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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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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坐酌泠泠水】茗門世家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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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20:49: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五章 執迷不悟

    她說完這話,掃視眾人一圈,臉上帶笑,目光卻在蘇柔臉上定了一下,眼神裡全是冷厲與警告。

    蘇柔在看到事情完全朝著預計的反方向進行時,就知道麻煩大了,心裡發慌。

    這會兒輿論全在葉雅茗嘴裡,而且葉雅茗的厲害,她在葉雅清那裡聽到不少;葉雅茗在首飾店懟楊家兄妹的事,她知道得也很詳細。

    此時她要是說出不利於葉雅清的話來,葉雅茗沒准就把矛頭指向了她。沒看到楊處之都要以小偷的罪名被送去官府了嗎?

    要是知道葉雅茗今天也來了陳家,他們是絕對不會實施行動的。

    這個葉雅茗不是說沒來嗎?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她來了,葉雅清怎麼不跟她說?

    心裡想東想西,權衡著利弊得失,蘇柔百轉千回間,迅速改變策略。

    她附和葉雅茗道:「葉姑娘說得有道理。咱們年前年後各家都辦了宴席,出點小狀況是難免的,這不影響什麼。這裡既有下人處理,我們還是玩我們的去吧。」

    她又轉向陳姑娘,甜笑道:「陳姐姐,好不好?」

    有那懂事體量人的姑娘也出言附和,安慰陳姑娘。

    陳姑娘也是個聰明人,聽葉雅茗和蘇柔這一唱一和的,知道她們有事隱瞞,不想把此事鬧大。再加上後門那處有下人把守,沒她爹娘的命令,這些人是出不去的。

    那這件事她完全可以不用理會,把它交給父母處理就好了。而且,蘇家還無所謂,但葉家的面子總是要給的。

    她便順坡下驢,笑道:「多謝眾位姐妹體恤。一會兒我叫人去處理,咱們還是玩咱們自己的,別因為這點小事壞了興致。」

    她拉了葉雅茗一把:「走吧,這湖邊風大,咱們還是回廳堂去吧。」

    葉雅茗用力掐了葉雅清一把,用目光警告她,拉著她跟著陳姑娘走。

    葉雅清這會兒頭腦也清醒了,知道這件事說出去定然影響自己的聲譽。至於那楊處之,剛才似乎好像也有不妥當的地方。

    不管怎麼的,她跟著葉雅清走,等到方便說話的地方替楊處之求情,才是最妥當的辦法。

    於是她沉默著跟著葉雅茗一起回了廳堂。

    陶氏一直在廳堂裡坐著,還在等葉雅清派人來叫她去辨認楊處之呢。結果左等右等也不來。

    她正坐不住的時候,就見兩姐妹進來了,兩人臉色都十分不好看,尤其是她的女兒葉雅清更是臉色慘白,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一般。

    她正要叫葉雅清去問怎麼回事,就聽葉老太太叫她:「老大家的,快來,這是陳家的姑太太,你還認識吧?當年你生嘉興的時候,陳姑太太還來咱們家喝過喜酒呢。」

    陶氏只好打迭起精神,跟陳姑太太應酬。

    葉雅清跟著葉雅茗到一個角落裡坐下,她望著堂妹,正想開口,手裡就被葉雅茗塞了一杯熱茶。

    葉雅茗低聲道:「你要不想死,也不想他死,那就給我閉嘴,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等宴席結束後我帶你回去,有什麼事到時候再說。你要是給人看出什麼來,這件事想不鬧大都難。」

    葉雅清瞪大了眼睛望著堂妹。

    葉雅茗不再理她,自顧自地喝著茶。

    饒是她一切都有預案,但剛才葉雅清掉進湖裡的那一瞬,她還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種天掉進湖裡,就算沒被淹死,也要被凍去半條命,尤其是葉雅清這種身體素質的,又是在缺醫少藥的古代。一不小心發個燒,可能人就沒了。

    原主不就是這麼去的嗎?

    喝了一杯熱茶,她的身體才慢慢暖和起來,心情也放鬆許多。

    葉雅清卻還不死心,等葉雅茗把茶喝完,她抓住她的胳膊道:「他不是小偷對吧?那玉佩,是林媽媽或劉婆子放進去的是吧?」

    好在她還知道這裡人多嘴雜,這話不能叫人聽見,湊到葉雅茗耳邊說得小小聲。

    葉雅茗看她這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忍不住道:「看樣子你也不傻嘛,這不挺聰明的嗎?怎麼被人騙成這樣?」

    葉雅清眼睛瞪得更大了:「不是,你胡說什麼?誰騙我了?」

    「非得淹死了才能相信對方是騙你的嗎?」葉雅茗目光涼涼。

    葉雅清跟她對視著,最後敗下陣來,垂下眼瞼喃喃道:「不會的,他不會騙我的。」

    她抓住葉雅茗的胳膊:「不管怎麼說,你不能把他當小偷抓去衙門。妹妹,求你了。你這樣會毀了他的前程。」

    葉雅茗見她激動起來就忘了場合,再說下去,她們的對話肯定會讓人聽見。

    她道:「放心,沒抓去衙門,而是讓大伯父帶回去審問了。如果他真沒事,且娶你的心是誠的,大伯父不會把他怎麼樣的。」

    「真的?」葉雅清高興起來,「你沒騙我?」

    「對,是騙你的。天底下就我最壞,會騙你;別人對你全都真心。」葉雅茗不想跟她說話了,把身子轉過去對著另一邊。

    她倒想起身去葉老太太身邊坐呢,可她必須得留在這裡,看著這個傻子,免得被人套話,或是被蘇柔那女人湊過來忽悠了去。

    蘇柔是要處理的,但現在不宜鬧出來。打老鼠容易傷著玉瓶。而且斥責蘇柔幾句,打她兩下有什麼用?不痛不癢。

    蘇家也是行商的,蘇柔幫著楊家算計葉雅清的目的是為蘇家撈好處,那到時候葉家給蘇家一個狠狠的教訓就是了,這才是打蛇打七寸。

    葉雅清知道自己說話不妥當,惹堂妹生氣了,她趕緊湊過來給葉雅茗道歉。

    「行了行了,你老實呆在那裡就行。一會兒吃完飯就回去了。你別理蘇柔,誰問你都裝傻。」葉雅茗道。

    她擔心她一眼沒看住,這傻子又被人賣一道還幫人數錢。

    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經歷了這麼一次社會的毒打還沒清醒過來,死倔著不願意承認自己被男人騙,葉雅茗也是心累。

    坐了一會兒,那邊就叫開席了。

    陶氏回頭看了看,發現葉雅清的臉色比剛進來時好很多了,葉雅茗早已恢復了正常,跟旁邊的一個女孩兒有說有笑的,她這才放了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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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感謝

    吃過了飯,葉老太太便對陳太太道:「年紀大了,精神頭不好,吃了飯就想歇著。我這一走,我那兒媳婦和孫女想來也呆不安生,乾脆我就帶她們一起,先告辭離開了。等過兩日我們家還席,你們可一定要來呀。」

    陳太太早就聽女兒說了湖邊發生的事。她也派人去問過,當時是葉家大老爺跟她丈夫打了招呼,帶著那個小偷一塊兒從後門出去的,她便知這是葉家內部的事,只是不知怎麼回事鬧到了陳家來。

    既然葉家上下都瞞著,她自然也不願意多事。此時葉家女眷要離開,她自然不會多留,客氣了幾句,便送葉老太太離開了。

    陶氏見葉雅茗拉著葉雅清上了葉老太太的馬車,趕緊也跟上了去,吩咐丫鬟婆子道:「你們去乘後面那輛。」

    丫鬟婆子見葉老太太不作聲,便答應一聲,下了車,上了陶氏來時坐的那輛。

    「剛才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馬車一開動,陶氏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葉老太太目光嚴厲地看著葉雅清。

    她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否則林媽媽和劉婆子不會不跟著一起回來。而且葉雅茗和葉雅清回到廳堂的時候,兩個人的神色明顯不對。

    但兩個孫女都平安回來了,而且事情由葉雅茗處理,就算出了什麼事也不是大事,所以她比陶氏要更加沉得住氣。

    「大伯母,咱們回家再說吧。」葉雅茗道。

    她們的馬車現在還在大街上呢,萬一陶氏聽到事情激動萬分嚷出來,她在陳家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回家再說。」葉老太太一錘定音。

    回到家裡,葉雅茗便將事情一五一十跟兩人說了一遍。

    知道女兒差點掉到了湖裡,陶氏氣得心臟病都快要出來了。

    她一巴掌拍在葉雅清的肩膀上:「你怎麼這麼傻。娘都說了那人不妥當,叫你讓人回來通知我,你倒好,聽人哄,不聽我的話。現在好了,差點被人害了性命。」

    葉雅清被葉雅茗帶回廳堂後,雖然也懷疑過楊處之,但又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他說喜歡她的時候,看上去那麼真摯,怎麼可能是騙她的呢?

    落水一定是個意外。

    她就一直這麼天人交戰著。

    就算現在又聽葉雅茗把當時的情況客觀闡述了一遍,她仍然不相信這個事實。

    或者說,葉雅清活了十六年,好不容易遇上個喜歡的男人,剛剛跟她說他喜歡她,她不願意相信這是一個騙局。而那個人,是個騙子。

    她沒理母親,而是對葉雅茗道:「你憑什麼說那欄杆是他動的手腳?不可能是別的原因造成的嗎?你還冤枉他,說他是小偷,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他抓了。就算不送到衙門,他名聲也壞掉了。」

    葉雅茗不願意跟她說話。

    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況且,葉雅清有爹有娘,還輪不到她來教她作人。以葉鴻昌和陶氏的精明,會讓葉雅清認清事實的。

    她對葉老太太道:「祖母,救二姐姐的時候,我驚出了一身冷汗,現在身上還粘膩的難受。我回去沐個浴。」

    她看了葉雅清一眼:「或許那楊處之是個好的,對二姐姐也真心,沒准以後我還得叫他一聲堂姐夫呢,我就不在這裡做壞人了。這事還是大伯和大伯母操心吧。我回去了。」

    葉老太太道:「去吧去吧。今天這事多虧了你。要不是你,你二姐姐這麼冷的天掉進水裡,不死也要去半條命。不管她怎麼想,你大伯和你大伯母定然是感激你的。你回去好好歇著。」

    這話說得葉雅清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她並不是不感激葉雅茗,只是不相信楊處之是小偷,對葉雅茗誣陷他有意見而已。

    「是啊是啊,今天多虧了你,茗兒。你不知道大伯母有多感激你。要不是你,你姐姐今天哪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裡?你先回去歇著,大伯母到時候再好好感謝你。」

    「感激就不必了,我跟二姐姐怎麼說也是親姐妹,萬沒有看著她掉進湖裡的道理。那我先走了。」葉雅茗擺擺手,離開了廳堂。

    她這一走,葉老太太就一連聲地道:「老太爺和大老爺在哪兒?去找找他們。」

    臨安城這裡辦宴席,都是上午去,大家在那裡吃的是午飯。如果有時間的話下午還可以在陳家再玩一下午。

    葉家女眷吃過午飯就回來了,這一天還剩半天的時間。

    葉雅清的事,葉雅茗說不管就不管了。她舒舒服服洗了個澡,練了一下字看了一會兒書,要不是葉老太太派人來叫她去上房吃晚飯,她都懶得去打聽楊處之事件的後續。

    到了正院,她沒想到葉鴻昌和陶氏也在那裡。

    一見她進來,葉鴻昌就端端正正地給葉雅茗作了個揖。

    葉雅茗趕緊側身,避開了他這個禮。

    「茗兒,今日多虧了你,否則清兒一輩子就毀了,咱們葉家也要惹上大麻煩。」他滿臉感激地道。

    葉崇明見陶氏似乎也想要上前行禮,出聲道:「行了,你們這樣,不是折煞孩子嗎?這是感激她呢,還是害她呢?」

    這話說得葉鴻昌和陶氏臉上訕訕的。

    葉鴻昌並不是想折葉雅茗的壽,他是覺得不如此鄭重行禮不足以表達他內心對葉雅茗的感激。

    葉老太太親自過來拉了葉雅茗過去,把她按在自己旁邊坐了,對葉鴻昌夫妻倆道:「你倆真要感謝,也別口頭說說,至少給點謝禮吧?」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葉鴻昌連聲道。

    禮,他們夫妻倆早已備著了,就放在旁邊。

    在他的示意下,丫鬟捧了一個錦盒過來,打開,露出裡面金燦燦的金錠子。

    葉鴻昌道:「這是大伯父感謝你的。」見葉雅茗極力推辭,他道,「我知道送錢俗,應該送一些女孩兒喜歡的文雅一些的東西。但我知道你買了莊子,還欠著錢呢。這是一百兩黃金,錢不多。相對於你二姐姐一輩子的幸福,這點謝儀真不算什麼。」

    這時候丫鬟又將另一個盒子打開,露出一套文房四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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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20:49: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收

    葉鴻昌道:「大伯知道你喜歡讀書寫字。直到你爹去京城我才知道,即便是商人,也要多讀書才行,否則怎麼跟那些文人雅士打交道?你這個習慣很好。這文房四寶不值錢,就只是大伯的一點心意。」

    葉雅茗在現代就是個有見識的,到了大晉後,因為常看書練字的關係,對於這時代的文房四寶也有所瞭解。

    葉鴻昌送這套文房四寶,怎麼的也值個二三百兩銀子。

    這時候另有兩丫鬟又捧盒子上前了,盒子裡是一套金鑲玉首飾,一套赤金首飾。

    陶氏道:「這是我的謝禮。」

    葉雅茗正色道:「大伯、大伯母,這些我都不能收。雅清是我姐姐,她遇著事了,我再怎麼的都要拉她一把。我們姐妹之間的情誼,不是金銀錢財能衡量的。如果我今兒個收了你們的謝禮,那我成什麼了?」

    一旁的葉老太太開了口:「茗兒,你大伯、大伯母也是一片拳拳愛女之心。你想想,自己的女兒遇人不淑,差點掉入湖中去半條命,被人救起又失去清白,不得不嫁給居心叵測之人,還要連累咱們葉家被人賴上。這一連串的禍事都因為你而避免了。他們不感謝你,不對你有點表示,還配當父母、還有臉見人嗎?」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做好事不求回報,但你也得替你大伯、大伯母想想是不是?這些東西,你收了他們才能安心。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以後多看顧你二姐姐便是。」

    「以後祖父、祖母,你大伯、大伯母都要走在你們前面的,你和你二姐姐日子卻很長。不管你大伯母給清兒挑個什麼人家,以後的日子過得怎麼樣誰也說不準。你聰明能幹。有你照應著,你大伯、大伯母對她也放心些。」

    說實話,陶氏對葉雅茗是真心感激,拿出那些謝禮也是真心實意。

    但另一方面,她又覺得葉雅茗作為晚輩,作為葉雅清的妹妹,於情於理又不應該收這麼多的禮。雙方推辭來推辭去,葉雅茗收葉鴻昌一套文房四寶,收她一套首飾才合乎禮節。

    在她所受的教育裡,在這麼多年她作為葉家長媳所形成的認知裡,這才是她認為的女孩子應該遵守的禮儀規範。

    如果老太爺和老太太勸著葉雅茗把這禮都收了,她便會覺得二老偏心得有點過,心裡會留下芥蒂。

    現在聽葉老太太這麼一講,她想法馬上轉變了,生怕葉雅茗不願意收這個禮,不願意照應她那個傻女兒。

    她道:「茗兒,你祖母說的太對了。你不知道,我一直覺得你二姐姐挺好的,樣樣都好。可這次發生這樣的事,我才發現她真是傻得可以。這樣傻的孩子,我是真不放心。你收下大伯和大伯母的謝禮,我們才能放心。」

    葉雅茗並不想收葉鴻昌和陶氏這些東西。

    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在這茶政桎梏比較深的古代,茶的利潤都是很豐厚的。它既可以是平價商品,賣給一般老百姓;也可以是奢侈品,做成最高端的商品賣給皇家、權貴。

    在這沒有炭酸飲料、製茶上有太多空白可以填補的古代,茶的生意大有作為。葉雅茗想賺錢,真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她走上前去,把那套文房四寶接到手裡,交給綠萼,笑道:「我要什麼都不收,大伯、大伯母也不心安。那我就把這套文房四寶收下好了,其他的你們都拿回去。」

    見陶氏張口,她伸手作了個停止的動作:「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互幫互助不是應該的嗎?以後我要遇到什麼難事,想請大伯、大伯母幫忙,難道我還要送上幾千兩銀子,你們才肯幫忙嗎?」

    「不不不,怎麼可能?」葉鴻昌連聲否認。

    「那就是了。」葉雅茗道,「所以咱們也不必這樣客氣。太客氣了,反而太生份。」

    葉崇明一直沒有說話,這會兒開口道:「鴻昌,茗兒說的有道理。你那些東西,就都收回去吧。」

    要說以前,他行事說話一切以大兒子和大房為主。大兒子是他的繼承人,大房代表了葉家嫡支的延續。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不知不覺,就站在了葉雅茗這邊,替她考慮問題。尤其是現在,葉雅茗和大房站在左右兩邊,需要他有所偏向的情況下。

    而這個問題,葉崇明自己都還沒意識到。

    他只覺得,如果葉雅茗接受了大房送的禮,以後大房的葉嘉興、葉雅清,甚至是葉鴻昌兩口子,凡是遇著事兒就會找葉雅茗幫忙。

    或許這一刻,他們內心是真心感激。但時間過去,這份感激慢慢淡去,而今天送的大禮,就會沉甸甸地記在他們心頭,以至於以後想要葉雅茗幫助,那就是理直氣壯。沒准等葉家分家的時候,他們還能拿這份禮來說事。

    有他在,有葉家的茶葉和茶具生意在,有葉雅茗剛買的那個田莊在,葉雅茗這輩子是不會缺銀子的。何必為了這幾千兩銀子,背上大房的枷鎖呢?

    不得不說,葉崇明和葉雅茗此時的思維是神同步。

    葉崇明發話了,葉鴻昌雖然覺得遺憾,但也沒有多想。

    陶氏更是歡喜於既在公婆和葉雅茗面前送了人情,又省了一大筆錢。當即心裡喜滋滋的。

    葉雅茗轉換話題,問葉鴻昌道:「大伯,楊處之的事情查清楚了嗎?是怎麼一回事?」

    「唉。」說起這事,葉鴻昌就又是一陣後怕,「楊處之的名字其實叫楊安,處之是他的字。他是楊家下人楊忠勝的兒子。不過在楊安出生不久,楊忠勝因為救了楊宏,被放了出去,得以恢復平民身份,所以楊安才能念書考功名。」

    葉雅茗一聽就皺起了眉頭:「那他跟二姐姐說他家有幾百畝田地,又有幾個鋪子是假的?」

    「這個還沒去證實,應該是假的。」葉鴻昌道,「一個下人,被放出去的時候家底子就在那裡,再如何精明能幹,也不可能十幾年的時間賺那麼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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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20:49: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八章 泰然處之

    葉雅茗看了陶氏一眼:「那大伯和大伯母是怎麼打算的?」

    「我已經把陳家的調查結果告訴清兒了。那處欄杆,就是姓楊的讓人鋸斷的,只留了最裡面的薄薄一層。表面看不出,只要往那兒一靠,保准掉進湖裡。」葉鴻昌道。

    「一看就知道是楊家不死心,派這楊安來噁心我們呢。你二姐姐要是這樣還掂記那王八蛋,那我真要氣死了。」陶氏也道。

    「你好好說說她。要是她不聽,你告訴我,我來勸她。」葉老太太道。

    「娘您放心。我打算把清兒的親事趕緊定下來,免得她東想西想。」陶氏歎了口氣。

    「原來我是不想再跟商家結親的,想找戶讀書人。但現在我怕了,還是早點給她定下來的好。與咱們交好的人家裡也有幾個好孩子,到時候我挑定了給你們二老過過眼。要是你們沒意見,咱就給她定下來。」

    聽到這話,葉雅茗皺起了眉頭。

    葉鴻昌現在對自己這個侄女,已是心服口服。

    看到她這表情,他趕緊問道:「茗兒,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葉雅茗道:「姐姐的親事,本來不該我這當妹妹的多嘴。但我確實有話要說。」

    她看向陶氏:「大伯母,現在二姐姐心裡明顯還裝著那個楊處之。就算你告訴她真相,她也會為那人開脫,說他是被楊家逼的。那人有可能是真心喜歡她,想要娶她。」

    陶氏瞪大了眼,繼而苦笑:「你還真說對了。」

    要不是這半天葉雅茗根本沒往大房去,而她一直陪在葉雅清身邊,知道兩姐妹沒接觸過,她還以為葉雅茗跟葉雅清談過呢。

    「在她心裡還掂記楊處之的時候,您逼她跟另一個人定親,那麼楊處之這個人,這一段情,可能就會變成她最難忘也最掂記的存在。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葉雅茗道。

    「就比如一件衣服,一件首飾,當您覺得漂亮,卻立刻被別人買走時,您是不是多少年了還心心念念掂記著?可如果您買到了,拿回家來,穿過兩次,您是不是又不覺得它好了?」

    陶氏成親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跟葉鴻昌相敬如賓,可沒經歷過什麼銘心刻骨的戀愛。要是葉雅茗保說前一段話,她可能還不理解。一聽葉雅茗後面那個比喻,她頓時明白了。

    「對對對。」她道,「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說完她遲疑地問道:「那咱們怎麼辦?難道讓她跟那個楊處之繼續來往?」

    「那倒不用。先讓她冷靜冷靜。楊處之那裡,你們也可以繼續調查,有時候甚至可以讓二姐姐親自去看一眼他和他家的狀況。等她發現楊處之本人或他家人並不如她想像中的美好,她也就清醒了。」

    陶氏笑著點點頭,看向了二老和葉鴻昌。

    葉崇明道:「茗兒說的對,就這麼辦吧。清兒這事先別急,急則生亂。定親的人家要是聽到了今天的事,心裡也肯定存了疙瘩,這對她以後在婆家的處境不利。」

    「爹說的對。」陶氏立刻打消了僅存的那點想法。

    「好好,爹、娘、茗兒,你們吃飯吧,我們過去了。」葉鴻昌站起來道。

    二老只說讓葉雅茗來陪他們吃飯,他們自然不好多留。

    「嗯,回去吧,多開導開導清兒。」葉老太太道。

    陶氏臨走前對葉雅茗道:「你二姐姐其實很感激你。一會兒你吃過飯回去,她會親自去你院裡給你道歉和道謝。」

    「不用了。」葉雅茗道,「二姐今天也累了,讓她好好歇著吧。我們姐妹倆,往後有的是時間說話。」

    待陶氏夫妻走後,葉雅茗對葉崇明道:「祖父,您派人一直盯著楊處之一家,最好往深裡查查他們。」

    葉崇明神色一凝:「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嗎?」

    葉雅茗點點頭:「楊泰、楊安、處之,泰然處之,您不覺得這些名字有蹊蹺嗎?一個下人的兒子,就算當初在楊家被主家賜了姓,也不能起個名字跟主家少爺關係這麼緊密吧?」

    她眼睛一眯,語氣低緩:「您說,這楊安會不會是楊宏的庶子,特意以下人兒子的名義放出去,就為了讓他考功名,反哺楊家?」

    葉崇明和葉老太太被葉雅茗這想法驚呆了。

    「不、不會吧?」葉老太太結結巴巴地道,「誰家好好的兒子,一輩子頂著下人出身的名頭?」

    葉崇明卻若有所思,眼神驟亮,仿佛葉雅茗的話給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葉雅茗就知道會是這樣。

    從葉崇明千方百計與讀書人家結親,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些商賈在賺了錢後,一直想從身份的桎梏中掙扎出來,渴望獲得官權的保護。

    偷樑換柱,移花接木的辦法,以前葉崇明是沒想到。現在她給他提供了思路後,他一定會思考這個方案的可行性的。

    她趕緊給他潑了一盆冷水:「祖父,您要知道,如果楊安真是楊宏的兒子,他們楊家,犯的可是欺君之罪。朝廷既規定了商賈子嗣不能參加科舉,他們會讓人隨意鑽這個漏洞而不嚴懲嗎?這事一旦被人發現,就是滅門之禍。」

    「冒著抄家滅門的風險,如果這孩子不是那塊讀書的料,一輩子考不上進士當不了官。您覺得,這做法值得嗎?」

    葉崇明剛剛發熱的頭腦迅速清醒。

    是啊,他怎麼忘了,這種做法是要滿門抄斬的!

    葉崇明連與人合作都不敢,可見他本性保守,一輩子只求安穩。葉雅茗這話立刻打消了他所有的念頭。

    葉雅茗見他眼神清明了,這才繼續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楊家既然給咱們挖了這麼大一個坑,差點害了二姐姐的性命,咱們怎麼也得還擊回去。」

    「而且他們跟孟家合作,孟家把咱們恨死了,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沒准這次下套,就是孟家的手筆。咱們不趁著現在他們氣焰被打了下去沒重新起來滅掉他們,以後不知道有多麻煩。」

    葉崇明頓時目光灼灼:「茗兒你有什麼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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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涼王破

    「楊安不管是不是楊宏的兒子,咱們都要讓他是。您先派人去查,查不了就假造,勢必拿到楊安是楊宏兒子的證據,然後讓人去官府報案,說楊家犯了欺君之罪。」

    葉崇明:「……」

    葉老太太:「……」

    狠,太狠了!

    這是直接把楊家一鍋端了啊。

    知道楊家竟然在親事上算計葉雅茗不成就算計葉雅清,算計葉家時,二老恨不得把楊家生吞活剝了。當時兩人腦子裡就閃過無數的念頭,怎麼給楊家還以顏色。

    但思維定勢,他們想的是如何在生意上狙擊楊家,打敗楊家,最多在名聲上做做文章,讓楊家的名聲更臭一點。

    可兩人沒想到,葉雅茗竟然能想出這樣厲害的招數來。

    就算證據不足,楊家靠著孟家斡旋最終無罪,那不死也要脫層皮。他們再想在臨安呆下去,那是不可能了。

    葉雅茗見兩人瞪著眼睛不說話,還以為自己這一招太狠,嚇到他們了。

    她道:「楊家的發家史,充滿了血腥。楊家現在的園戶當年可是屬於李家和伍家的,這兩家也是臨安城傳承已久的仁厚茶商。可你們看看,現在李家和伍家在哪兒?」

    葉崇明老夫妻倆都沉默了。

    這兩家,他們都是熟悉的。不過這兩家出事的時候,葉家也陷入麻煩之中,所以沒能伸手相幫。

    「雖說他們的家破人亡,咱們拿不出證據表明是楊家幹的,但這不需要證據,只需要看結果。一家家破人亡可以說是巧合,兩家都家破人亡,那就只能是人禍,是楊家下的手。」

    葉雅茗抬起眼看向葉崇明:「當年葉家也麻煩纏身,祖父查到是誰下的手嗎?」

    葉崇明搖搖頭。

    「應該就是楊家。只是祖父能力強,硬撐過來了,沒步李、伍兩家的後塵。否則,楊家現在在臨安城茶行裡就是一家獨大了。」

    她頓了頓:「遠的不說,就說五年前,前街馬家綢緞鋪的女兒被楊宏看上,想納為妾,您二位看看現在馬家在哪裡?」

    葉老太太一激靈:「難道這也是楊家幹的?」

    這件事當時鬧得有點大,她是聽說過的。不過馬家拒絕了楊宏,又立刻找了戶人家把女兒嫁了,楊家沒再計較,這件事似乎就塵埃落定了。

    當時女眷圈裡還說,楊家做事雖不地道,但也還不算太壞。馬家不願意,楊宏也沒追究。

    可過了一年多後,馬家就連續出事,先是馬家女兒一屍兩命,後是馬家剛成年的兒子被人設局,衝動之下打死了人。

    馬家只有一兒一女,女兒死了,兒子被斬首,馬家太太一病不起,很快也去世了。

    馬家本就是小本生意,上下打點時也花光了家底。馬老爺將最後的那處房產賣了,拿那筆錢埋葬了妻子,收殮了兒子,然後不知所蹤。

    聽人說,他是出家去了。

    現在葉雅茗說這件事是楊家幹的,葉崇明和葉老太太都不寒而顫。

    「你怎麼知道是楊家幹的?」葉崇明道。

    當時馬老爺也查過,想要給兒子報仇。因為設局的痕跡很明顯。

    但被打死的那個人本就是個乞丐,無根無底,不知怎的忽然有了銀子,吃喝玩樂了一陣子,有一天在路上遇到馬家少爺跟他快要定親的姑娘逛街,乞丐上前調戲。

    馬家少爺那時剛滿十六歲,血氣方剛,在心愛的人面前,又是個急躁性子,立刻上前對乞丐拳打腳踢,據他自己說沒下重手,結果那乞丐卻死了。

    當時臨安知府還不是齊知培,而是已經調任別處的一個官員。馬老爺上下打點,想讓兒子的罪行由斬首判成流放,卻沒有成功。

    因為這種種,當時大家私下裡還議論紛紛,說不知馬家是不是被人下套了,又在心裡猜測知府大人是不是被人收買了,就要置馬家兒子於死地。

    但馬老爺跟他兒子一樣是個急脾氣,有時候說話有口無心,沒准他無意中就得罪了什麼人。而殺人償命,知府大人判馬家兒子死刑,不接受馬家的賄賂,大家只能誇他一句鐵面無私,並不能說他做錯了。

    就算有人私下裡猜測過這是楊家的手筆,但無憑無據。楊家當時已經勢大。如果這事真是他家做的,手段也太狠毒,這種人誰招惹得起?這些人也只敢在心裡想想,都不敢說出來。

    於是馬家這件事成為大家一段時間的飯後談資後,就漸漸被遺忘在時間的長河裡。

    現在葉雅茗說這件事是楊家人幹的,葉崇明並不苟同。

    這種事得講證據,不能只憑臆斷推測。

    葉雅茗看了看外面。

    他們在這裡說話,是遣了所有下人出去的。屋裡只有三人,說話雖不怕洩密,但葉雅茗處事謹慎,這些話不能讓人聽見。

    她壓低聲音道:「馬大富還活著,他從明處轉入到了暗處,這幾年一直在查這件事情。他已經確定這事是楊家幹的,並有證據。」

    「什麼?」

    「什麼?」

    葉崇明和葉老太太異口同聲地驚叫起來。

    他們趕緊掩了口,看了看外面。

    乍一聽到楊家這麼狠毒,兩人都覺得心裡發寒。

    葉崇明壓低聲音道:「你怎麼知道的?」

    葉雅茗道:「在查宋易風事情時,無意中知道的。」

    事實並不如此。

    她來自資訊發達的現代。在現代,通過網路資訊安全與駭客手段來預防和攻擊對手,收集對手資訊,找到對手漏洞,已是最便捷和常用的手段。

    到了古代,她忽然變成兩眼一抹黑的內宅小姑娘。作為跟孟呈煒博弈、與宋易風交手的主戰人員,她想要獲得什麼消息,卻只能通過葉崇明和他的手下。

    而葉崇明作為一個富貴鄉長大,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的商人,他的手段和能力,在葉雅茗看來真不行。

    葉家被孟呈煒盯上,不是沒來由的。

    而葉雅茗初來乍到,剛參與葉家事務,還要注意人設轉變的循序漸進,實在不宜多做什麼。

    與孟呈煒對弈,如果不是原主記憶裡的那幾件重要資訊,她心裡根本沒把握。

    所以在對付宋易風時,她就打算借此機會組建自己的資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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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20:50: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 葉鴻榮的安排

    表面上,她對付宋易風的一切手段都通過周祥來進行,葉崇明一打聽就能知道全部。但暗地裡,她卻吩咐了當時還叫來運的方幸做了許多事。

    所以周祥只覺得宋易風之事做起來十分順手,沒有半點阻礙。實際上,方幸把他提供的關係網擴大了幾倍,並通過這件事篩選出一些品行不錯且能力強的人,再通過他們收集相應區域的資訊。

    而把宋易風送進監獄後,葉雅茗就完成了人手篩選,在臨安城大致區域建立了自己的資訊網。每五天,就會有人去收集資訊,匯總到她這裡來。

    有特殊情況,下面的人會主動上報。

    而為了避免被人糊弄蒙蔽,收集資訊的人她會打亂派遣,而不是某個人長期管理一個區域。

    由於她對葉家做出的貢獻及需要,她的月錢由原來的十兩增加到了五十兩銀子。如果有需要,她還可以直接到帳房那裡支取五百兩銀子,不需要提前去請示葉崇明。

    因為她用的都是閑漢、混混和乞丐,並以每日派粥作基本生活保障,再用有效資訊交換包子燒餅雞鴨甚至銀錢作獎勵相結合的方式,她維持這個資訊網花費並不是很多,光是月錢都能維持運轉。

    「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葉老太太問道。

    「馬大富的證據在那裡,必要時馬大富也可以上堂作證。」葉雅茗看向了葉崇明,「祖父,這件事說到底是二堂姐被算計,大伯和大伯母、大堂哥想來很希望能親手滅了楊家吧?」

    葉老太太瞳孔微張,轉頭看向了葉崇明。

    葉雅茗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說這事她不插手,全由大房處理?

    葉崇明也明白葉雅茗的意思。但他還是想問明白:「如果你大伯他們做得不夠好呢?」

    以葉雅茗的腦子和手腕,楊家把這樣的把柄遞到手裡,她定然能把楊家滅得翻不起身,就如同宋易風一樣。

    但交給大兒子和孫子,葉崇明真沒怎麼有信心。

    有道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如果不能趁著這機會把楊家斬草除根,等他們喘過氣來,定然會對葉家傾盡全力地進行報復。

    難道葉雅茗就這麼放心?她就不怕嗎?

    「大伯和大堂兄終是嫡支。」葉雅茗笑道,「我所求不多,只希望父母妹妹安康幸福,衣食無憂。」

    葉崇明望著葉雅茗,見她漂亮的眼眸裡全是堅定,他感激地點點頭:「茗兒,你是個好孩子,祖父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你。」

    經過幾次事件,就算大房人心裡還存有一絲不甘,在以雷霆手段把楊家滅掉後,他們對葉雅茗也只有俯首稱臣的份了。

    到時候,整個葉家都是葉雅茗說了算。

    無論是二房壓倒了長房,還是葉雅茗以葉家姑娘的身份取代了大伯和大堂兄成為當家人,都是一件令人驕傲的事。

    可現在,葉雅茗卻給機會讓大房的大伯和大堂兄歷練。有她提供的思路與證據,又有她坐鎮後方,葉鴻昌和葉嘉興完全可以放手一搏,盡情施展自己的能力。

    說實話,便是葉崇明自己,自打他成為葉家家主,就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慎就讓葉家在他手上敗落。所以他雖倚重長子長孫,遇到大事,他是從來不敢完全放手,讓他們歷練的。

    現在葉雅茗卻把機會遞到了大房手上,這份胸襟與氣度,世上沒多少人能有。更何況葉雅茗只是一個未滿十六歲的小姑娘,這就更難得了。

    葉崇明只覺得喉頭發緊,淚水不知何時盈滿了眼眶。

    他仰起頭來,把淚水逼了回去。

    良久,他道:「這樣,會不會不好?茗兒我跟你說實話,葉家以後我是打算交給你的。有你在,我才放心。你大伯大堂哥以前感覺還好。可跟你一比起來,差得實在太遠。如果你退讓,不說葉家以後如何,便是你大伯、大堂兄也不放心。」

    有了葉雅茗這段時間的運籌帷幄,想來大房父子也樂得被葉雅茗帶飛。

    「以後有什麼事,你吩咐他們,他們肯定會好好做的。但一旦你給他們歷練,他們能力上了來了,對你來說不是好事。」

    「不不。」葉雅茗搖頭,「獨木難支,大伯他們越強越好。再說,我唯求父母妹妹安康,生活無憂,自己也過得輕鬆些。大伯和大堂兄能挑起重擔,我還巴不得呢。我的性子你們是知道的,要不是家逢劫難,我會跟以前一樣,做一個平平無奇的葉家二房三姑娘。」

    想起以前葉雅茗確實普普通通,跟葉雅清和葉雅音都差不多,葉崇明的心緒就很複雜。

    不過他也相信了葉雅茗的話。

    他道:「好吧。都聽你的。」

    不管怎麼樣,只要葉雅茗願意,覺得這樣做她能開心,那就行。他都隨她。

    只要她想,只要她要,這個家就是她說了算。

    葉雅茗又道:「四叔總是沒事做、呆在家裡遊手好閒,容易生出事端。祖父不如派些事給他做?」

    說起小兒子,葉崇明又想歎氣。

    他道:「我這段時間也在想這事。只是……」他搖搖頭,「實在不知道給什麼事他做才好。有了那事,我對他實在不放心。」

    「過了元宵,離明前製茶還有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不如讓四叔跟我一起,陪著陸公子出去買茶山吧。四叔是我的長輩,有他帶著我去,就算多了一個陸公子,也沒人說閒話。」

    「我爹仍去京城,大堂兄可以留在臨安跟大伯一起對付楊家,也可以跟著齊公子去新平鎮。」

    「其實新平鎮那裡做茶具做熟了,齊公子也不必時時都呆在那邊。大堂哥完全可以兩邊兼顧。反正楊家的事又不用親自動手,有您和大伯坐鎮臨安,他就算不在也沒事。」

    葉崇明一拍扶手:「這個主意好。」

    葉雅茗雖是侄女,但以她這腦子,想要拿捏葉鴻榮絕對不在話下。而陸觀弈看上去也是個穩重的。有他們兩人管著,葉鴻榮再混帳也出不了事。

    葉鴻榮長著腿,家裡是關他不住的。這段時間葉崇明沒少為葉鴻榮的未來傷腦筋,不知道該如何安排他。

    現在葉雅茗出這主意,簡直幫葉崇明解決了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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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20:50: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遠門

    而另一方面,葉鴻榮好歹是葉雅茗的男性長輩。有他在,葉雅茗跟陸觀弈在一起做事,別人就說不了閒話。

    一舉數得。

    葉老太太眼睛裡也泛起了淚花,拉著葉雅茗的手道:「好孩子,也就你還想著你四叔。」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又道:「只是這天寒地凍的,出遠門又危險又辛苦。你身子骨又不好,不如等天暖了再去吧。」

    「天暖了,咱們就該忙起來了。」葉雅茗說著,轉頭對葉崇明道,「祖父,等有茶青了,我想試驗一下我夢到的製茶秘法。那茶比爹爹製的散茶味道還要好,而且製法也不難。」

    「真的?」葉崇明大喜過望。

    有了桂花茶,又有了《茶經》、《茶席》,他早已將葉雅茗的入夢奉為神明,再不懷疑她在夢裡學到的本事。

    既然葉雅茗說那秘法製出來的茶好,那肯定就好。神仙給的東西,能不好麼?

    這麼一想,他就心潮澎湃。

    他們葉家,真是祖墳冒青煙啊,想不發達都不行了。

    葉雅茗微笑。

    要不是跟陸觀弈、齊霽合作,而且從前段時間茶具、茶席理念的推廣可以看出他們的能耐,她不可能把炒青綠茶拿出來。

    京城權貴多如牛,集香樓賣那麼貴的茶具,卻沒人去鬧事,也沒人打集香樓的主意,都是陸、齊兩人的身後勢力在保駕護航。

    她把話題扯回來:「所以我要出去看茶山,只能趁這個時候。」

    她看向葉老太太:「祖母放心,您沒見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叫木匠在搗鼓我的馬車嗎?我到時候會把馬車佈置得舒舒服服、暖暖和和的。而且我們的行程不趕,遇著天氣不好,我們就在客棧裡歇著。」

    葉崇明對老妻道:「到時候帶個郎中去。」

    葉老太太便不好阻攔了,對葉雅茗道:「這件事,你可得跟你娘好好解釋一番。」

    「好。」葉雅茗點頭。

    尹氏自然是萬般不願意葉雅茗出門去吃這份苦的。無奈葉雅茗執意要去,而且還是為葉家出力,尹氏就是不樂意也說不出阻攔的話來。

    至於葉鴻榮,這段時間早已在家裡憋狠了。以前他老爹是懶得管他。現在下狠心管束,他就完全被困在了家裡。

    一聽說能出去走走,哪怕是天寒地凍,他也樂意。

    陸觀弈是快要過年了才回的京城,在京城呆了半個月不到,還沒過正月十五便又來了臨安,仍住在那處大宅子裡。

    他來臨安後還讓人送了一份年禮給葉崇明,並說了元宵過後要出去看茶山。

    這會兒得知葉雅茗和葉鴻榮要跟著一起去,他倒沒意見,齊霽卻感覺奇怪。

    他跟陸觀弈嘀咕道:「葉三姑娘確實是個極聰慧的姑娘,如果她說要跟我去製茶具,我能理解,畢竟畫茶具圖她很有一手。但她這輩子沒出過臨安城吧?說要跟你去買茶山,就很奇怪了。」

    「另外,葉家四爺是個不靠譜的。葉老太爺派他和葉三姑娘跟你一起去,也不知道葉家人到底在想什麼。」

    陸觀弈沒有說話,只是吩咐小廝安泰:「你去給葉老太爺送個口信,說如他方便,半個時辰後我去茶樓與他商議一下去哪兒買茶山的問題。」

    安泰應聲去了,沒多久便回來,道:「葉老太爺說隨時恭候。」

    半個時辰後,陸觀弈和齊霽去了集香樓。

    看到葉雅茗赫然在座,葉四老爺卻沒現身,齊霽頗感覺意外,陸觀弈倒不怎麼吃驚。

    雙方見禮坐下,寒暄了幾句,陸觀弈道:「年前我在臨安周邊轉了一圈,沒賣到什麼好的茶山。年後我打算往遠處跑跑。不知葉老太爺和葉三姑娘對於要去的方向有什麼提議?」

    葉崇明沒說話,而是看了葉雅茗一眼。

    陸觀弈說話乾脆,並沒對自己要跟著去買茶山的提議有異議,葉雅茗便也不繞彎子。

    她直接道:「去徽州。」

    「徽州?」陸觀弈微微詫異,問道,「葉姑娘為何提議去徽州?」

    「陸公子想來也知道,茶樹最宜生長在氣候溫暖的半山腰,且那地方最好雨水充沛,且朝晚有霧。」葉雅茗道。

    「這段時間我查看了不少地理志,發現徽州山多地少,其高山常年雲霧繚繞,氣候溫和,雨量也充沛,十分適合栽種茶葉。」

    頓了頓,她又道:「除了徽州,還有閩州亦是如此。只是閩州較遠,咱們先去徽州。」

    葉雅茗跟葉崇明說過這兩個地方,但事關孫女最大的秘密,且年前時間不夠,陸觀弈和葉嘉興跑不了多遠,葉崇明便沒跟他們提過這事兒。

    這會兒聽葉雅茗這麼說,陸觀弈感覺十分有道理之餘,對葉家這位孫女越發刮目相看。

    他對茶樹栽種並不瞭解,而出身茶葉世家的葉嘉興,自打出生起家裡就在白藤縣擁有茶園和園戶,對哪個地方適合栽種茶樹的認知也很模糊,因此年前只跟陸觀弈瞎跑,沒有自己的主張。

    沒想到葉雅茗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卻能給出這麼有用的建議來。

    作為年輕男子,本應守禮,但陸觀弈還是忍不住誇讚了葉雅茗一句:「智能大師一直誇葉三姑娘蘭質慧心,果不其然。」

    葉雅茗一笑,又道:「天氣寒冷,路途遙遠,我祖父他們都給我說過其中艱辛了,我有心理準備。路上我有四叔照應,不會給陸公子添麻煩的。如果因身體原因,實在堅持不下來,我便會跟四叔在途中客棧裡停留,不會耽誤陸公子行程。」

    葉雅茗這話,事事安排妥帖,處處為他人作想,陸觀弈對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葉姑娘不必這麼客氣。咱們既是合作夥伴,互相照顧、互相體恤是應該的。路上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說。」他道。

    「好。」葉雅茗笑著應道。

    「那葉姑娘看什麼時候方便出行?」陸觀弈問道。

    「明前製茶我需得趕回來。」葉雅茗道,「算上來回路途,滿打滿算只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所以還是早點去的好。過完元宵,我跟四叔隨時可以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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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20:50: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二章 葉家誰作主?

    「不過有件事我要跟陸公子說一下。」葉雅茗又道。

    她把葉家跟孟呈煒的糾葛,簡要的說了一下。

    「這事想來陸公子和齊公子是知道的。我現在再提起,是想告訴你們,孟家一直在想辦法報復我們家。」

    緊接著,她又將楊家這段時間對葉家做的事,以及葉雅清身上發生的事跟兩人說了一遍。

    當然,她並沒有說葉雅清喜歡上了楊處之,只是說楊家想在葉雅清身上作文章,被她識破了。

    說著,她站起身來,朝著陸齊兩人行了一禮。

    兩人連忙避開。

    齊霽道:「葉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葉雅茗笑了笑:「要不是有二位公子護著,我們家早不知道被孟家怎麼的了。他們之所以沒有動靜,只是想借楊家來做手腳,全是托二位公子的福。」

    她斂了笑容,正色道:「不過我們能自己處理的麻煩,會自己處理掉。我不希望我們葉家太弱,一直需要二位公子的保護。」

    「所以接下來我們會對楊家進行反擊。我也會借買茶山的消息,放出風去,引蛇出動,將孟家派來擄掠我的人引出來,一網打盡。」

    她這話一出,葉崇明頓時嚇了一跳。

    「什麼,茗兒?楊家要擄掠你?你怎麼知道?」他急聲問道。

    「這段時間我一出門,就感覺有人暗中偷窺。我請鏢局的人暗中跟在我身後查了一下,發現那些人都很陌生,不是楊家的護院和下人。」葉雅茗道。

    「我猜應該是孟家的人想要報復我們,卻又怕惹怒了二位公子,於是明面上讓楊家人在親事上算計我跟姐姐,暗中則想辦法對咱們家人下手。這樣咱們就不會懷疑到他們頭上。」

    葉崇明又驚又怒,拍著桌子道:「太卑鄙了!欺人太甚!他們來害咱們,咱們警覺,沒被害到,他們倒還記恨上了。」

    「要不是忌憚兩位公子,他們的報復不會這麼曲折且手段溫和。」葉雅茗提醒他給兩人道謝。

    葉崇明趕緊朝陸觀弈和齊霽行禮:「多謝二位公子。」

    陸齊兩人避開了他這個禮。

    陸觀弈道:「葉老太爺快莫多禮。咱們既合夥做買賣,那自是一體的。」

    他看向葉雅茗:「這件事如有需要幫助的地方,請一定不要客氣。你們好了,我們才能好。否則這買賣也做不下去了。」

    「是啊是啊。」齊霽也道。

    茶山還沒買,春茶還沒出來。他們自合作以來只做了一個茶具生意。

    可茶席的理念是葉雅茗提出來的,茶具是她設計的,做出來的茶具也是通過京城集香樓賣出去的,賣出去也與葉雅茗的理念、設計有關。

    而他們自己,只不過跑到新平鎮選了一家窯坊,讓製瓷師傅把茶具做出來。這個步驟是最沒技術含量的。

    先前沒有他們,葉家也一樣把茶具製出來了。

    現在買茶山,葉雅茗也給他們指出了一個明確的方向。

    雖說徽州是否真有那麼適合的茶山還需要證實,但葉雅茗向來靠譜。合作至今,她說出來的每一句話,哪怕是當時覺得很不可思議,最後都證實了完全可行,結果讓人喜出望外。

    而陸觀弈和齊霽除了蒙祖蔭能借身份地位庇護一下葉家外,根本沒起什麼作用。

    因此面對葉崇明和葉雅茗的感激,兩人實在有愧。

    「好,如果有需要,我們是一定不會客氣的。」

    葉雅茗轉過頭去朝齊霽笑道:「楊家行商不擇手段,害人性命,這件事齊公子派人出去打聽打聽就知道。」

    「我們這段時間一直在查證這些事。事情揭發出來,齊知府那裡,還請齊公子替我們敲敲邊鼓。也無需做什麼,只需按律懲戒楊家即可。」

    齊霽趕緊道:「沒問題,沒問題。」

    葉雅茗看向陸觀弈:「這些事情應該用不了多久,我預估著這個月二十日,咱們就可以啟程。」

    「不急。能出發了,你派人通知我一聲即可。」陸觀弈道。

    從集香樓出來,回到陸觀弈的宅子,憋了一路話的齊霽一進門就道:「葉家真是奇怪,好像他們家作主的不是葉老太爺,而是這位才及笄沒多久的葉三姑娘。」

    「能者上,庸者下。葉三姑娘聰慧機敏,膽識過人,她在葉家當家作主,也不奇怪。」陸觀弈道。

    說完,他笑道:「當初選葉家作為合作者,我其實是有些擔心的。」

    齊霽詫異地看他一眼:「擔心什麼?」

    「擔心葉家仁厚有餘,而能力不足。」

    陸觀弈停住腳步,轉過身去,望向京城方向:「你應該知道,咱們與誰合作,是瞞不過京城的那些人的。於公,殿下政敵不少;於私,我那好繼母手段了得」

    「他們忌憚咱們的身份,不敢對你我下手,矛頭自然就會指向葉家。一旦葉家被攻破,咱們的計畫就失敗了。」

    「況且,當時葉家還出了私茶一事,這件事可大可小,京城那些人拿這把柄就可以把葉家按死。」

    他進到廳堂去坐下,接過下人遞來的茶:「好在葉家當時處理此事十分乾脆利索。他家又由智能大師推薦,臨安城裡再無更好的合作者,我才決定跟他們合作。」

    他飲了一口茶,將茶盞放到几案上:「之後葉家竟然把孟呈煒送進了監獄,流放千里,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當時我還納悶,以為是我看走了眼。後來宋易風之事,讓我看出了些端倪。」

    他看向齊霽:「你還記得我用言語試探過葉老太爺嗎?」

    齊霽點點頭。

    「那時我就發現,這根本不是葉老太爺的手筆。葉大老爺葉鴻昌、葉大少爺葉嘉興,我都分別試探過,都不是他們。而當時,葉二老爺在京城,且我也跟他交談過,他在智謀方面,連他的侄子都不如。」

    「那時候我就猜這是葉三姑娘的手段。葉三姑娘在崇善寺表現出來的機敏與智慧,大大超過了葉家人。而今天這一席談話,也終於讓我確定了這一點。」

    說到這裡,陸觀弈英俊的臉上帶出了笑意:「這真是一個意外之喜。葉家有這樣的人在,咱們也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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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20:51: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帳本

    齊霽點了點頭,很贊同陸觀弈的觀點。

    不過他又有些好奇:「你說這位葉姑娘,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手段?」

    京城世家中,也不是沒有這樣小小年紀就手段了得之人,但那都是從小在宅子裡明爭暗鬥中拼殺出來的。

    比如陸觀弈,他今年也不過十七歲,只比那位葉三姑娘大兩歲。他的心智手段,便是太子都嘆服的。

    太子雖與陸觀弈有親戚關係,但京城裡的世家盤根錯雜,哪家跟皇家沒能扯出點關係呢?

    陸觀弈之所以能入太子的眼,不過是他打小聰明,從他六歲起,在與太子僅有的幾次交往中都讓太子印象深刻,從而把他護在麾下,也把他當成自己未來的助力來培養。

    要不是有太子這個倚仗,在陸觀弈的祖父死後,他早已被他那心腸狠毒,手段了得的繼母害死了,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反觀葉雅茗,葉家的家風是他們合作前仔細調查過的,那真是再清正和睦不過的人家了。這樣的家庭,養出葉雅清這樣的姑娘才正常;像葉雅茗這樣的,就有些奇怪了。

    陸觀弈道:「有些人天資聰慧,不能以常人來推斷。」

    齊霽點了點頭。

    「那葉姑娘說的這兩件事……」他問道。

    「先看著吧。」陸觀弈道,「她既沒說要咱們幫忙,咱們就別去調查,這是對葉家的基本的尊重。」

    「好。」齊霽道,「不過葉姑娘既說要我在我爹那裡敲敲邊鼓,那我一會兒回去,便跟我爹說一下楊家的壞話。」

    ……

    葉家那邊,送走陸觀弈和齊霽,葉崇明就問葉雅茗:「咱們現在怎麼辦?」

    「讓大伯那邊行動吧。」葉雅茗道,「一會兒您回家,跟家裡人說,十六日您要帶我上山去茶園。」

    葉崇明和葉鴻昌也不是那麼無能的,楊家作為他們的競爭對手,又是不擇手段的,葉家也防著他們,這兩年葉家在楊家埋了自己的棋子。

    現在要搞楊家,這些棋子就可以作為證人指證楊處之是楊宏的兒子。

    至於孟家的人,葉雅茗倒想速戰速決呢,但古人重視節日,沒過元宵就上山,這消息放出去,可信度太低,所以只能拖到十六日。

    而這兩日,也正好讓楊家之事爆發。

    「好,我這就叫你大伯開動。」葉崇明道。

    於是當日下午,馬大富就去衙門擊鼓鳴冤,狀告楊家圖謀他女兒和兒子性命;又告楊家欺君,讓兒子假扮成下人之子參加科舉。

    民眾譁然。

    「馬大富怎麼來告狀了?他不是出家去了嗎?」

    「誰說他出家了?沒看他有頭髮的嗎?穿的還是楊家下人的衣服,這是藏到楊家去了?就是滿頭白髮,他今年才四十出頭吧?」

    「哎呀,這是重點嗎?重點是楊家人竟然讓兒子假扮下人之子啊。」

    「是啊是啊,這楊宏厲害啊,竟然想出這樣的招數。要是沒有馬大富,等他兒子考上進士做了官,他們楊家豈不是發達了?」

    「好傢伙,這是欺君之罪啊!」

    「哎哎,你們別吵別吵。我都聽不見裡面大人說什麼了。」

    於是圍在衙門外面的人都安靜了一會兒,過了一下聽到裡面譁然,週邊的人連忙問道:「怎麼了?怎麼了?裡面審出什麼來了?」

    「馬大富掏出了一本帳本,記錄的都是楊巨集賄賂各位大人的數目。」

    「謔,難怪楊家做了那麼多缺德事,有人告他都告不下,原來官爺們都被他收買了。」

    有個年輕人左右看看,小聲道:「也不知道那帳本上有沒有齊大人的名字。要是有……嘿嘿嘿。」

    旁邊一個老人「啪」地拍了一下他的頭,怒道:「你不要命了。走走走,趕緊跟我走,回家看你爹不拿大棒子打你。」

    「哎哎哎,秦老伯,您別拽我呀,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

    衙門裡,齊知培拿到那本帳本時也是心跳如鼓的。

    他雖算是清官,但官場上約定俗成的事,就是會收一些富商的奉供。他要是不收,他下面的那些官員,以及衙門的小吏們都不敢收,這就斷了下面人的財路。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他在臨安城衙門裡會寸步難行,什麼都幹不了,最後只能灰溜溜離開。

    所以他也會意思意思拿點。而且大家都不會以自己的名義拿。他的那份,由吳師爺幫著收下。

    他強穩住心神,翻開帳本,發現裡面頭一個寫的就是前任知府的名字,收受奉供的數額還挺大。

    第二個,就是現任通判。

    這位通判大人在前任知府在任時便已擔任此職。後來留了任,沒有調走。

    看到這個,齊知培越發感覺不妙。

    可他快速把帳本翻了一遍,發現上面並沒有自己的名字,這才鬆了一大口氣。

    他一拍驚堂木:「來人,去把被告楊宏帶來。」

    ……

    這件事由馬大富這個苦主出面,葉家人自然不會跑去圍觀。但衙門裡的動靜,都由下人及時傳到集香堂三樓。

    葉崇明、葉鴻昌父子都在座。

    葉雅茗說不管這件事,就真沒有理會,而是呆在家裡。

    這會兒聽到馬大富呈上了一本帳本,葉崇明一驚,問道:「這帳本是馬大富拿到的?」

    葉鴻昌搖搖頭,湊近父親,壓低聲音道:「不知道茗兒是怎麼拿到。不過您放心,她已叫人把齊大人那一頁給撕掉了。」

    父子倆對視一眼,臉上都是十分複雜。

    他們都以為葉雅茗讓馬大富狀告楊宏犯欺君之罪已夠狠的了,沒想到更狠的還在這裡。

    楊宏這本帳本,不光把他自己按死了,還拉下了一批官員。這些官員收受賄賂,如果數目不大的話,最多被貶謫,不會丟官,更不會丟了性命。

    而他們有此污點,前程是毀掉了。他們怎麼可能放過害他們的楊家呢?

    楊安到底是不是楊宏的兒子,這種事誰也說不準,就算有人證,楊宏也可以反咬一口,說那人是被收買的。再有官場的人包庇,這場官司楊家很有可能破個財也就完事了。

    可有了這個帳本,楊家從上到下,是一個都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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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20:51: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承了葉家大情

    想到這裡,葉崇明道:「以我對你侄女的瞭解,這件事,倒楣的不光是楊家。」

    葉鴻昌瞳孔一縮:「您是說……孟家?」

    葉崇明微微頷首。

    「怎麼可能?」葉鴻昌想不出這件事怎麼牽扯到孟家身上。「等著看吧。」葉崇明滿臉期待。

    把孟呈煒送去流放算什麼?把孟家,甚至孟家的後台敏妃給按死,那才叫厲害。

    而依葉雅茗將孟呈煒一步步套進套子裡那路數,他覺得葉雅茗很有可能借楊家之事,把孟家給裝進去。

    馬大富狀告楊宏一案,因茲事重大,原告和被被告雙方暫時被收押。

    因帳本的關係,齊知培擔心馬大富被人害了,還將他單獨關押,派了幾個衙役保護。

    馬大富是當著圍觀民眾的面呈上的帳本,這帳本鬧得人盡皆知,只是不知道上面寫了誰的名字。齊知培回到家,齊夫人和齊霽就關切地問他此事。

    齊知培安慰了夫人幾句,把齊霽叫到書房,問他道:「楊家這案子,是葉家的還擊?」

    中午他就聽兒子叨叨了幾句楊家的壞話,他心裡有別的事,也就沒有多想。

    可現在楊家被人告了,還以這樣的罪名和方式,再聯想兒子中午說的那番話,以及楊家前段時間跟葉家的矛盾,就由不得他不多想。

    齊霽跟陸觀弈不同。他父母雙全,就算從小跟在祖父身邊長大,也是受寵過來的。在京城時他跟陸觀弈相識,陸觀弈能力強,他就湊過去成了個腿部掛件,有什麼問題,陸觀弈揮揮手就處理了。

    因此他無論是心機還是城府都不深。

    齊知培要是換個時間來問,他可能還要斟酌著回答,幫葉家遮掩一二。

    可現在有帳本這麼個事兒,齊霽不知道這事對父親的安危與前程有沒有影響。親疏有別,他自然不可能為了葉家而瞞著父親,當即把葉雅茗跟他說的那些話都對齊知培說了。

    齊知培聽了,久久不語。

    齊霽緊張地問道:「爹,有什麼問題嗎?」

    齊知培點點頭:「那本帳本,楊家把近五年送給官員的銀子全都記在了上面,截止到今年過年。但唯獨沒有我的。」

    齊霽瞪大了眼:「您的意思是……」

    「對。有人把我的那一頁給取掉了。」

    這個帳本,是楊宏親自記的。齊知培對照了他的筆跡,很確定這一點。

    而帳本上連上任知府黎照勳何時何地通過誰人之手收到的每一筆銀子都記得清清楚楚,楊宏不可能把他這個現任知府給漏掉。

    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把他這一頁紙給取掉了。

    那帳本是手工裝訂的。因為是從五年前就開始的,又時常有人翻動記載,紙頁已很陳舊了,所用的裝訂線也已磨損。拆了他這頁後,對方大概覺得用新線很明顯能看出破綻,便又用了老線,還儘量恢復了原狀,將原來被壓的那一段線儘量對齊。

    如果不是齊知培有心,仔細辨認,還真看不出端倪來。

    「那這事,對您有影響嗎?」齊霽問道。

    他心裡對葉家生出了怨憤。

    這麼大個事,還涉及到他老爹的烏紗帽,葉家人竟然都不跟他說,而是直接在衙門審案時當著那麼多圍觀民眾的面拿出帳本來,讓他們家陷入被動。

    他爹要是因為這事受影響,他不說不放過葉家吧,以後也絕對不會合作了。

    齊知培看出了兒子的情緒。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楊家不足懼,但孟家和敏妃還是有一定的能量的,如果他們跟別的派系聯合,不說能怎麼的吧,把我從臨安知府的位置上弄走,並不是難事。另外,你知道趙通判是四皇子一派的人吧?」

    「所以,葉家這不是害我,而是幫我。咱家可是承了他們大情。」說著,他長長地歎了口氣。

    在這世道做官的,哪個屁股上沒有屎?絕對的清官與諍臣,是走不遠的,總得跟現實妥協一二。脊樑骨能挺得七八分直,已是絕世好官了,可載入史冊的那種。

    而正是因為身上不乾淨,別人真有心要搞你,就不愁沒把柄。收買一些人,弄些證據,讓禦史上個摺子一彈劾,再有人附和幾句,如果後台不夠硬,沒人護著,你頭上的烏紗帽就不保了。

    儘管齊知培後面有人,烏紗帽不會丟。但有人彈劾,最好的結果是他在臨安任滿三年後平調;最壞的結果是他被貶謫調往別處,此處被其他派系所占。

    江南富庶,鹽、糧食、茶、海運漕運....每樣都肥得流油。哪個派系不想讓自己人佔據這個位置,為自己派系撈好處?

    太子一系為了把他派往這處,當初使了多大的力啊。

    現在馬大富把這個帳本呈上來,通判趙政、按察司的官員都在場的。因茲事重大,而趙政本身涉及其中,現在帳本由齊知培、臨安府衙同知和按察司那個官員各派一人看管。

    趙政可是四皇子一派的,他又是連任之人,地頭熟,齊知培到了臨安後可是受了他多方掣肘,事務極難開展。

    現在馬大富這個帳本送上來,齊知培就可以把趙政從這裡踢走。

    新來的通判自然不會是他們一派的。但上層的人在朝堂上爭鬥博弈,至少能給太子一派帶來些好處,而且來的人也絕對不會再是四皇子一派的人。

    等於說,葉家這一招,既讓他穩坐這個位置,踢走跟他敵對的同僚,還讓他在太子面前立了一功。不管葉家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都得承葉家一個大情。

    齊霽從小在官臣之家長大,也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被父親這麼一提點,他也想明白了這關竅。

    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臉上變了幾變。

    這樣子看得齊知培覺得奇怪,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齊霧深吸了一口氣,湊到齊知培面前,神情十分興奮:「爹,您知道葉家是誰當家嗎?」

    齊知培一挑眉:「不是葉崇明?」

    齊霽點了點頭,把葉家這段時間的事與陸觀弈的分析,跟父親和盤托出。

    饒是齊知培當官多年,什麼事情都見過,此時也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這一切全都出自那個剛及笄的葉三姑娘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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