的壞人。

  船上一天吃兩頓,才回艙房,工作人員就送來了一份早午飯。

  這次是貝暖熟悉的米飯和炒菜,聞著就香噴噴。

  葷素搭配,每人一份耗油牛柳,還有一盤滑溜菌類,不知道是什麼。

  廚房的手藝不錯,非常好吃。

  貝暖夾起一條,問江斐:「這是什麼?好好吃。」

  「這是手撕杏鮑菇。」江斐答。

  貝暖:「……」

  貝暖就著牛柳消滅米飯,杜若發現了異樣。

  他有點奇怪,「貝暖,你為什麼不吃蘑菇啊?不是說好吃嗎?」

  貝暖鎮定地說:「好像鹽放多了,太鹹。」

  陸行遲默默地把自己的那份推過來,「我的沒問題,給你了。」

  「謝謝,不用。」

  貝暖拒絕,雖然努力控制住表情,還是覺得面部肌肉在抽搐。

  杜若他們在一邊吃飯,一邊聊漁船的事。

  「我以前看過一個倫理學困境。」杜若說,「叫救生艇倫理。」

  「是說有一個最多可以搭載六十個人的救生艇,現在上面有五十個人,旁邊海裡還泡著一百個,這時應該怎麼辦。」

  「想把一百個人都救上來肯定不行,救生艇載不了那麼多人,立刻就會沉,所有的人一起完蛋。」

  「如果一個都不救,對艇上的人是最安全最保險的,可是他們得不停地把往艇上爬的人懟下去,先得過了良心這關。」

  「要麼就只救十個。救十個以後救生艇滿載,沒那麼安全了,可還能勉強接受。問題是海裡泡著一百個,該怎麼決定救誰不救誰?誰又有權力決定救誰不救誰?」

  唐瑭想都沒想就開口:「這太簡單了,是男人就全部下艇,讓女人小孩坐上去,咱們推著艇往前游。」

  江斐笑出聲,「唐瑭,你這種基因沒有絕種,真是個奇蹟。」

  貝暖吃著牛柳,含糊地說:「我以後一定要盡全力幫唐瑭找個女朋友,把這種基因留下來,讓他子子孫孫無窮匱,人類說不定還能有點希望,早一天世界大同。」

  杜若捅捅江斐:「你呢?」

  江斐想想,「我大概會救十個吧,先看看海裡泡著的人裡有沒有朋友和熟人。」

  這很江斐,他向來對朋友很講義氣。

  杜若再戳戳貝暖。

  貝暖吞掉牛柳,「我會在海裡挑十個小孩救上來。」

  「為什麼?」杜若採訪,「你覺得小孩是未來的希望?小孩比較單純,不像大人那麼壞?」

  「都不是,」貝暖搖搖頭,認真地說,「因為小孩比較弱,萬一救上來之後恩將仇報,想搶我的船,我還能把他們重新扔回海裡。」

  「太悲觀了吧貝暖?」桌子一圈的人都笑了。

  陸行遲沒笑,眸子定在貝暖的臉上。

  貝暖不慌不忙地繼續吃飯,心想,陸行遲應該聽不懂。

  書裡是寫了盛翊把漁船上的人救上來,結果漁船上的人恩將仇報把船搶了的事,但是現在這些事全都沒發生。

  漁船那八個人都好好地關在貨艙那邊呢。

  他應該不明白貝暖剛剛的話是有感而發。

  吃過飯,貝暖惦記著下面關著的八個任務目標人物,謊稱要睡一會兒,回到自己的艙房。

  貝暖的打算是,趁著這八個在船上,偷偷摸過去看看有沒有做任務的機會。

  要過去,當然要先隱個身。

  貝暖把門關好,打開工作列,心中祈禱「甲甲甲一定要是甲」,然後默念:無影無形。

  手和衣袖一起慢慢地消失了。

  太棒了,這次又不用脫掉衣服裸奔。

  貝暖開心起來,準備開門出去。

  可是眼睛瞟到工作列,忽然發現,這次上面的小字不是「甲」,是「丁」。

  什麼意思?

  貝暖再低頭重新打量自己一遍,嚇了一跳。

  胸前,本應該是貝暖的心臟的地方,是一隻藍色的蝴蝶。

  這是貝暖生平見過的最美的蝴蝶。

  蝴蝶身體很小,通體黑色,翅膀卻很大,一對翅膀是海一樣的藍色,圍著一圈黑邊,隨著光線的變化,閃著動人的光澤。

  貝暖低頭摸了摸,發現觸摸不到。

  能摸到的還是貝暖自己的身體,蝴蝶更像是一個幻影。

  而且是活的,一直在輕盈地搧動翅膀,好像在飛。

  這種隱身方式倒是很奇特,不過並不影響什麼,和「甲」類隱身相比,除了多了一隻蝴蝶外,差不多。

  貝暖打開門,來到走廊上,邊走邊低頭欣賞自己的蝴蝶。

  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蝴蝶正在拍著一對美麗的翅膀向前飛著。

  迎面遇到了客艙的服務員。

  服務員驚奇地看著貝暖從他身邊過去,貝暖聽到他感慨:「船上竟然有蝴蝶啊?真漂亮。」

  貝暖被誇了,心裡美滋滋的。

  貝暖下到一樓,剛好看見昨天的那對小情侶,女生一眼就看見蝴蝶了,「快看!好美的藍蝴蝶!」

  男生也看見了,立刻問:「你想要嗎?我幫你捉!」

  男生的腦袋立刻被敲了一記,女生說:「人家飛得好好的,捉什麼捉?」

  貝暖鬆了口氣,心想:小姐姐人真好,希望你倆真的可以平安地看著船員寶寶長大。

  女生卻緊接著提出質疑,「這隻蝴蝶有點怪,為什麼一直在一個高度上往前飛啊?」

  她問得很有道理。

  貝暖立刻不動聲色的邊往前走,邊屈起膝蓋蹲低,再站直,再蹲低,反反覆覆,人工做出了蝴蝶上下起伏的效果,看著自然多了。

  這麼走路除了有點累,沒別的毛病。

  外面陽光燦爛,甲板上人不少,很多人都在泳池那邊玩,貝暖儘量溜著邊,往關人的貨艙那邊走。

  走了沒多遠,身後忽然一聲大喊:「快看!大蝴蝶!!」

  貝暖轉過頭,看見一大群小孩正朝這邊過來。

  「抓它!!」

  帶頭的小孩一聲令下,小不點們如同一群小野狗,撒著歡朝貝暖衝過來。

  貝暖嚇得拔腿就跑。

  小孩們跑得也不慢,邊跑還邊喊,「快追!一會兒等它飛高了就追不上了!」

  貝暖欲哭無淚:你們多慮了,這隻蝴蝶還真飛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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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2 01:49: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四章 加油!!

  快到中午,正是甲板上最熱鬧的時候,到處都是人。

  貝暖一邊往前狂奔,一邊還要東躲西閃,顧及著絕對不能撞到人,跑得十分淒慘。

  她跑得快,蝴蝶的翅膀也跟著搧動得快多了,效果十分逼真。

  貝暖顧不上欣賞這個,仗著兩條腿比小不點們長一截,把他們甩出一段距離,邊逃命邊用眼睛到處找可以躲的地方。

  「姐姐!姐姐!」

  貝暖忽然聽見淵淵的聲音。

  轉過頭,看見船舷邊有一大排躺椅,小正太正在一把躺椅旁邊,拚命地對她招手,讓她過去。

  淵淵旁邊的躺椅上坐著他媽媽,根本沒注意這邊,正在忙著跟別人聊天。

  貝暖心想,淵淵有異能,能看得見隱身的她,在他眼中,貝暖現在正在被一大群小屁孩追著,一路奪命狂奔。

  要多糗有多糗。

  淵淵出於同情,站出來英雄救美了。

  貝暖顧不上不好意思,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

  她圍著泳池邊複雜的滑道底座來回亂轉了好幾圈,把小不點們繞得迷迷糊糊,然後找機會直奔淵淵,火速縮在他躺椅的椅背後面不動了。

  淵淵鎮定地把沙灘巾搭在椅背上,把貝暖的蝴蝶徹底遮住。

  那群追貝暖的小破孩們過來了。

  貝暖聽到他們說:「咱們去問問那個小神經病。」

  小神經病?

  「他腦子有病,天天說船上要上來壞人,我媽不讓我跟他說話。」

  「我爸也不讓我理他。說不許跟他一起玩。」

  「他會打人嗎?」

  「問一句話應該沒關係吧?」

  終於有個小女孩鼓起勇氣走過來,問淵淵:「你看到那隻大蝴蝶了沒有?」

  淵淵指指身後的船舷,「看見了,好大一隻藍蝴蝶,飛到船外面去了。」

  淵淵好像完全沒聽到小孩們議論他的話,神情自然地回答。

  小孩們無比失望,又來回搜尋了好幾圈,終於放棄追捕行動,玩別的去了。

  他們走了,淵淵才問貝暖:「姐姐,你怎麼又變成蝴蝶了?你忙什麼呢?」

  一起說忙什麼,貝暖突然想起來自己出來是要幹什麼,趕緊從浴巾下鑽出來。

  「我忙著做好事,感化壞人什麼的,先走了,回頭找你玩啊。」

  這次貝暖小心多了,一路躲躲藏藏地找著隱蔽的地方往前挪。

  快到貨艙入口的時候,忽然看見前面有個長得挺壯的壯漢船員,也在往貝暖要去的方向走。

  他一隻手捧著手機,另一隻手裡拎著個透明的塑料袋,裡面裝了四個饅頭。

  貝暖跟在他身後,到了關人的地方。

  走廊上裡外兩層門都關得好好的,不遠處有個船員正在坐著值班,看見壯漢船員,跟他打了個招呼。

  「你小子可算想起來換班了,我還以為你忘了。」

  「我不是先上餐廳拿饅頭去了嘛。盛總說的,給他們四個饅頭。」壯漢船員問,「裡面怎麼樣了?」

  「動靜挺大的,不知道在幹什麼呢。」

  貝暖也聽見了,裡面動靜不小,乒乒乓乓的,還有人的吼叫聲,不知道在幹什麼。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那船員接著說:「反正盛總說過,裡面鬧成什麼樣咱們都不用管。我吃飯去了。」

  說完收拾了一下東西,站起來走了。

  他們換班了。

  壯漢船員拎著饅頭走到門口,蹲下了。

  貝暖這才看見,裡面的木門上開著一個貓門一樣的小洞,勉強能塞東西進去。

  壯漢用手指關節叩叩門,把裝著饅頭的塑料袋塞進去,往裡面吆喝了一句,「給你們送吃的來了。」

  然後就不管了,走到剛剛值班的船員坐的地方,繼續抱著手機玩。

  他完全沒注意這邊,貝暖就悄悄來到關人的門口。

  貝暖過來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繼續做任務,現在看來希望不大。

  門鎖得很嚴實,貓門也很小,只比拳頭大一圈而已,貝暖並不真的是蝴蝶,飛不過去。

  貝暖乾脆四肢著地趴下,順著貓門的小洞往裡瞧。

  結果剛好和裡面的人對上。

  對方也正趴在地上。

  貝暖一看就認出來了,就是那個上一世把小淵淵扔下船,這一世在漁船上當了捕螳螂的黃雀,熱愛把人往海裡丟的瘦高個。

  門裡是他們住的房間外的走廊,瘦高個趴在走廊上,不像是要順著貓門往外看,更像是真的爬不起來了。

  他眼神空洞地看著外面,當然完全看不見隱身的貝暖。

  他的嘴角現在溢著血沫,正掙扎著把一張紙片努力順著貓門塞出來。

  紙片送出來了,飄落到貝暖面前的地上。

  貝暖看了一眼,是不知從哪撕下來的一小片紙,上面用血寫著兩個字——「救命」。

  連瘦高個這種殺別人不眨眼的人都被殺到塞紙出來,想找人救命,可見裡面狀況有多慘烈。

  貝暖偏頭看著紙片想了想,從空間裡摸出一支筆,又摸出一片口香糖。

  然後用筆在紙片上「救命」兩個字下面,寫了兩個大字——

  加油!!

  還特地畫了兩個碩大的驚嘆號,表達給他加油鼓勁的誠意,然後連同口香糖一起塞回貓門裡。

  嘴裡那麼多血,味兒肯定不太好,嚼個口香糖,應該挺不錯的吧?

  貝暖覺得自己特別體貼。

  瘦高個驚恐地看著紙片像鬧鬼一樣,又被順著貓門凌空送回來了,上面還多了一片口香糖,外加兩個字。

  等看清寫的是什麼,一口老血連同血沫一起從嘴裡噴了出來。

  貝暖沒再理他,拉開工作列看了看。

  貼心地送上口香糖,還熱情地幫他加油打氣,「聖母的寬容」果然變成了(3/5)。

  真的可以。

  貝暖受到鼓舞,心想,要是再送上一片口香糖,會不會就變成(4/5)了涅?

  趕緊從空間再拿一片口香糖,又塞進貓門裡。

  然而工作列的(3/5)並沒有變。

  貝暖重新趴下,往貓門裡張望了一下。

  原來瘦高個已經趴在那裡,翻著白眼,徹底不動了。

  怪不得。目標人物沒了,貝暖「聖母的寬容」的善意他再也感受不到了,十分可惜。

  其他目標人物好像都還在裡面的房間裡,不知道在忙什麼,根本不出現,貝暖等了一會兒,毫無進展,只好先走。

  從走廊出來的時候剛巧看到盛翊。

  盛翊帶著李秘書和聶北安,還有另外幾個船員,正在往甲板下另一邊的船艙走。

  貝暖悄悄地跟了上去,發現他們並沒有聊漁船上那幾個人,而是在忙別的事。

  「架子全都搭好了?」盛翊問聶北安。

  「是,基質架都搭起來了,照明的燈也按照他們帶過來的手冊裝好了。」聶北安帶著大家,打開前面一間艙室的門。

  艙室裡面放滿了多層的白色架子,裡面分成一格一格的,架子上架好了方型的大燈。

  聶北安拍拍架子,「這就是基質栽培架,咱們可以先種一批菜試試。」

  「能種什麼?」盛翊問。

  一個船員回答:「咱們自己沒什麼能種的東西,不過有他們帶過來的種子,是小白菜油麥菜生菜之類的。」

  聶北安也點點頭,補充,「按手冊上的說法,如果能種好的話,船上的新鮮蔬菜就不愁了,大家的營養就能均衡不少。」

  貝暖懂了,這就是從漁船上運過來的無土栽培裝置,看著還挺不錯的。

  貝暖悄悄往前靠近了一點,低頭研究架子上裝基質的格子。

  聶北安眼尖,立刻注意到了,「船上居然有蝴蝶?」

  兩個船員也看見了,「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蝴蝶,可真好看。」

  有個年紀不大的船員心直口快地問盛翊,「盛總能看見嗎?這邊來了好大的一隻蝴蝶!」

  盛翊並不介意別人說他眼睛的事,微笑道:「看不太清楚,不過還是能看見,確實很漂亮。」

  「咱們把它抓了做標本吧?」一個船員摘下帽子,好像打算來撲。

  貝暖無語:小朋友捉蝴蝶就算了,你們幾歲了還玩這個?

  貝暖正轉身打算逃跑,就聽見盛翊說:「別動它。」

  盛翊認真看看蝴蝶,「咱們要在船上種菜了,第一天就有蝴蝶過來,還是這麼特殊的蝴蝶,一定是好兆頭。」

  說得連貝暖都覺得好有道理。

  於是「蝴蝶」又認真地參觀了一圈栽培架。

  盛翊看著圍著栽培架亂飛的蝴蝶笑了笑,繼續跟聶北安說話。

  「下次靠岸的時候,我們帶點土上來,咱們現在有種子了,船上有的是地方,可以多種點東西。」

  聶北安同意,「沒錯,我看了栽培手冊,這些種子全都試驗過,是在海上高鹽的空氣裡能種活的菜。咱們可以用泡沫箱裝土,放在甲板上種菜。」

  盛翊點頭,「在乘客裡也問問誰會種菜,請過來大家一起動手。」

  貝暖微笑了一下,盛翊他們這次沒有被歹徒劫船,好像一心一意地開始過起了小日子。

  盛翊又問了幾個技術問題,看了一圈栽培架,才算參觀完畢。

  聶北安走到門口打開門,等著盛翊出來。

  眼看他們馬上要走,門就要關,貝暖趕緊跟上,唯恐被鎖在這間艙房裡。

  盛翊卻停在門口。

  他伸手把門開大,用輪椅的扶手抵住,笑了笑,「等等,蝴蝶還在裡面。讓蝴蝶出來。」

  「蝴蝶」感動得快哭了。

  這人好體貼。

  「蝴蝶」快速地從門裡出來,越過盛翊的那一瞬間,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瞬間傻掉。

  盛翊的眼睛白天半盲,晚上全瞎,所以他其他的感官特別敏銳。

  昨晚在甲板上,他單靠感覺就能判斷出貝暖在旁邊蹲著,現在難道就不能了嗎?

  隱形這件事,只對習慣用眼睛看東西的人有效。

  蝴蝶是障眼法,能障住的是別人,盛翊本來就可以不靠眼睛感知到貝暖的存在,現在對他而言,貝暖不就是大模大樣地在他周圍亂晃?

  真是傻了才敢跟著他過來。

  「這隻蝴蝶好像很喜歡盛總。」有個船員說。

  貝暖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停在盛翊的輪椅旁邊。

  貝暖正想走,忽然聽到盛翊低聲說:「船上不像你想得那麼安全。就算別人看不見也別太大意,小心一點。」

  聶北安沒聽懂:「什麼看不見?什麼小心?」

  他當然聽不懂,因為盛翊這句話明顯是對貝暖說的。

  他是真的知道貝暖在旁邊。

  貝暖的心中生出一點溫暖。

  盛翊吃過一次大虧,死了一次,重新再活一遍,對只認識了一兩天的陌生人其實還是很好。

  「蝴蝶」圍著盛翊的輪椅飛了一圈,表示「我知道了」,然後飛回甲板上。

  這次的隱身時間特別長,貝暖到處閒逛,為了不被人捉,專挑人少的地方去,把船上的各種邊邊角角全走了一遍。

  逛了個過癮。

  等貝暖重新回到住的艙房時,隱身時間也結束了。

  她突然從年輕的客艙服務員身後冒出來,把人家嚇了一大跳。

  貝暖問他:「船怎麼好像停了?」

  服務員看清是貝暖,對她笑道:「說是咱們的船太大,前面的碼頭靠不了岸,聶船長他們帶著人坐小船上岸去找物資了,讓咱們停在這兒等著他們。」

  貝暖明白了,謝過他,直接去了陸行遲他們的艙房。

  杜若江斐和唐瑭都在,正在一起玩桌游,陸行遲卻不見蹤影。

  貝暖納悶,「陸行遲呢?」

  杜若答:「被聶船長叫走了,說是請他幫忙上岸找物資。」

  原來如此。

  聶北安能讓陸行遲幫忙去找物資,真有眼光。有陸大boss在,他們這趟上岸一定能發大財。

  陸行遲不在,貝暖自在多了,和杜若他們一起玩桌游。

  玩了一下午,一直到吃下午那頓飯,都有點心不在焉。

  隱身異能的倒計時還在走著,這麼好的異能,不用白不用。

  吃過飯,貝暖找藉口回到自己的艙房,又默念了一次「無影無形」。

  然後趕緊認真看了一遍全身上下。

  效果非常理想。

  身體不見了,連帶著衣服也消失了,沒有任何部位留在外面,也沒有出現任何幻影,別說蝴蝶,連隻蜜蜂都沒有。

  看上去就是完美無缺的甲類隱身。

  貝暖調出工作列看了一眼,卻發現這次上面標的小字仍然不是「甲」。

  而是一個小小的「丙」。

  貝暖再小心翼翼地上下仔細查看一遍,又對著空蕩蕩的鏡子研究了半天,都沒看出什麼異樣,就像是完全徹底的隱身。

  可是為什麼會是「丙」呢?

  門外突然有人敲門,「貝暖?」

  是江斐的聲音。

  還有唐瑭在說:「陸哥讓我們看著貝暖,她該不會又到處亂跑了吧?」

  貝暖聽見他們去找客房服務員。

  江斐又敲了兩下,「貝暖,我們進來了?」

  門被打開了。

  貝暖現在有經驗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一聲不吭。

  唐瑭和江斐一起進來了。

  唐瑭一進門,就先怔了一下,然後問:「暖暖姐,你站在那兒發什麼呆?」

  貝暖:???

  江斐也說:「貝暖,你怎麼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叫也不答應一聲,你不去我們那邊玩了?」

  他們兩個竟然都能看得見她?!貝暖心想,這又是什麼新情況?

  貝暖低頭看看自己——完全看不到。

  太神奇了。

  看見貝暖還好好地待在房間裡,他倆好像放心多了,江斐問:「你還要過去玩嗎?」

  貝暖趕緊說:「我想睡一小會兒,等起來再說吧。」

  江斐和唐瑭不再堅持,幫她關好門走了。

  他倆才走,客房服務員也敲敲門進來了。

  他推著清潔的小車子,拎著吸塵器進,熟門熟路地找到房間裡的插座,開始轟隆隆地吸塵。

  貝暖望著他,心想,他怎麼進女客的艙房連個招呼都不打,而且也不管客人還在房間裡,竟然就開始打掃了?

  貝暖繞到他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他果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看不見貝暖。

  客房服務員看不見貝暖,江斐和唐瑭卻能看得見,而且不覺得有什麼異樣,這狀況有點神奇。

  貝暖繞著客房服務員轉了兩圈,覺得他確實是看不見他,就從打開的門溜出去了。

  外面的人好像也看不見貝暖。

  貝暖沿著走廊往前走,要不是她閃得夠快,接連好幾個人都差點撞到貝暖身上。

  下到甲板,所有的人也都對貝暖熟視無睹。

  看這樣子,好像是只有熟人才能看到她。

  才轉了一圈,就看到淵淵了。

  貝暖立刻對他招招手,把他叫過來。

  貝暖彎腰小聲問他,「淵淵,你現在看我還是個影子嗎?」

  淵淵認真地打量一遍貝暖,「不是。你看著挺正常的,你現在沒隱身吧?」

  看來還真的和貝暖猜想得一樣,在熟人眼裡,貝暖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其他人卻看不到她。

  比如淵淵媽媽,雖然和貝暖有過一面之緣,卻也看不見貝暖,正在遙遙地對淵淵喊:「淵淵,你站著幹嘛呢?快過來,不許亂跑。」

  「看吧,我媽就是我人生的主宰。不聽我說話,不理解我,還喜歡控制我。」

  淵淵像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不過上次掉進海裡以後,我媽媽拚命背著我,一直到她沉下去的時候,還使勁往上托著我,想讓我活著。」

  「那當然,她是你媽媽,」貝暖拍拍小正太的背,「快過去吧。」

  貝暖的心現在定多了,這種隱身還不錯。

  因為剛上船一天,船上根本沒什麼熟人,這種「丙」型隱身跟最好的「甲」型其實差不多。

  貝暖在人堆裡往前走,沒有一個人能看見她,比當蝴蝶的時候還自在。

  迎面又過來兩個人,是盛翊,旁邊跟著只見過一次面的船上的大副——那個姓翟的中年男人。

  盛翊的目光轉向這邊,滑過貝暖。

  他的眼睛白天能看到一點東西,應該是看見貝暖了,卻只微微笑了一下,並沒有跟她打招呼。

  他正在對翟大副說:「聶船長他們上岸找物資,我估計最快也要到晚上才能回來,說不定得到明天早晨,我們等著就行了。」

  翟大副問:「是去岸上碼頭的倉庫嗎?」

  盛翊答,「要是倉庫裡找不到吃的,估計還要往裡走。」

  翟大副憂心忡忡,「聽說岸上的喪屍不少,這趟不會太好走。」

  盛翊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安慰他,「老翟,放心,過去的兩隊人全都是挑出來的船上的好手,全都帶著武器,我把我的槍也給他們了,應該沒什麼事。」

  貝暖心想,根本用不上你們的刀啊槍啊,有陸大boss在,他們就躺贏。

  接著就聽見盛翊說:「昨天剛上船那幾個人,裡面有一個特別厲害的陸先生,我也請他過去幫忙了。」

  老翟連忙搶著說:「知道,我聽說了,拿一把弩救了咱們一車東西的那個人!」

  盛翊對著貝暖這邊微笑了一下,「就是他。」

  老翟順著盛翊的目光往這邊看了一眼,明顯是什麼都沒看到。

  「你去忙吧,我回去休息了。」盛翊跟翟大副交代過,就回艙房那邊去了。

  這次隱身的時間不短,貝暖並不著急。

  小心無大錯,貝暖又在甲板上轉悠了半天,確認自己對「丙」型隱身的理解沒有錯,才往關人的貨艙那邊走。

  不知道漁船上那幾個人殺得怎麼樣了,裡面還有沒有活人。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甲板上的燈亮了,貝暖悄悄溜到貨艙那邊,順著走廊往前走。

  邊走邊在心中默默祈禱。

  一定要留兩個,千萬不要全死光,好歹留兩個活的,好給她做任務用。

  再往前就是關人的地方,貝暖轉過走廊拐角,迎頭突然過來兩個人。

  在走廊慘白的日光燈下,貝暖看得很清楚。這兩個男人,竟然是漁船上領頭殺人的那個蠱中之王邢權,還有一直跟著他的武毅。

  他們怎麼會從關著的地方跑出來了?

  他倆並排順著走廊,迎面向貝暖走過來,貝暖的小心臟撲通撲通一陣狂跳。

  剛剛的祈禱應驗了,還真給她留了兩個活人。

  而且還貼心地送貨上門,只距離兩三米,馬上就要直接快遞到她面前。

  請問現在說退貨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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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2 01:49: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五章 掰掰

  邢權和武毅都換了衣服,想也知道,裡面殺成那樣,他們原來穿的衣服一定都沾滿了血,應該是重新收拾過。

  不幸中的萬幸是,他倆正對著貝暖的方向,表情卻沒什麼變化。

  看來雖然見過一次面,卻不算是熟人,他們看不見她。

  貝暖的心稍微穩了一點。

  貨艙這邊不像客艙那麼寬敞,這條走廊很窄,也就一米多寬,他們兩個人肩並肩地走過來,完全沒有貝暖能避開的空間。

  距離太近,貝暖火速往後退,有點著急,發出了聲音。

  武毅立刻警覺地說:「邢哥,有腳步聲,好像有人。」

  兩個人原地站住,側耳細聽。

  敵不動,我不動,貝暖也趕緊站住,屏住呼吸。

  邢權他們聽了一會兒,覺得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動靜,才繼續往前。

  貝暖立刻也往出口的方向走,盡力讓步子和他倆的步子保持一樣的節奏,好讓腳步聲掩蓋在他們的腳步聲中。

  他倆邊走邊說話,武毅正在說:「大趙他們就是傻子。那個姓盛的明擺著想讓咱們自己殺自己,他們還真跟我動手。」

  邢權回答:「動手也不怕,咱們不是宰了那幾個兔崽子嘛。他們都死了,咱倆連傷都沒有。」

  看來這兩個人是贏了八進四的比賽。

  但是還是沒控制好,最後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貝暖不奇怪邢權能活下來,最想不通的是,不知道他倆是怎麼從層層上鎖還有人把守的門裡出來的。

  不過現在沒空去研究這個,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去通知船上的人。

  陸大boss現在不在,聶北安也不在船上,別人貝暖都不認識,只能去找江斐他們,還要去通知盛翊。

  他們再凶,也只有兩個而已,貝暖安慰自己,狀況比書裡描述的要好得多。

  「我特麼餓死了,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飯。」武毅正在說,「老于那個慫貨,血都噴到饅頭上了,好好的饅頭沒法吃。」

  「一會兒就有吃的了。」邢權安撫他。

  貝暖心想,你們餓了?做任務的機會簡直是劈裡啪啦從天上往下掉。

  貝暖緊走兩步,搶先轉過走廊拐角,從空間裡摸出今天給瘦高個後剩下的半條口香糖,扔在走廊地上。

  武毅一轉彎,果然看見了,立刻撿起來。

  「誰掉的?」

  「口香糖啊?」邢權看了看。

  武毅剝開,先遞給邢權,自己又一口氣吃了兩片,嚼了嚼,「甜滋滋的,可惜不頂餓。」

  這麼容易上套,讓貝暖無比遺憾,這要是有點小說裡的鶴頂紅什麼的,分分鐘搞定這倆人。

  不過任務又有了新進展,「聖母的寬容」變成了(4/5)。

  只差一個了,勝利在望。

  貝暖正在琢磨要不要給目標人物再投餵一條口香糖時,就已經到出口了。

  從扶梯爬上來就是外面的甲板。

  貝暖暫時先把任務放在一邊,十分擔心這兩個人上了甲板就會行兇。

  然而他倆並沒有,反而儘量躲著人,專挑沒燈的邊邊角角往前走。

  也是,他們兩個要對付一船人,估計是有點困難。

  不知道他們的計畫是什麼。

  這時就聽到邢權低聲對武毅說:「也不知道船上厲害的人是不是真都上岸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有點聽不清,貝暖大著膽子離他們近一點,探頭過去偷聽他們在說什麼。

  心中卻有點奇怪。

  他倆一直關在貨艙裡,消息倒是挺靈通的,他們是怎麼知道聶船長他們都上岸了呢?

  轉念又想,說不定是他們想辦法出了關他們的地方,捉住看守他們的海員,逼供出來的。

  武毅問:「邢哥,咱們現在是去偷一艘救生筏,還是真去找那個姓盛的?」

  邢權毫不猶豫,「都到這地步了,要賭就賭一個大的,去宰了姓盛的。」

  他們要去殺盛翊。

  貝暖覺得他們有點奇怪。

  如果是貝暖,貝暖一定會去偷救生筏,殺盛翊能有什麼好處?

  邢權卻忽然轉頭,望著貝暖的方向,「我怎麼覺得我這邊好像……」

  有人?

  貝暖心中替他補完,火速後退。

  邢權疑惑地看了貝暖這個方向一眼,沒發現什麼,才繼續往前走。

  貝暖糾結了一下,要不要惹出點亂子讓大家注意到這兩個人,又否定了這個念頭。

  甲板上全是人,有老有少,這兩個人身上都帶著刀,逼急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還是想辦法悄悄搞定他們的好。

  他倆繼續往前走,目標明確。

  貝暖繼續納悶:這兩個人好像很知道盛翊會在什麼地方,直奔盛翊常待的上層甲板的船尾。

  貝暖現在完全來不及回房叫江斐他們,只能先跟著邢權他們。

  現在天已經黑了,盛翊的眼睛又看不見了,會吃大虧。

  而貝暖是隱身的,邢權他倆看不見,無形之中佔了便宜,說不定可以幫上忙。

  貝暖別無他法,只得緊緊跟著,一邊走一邊把空間裡能用得上的東西都整理到方便好拿的地方。

  盛翊果然就在昨天的老位置。

  他依舊坐在輪椅上,膝蓋上搭著一條毯子,面向著夜晚平靜的海面。

  這裡很偏僻,向來沒有別人來,連他身邊常跟著的李秘書都不在。

  邢權和武毅也看見盛翊了,並沒有直接過去,而是抽出刀來,藏在暗處往那邊觀察。

  「他晚上是真看不見吧?」武毅說。

  「應該是。」邢權答。

  貝暖心想:他們剛上船,一上船就被關起來了,從上船到關起來,貝暖全程都在場,並沒有聽到任何人對他們吐露船上的情況。

  當時送他們去貨艙時,老好人李秘書一路都在跟邢權閒聊,就沒停嘴。

  可是貝暖現在回想一下,李秘書一直在問的全是漁船上的情況和邢權他們的經歷,一句Vali號上的情況都沒說,十分老奸巨猾。

  可是邢權他們對盛翊的情況卻相當清楚。

  貝暖心想,邢權他們不會也重生了吧?

  管他們重不重生,貝暖不再理會他倆,火速衝到盛翊身邊。

  她一來,盛翊就察覺到了,轉過頭。

  「別說話。」貝暖靠近他,低聲警告。

  「關在貨艙裡的邢權和另一個人跑出來了,他們想過來殺你,就藏在那邊大鐵箱後面,」貝暖小聲說,「你有辦法能叫來別人幫忙嗎?」

  盛翊的表情仍然很平靜,真的沒有出聲,只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貝暖在心中嘆了口氣,只能指望自己了。

  「你不用擔心,」貝暖說,「我來想辦法對付他們。」

  這兩個人窮凶極惡,不知道行不行。

  不過現在這種狀況,盛翊眼睛看不見,人還坐在輪椅上不能動,貝暖不行也得行。

  無論如何都要頂上。

  「盛翊,你把輪椅往前挪半米。」貝暖指揮盛翊。

  船舷旁立著一個燈柱,燈卻沒亮,大概是壞了,不過燈座上有一個可以踩腳的地方。

  貝暖爬了上去。

  盛翊很聽話,乖乖地把輪椅挪到燈柱旁邊。

  貝暖高高地站在上面,這樣有人想過來殺盛翊時,就會完全落在貝暖往下砸東西的有效範圍內。

  唯一的問題就是燈柱靠近船舷,站在上面,旁邊就是船舷外的大海,好像隨時都會掉進海裡。

  站得這麼高,有點暈。

  貝暖一隻手緊緊抱住燈柱,讓自己不要回頭看下面的大海,只認真地盯著邢權他們那個方向。

  盛翊忽然開口,好像知道她站在上面,仰起頭,「貝暖,下來。」

  他看上去很緊張,比剛才知道有人要來殺他還緊張。

  「沒關係我抱著柱子呢。」貝暖並不太害怕,低聲說,「我隱身,邢權他們兩個看不見我,站在上面正好偷襲。」

  「下來!船會晃,上面太危險。」盛翊連音量都不控制了。

  邢權那邊卻有了動靜,貝暖看見他們兩個左右看看,覺得沒人,就貓著腰往這邊跑過來。

  他們仗著盛翊看不見,手裡明晃晃地握著刀。

  貝暖鎮定住情緒,只等他們一靠近,就往下砸煤氣罐。

  「貝暖,你別動,我自己來。」盛翊忽然說。

  貝暖清楚地看到,在邢權他們靠近時,盛翊從座位底下抽出一把匕首。

  貝暖怔了一下,心想,他打算自己來?可是他又看不見,真的行?

  就在貝暖愣怔的瞬間,武毅已經到了,對著盛翊舉起手中的刀。

  然後武毅就倒了。

  貝暖離得近,居高臨下看得非常清楚,盛翊確實用匕首比劃了一下,可是根本就沒碰到武毅。

  貝暖隨即就明白為什麼了。

  武毅胸前心臟的地方,嵌著一個貝暖看過一萬次、非常熟悉的小黑點。

  這東西本來都是出現在喪屍的腦門正中,是根齊根沒入的長釘。

  陸行遲來了。

  有他在,什麼都不用怕,貝暖驚喜萬分,趕緊抬頭到處找,卻沒有看見他。

  陸行遲的箭速度太快,天又黑,根本察覺不到箭的軌跡,也不知道他躲在哪。

  再低頭時,看見邢權也倒了,不出意料,也在胸口心臟的地方領了根釘子。

  好不容易才養出來的一個蠱王,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狗帶了。

  貝暖卻一眼發現盛翊不太對勁。

  他正捂著胸口,鮮血從他的胸前滲出來,洇濕了一大片。

  難道蠱王剛剛在倒地之前給了盛翊一刀?陸行遲沒來得及救?怎麼可能?

  盛翊痛苦地喘著,彎下腰往前一栽,就從輪椅上栽到了地上。

  貝暖飛快地從燈柱座上跳下來,蹲下抱住他的頭,想把他扶起來。

  陸行遲呢?

  貝暖環顧四週,人都受傷了,他怎麼還躲著不肯出來?

  盛翊忽然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對貝暖說:「上一世,我不是被邢權他們殺的。」

  貝暖:?

  「有人在我身後偷襲,趁我不注意,給了我一刀,雖然我的眼睛看不見,但是我能感覺得出來,是個熟人。」

  什麼意思?

  貝暖正在愣神,就聽見盛翊輕聲說:「別出聲,他來了。」

  盛翊輕輕一翻,從貝暖懷裡滾到地上,好像無比痛苦。

  就在不遠處,陰暗的角落裡,果真出來了一個人。

  貝暖認出來了,是船上的翟大副。

  他的背一如既往地弓著,兩肩塌著,黝黑的臉看上去依舊很樸實可靠,目光膽怯,還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表情。

  他先遙遙地看了這邊地上倒著的三個人一眼,才試試探探地走過來。

  「盛總?」他彎下腰小聲叫,「您沒事吧?」

  他看不見貝暖,只能看見蜷縮著躺在地上、胸前淌血的盛翊。

  這人明明看見出了大事,卻既不著急,也不趕緊上來救人,舉止相當奇怪。

  貝暖按照盛翊的囑咐,真的沒有出聲。

  盛翊的表情很痛苦,一大口一大口地抽著氣,對翟大副伸出一隻手,「老翟……我被他們捅了一刀,救救我……」

  貝暖察覺,他的聲音比剛剛囑咐貝暖不出聲時顯得虛弱多了,斷斷續續的。

  翟大副走近兩步,認真地觀察了盛翊一會兒,嘴角多了一抹神秘的笑。

  「盛總,你放心去吧,」翟大副說,「我一定給你舉行一場盛大的海上葬禮。」

  貝暖:「……」

  盛翊仍然喘著,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翟大副?」緊接著問,「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翟大副笑了一聲:「誰跟那些鄉巴佬是一夥的?我不認識他們。不過他們確實是我放出來的,我把看著他們的人叫走,把鎖開了,我跟他們保證,殺了你就送他們平安上岸。」

  貝暖心想,怪不得。

  怪不得裡外幾層鎖得那麼嚴實,有人看守,邢權他們還能跑出來。

  而且一出來,就直奔這裡找到盛翊,而且還知道他晚上眼睛看不見。

  邢權他們並不是重生的,他們知道得那麼多,原來是因為有內奸。

  這個翟大副要借刀殺人。

  聽盛翊剛才的意思,上一世殺了盛翊的也是他。

  現在想想,書裡沒細寫,說不定在書裡,邢權他們那麼容易就奪了船,也和這個翟大副脫不開關係。

  翟大副在盛翊面前蹲下來。

  「盛總,你今天這個下場,都是你自己作死。我在船上待了一輩子,一點點升到大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離當船長就差一步,你就是死活不同意升我。」

  翟大副的臉扭曲了一下,「那個聶北安,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你非要提拔他,這幾年坐火箭一樣升上來,已經當上船長了。呵。」

  「我一會兒就把船開走,讓那個聶北安在喪屍堆裡當船長吧,你不讓我當船長,我就自己升自己當船長。」

  他說得沒錯,盛翊死了,他只要撒個謊,把聶北安甩在岸上,這艘船上的人肯定都會聽他這個大副的,大副就理所當然地升成了船長。

  翟大副說完,又觀察了一下盛翊,「盛總,你死得真慢。我再送你一程。」

  他彎腰撿起邢權掉在地上的刀。

  「反正誰一看就知道,你們三個打起來了,你是被他們殺的,根本不會有人想到我。」

  盛翊平靜地等他說完,忽然移開了捂在胸前的手,坐了起來。

  貝暖心想:反派果然死於話多。掰掰。

  然而出乎貝暖意料的是,盛翊不止坐起來了,還若無其事地站起來了。

  用他的雙腿。

  這下連貝暖都驚詫地看著他。

  他不是以前出過車禍,腿不能動,一直都要坐輪椅嗎?

  翟大副也被他嚇得一哆嗦,驚恐得說不出話來。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一片銀輝下,盛翊淡定地低頭望著翟大副,目光不再是一向朦朦朧朧沒法聚集的樣子,頭一次變得犀利無比。

  他微笑了一下,問翟大副:「吃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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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3 00:38:08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六章 給你變個戲法

  盛翊從口袋裡拿出一把槍,對準翟大副。

  貝暖心想,盛翊放出消息,說聶北安和船上戰鬥力強的人都下船找物資去了,還把他的槍也帶走了,原來純屬設了一個圈套,專等翟大副上鉤。

  現在陸行遲肯定在周圍,槍還在也很正常,聶北安一定也沒走。

  翟大副的臉曬得太黑,嚇白了也看不太出來,只有哆哆嗦嗦的嘴唇能看出他在害怕。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他好不容易才問出一句,「盛總,你怎麼忽然……你是怎麼……」

  「我不止能自己站起來,還能走路,」盛翊溫和平靜地說,「而且我也能看得見你,看得很清楚。」

  不止翟大副,貝暖也有點暈。

  書裡不是寫得明明白白,盛翊的腿出過車禍,不能動,眼睛也有問題嗎?

  所以上船的這兩天,看他一直坐在輪椅上,還說看不見東西什麼的,全都是假裝?

  「可是,你不是……」翟大副盯著盛翊胸前滲出來的一大片血。

  盛翊也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輕鬆地說:「紅顏料而已,我貼了一小包在胸口,用手一壓就爆,很方便。」

  既然他站起來了,別人也就都過來了。

  陸行遲真的在,想來應該是受盛翊所托,在他們抓內奸的圈套裡出了一份力。還有聶北安和李秘書,他們全都不再藏著了,走了過來。

  陸行遲一過來,就毫不客氣地摟住貝暖的腰,低頭吻了吻貝暖的頭髮。

  「哪熱鬧哪就有你,還敢給我往燈柱上爬,皮成這樣,回去應該打屁股。」

  他舉止親暱,說的話也很親暱,貝暖立刻就看出,他這明顯是故意做給大家看的。

  聶北安也笑著對貝暖說:「我剛才真怕你一不留神掉下海。」

  貝暖在陸行遲懷裡掙了掙,無奈他的胳膊箍得像抓兔子的鐵夾子一樣,沒掙出來,只好安分地窩著。

  貝暖分辨:「根本就不危險。平時燈柱座這種高度的地方,你站上去以後肯定不會掉下來吧?為什麼旁邊有大海,就覺得會掉下去呢?都是心理作用而已。」

  他們幾個隨口聊天,沒人理翟大副,翟大副半張著嘴,一聲不出,看著這邊,一臉撞到鬼的表情。

  貝暖知道他在驚恐什麼。

  貝暖現在是「丙」型隱身,以在場的陸行遲他們幾個看來,貝暖和平時一樣。

  翟大副卻完全看不見她。

  在他眼中,陸行遲正在親暱地摟著空氣,和空氣打情罵俏,好像神經病。

  可怕的是,聶北安還不覺得奇怪,也在搭茬。

  更可怕的是,空氣竟然真的會說話。

  為了不讓聶北安他們察覺到異樣,貝暖趕緊轉移話題,指指翟大副,問盛翊:「你要把他怎麼辦?」

  盛翊瞥一眼翟大副,用槍對船邊的欄杆比了比,「去船舷外。」

  看來他是打算把他逼下海。

  陸地遙遙在望,這裡離岸不太遠,不過那是對船而言。

  以這種距離,想游到岸上,就算對一個水性不錯的老船員,都不是太容易。

  翟大副嚇壞了,「盛總,您放過我吧,」還在跟跟盛翊討價還價,「您把我放上岸行不行?或者給我個小船,岸上都是喪屍,真上岸了我也活不了幾天。」

  盛翊沒有回答,直接對著翟大副面前的地上開了一槍。

  「船舷外。」他開完槍才說。

  翟大副被槍聲嚇得抱住頭,這次真的要哭了,在槍的逼迫下,哆哆嗦嗦地爬過船舷的欄杆,用手死死把住欄杆,站在船舷外。

  「盛總,這件事真的不怪我啊。」

  翟大副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我兢兢業業跟著你幹了這麼多年,做夢都想當個船長,要是我當船長了,我絕對不會幹這些事,這都是被逼的。盛總,你不覺得不公平嗎,論資歷,論經驗,我哪不比聶北安強?」

  盛翊竟然真的回答他了。

  「我一直覺得你不夠格,今天更覺得自己沒判斷錯。你為了你一個人的私利,和漁船上那幾個人串通,把他們放出來,你有沒有想過,這對這條船,還有船上這麼多乘客和船員有多危險?」

  「船長不是這麼當的。」盛翊用槍比了比,「你下去吧,我現在覺得你連當這條船的大副的資格都沒有。」

  翟大副被盛翊說得面如死灰,明白並沒有圜轉的餘地,今天注定是要下海了,絕望地低頭看了一眼下面的海水。

  「等等。」貝暖終於掙開陸行遲的懷抱,跑到船舷邊,從空間裡掏出一條戶外圍脖,嗖地套在翟大副頭上。

  翟大副:???

  貝暖套完圍脖,退後幾步,語重心長地說:「馬上就要下海了,水裡冷,戴上這個吧,暖和。」

  所有人:「……」

  「聖母的寬容」終於變成了(5/5)。

  任務獎勵不錯,貝暖心滿意足地看著聖母值一通狂漲。

  就在貝暖掏出圍脖時,丙型隱身的倒計時也歸零了。

  翟大副親眼看見,白天見過的那個天使一樣的女孩突然憑空冒了出來,還體貼地幫他套上圍脖。

  他震驚得一動都不能動,張了張嘴,好像想說話。

  盛翊不等他開口問出什麼來,就一槍打在欄杆上。

  火花飛濺,翟大副嚇得一鬆手,噗通一聲掉下了海。

  貝暖跟著探頭往下看了看,就看見翟大副浮在海面上,劃拉了兩下之後,就轉了個方向,好像打算往陸地的方向游。

  貝暖心想,盛翊那麼想要報仇,到最後還是心慈手軟了。

  翟大副在海上一輩子,水性一定非常好,這裡離岸雖然遠,說不定運氣足夠好,還真能游得過去。

  然而盛翊沒有。

  他也走到船舷邊,面無表情,對著下面連開幾槍,剛剛還露在海面上的翟大副的腦袋,瞬間沉了。

  聶北安不用盛翊說話,已經和李秘書一起把早就沒動靜的邢權和武毅拖到船邊,也扔下大海。

  這邊連著幾聲槍響,沒一會兒,就有當班的船員過來了,大概是想看看是怎麼回事。

  「沒事,」聶北安笑道,「咱們盛總在練槍。」

  泳池那邊隱隱傳來大人和孩子們的笑鬧聲,Vali號終於躲過了書中那場讓船上的人死傷過半的大劫難。

  盛翊也不用再坐在輪椅裡了,站在船舷邊舒展筋骨。

  貝暖盯著他想,為什麼他的眼睛和腿都好了呢?

  連一直跟著他的翟大副都不知道,說不定是和重生有關。

  盛翊低頭盯著海面,確認翟大副真的消失了,才轉過身,語氣遺憾,「可惜船上沒有酒了,真想慶祝一下。」

  「我有啊。」貝暖主動說,「就在艙房裡。」

  貝暖離開片刻,就拎著兩瓶酒回來了。

  理想中的慶祝,應該是開瓶香檳,然而貝暖沒有,貝暖拎過來的是兩瓶實打實的白酒,度數還都不低。

  盛翊讓李秘書去找幾個杯子。

  李秘書沒找到小杯子,拿來的是水晶威士忌杯,一人發了一個,每杯裡都倒了一個底的酒。

  「乾杯。」盛翊舉舉酒杯。

  陸行遲把杯子送到嘴邊,只抿了一點,一瞥眼,就看見旁邊的貝暖把酒一口全悶了。

  別人乾杯都是說說而已,她還真敢乾杯。

  接著就開始瘋狂咳嗽。

  「真辣。」貝暖感慨,又補充,「其實還挺好喝的,刺激。」

  聶北安並不真的喝酒,船上事很多,唯恐有人找他,他只象徵性地稍微喝了一小口,就急匆匆走了。

  盛翊和李秘書喝掉自己的那份,也回去了,甲板上只剩下貝暖和陸行遲。

  大海和天空都是濃鬱深重的顏色,月亮高而遠,兩個人席地坐在月光下船尾的甲板上。

  Vali號重新起航,向著加拉灣的另一邊駛去,在船尾的海面上帶起一層又一層白色的浪花。

  陸行遲不肯再多給她酒,貝暖只要到一個杯底,珍惜地雙手捧著,一小點一小點地抿。

  「別的男生,都是找到機會就拚命給女生灌酒。」貝暖抱著杯子小聲抱怨。

  陸行遲彎了彎嘴角。

  「你說的那種不叫『別的男生』,叫『猥瑣男』,正常人不是那樣的。你覺得杜若會灌你酒嗎?唐瑭會嗎?」陸行遲頓了頓,還是接著說,「江斐會嗎?」

  貝暖的腦子在酒精的麻醉下轉得有點慢,想了想,老實地搖搖頭。

  然後補充說:「盛翊也不會。」

  陸行遲沉默了一下,問貝暖:「才上船一天而已,怎麼就跟他那麼熟了?」

  貝暖忽然意識到,因為剛剛是丙型隱身,陸行遲看她看得很清楚。

  她爬上燈柱想救盛翊,後來盛翊受傷,她馬上跳下來抱住他,所有這些事,陸行遲躲在旁邊,應該是全都看在了眼裡。

  盛翊演技不錯,一個受傷一個衝上去抱住,好像苦情劇裡的一對絕命鴛鴦,在陸行遲眼中,畫面一定十分刺激。

  貝暖心虛地低頭抿了一口酒,「我以為他不能動,眼睛又看不見,有點可憐,就想幫幫他。」

  陸行遲點點頭,低聲說:「懂了。最近不慕強了,改成憐弱。」

  「什麼?」貝暖沒聽清。

  陸行遲卻沒有回答,而是拿起酒杯,自己抿了一口酒,換了話題,「貝暖,你從昨天起就一直躲著我。」

  「我有嗎?」貝暖不承認。

  「有。」陸行遲十分肯定地說。

  他靠過來,把她從背後環進懷裡,低頭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哪裡不好,你告訴我,不要莫名其妙不理我。」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貝暖轉過頭,看見他低著頭,下巴抵著她的肩膀,神情帶著明顯的委屈。

  委屈巴巴,好像一隻忽然受到主人冷落的大型犬。

  看起來一點也不嚇人,完全沒有攻擊性,甚至有點可憐。

  大概是酒精的關係,貝暖的心忽然軟到不行,抬手摸摸他的頭髮,「真的沒有不理你。」

  陸行遲偏過頭,蹭著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微笑,看起來人畜無害。

  貝暖心中冒出點自責:他並沒有任何不好。是自己偷窺人家,偷窺後又瞎想八想,怎麼看都不是他的錯。

  貝暖靠在他懷裡,任由他抱著,覺得他的胸膛寬闊溫暖,還是熟悉的感覺。

  這兩天跟他別彆扭扭,實在是有點反應過度。

  不過貝暖忽然意識到,這是趁火打劫討價還價的好時候。

  「陸行遲,說起來,你確實有一樣不太好。」

  貝暖能感覺到,陸行遲的肌肉僵了一下,他立刻問:「是什麼?」

  貝暖投訴,「你一直都管著我,這也管那也管,我又不是小孩。」

  陸行遲依舊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低聲為自己辯解,「讓你少吃泡椒不是怕你肚子疼嗎?」

  貝暖皺皺眉,「不止泡椒,比如現在,我一個成年人,喝點酒怎麼了?」

  陸行遲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把旁邊的酒瓶拿過來,往貝暖身前一放。

  貝暖轉頭看看他。

  「給。你喝。」陸行遲推推酒瓶。

  貝暖不敢相信。

  「想喝多少喝多少,你隨便。」陸行遲說,「喝醉了我抱你回艙房。」

  真的嗎?

  貝暖眯起眼睛,「你該不會是想趁機佔我便宜吧?」

  這純屬倒打一耙,陸行遲相當無語,伸手就打算把那瓶酒從她面前拿走。

  貝暖連忙搶回來,「你當然不會了,我說著玩的。」

  月亮升得越來越高,懷裡的人軟了下去,放鬆地靠在他胸前,用手攥著他的襯衣,怎麼看都是醉了。

  陸行遲發現,和上次在堯城喝米酒時一樣,她一喝醉,話就特別多。

  「我不要了。」貝暖不高興地把酒杯放在甲板上,還往旁邊推了推,「一點都不好喝。非讓人家喝那麼多,辣。還頭暈。」

  陸行遲默了默,說得好像別人逼她喝酒一樣。

  陸行遲嘆了口氣,「不喝了?把酒瓶和酒杯收進你的空間裡,我抱你回艙房。」

  貝暖回頭看著他,一臉不懂。

  陸行遲沒辦法,拉著她的手,用她的手指尖點點酒杯。

  酒杯還好好地放著,什麼都沒發生。

  陸行遲也不知道她平時都是怎麼把東西收進空間的,也許要靠意念?

  「乖,」陸行遲輕輕哄她,「收一下東西,我要抱你,沒有手,拿不了。」

  貝暖彷彿琢磨了一下,試探地點了點酒杯。

  酒杯沒了。

  貝暖滿臉驚喜,睜大眼睛,跟陸行遲匯報,「它沒了!」

  陸行遲:「……」

  貝暖偏頭想了一下,好像忽然發現新大陸一樣,「我看見了,它就在裡面的地上!」

  然後又問:「這是誰家倉庫啊?裡面有好多東西……有一個好大的黑罐子,有一條船,還有那個……」她眯著眼睛,好像努力地辨認了一下,「……是炸彈嗎?」

  陸行遲嚇了一跳,「是,很危險,你不許亂動!」

  陸行遲不再理會酒杯的事,自己先站起來,再彎腰在她膝彎下一抄,把她橫抱起來,「太晚了,我們回去睡覺了。」

  下次還是不能讓她喝這麼多,她的空間還真是一個危險品倉庫,萬一她喝多了亂玩,隨便出點事就不是小事。

  船上的人都睡了,電梯裡沒人,走廊也很安靜。

  陸行遲直接帶貝暖回到她的房間,把她放上床。

  別人喝醉了都是迷迷糊糊的,只想睡覺,貝暖卻看著一點也不睏,小臉紅撲撲的,精神奕奕,雙眼放光。

  她乖乖地靠在床頭坐好,放空了幾秒,突然冒出一句話,「倒計時結束了。」

  陸行遲:?

  貝暖嚴肅地說:「明天就沒有了,今晚要抓緊時間趕緊用。陸行遲,我給你變個戲法。」

  陸行遲:??

  貝暖半閉上眼睛,嘀咕了一句什麼。

  在陸行遲眼前,她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陸行遲:「……」

  人雖然不見了,貝暖歡快的聲音卻從床上原位傳來:「甲類隱身!耶!!」

  陸行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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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香噴噴

  貝暖熱情不減,提議:「陸行遲,咱倆來玩捉迷藏吧?賭一萬塊你找不到我!」

  陸行遲看見床上憑空凹下去幾下,好像有人在七手八腳地往床下爬。

  緊接著,是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撞到家具的哎呦聲,再然後,貝暖就沒動靜了。

  陸行遲嘆了口氣,走到沙發旁邊,彎下腰,摸了摸沙發旁角落裡的空氣。

  貝暖驚奇的聲音傳來:「你怎麼知道我藏在這兒?怎麼會這麼厲害?再來。」

  一陣看不見的氣流從陸行遲身前掠過,這次吸取教訓,聲音輕多了。

  陸行遲轉了個身,來到衛生間,伸手到淋浴房裡。

  摸到了她的胳膊。

  「怎麼可能?」貝暖不幹了,「陸行遲,你耍賴,你是不是能看見我?」

  「當然不能。」

  陸行遲摸索著伸手到她腋下,把她從淋浴房裡拎出來,唯恐她再毛手毛腳摔一跤。

  「傻瓜,你也不想想,我的異能是什麼?」

  陸行遲低頭親親她的頭髮。

  「我對金屬的感覺越來越敏銳,說實話,從前些天起,我就知道你戴著一個小臍釘了。」

  「雖然我看不見你,但是仔細體會一下,就能感覺到有個小臍釘正在滿屋子亂跑。」陸行遲說,「而且從高度還能判斷出你是站著的,還是蹲著的,趴著的。」

  「這樣啊?」是貝暖恍然大悟的聲音。

  一聲刷地拉開拉鏈的聲音,然後是悉悉索索的衣服聲,最後嗖地一下,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就叮地落到了茶几上。

  陸行遲無奈地抬起手,茶几上那枚跟著她一起隱了身的小臍釘飛了起來,落到他的手心裡。

  陸行遲心想,她的空間她也不要了,就這麼隨便亂扔。

  陸行遲把那枚看不見的小臍釘妥帖地收進胸前的襯衣口袋裡。

  「我沒臍釘了,有本事你現在來找我啊?」貝暖得意的聲音傳來。

  不能用臍釘定位她的位置,陸行遲第一時間先走到門邊。

  他把手搭在門鎖上,把鎖舌焊死,確保她不會悄悄溜出去跑丟,然後才在房間裡轉了一圈。

  房間不大,陸行遲三兩步走到床頭櫃旁邊,把貝暖拉起來。

  「為什麼啊?我明明沒戴著臍釘了啊?」貝暖的聲音中透出委屈。

  陸行遲忍不住笑了,「因為你很香。」

  陸行遲說:「你用了淋浴房裡水果味的洗髮水,那瓶的味道很大,加上你自己平時塗的身體乳又是椰子味的,兩種味道混在一起,聞起來就像一顆奶糖。」

  「你自己聞習慣了,並不覺得,對不對?」

  陸行遲把她摟進懷裡,坐在床上,揉揉她的腦袋。

  「根本不用有什麼異能,我覺得你跑到一個普通人旁邊,只要離得夠近,他們光靠鼻子,都能聞得出你來了。」

  「昨晚你去我們房間,藏在杜若的床底下,你以為杜若為什麼會覺得床下是你?」

  「貝暖,你破綻太多了。」

  「還有昨天,你假裝在浴室裡洗澡的時候,雖然那時還沒用那種洗髮水,但是拉上淋浴房的玻璃門時,我親眼看見,全是水汽的玻璃上憑空冒出幾點手指的印子,很明顯是一個隱形人正在關門。」

  「我看見衣服都扔在床上,猜也能猜到,你因為在我面前沒穿衣服,慌慌張張的,還摔了一跤,我猜得沒錯吧?」

  陸行遲笑了一下,低頭親親她的耳朵,「真可惜,我看不到。」

  陸行遲想了想,又說:「昨晚從浴室出來時,真的不是故意要讓你看見,我發現唐瑭拿著衣架要捅床底下,感覺了一下,才發現你就在房間裡。」

  「沒想到你反應那麼大,一整天都不敢看我,」陸行遲貼著她的耳朵,低聲問,「我不穿衣服,有那麼可怕麼?」

  他的問題卻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貝暖一點聲音也沒有。

  陸行遲摸摸她的臉,再摸摸她的眼皮,忽然意識到,她忙了一天,又喝了酒,看來是累了,竟然就這麼隱著身,窩在他懷裡睡著了。

  陸行遲把看不見的貝暖放到床上,摸索著幫她脫掉鞋和外衣。

  實在看不見,手指無意中碰到柔軟的地方。

  「不是我的錯,誰讓你隱身?」陸行遲義正辭嚴,耳根卻有點發紅。

  他把她放好,自己也跟到床上,把她攬進懷裡,拉好被子。

  這種狀況十分奇怪,觸感清晰,卻根本看不見,好像懷裡是有形的空氣。

  陸行遲俯身吻了吻她,也不知道是親到了哪裡,他笑了一下,「每天都有新花樣。」

  讓人應接不暇。

  貝暖早晨是被舷窗透進來的陽光照醒的,閉著眼睛,眼皮都是金紅色的,明亮耀眼。

  貝暖的頭隱隱地有點疼,在陽光下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想起昨晚喝酒的事。

  後來呢?

  貝暖猛地坐起來。

  為什麼有個可怕的印象,好像在隱著身跟陸行遲玩捉迷藏?

  而且好像陸行遲還說了關於臍釘的什麼事。

  貝暖火速掀開被子。

  外衣脫了,貼身的衣服穿得好好的,貝暖掀開衣服看了一眼,附著空間的小臍釘也妥貼地戴在身上,並沒有任何異樣。

  難道都是夢?

  衛生間的門突然開了,陸行遲從裡面出來。

  他的頭髮濕著,看上去剛洗過澡,和上次一樣,裸著上半身,明晃晃露著寬厚的胸膛和分塊的腹肌。

  不過這次漂亮的人魚線只露出一半,剩下一半隱沒在腰上的浴巾裡。

  貝暖張口結舌,「你怎麼會在我房間裡?還在我這兒洗澡?」

  陸行遲從容淡定地擦著頭髮說:「因為我昨晚就是在你這裡睡的,你看不出來?」

  昨晚她喝多了,他留下來照顧她,也算合理。

  貝暖不想盯著他看,可是眼睛並不受控制,「……問題是你為什麼不穿衣服?」

  「衣服在你空間裡,你還在睡覺,我不想叫醒你。」

  他的理由很充分。

  「怎麼了?不好意思?」陸行遲淡淡地看了貝暖一眼,「反應那麼大是因為不適應,我覺得你需要的是脫敏,多看幾次就習慣了。」

  貝暖:「……」

  吃過早飯,聶北安來找陸行遲,不知有什麼事,貝暖一個人去甲板上透氣。

  陽光下的大海很平靜,閃耀著細碎的粼粼波光。

  貝暖起床沒多久就已經看過了,海神的禮物——「看不見的秘密」的倒計時已經結束了,隱身不能再用。

  現在看來,花式隱身至少有四種,甲乙丙丁。

  甲型隱身是連人帶服飾的完全徹底的隱身,誰都看不見,最完美也最理想。

  乙型隱身就沒那麼爽了,只隱身體不隱衣服,想讓別人看不見,就得脫掉衣服裸奔。

  丙型隱身是分級的,熟人和朋友看起來和平時一樣,其他人卻看不見隱身的人。

  丁型隱身倒是連人帶衣服一起隱了,卻在胸前的位置幻化出一隻大家都能看見的蝴蝶。

  貝暖相當好奇,除了這四種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的花式隱身,可惜倒計時已經結束了,沒法再玩。

  貝暖上了甲板,走到船尾。

  盛翊還在老地方,不過這次是靠在船舷上的,不用再坐著輪椅,正遙望著清晨的大海。

  他能站著,也能看見,感覺卻還是很敏銳,不用回頭,就知道貝暖來了。

  「中午前就能到加拉灣對面,我送你們下船。」他說。

  貝暖走到他旁邊,也靠在欄杆上。

  貝暖還是有一件事不太明白,現在沒有別人,剛好可以問他。

  「盛翊,都說你的腿和眼睛不太好,是你裝的嗎?」

  「並不是裝的。我以前確實出過車禍。」

  盛翊轉過頭對她笑笑。

  「上次重生的時候,有個聲音讓我抽一份重生的什麼福袋,說是裡面會開出一種異能。我就對他說,我並不想要什麼異能,我只希望我的眼睛和腿恢復正常,像個普通人一樣。」

  盛翊望著遠方的海面,「那個聲音同意了。」

  所以他前幾天重生後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但是為了釣出凶手,一直坐在輪椅上假裝。

  貝暖意識到另一件事。

  第一天晚上在這裡遇到他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是好的。

  他靠感覺知道她過來了,卻看不到。

  也就是說,盛翊從第一次見面,用手摸她的頭時,就知道她在隱身。

  和一個隱身人聊天,還能聊得那麼開心,他的膽子相當大。

  所以後來白天在無土栽培室裡時,她隱著身,看起來就是一隻蝴蝶,他也沒覺得有多奇怪,反而還叮囑她小心。

  貝暖想起了另外一個膽子很大的重生的人。

  「盛翊,船上有個小男孩,叫淵淵,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盛翊對貝暖溫和地笑了,「你儘管說。」

  中午的時候,盛翊和聶北安帶著好幾個船員,來到甲板上。

  正是人多的時候,幾個人很方便地找到了淵淵和他媽媽。

  聶北安難得地戴著大簷帽,氣宇軒昂地穿著一整身船長的制服。

  人人都知道他是船長,全都好奇地看著這邊。

  聶北安在淵淵面前蹲下來。

  「淵淵,你一直在警告大家上船的那些人是壞人,我們查了一下,發現真的是,就把要劫船的壞人全都抓住了,所以我們決定給你一個獎勵。」

  淵淵不可置信地看著聶北安。

  比淵淵更吃驚的是淵淵的媽媽,她張口結舌,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天才問:「我兒子天天都胡說八道的,都不是瞎說嗎?」

  聶北安對她笑笑,「不是。」

  聶北安把頭上的大簷帽摘下來,戴在淵淵頭上。

  「因為你保護了這條船,所以我們決定讓你當一天船長。你願意嗎?」

  淵淵說不出話來,拚命點頭。

  聶北安站起來,牽住淵淵的手,「我們去駕駛艙,當船長有不少工作要做。」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尤其是那群天天在船上亂跑、卻不肯帶淵淵一起玩的小孩們,全都傻了。

  船長親自認證,說小神經病說的那些有壞人的事全都是真的,還說他救了一船的人。

  他要當一天這艘船上最厲害的人——船長了,戴著船長的大簷帽,還要去傳說中至高無上的神秘的駕駛艙。

  淵淵在小不點們羨慕得發綠的目光中,牽著聶北安的手走了。

  盛翊用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貝暖,貝暖對他燦爛一笑,在胸前比了一對大大的大拇指。

  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陸地,貝暖他們收好東西,準備下船。

  這兩天船上的悠閒生活結束了,又要重新回到喪屍堆裡。

  杜若感慨,「好幾天沒看見我的那些子民了,還真有點想它們。」

  所有人:「……」

  這邊是一片荒灘,只能停靠小漁船,並沒有足以讓Vali號停泊的碼頭,聶北安打算用小艇把他們送上岸。

  下船前,聶北安帶著今天的一日船長淵淵來了,盛翊也來了。

  貝暖從背包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大袋東西,遞給盛翊。

  「我有點東西想送你們,」貝暖打開袋子。

  裡面是新鮮的土豆、紅薯、蒜頭,黃豆和綠豆,還有帶著根的生菜、小蔥、香菜和菠菜。

  每樣種到土裡,都可以發芽長大。

  這是貝暖在空間的新鮮蔬菜裡特別挑出來的。

  盛翊他們說過,船上沒有可以種的東西,只有漁船上拿過來的菜籽。

  貝暖有點不好意思,「土豆這種可以發芽,菜都是有根的,我也不知道這些在船上能不能種得活,不過我覺得你們可以試試看。」

  如果能成功種活,至少能解決一部分船上的食物緊缺問題。

  聖母值默默地上漲了。

  盛翊望著袋子裡的東西,半天沒有說話。

  末世已經這麼久了,這些新鮮的能種植的東西得來不易,要想拿到,往往要付出人命的代價。

  這一袋看似普通的東西,在末世其實十分珍貴。

  盛翊抬頭看著貝暖,聲音有點啞,「我也有點東西想送你。」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深藍色的天鵝絨布小袋,遞給貝暖。

  貝暖打開一看,嚇了一跳。

  裡面是一小把晶瑩璀璨的裸鑽。

  「沒什麼用,」盛翊對貝暖微笑道,「但是很漂亮,我覺得女孩子大概會喜歡。」

  一袋新鮮蔬菜換一袋鑽石,貝暖生平從來沒做過這麼划算的買賣。

  「收下吧,」盛翊說,「看到了,就能記起世界上還有我這個人。」

  小艇一直把幾個人送上岸邊泊漁船的小碼頭。

  一直到下了小艇,走在木頭搭的棧橋上,杜若還在嘮叨,「他送貝暖鑽石噢!」

  江斐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鑽石是有特殊含義的吧?」

  貝暖邊走邊捏出一顆,對著光研究,「這鑽石是真的嗎?」

  「是真的吧?好漂亮,」唐瑭說,「暖暖姐,你就這麼拿出來?當心掉進水裡。」

  陸行遲偏頭看了她一眼,忽然說:「貝暖,我渴了。」

  貝暖連忙把鑽石收進空間,從空間裡拎出一瓶水,遞給他。

  陸行遲不接,「想喝可樂。」

  可樂有好多箱,可是不知道放在哪,貝暖在空間裡一通翻,終於找出一罐可樂,遞給陸行遲。

  肥宅快樂水魅力值過高,所有人都把鑽石拋在腦後,一起問貝暖要可樂喝。

  陸行遲只喝了一口,就還給貝暖,貝暖接過來,好像正走著神,自己也仰頭喝了一口。

  陸行遲看見了,微微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

  貝暖是真的在走神,她腦子裡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在船上遇到了兩個重生的人——盛翊和淵淵。

  兩個人都說過,在他們重生的時候,曾經有聲音讓他們抽取異能的大禮包。

  淵淵抽到能看到隱身的異能,盛翊沒有抽,直接兌換了健康的身體。

  貝暖自己在穿越的時候,小三也讓她抽了新手福袋,拿到了空間。

  有異能的人以前也見過幾個,比如有暫時禁言能力的周倉,比如能催眠的謝沅清,還有能預言別人死亡機率的老胡,可惜都沒有機會跟他們深入地聊一聊。

  還有一個有異能的霍仞,聽到聖女嘉德就會笑出來,嚴重疑似和貝暖一樣,是穿越到這個世界的。

  至少到現在為止,包括貝暖自己在內,已經有三個有異能的人確定無疑是穿越過或者重生的了,而且在穿越重生的時候抽過異能大禮包。

  貝暖仰頭望向身邊的陸行遲。

  如果這種推理成立的話,陸行遲的異能又是怎麼來的呢?

  他也抽過大禮包嗎?

  「陸行遲。」貝暖叫他。

  陸行遲轉過頭,用「什麼事」的表情看著貝暖。

  貝暖對他綻開一個純潔無辜的笑容,問他:「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異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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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外掛到貨

  陸行遲還沒回答,杜若就搶先說:「末世開始之後唄。」

  杜若語氣悲憤,「喪屍病毒冒出來之前,他回國以後住在我家,根本什麼異能都沒有,爆發的那天早上我就覺得不對勁,他出去逛了一圈,帶著把黑弩回來,我還以為是買的呢,結果說是自己做的。」

  「陸行遲,你那時候就有異能了,是不是?」杜若問。

  陸行遲笑一笑,「沒錯。那天早晨一覺睡醒,忽然發現自己變成有異能的人。」

  貝暖不放過他,「那你為什麼第一時間做了一把弩?是預知了要爆發喪屍病毒嗎?」

  「預知?當然不是。」

  陸行遲轉頭看她一眼。

  「任何一個男人,忽然有了金屬異能,第一時間想做出一把武器不是很正常麼?」

  他又笑了一下。

  「不過那是因為我那時候還不認識你,要是認識的話,第一件用異能做的東西一定是送你的。」

  他語氣自然,貝暖卻被他撩得臉紅。

  但是他一口否認了預知喪屍爆發的事。

  陸行遲和書裡的陸行遲性格那麼像,應該不是穿越的。

  貝暖現在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把握,覺得他就是重生的,並且也抽過異能大禮包。

  可是如果他是重生的,又為什麼不在喪屍爆發的當天早上搭飛機直奔安全區,還非要在喪屍群裡艱難地往前走?

  他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

  貝暖懷疑他和她一樣,也有系統,也有需要完成的任務。

  不過就算他有任務,也肯定不像貝暖這麼慘,因為他從來不做什麼奇怪的事。

  連貝暖自己都承認,在整個小隊裡,天天幹各種稀奇古怪不合常理的事的人,有且僅有的唯一的一個,就是貝暖本人。

  別人都不像她那麼不正常,也不像她那麼忙,天天東奔西跑地給系統打工。

  陸行遲更是這樣,所有的行為全都合乎邏輯,完全沒有貝暖那種被迫營業的感覺。

  貝暖嘆了口氣。

  人家盛翊和淵淵一點都沒避諱,就跟貝暖承認重生過,陸行遲為什麼就不肯說呢?

  貝暖忽然冒出一種猜測:也許他是不得已。

  貝暖剛穿越的時候,小三就鄭重警告過,穿越的事要藏好,不要跟別人透漏。

  「小三,」貝暖在腦中把小三呼出來,「如果我告訴陸行遲我是穿越的,會怎樣?」

  小三嚇了一跳,「當然不能,他是你整個聖母任務的目標人物,你要在他面前表現聖母,如果告訴他了,那整個聖母任務不就大崩盤?會算任務失敗的。」

  「暗示呢?不直接說,暗示也不行?」

  貝暖像個試圖跟監考老師一起研究怎麼作弊的神經病。

  小三老師嚴肅地答:「當然不行,你要努力掩飾,有任何試圖讓他知道的行為,都會被監測系統捕捉到的。」

  「要是我告訴別人呢?再由別人告訴他也不行?」

  小三無語,「你告訴別人和你直接暗示他不是一樣的?當然不行了。我們判罰的監測系統不是吃素的。」

  貝暖懂了。

  陸行遲的處境說不定和她一樣。

  所以他才堅決不跟她承認。

  貝暖納悶,「小三,為什麼盛翊他們就沒有『監測系統』管著,能隨便跟別人說自己是重生的?」

  「你特殊,不好嗎?」小三問。

  貝暖無語,還真沒看出來搞這種特殊有什麼好處。

  陸行遲很可能是重生的這件事,一旦想到,就開始折磨貝暖。

  就好像好不容易解出來的題目,卻死都不告訴你正確答案,讓人抓耳撓腮。

  貝暖正在痛苦時,小三又說話了,聲音還很愉快,「貝暖,你完成了『聖母的寬容』任務,我答應過你,除了聖母值以外,還有額外的獎勵,你要不要聽?」

  貝暖早就把這茬忘了,「昨天我就把任務做完了,你現在才想起來給我獎勵?」

  小三呵了一聲,「有人昨晚喝多了,醉到神志不清,怪我?」

  貝暖立刻心虛。

  然後問小三:「我昨晚喝多了,有沒有在陸行遲面前幹什麼奇怪的事?」

  小三是系統,肯定什麼都知道。

  小三嚴肅答:「對不起,按規定我們必須要為宿主的私密生活保密。」

  私密生活?還保密?

  貝暖無語,「宿主不就是我本人嗎?你為什麼要對我保我自己的密?」

  「這是規定,系統手冊上寫著的,我要是不遵守,下次考核評級就拿不到優了。」小三冷血無情。

  「你一個系統,拿優幹什麼?又不能漲工資,難道還能給你換一個好點的伺服器?」

  「你不懂,我們系統之間的競爭也是很激烈的,」小三說,「我好幾個朋友都被發配到邊遠世界去了,比如給嗜血成性六親不認的瓦星人做情感實驗什麼的。」

  小三好像打了個寒顫。

  貝暖趕緊問:「所以我是不是一個特別配合的好宿主?有我在你是不是感覺特別幸福?」

  小三又呵了一聲,不過這次聲音聽著很溫柔。

  「貝暖,你完成了「聖母的寬容」任務以後,達成了一個成就——你是所有實驗世界中,有史以來聖母值增長最快的宿主。」

  貝暖挑挑眉,「所以呢?」

  「所以你拿到了一個額外的獎勵,自己看看吧。」

  真的?

  貝暖立刻打開工作列。

  「聖母的寬容」後面多了一個金色的小獎章,點開後,上面寫著:獲得槍械自動瞄準異能。

  咦?

  貝暖心想,這幾個字看著怎麼會那麼像遊戲外掛?

  貝暖小心翼翼地問小三:「是說用槍的時候可以自動瞄準嗎?」

  小三聲音歡快:「沒錯!因為你在所有武器中,使用槍械累積時間最長,所以自動解鎖了自瞄異能,有了這個,從今以後,你指哪打哪,不指哪也能打哪,就是貝‧神槍手‧暖!」

  這麼好?

  貝暖本來就有一個可攜式人形自瞄器,就是陸行遲,可是畢竟沒有自己真有個自瞄異能來得方便。

  小三說得對,這個獎勵很不錯。

  貝暖很想試試這個新的金手指,可惜手邊沒有槍。

  貝暖遺憾地再研究了一下小金章,沒再找到別的資訊。

  既然工作列開著,貝暖就又順手撥了一下趣味小任務的滾輪。

  這次的新任務名字很拽,叫「神的力量」。

  任務說明是:朋友的體貼,同儕的敬重,戀人的熱情,你是世界的寵兒,世界之神願意為你破例。

  神神叨叨。

  完全不懂是在說什麼,只能強做。

  唯一的好處,就是這次要收集的東西全都虛無縹緲,所以每一個後面都標好了(0/1),這樣才能知道到底有沒有收集到。

  貝暖問小三:「任務說「神的力量」,是什麼異能?一下子力氣變得特別大嗎?」

  小三居然沒用「無可奉告」隨便打發貝暖。

  大概是過於無語,他答道:「給你一把力氣幹什麼?讓你去扛大米嗎?當然不是。是真的特別厲害的神的力量。」

  聽他這麼說,應該是個不錯的異能。

  貝暖一直在腦中跟小三聊天,下意識地跟著陸行遲往前走。

  棧橋下來是一大片佈滿礁石的荒灘。

  「這個是牡蠣吧?」杜若忽然說。

  荒灘上半淹著水,露出下面大灘的凹凸嶙峋的礁石。

  貝暖完全看不出來有什麼特殊。

  杜若已經蹲下了,用手去摸。仔細看還真的有牡蠣,就嵌在礁石上,猛地看上去完全是礁石的一部分。

  杜若問江斐要匕首,被江斐堅決拒絕,用匕首挖這個,刀就廢了。

  杜若只好對陸行遲說:「我想要一個尖頭鎬,還想要錘子和鑿子。」

  好像陸行遲是能實現人願望的小仙女。

  陸行遲確實是,不用一分鐘,就用貝暖拿出來的撬棍做出了杜若要的工具,於是大家不往前走了,一起在海邊挖牡蠣。

  現挖的牡蠣看著就很新鮮,江斐把挖下來的牡蠣一個個剖開,用清水洗淨。

  江斐問:「你們要吃蒸的還是烤的?」

  貝暖立刻想起「神的力量」需要的「朋友的體貼」,趕緊說:「杜若你想怎麼吃?」

  杜若立刻表態,「烤烤烤!」

  貝暖馬上說:「那我也想吃烤的。」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朋友的體貼」。

  然而不算,「朋友的體貼」後還是(0/1),完全沒有動靜。

  貝暖再看一眼任務說明,心想,傻不傻,這明顯是要別人對她的朋友式的體貼。

  這裡朋友不愁,還個個都很貼心,應該不難。

  「貝暖,」江斐打斷貝暖的思路,「我想要燒烤架和炭,還有蒜和小米椒。」

  江斐動手剁了蒜蓉和小米椒,裡面加上蠔油生抽等等做好拌料,鋪在牡蠣肉上,架起野營燒烤架,在鐵絲網上直接烤了起來。

  一會兒就烤好了,牡蠣肉肥美多汁,再加上蒜蓉和小米椒提味,鮮得要命。

  一隊人不務正業,一起在海邊大快朵頤。

  陸行遲向來貼心,只要看到貝暖的牡蠣吃掉了,就幫她拿新的,一會兒又抽了餐巾紙沾沾她吃花了的嘴角。

  貝暖滿懷希望地看了看工作列。

  竟然不算。

  朋友的體貼仍然釘死在(0/1),毫無動靜。

  系統很明顯認為,陸行遲並不是她的「朋友」。

  貝暖暗暗嘆了口氣,怎麼就沒別人來「體貼」一下呢?

  立刻就有了。

  江斐問貝暖:「你好像喜歡火候輕一點的?」

  他觀察力真好,發現貝暖在挑火候輕的吃。

  貝暖趕緊答:「沒錯,我喜歡嫩的。」

  江斐微笑了一下,提前夾了一個牡蠣到貝暖的盤子裡。

  然而「朋友的體貼」仍然是(0/1)。

  系統也把江斐的行為判斷成不是「朋友的體貼」。

  貝暖又嘆一口氣,抬眼盯著杜若出神。

  杜若被她盯得發毛,「別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我,在牡蠣的問題上,我是絕對不會讓著你的。」

  新一批的牡蠣出爐了,貝暖這次的作戰計畫是「以體貼換體貼」,立刻挑了一個最肥最大最誘人的,放進杜若的盤子裡。

  杜若一臉震驚。

  「怎麼了?」貝暖說,「朋友之間不就應該這樣團結友愛不搶牡蠣嗎?」

  杜若張了張嘴,最後伸手試了試貝暖的額頭,憂心忡忡地問:「你沒病吧?」

  這語氣,怎麼聽都不像是在關心她生沒生病,更像是在罵人。

  唐瑭嘟囔:「她這不是生病,她這是被人穿了。」

  貝暖卻在杜若伸手過來摸她額頭的一瞬間,看見「朋友的體貼」跳成了(1/1)。

  大功告成。

  貝暖嗖地把大牡蠣從杜若的盤子裡重新搶回來。

  「你不要啊?你不要我吃了?」不等杜若再伸手過來搶,就一口吞掉。

  等大家都吃滿足了,貝暖把剩下的牡蠣收進空間,才繼續上路。

  穿過海邊的荒灘再往前走,荒草叢後,忽然聽到了人的聲音。

  和喪屍呵呵的叫聲不同,是人類安靜地行進,踏過草葉的悉悉索索聲,還有人在壓低聲音說話。

  一隊人朝這邊過來,人還不少,大概有十個左右,看見貝暖他們,立刻停了下來。

  這是一群軍人。

  其中不少人都是全套作戰裝備,穿著作戰服,戴著頭盔,胳膊上的標誌是一個花環一樣扭結在一起的環形。

  貝暖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貝暖本人是堅定的軍勝黨,在一個軍勝黨眼中,依仗現代化機械部隊和範圍性殺傷武器,喪屍佔領世界這件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然而這本《末日狂飆》的作者卻實打實是個屍勝黨,按這本書的設定,小說中這個世界的人類社會在喪屍面前不堪一擊。

  因為人類社會全線崩潰,倖存的人類在安全區組織了一個不分國籍的臨時聯邦。

  聯邦集結了這塊大陸上剩餘的所有軍事力量,正在和喪屍對抗。

  貝暖他們遇到的就是聯邦的軍人,難得的,是一支正規軍。

  貝暖一眼就看到他們手裡的槍了。

  和貝暖一路遇到的各色武裝力量不同,他們的武器十分正規,讓人羨慕,好幾個人手裡拿著黑色的無托自動步槍,還有幾個帶著的是衝鋒槍。

  貝暖看見槍,完全挪不開眼睛。

  好想現在就試試新開的異能。

  然而如果不混熟,他們大概也不會把槍借給她玩。

  就算一隊人都戴著頭盔和戰術護目鏡,遮住半張臉,還是能很容易地看出,有些隊員來自不同的種族背景,在喪屍面前,人類難得地立場一致。

  為首的軍官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看見陸行遲他們,就摘掉了護目鏡,露出英挺的劍眉星目。

  他們並沒有任何敵意。

  這是末世,能遇到活人而不是喪屍,就是件好事。

  軍官名叫邵白,和陸行遲簡單聊了幾句。

  附近仍然是感染區,離逐步後退的封鎖線還遠,也沒有人類的基地,邵白邀請他們一起回這支隊伍的營地。

  貝暖知道為什麼。

  聯邦軍隊的減員過於嚴重,喪屍大軍的增長速度明顯比人類軍團的增長速度快得多,這樣下去,幾層封鎖線都守不住。

  聯邦軍隊一直都在盡全力徵兵,鼓勵倖存者加入軍隊。

  現在加入軍隊的流程都特事特辦,變得異常簡單,通常只要登個記就能參軍。

  反正人類與喪屍作戰,兩方天然地生理性敵對,界限分明沒法溝通,根本不用擔心混進對方的間諜。

  陸行遲看著好像有點猶豫,貝暖一心想著玩槍,鄭重建議:「咱們跟著他們走一段吧?」

  陸行遲看她一眼,竟然連原因都不問,直接點頭答應了。

  於是小隊就暫時和邵白他們一起走。

  邵白帶著大家,一路都在勸陸行遲他們加入聯邦軍隊。

  陸行遲只用一句話就把他堵回去了。

  他指了指貝暖,「如果加入的話,她能跟我們一直在一起麼?」

  邵白看看陸行遲,再看看貝暖,一臉糾結。

  「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問問我們的頭。」

  書中說過,新的戰時聯邦的軍隊當然是男女分開的,女兵有自己獨立的編制,並不混編。

  原因顯而易見。

  因為邵白他們帶著陸行遲幾個人回到主路,看到了吉普車隊和剩下的十幾個人時,就響起好幾聲口哨聲。

  「快看,一個女的!」

  貝暖:「……」

  他們的語氣好像看到了動物園的大貓熊。

  這群人一直在和喪屍作戰,大概好久都沒見過年輕的女性人類了。

  「真漂亮,要帶上這個女的嗎?」

  「當然帶著,咱們殺喪屍的時候,還能給咱們當啦啦隊。」

  一群男人一陣哄笑。

  貝暖坐上吉普,假裝聽不見。

  一隊吉普車一路往前開,穿過已經被喪屍佔領的海濱市鎮。

  天陰沉沉的,路上好像剛下過暴雨,要麼就是刮過颱風,還積著水,滿地散落的行道樹枝葉。

  車隊很快就發現前面過不去了。

  路上橫亙著一棵倒掉的大樹。

  他們沒有空間,不能像貝暖他們經常做的那樣,先把吉普車收進空間,等徒步越過障礙再放出來。如果他們要想把車開過去,就只能下車清障。

  沒有切割工具,想搬開大樹不太容易。

  邵白帶著一群人正在喊著號子用力時,放哨的人過來說,「喪屍軍來了。」

  貝暖也正用雙手揪著一根樹枝幫他們使勁,聽了十分納悶。

  喪屍軍?

  喪屍什麼時候也有編制了?

  貝暖看見,遙遠的大路盡頭,一大群烏泱泱的「人」正往這邊過來。

  前進的速度一致,還真的挺像一支軍隊。

  放哨的人問邵白,「老大,要打還是撤?」

  旁邊的人紛紛說:「撤的話不就沒車了嗎?剩下好幾十公里用腿量?」

  「老大,打吧?」

  雖然七嘴八舌,卻還是都在望著邵白,等著聽他最後的決定。

  邵白考慮片刻,就說:「打。」

  他觀察過周圍的地形,乾淨俐落地分派好每個人的位置和工作。

  他們不想棄車,打算跟潮水般湧過來的屍群硬剛。

  邵白回到車裡,拎出兩把自動步槍,還有一大把彈夾。

  他問貝暖他們幾個,「是我們減員的人留下的槍,你們要用嗎?」

  正想試試新的金手指,天上就掉下來這麼好的用槍的機會,貝暖連忙搶著答:「要要要!!」

  向那把漆黑的漂亮的步槍伸出一雙小手。

  邵白卻把槍遞向陸行遲。

  剛剛看到喪屍時,貝暖就把陸行遲的弩拿出來了,陸行遲拎著弩拒絕,「不用,我用弩。」

  貝暖連忙伸出手去接槍。

  邵白卻又把槍遞向杜若。

  貝暖:「……」

  杜若看著他手裡的槍,並不想拿,他皺了皺眉頭,真誠地問:「我聽見你們剛才說缺啦啦隊,我想當啦啦隊,行不行?」

  邵白默了默,又把槍往江斐手裡交。

  江斐並不接,而是看一眼貝暖。

  這次貝暖徹底生氣了,「他們都不要,你非要給,我特別想要,你就是看不見我,你是有性別選擇性視覺障礙嗎?」

  杜若驚奇地問:「這是什麼病?聽著很厲害的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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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3 00:39: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章 小兔子的眼睛

  貝暖吼完邵白就有點後悔了,畢竟是想要人家給槍,實在不適宜口氣那麼凶。

  沒想到邵白被貝暖凶巴巴地吼了一嗓子,怔怔地看了她兩秒,戰術護目鏡下露出的半張臉忽然透出一點可疑的紅來。

  他躲開貝暖的目光,把手裡的步槍遞給她,又拿了幾個壓滿的彈夾,低聲問她:「五個夠不夠?」

  貝暖心想,他給槍給得這麼痛快,大概是因為喪屍群快來了。

  大路盡頭屍群洶湧,正朝這邊過來,遙遙地,幾乎能聽到它們呵呵的怪叫聲。

  邵白順手演示了一下這把槍該怎麼裝彈夾,怎麼調照門,又囑咐了貝暖一句:「我們這次出來子彈帶得不多,儘量省著點用。」

  貝暖答應了,抱過槍,喜滋滋地上下研究。

  這把槍沒有槍托,比以前貝暖軍訓時用過的步槍短了一大截,拿在手裡輕巧緊湊得多了。

  邵白手裡還剩下一把槍。

  江斐伸手過來,「給我吧,我會用。」

  他早就看見貝暖眼巴巴地想要槍,一直沒跟貝暖搶,現在貝暖已經拿到手了,才把邵白手裡剩下的那把拿走,也要了幾個彈夾。

  貝暖他們幾個被分配的位置是一輛吉普車後,離大樹後的邵白他們不太遠。

  貝暖他們拿槍的時候,大樹那邊的人已經陸陸續續有人開始零星地開火了。

  貝暖心想,邵白這群人是正規軍,戰鬥力肯定很強,不快點搶,估計一會兒就沒得玩了。

  陸行遲照例端起弩,卻不著急,又和以前韜光養晦時一樣,慢悠悠的,按邵白他們的開槍的頻率偶爾殺一隻。

  江斐也已經熟練地把槍抵在肩膀上,擺好姿勢,準備射擊。

  這個人不止刀用得很專業,原來對槍械也很熟悉,不知道在這本書的故事發生前,他到底都經歷過什麼。

  有時候杜若他們會問江斐他以前的事,他每次都含糊其辭地混過去,既不跟杜若他們撒謊,卻也不肯細說。

  貝暖學著他的姿勢,也把槍抵在肩膀上。

  然後瞄準大路盡頭衝在最前面的一隻喪屍,開了一槍。

  槍似乎是打到了,貝暖看見喪屍彷彿頓了一瞬,又嚎叫著繼續往前撲。

  沒有打到頭。

  貝暖覺得,自動瞄準功能好像沒有起作用。

  難道這異能不是一開槍就有?

  她只好拉開工作列,仔細找了找,終於在聖母值進度條下面原本空蕩蕩的地方,找到了一個新冒出來的紅色小圓點。

  貝暖看了它一眼,它果然彈出「自動瞄準」幾個字。

  這該怎麼玩?

  貝暖用意念點了點小圓點,小圓點立刻從紅變綠,中間還冒出一個數字——「1」,旁邊多了兩個字,「鎖定」。

  然後,奇蹟發生了。

  貝暖看到手裡步槍的槍口延伸出一條發亮的線,一直遙遙地探向遠方。

  而且只要貝暖手裡的步槍一動,這條線的軌跡就會跟著變化。

  這太明顯了,是一條彈道。

  「自動瞄準」把貝暖在當前狀態下開槍會出現的彈道提前計算出來了。

  實在太好用了。

  貝暖悄悄瞥了一眼旁邊的江斐和杜若他們。

  他們完全沒有任何反應,明顯是看不見貝暖槍上新冒出來的亮線。

  貝暖放下心,按照那條線的指引,儘量把線的落點放在一隻目所能及之處最遠的喪屍頭上,扣動扳機。

  然而還是沒有打中頭。

  扣動扳機的一瞬間,槍肯定是抖了。這種距離,就算有亮線,也還是很難打到。

  貝暖盯著任務介面琢磨了片刻,突然領悟到這功能應該怎麼用。

  再用彈道線瞄準一個喪屍的頭時,貝暖用意念點了一下小圓點後的「鎖定」兩個字。

  這一次,彈道像黏在喪屍頭上一樣,無論喪屍怎麼動,都不會再亂跑。

  這才是真正的用法。

  貝暖扣下扳機,喪屍一槍就倒。準準的。

  貝暖又試了幾槍,連一槍落空的都沒有。

  小三說得完全沒錯,貝暖現在指哪打哪,真的瞬間變身神槍手。

  貝暖端著槍,腦子裡在繼續琢磨,變綠的小圓點上有個「1」,又是什麼意思呢?

  有了「1」,難不成還有個「2」?

  貝暖又用意識點了點小綠圓點,不出所料,小圓點的顏色還是綠色的,上面的數字卻從「1」變成了「2」。

  隨著圓點上的數字變化,剛剛槍口上延伸出去的那條發著光的彈道線消失了。

  與此同時,貝暖槍口正對著的那隻喪屍,突然從腦袋頂上噌噌地發出耀眼的光來,就像突然得道成仙了一樣。

  貝暖:「……」

  貝暖扣動扳機,試著開了一槍,那隻得道成仙的喪屍應聲而倒。

  貝暖偏了偏槍口,旁邊的一隻喪屍也得道了。

  槍口掃過去,一整片喪屍的腦袋一個接一個地輪流放光。

  貝暖故意把槍口抬一點,對著喪屍的頭頂以上扣動扳機,結果會發光的喪屍竟然還是倒了。

  貝暖又把槍口向下壓,瞄著喪屍的肚子來了一槍,會發光的喪屍居然仍然被爆了頭。

  貝暖已經懂了,這功能是真正的自動鎖定。

  它能自己鎖定槍口方向附近的腦袋,用發光做標記,然後無視槍口怎麼瞄準,自己矯正彈道,確保槍槍命中頭部。

  因為喪屍只有打頭才會死,這功能十分適合打喪屍。

  剛剛的模式「1」,是一個指哪打哪的功能,只要用彈道線瞄好想打的地方,鎖定,子彈一定會往鎖定的地方飛過去。

  而模式「2」,實在是居家旅行打喪屍的必備,非常偷懶,完全是閉著眼睛不用操心,槍就會自己瞄人家腦袋。

  貝暖想了想,調轉槍口,指著旁邊的江斐。

  江斐的頭也發出光來。

  江斐偏頭對她微笑了一下,就繼續認真打喪屍,好像對著他的不是一把槍。

  貝暖又把槍口對準杜若,杜若的腦袋也放光了。

  亮閃閃的光芒萬丈,還挺好看。

  杜若委屈巴巴地抗議,「你用槍指著我幹什麼?」

  「對哦,」貝暖說,「我想回頭看你一眼,結果忘了我手裡正端著槍呢。」

  杜若無語,「還不錯,你還沒忘了手指頭上扣著扳機,沒隨便給我來一下。」

  貝暖對他歉意地笑笑,調轉槍口,重新去打喪屍。

  一邊在心裡想,這自動瞄準的功能原來對人對喪屍一視同仁,並無偏袒。

  貝暖在試著按了按標著數字的小圓點,數字又重新跳回「1」,貝暖按了幾次,數字一直在「1」和「2」之間橫跳,看來只有這兩種模式。

  貝暖腦子裡走著神,手上卻一槍一個。

  這掛開得,簡直了。

  陸行遲第一個意識到異樣,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看著貝暖。

  一想就知道,他一定是想動手幫貝暖控制子彈,結果發現子彈飛得奇準無比,根本不用他插手。

  「怎麼忽然變神槍手了?」他問。

  貝暖理直氣壯,「我都用過這麼多回槍了,你知道什麼是開竅吧?就是突然之間虛空破碎,大地平沉,領會到整個世界的奧義——我現在就是這個狀態。」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一點都不奇怪,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

  如同親眼看過她幹出比這還神奇的事一樣,根本就沒跟她深究,

  陸行遲只說:「萬一你一會兒突然又領會不到世界的奧義了,就叫我幫你。」

  貝暖心想,用不上了,這次這個新技能沒有倒計時,是永久的。

  用切換腦袋發光的模式實在太容易,沒什麼意思,貝暖把模式切到顯示彈道的那種,有時候點鎖定,有時候不點,自己參考著彈道認真地瞄準,一個接一個地殺喪屍。

  很快就又有別人注意到了這邊的異樣。

  邵白他們都躲在倒掉的大樹旁邊,漸漸發現,屍群倒地的速度變快了。

  邵白他們經驗豐富,知道隔著大概四百米的距離,差不多是踩在這種步槍的有效射程的邊界上。

  在這種距離,瞄準的時候,喪屍的上半身比這槍的準星還小,就算是經過訓練的軍人,能上半身靶已經算是好射手。

  然而喪屍很特殊,只有射到頭才有效。

  因此為了節省子彈,邵白他們都是瞄半天,覺得有把握了才開一槍,主要是等著喪屍群衝得更近一點再說。

  然而有人正在從容而準確地殺喪屍。

  一槍一個。

  一槍又一個。

  所有人都轉過頭去看吉普車那邊。

  有人在低聲議論,「是那個男的吧?看著挺瘦的挺斯文的,這麼厲害?」

  有人猶猶豫豫地說:「你仔細看,我覺得……好像是那個女的。」

  「別鬧了,不可能。」

  「就她啊?這槍的火藥煙噴出來燻燻她眼睛,她就得哭出來了吧?」

  不少人都笑了。

  這種無托式步槍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就是噴出來的火藥煙氣離眼睛太近。

  貝暖的眼睛澄澈清亮,看著好像真的很容易被熏哭。

  每個人都下意識地想像了一下貝暖像小兔子一樣紅著眼睛可憐巴巴哭唧唧的樣子。

  邵白舉槍瞄著遠處的屍群,半天才說了句:「你們少給我胡說八道,就是那個女的。」

  他頓了一句又補充,「我剛才沒給她瞄準鏡。」

  沒有瞄準鏡,在這種距離上,一槍一個地爆頭。

  一群特戰隊的軍人都沉默了。

  有人雖然不太信,但是既然他們的老大邵白都這麼說,沒人再敢吭聲。

  邵白他們離得不遠,說話的聲音又不小,貝暖能隱約聽個七七八八。

  不過她的心思都放在新到手的自動瞄準功能上。

  那批喪屍成群結隊,像往前推進的海嘯一樣沿著大路過來,越來越近,現在已經能看清它們血紅的眼睛和呲著的牙。

  邵白他們那邊也開始不斷地開火,喪屍一個個地倒下,卻並不害怕,後面的喪屍踩著前面倒下的喪屍,前赴後繼。

  雖然看著嚇人,但是貝暖大概估量了一下,按照大家目前的殺傷速度,應該能在這一大群喪屍衝到眼前之前,把它們全部幹掉。

  然而她的如意算盤還沒打完,旁邊就傳來人的叫罵聲。

  「靠!老大,這邊也有喪屍!」

  一連串慌亂的槍響,還有人的叫喊聲,亂成一片。

  貝暖回過頭,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們身後竟然也來了屍群。

  另一群喪屍從另一邊的小路上包抄過來了,切到他們身後,趁著大家不注意,正在往上撲。

  這戰術不知是喪屍們怎麼想出來的,非常聰明,竟然用一批喪屍在大路上吸引火力,另一批繞過來抄他們這些人的後路。

  大樹後的邵白他們那群人離得比貝暖幾個人更近,已經開始和喪屍近距離搏鬥。

  喪屍很多,和人混在一起,到處都亂成一團。

  貝暖火速把自瞄功能切換到腦袋得道發光的模式,一槍槍地幫他們幹掉身後新冒出來的喪屍。

  這種模式的唯一問題是,它並不管對方是人還是喪屍,每一個都能切過去,所以貝暖要特別小心,不要誤傷隊友。

  所有人都調轉槍口,先清後面冒出來的喪屍。

  陸行遲不再韜光養晦了,也加快了速度。

  雖然仍然不像他平時那樣滿天撒箭雨,卻準準地保證每一隻喪屍在碰到人之前,都能領到釘子。

  知道有陸行遲接手控場,根本不用操心,貝暖不再管身後,轉身繼續去清正面大路上正在往這邊衝過來的喪屍群。

  穩定又非常快速,一槍解決一個。

  一會兒就把邵白額外給她的幾個彈夾都打空了,又隨手抄起江斐的彈夾繼續。

  過了沒多久,貝暖突然意識到,身後好像沒動靜了。

  貝暖這邊也剛剛打掉最後一隻衝過來的喪屍,回過頭。

  她發現,背後突襲的喪屍早就已經被搞定了,所有人都在看著貝暖。

  剛剛大家都在對付身後突然冒出來的喪屍,誰都來不及管大路這邊。

  結果貝暖一個人,一把槍,面對洶湧而來的屍潮,守住了整條大路。

  根本不用任何人幫忙。

  而且人人都看見了,她每槍必中,槍槍命中喪屍頭部,一發珍貴的子彈都沒有浪費。

  更不可思議的是,速度奇快無比,一槍連一槍,中間沒有任何停頓,行雲流水。

  就算邵白見多識廣,在聯邦軍隊裡,甚至在常常深入感染區的精英部隊中,也從沒見過戰鬥力這麼可怕的人。

  還是個看著又軟又弱的小姑娘。

  望著路上倒成一片的屍群,誰都說不出話來。

  貝暖對他們笑笑,放下手裡的槍,抬手揉了揉眼睛。

  杜若關心地問:「怎麼了?」

  「哦,」貝暖真誠地回答,「這槍的設計有點問題,噴出來的煙氣熏眼睛,我覺得我都快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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