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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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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夏憶] 最後一個道士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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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42:59 |只看該作者

第480章 夢的開始

  古老的隧道盡頭是潘多拉的魔盒,十年前,有人曾經想打開它,那是一個家族守護了千年的使命。伴隨著白條人命的陪葬和一個不得解的咒怨,十年後,再一次有人重新站到了它的面前。

  十年前,那個年輕人,順著古老的玉環,沿著先輩們交給他的地圖,他以為自己找到的是希望,但是打開的確是死亡。

  洛書河圖,陰陽兩極。

  源自最古老的經文所布下的世界,又豈會是這般的容易找尋。

  陰陽兩極,雙魚環抱;黑白魚中各有一點,此乃是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也。

  古人語:一陰一陽謂之道,獨陰不生,孤陽不長。查文斌看出了其中的洛書河圖,自然是明白各中那生死之位。

  轉身看著那具已經被白布覆蓋的尸體,此刻黑墨鏡正靜靜的躺在擔架上,查文斌對他說道:“前輩,弟子所言置之死地而後生便是這里了。陰遭地府中有個六道輪迴,入輪迴者便可重新投胎做人,這便是死而生。世人皆知洛書河圖出易經八卦生六十四道乾坤是天命所歸,卻不知這六十四卦不是完整。”

  也不知查文斌注意到了沒有,說到這兒的時候,似乎蓋著黑墨鏡的那白布抖了一下……

  “除去那六十四卦,還有兩卦,這兩卦的卦辭各一字:生或者死。占此卦者,須跳出陰陽、五行,三界之內,對無此人。”

  跳出五行三界?世上當真有此人,還真有,不過那是在小說《西游記》中。孫悟空便是符合這般的人,他是石頭生的,出去他,還有一個六耳獼猴,此兩種均是。

  但那畢竟是傳說,在道家看來,萬物皆由道生,道生一,一是混沌,宇宙初生;一生二,這二便是陰陽,反過來說陰陽的確可以代表著道,所以,萬物也皆跳不出陰陽五行。

  但是,查文斌是個例外。

  三千年前,蘄封山中,大祭司從一氣化三清中領悟出了一人三魂分修人、天、鬼三道的神技。又以三道為原型創造出了三人,這三人分修三道又各成大道以致和他反目。但除卻這三人之外,他還創造出了另外一個人,那是一個在他眼中是廢品的人,一個出生既死的人,一個沒有魂的人。

  有智慧的人在自然中領悟出了道,道和巫術的完美結合,催生出三道。三道道法各有千秋,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唯有那位大祭司一人獨通三門。

  查文斌本由三道合力而生,卻因無魂而死,他就如同空氣一般,是憑空多出來一張白紙。沒有“魂”便不能被稱為人,但他死後卻又世代輪迴,那是因為他本逆天而生。

  任何生物的存在都有一個母體,樹木由果實中的種子發芽而成,而種子也需要授粉才能醞釀。人更是這樣,如果這個世上只有你獨自一人,那怎能創造出下一代呢?

  這便是自然,道是遵守著自然變化的法則而存在的,河圖洛書同樣是。

  查文斌不是,他的前世根本就是憑空出現的,從一出生,他就違背了自然,違背了自然那就意味著違背了天。天道無常,天地不能容忍有這樣的存在,這破壞了自然的基本法則,查文斌的前世是逆天而生,所以這樣的人永遠不會得到上蒼的眷顧,也注定落得世世都是天煞孤星。


  他的出現即是道的巔峰,又是道的敗筆。之于巔峰,那是因為道之終極是可以打破自然法則的,那便是逆天;之于敗筆,那是因為雖能逆天卻也無力,終究逃不過的還是一個宿命。

  生還是死,這個卦,他自然是已經知道了,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帶著一絲笑,那座隱藏的石門早就已經打開了。

  柳爺看著那道敞開的大門道:“查先生真是料事如神,這還真有道門。”

  查文斌回身作了揖道:“柳爺,幫我照顧好我這幾個兄弟,我進去之後要是超過半個時辰還沒出來,你就帶著人馬原路返回,千萬別進去找我。”

  大山第一個就不願意了,嘟囔道:“那怎麼行,文斌哥,我要去的。”

  卓雄拍了一下大山的胸脯跟著說道:“對,說什麼,我也要跟進去的。”

  查文斌臉色一黑,當即就發火道:“你們要進去,現在我就死給你們看!”

  他這態度著實讓倆人嚇了一跳,查文斌以死相逼!這是什麼情況?他的語氣顯得相當嚴厲,不容半點質疑,這完全不是他的作風。

  倆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竟也不敢再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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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有些微妙,還是查文斌首先打破了凝結的空氣,他的語氣又成了平常的那般道:“就在這兒,哪也別動,半個時辰的約定,我會回來的。”

  “小心點……”卓雄的囑咐還沒開始,查文斌已經閃進了門,進門之後隱約還可以聽到他說了一句:“誰要敢進來,看到的只會是我的尸體。”

  門後面是一片漆黑,查文斌就是這樣走進去的,留下忐忑不安的人們猜測著他那最後一番話。

  卓雄起身走到了門邊,他的拳頭死死的攥在一起,用力的喊道:“文斌哥,你一定要活著出來!”他的腳始終沒有跨過那一步……

  漆黑的大門,走進去的查文斌卻覺得眼前是一片混沌,可以看得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坑,低頭卻又看不見自己的雙腳站立的大地。當他跨過這道門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已經和外面的世界陰陽兩隔了,這里沒有死亡也沒有生氣,沒有絕對的黑暗,也沒有充足的光明。

  他覺得自己身體中流淌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停止流動了,周圍的一切運轉似乎都停了下來,說不出的自在,說不出的輕松。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里就是他追尋了一輩子的地方:無極。

  手中的火折子在燃燒著,能發出光亮卻感覺不到熱量,火焰看似燃燒著卻不會跳動。通常一支火折子可以用上五分鍾,但這一回,竟然一點被消耗下去的意思都沒有,他走了整整十分鍾依舊還是長。

  “時間停滯了!”他對自己說道。

  終于可以理解為什麼卓雄說自己已經失蹤了一天卻自己感覺很短暫,為什麼那些手表上的指針會突然停走,這里的時間會暫停!


  走在這里,查文斌卻不覺得陌生,腦海中對于腳下的路有著說不出的熟悉感,甚至那些路邊的石頭都能輕易的聯想到它們的形狀。

  “這地方,我來過?”他反問自己道,很快他就堅定了自己的答案:“來過!”

  什麼時候來的?

  夢里!

  什麼夢?

  那個揮之不去的噩夢!

  查文斌曾經有一女,年幼的時候溺水而亡,在失去這個女兒之前,他曾經救過我一個遠方姑婆的性命。在行話里這是劫命,就把一個本該已經死的人硬生生的給拉了回來。

  很多年以來,他都以為失去女兒是因為那一次劫命的報應,自責和傷心一直充滿了他的內心,對女兒的那份愧疚一直難以釋懷。

  從他女兒死後,查文斌便經常開始做夢,他夢到自己走在一條忽明忽暗的小道上。走著走著,他就聽到了女兒淒慘的哭喊,他不要命般的順著那哭聲奔跑,最後倒在了一塊湖邊的殘碑上。

  在那殘碑上刻著殘缺的三個字:烊銅淵!

  古文有云:黑門朝出而暮還,鐵窟暫離而又入。登刀山也,則舉體無完膚;攀劍樹也,則方寸皆割裂。熱鐵不除饑,吞之則肝腸盡爛,烊銅難療渴,飲之則骨肉都糜。利鋸解之,則斷而複續;巧風吹之,則死已還生。

  在段文字描述的便是這烊銅淵的情形,這段描述來自于民間的傳說,在有地府的傳說起,這個地方便是禁地。

  在世人嘴中有一句惡毒的詛咒: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

  相傳這地府共有十八層,每層都有一位閻羅審判,根據人生前所犯罪過分別打入各自地獄受罰,一直到洗去所有的罪虐便可重新輪迴。

  十八層地府,第十八層便是禁地,這一層是沒有閻羅小鬼的,這一層也根本不屬于冥界,它由天地審判。

  據說在這里有一個由羊身人面、虎齒人瓜的上古凶獸,它就是饕鬄,那些進入烊銅淵的冤魂們最終都成了它的口中食。

  查文斌的夢中,他不止一次的倒在湖邊,一遍又一遍的聽著“爹爹、爹爹救我”得哭喊聲,一遍又一遍的在夢中看著自己的女兒一次又一次的被那個上古凶獸死死的捏在手中……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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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43:24 |只看該作者

第481章 “家”

  地獄到底有多少層,誰也不知道,有說是八層的,也有說是十八層的,還有人說這地府是十九層的。在道家的典籍中從來就沒有涉及過這地府是多少層,因為道的世界是陰陽的。

  道家認為,陽間是活人呆的地方,陰間就是死人呆的地方。陰間是陽間的對立面,陽間是什麼模樣,陰間就也該是什麼模樣。陽間有管活人的衙門,有定罪的老爺,有抓捕的捕快;于是在這陰司里頭也就有閻羅殿,有判官,有陰差。

  在傳統的道家世界里,陰間是人死後去到的場所,和我們的世界一樣,只是那里沒有活人。

  來自民間的說法太多了,十八層地獄從何而來,誰也不知,只是有那麼一個說法。查文斌是到過陰間的人,和他這樣能夠穿梭陰陽兩界的人不在少數,因為陰司里有陰司的規矩:死去的人或者是那些陰差是不能和活人直接接觸的。

  陰陽兩界雖說是互不相干的,但總有些孤魂野鬼時常會讓陽間的活人碰到,或是枉死冤死的人需要被送回陽間,于是,就有了這麼一批人穿梭于陰陽兩界替陰間的人來陽間說話。

  道士就是這麼其中一種,茅山術可以讓做法的人有一炷香的時間停留在陰間。查文斌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要去到那個夢中的地方,那片湖,那塊殘碑。他嘗試過,無一例外的不是失敗,甚至他還賄賂過那些在陰間活動的陰差們,但是這個地方在哪里,誰也不知道,就一如是他自己創造出來的一個夢境。

  任何夢都是有原因的,人的大腦雖然能幻想出任何山川湖泊,那是因為他曾經見過類似的場景。這個夢,查文斌已經整整做了十年,那個揮之不去的地方,總是和他在夢中不期而至,那撕裂心扉的哭喊聲每一次都讓他從夢中哭醒。

  這地方太熟悉了,眼前的一草一木都已經見過無數次,查文斌的內心開始浮動。

  這是那個地方嗎?那塊殘碑,那片湖?

  這條路他在夢中走過無數遍,走著走著,也就跟著夢里的情節一般奔跑了起來。只是,那個他既害怕又希望聽到的哭喊聲沒有出現。還是不要出現吧,出現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這個男人會立馬倒在崩潰的邊緣。

  沒有和夢境一樣出現那片湖,反而是出現了一間“房子”。

  用黃色的泥土混雜著稻草,這種土坯房在解放前的農村很常見。房子不大,八米左右的單開間,屋頂上蓋的並不是瓦片而是在浙西北最常見的石板。屋子有一扇單開的門,但是古怪的是沒有窗戶。

  門是虛開著的,看那木料的顏色,年頭有些老了。

  離那屋子還有十步遠的時候,查文斌停了下來。這屋子很熟悉,隔著這道門,他可以想象到屋內家具的擺放,因為這棟屋子從外面看和他結婚時的婚房是一樣的。

  查文斌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母,是他的師傅馬真人把他給帶大的。

  道士是個清貧的職業,兜里攢不了幾塊錢,馬真人還好酒,替人算卦問命掙得那點香火錢也僅僅是夠他自己打點酒喝。

  年輕時候的查文斌和大多數那個年代的人一樣,也會下地干活掙工分,那個年代大家都窮。他的妻子是經人介紹認識的,離著他們村不遠,過去浙西北農村里的房子大多數是土坯房,只有大戶人家才能蓋得起磚瓦房。

  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則要去擔泥土,泥用的是當地常見的黃土。這種土黏性高,因為是山區,土質雜,混著小石頭。擔來的黃土要加水攪拌成泥狀,再倒入一些稻草之類的做筋,然後用兩塊厚實的木板做模子,把攪拌好的黃土泥漿倒進去,再用人力夯結實,排出泥漿多余水分。

  這種房子多半都是自己造的,耗時很長,因為打一堵牆,要等下面的泥土風干了之後才能繼續往上壘,下雨天又只能停工。在那個年代,查文斌只能靠自己的雙手,披星掛月的用一擔又一擔的黃泥造了屬于的自己的房子。


  屋頂用的是石板,這是一種黑色的石頭,很容易分層,大約辦公分厚,形狀不一,互相疊起來。村里專門有人干開采石板的活,查文斌當時付不起工錢,就自己開石板,那雙手不知被割傷了多少次,對這棟屋子,他的記憶太深刻了。

  那是他的婚房,門上還糊著已經掉色的“囍”字兒,那是村頭冬大娘給剪的。

  那棟房子一直住到後來超子他們來了才給蓋的新房,房子是早已拆了,怎麼會在這兒?

  他想進去,雖然心里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提醒自己:這是假的。

  但是他還是想進去,那是家,因為他聽到了。

  他聽到了屋子里有女人的聲音,很熟悉的聲音,還有個男孩和她的對話。

  “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啊?”“你爹爹很快就來了。”

  這時,一個稚嫩的小女孩聲音響起來了:“騙人!爹爹是不是已經不要我們了。”

  “妮子乖,爹爹忙,等他忙完了就帶妮子和哥哥上街買糖吃,還要給你們買新衣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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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撲通”一聲,查文斌跪在了這間屋子前,淚如雨下。他如何還能再控制,起身便要推門而入,此時身後一個聲音又響起了:“慢著!”

  查文斌回頭,離他不遠的地方,一個髒兮兮的老頭手中提著一個葫蘆正在沖著自己咧嘴笑。他驚呆了,這不是自己的師傅馬真人嘛?

  臉上的淚痕還在,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眼角是濕潤的,他大喊道:“師傅,是您嘛?真的是您嘛?”

  那老頭並沒有作答,而是對他招了招手道:“文斌啊,你過來,走到我身邊來。”

  這聲音,這相貌,這酒壺,沒錯的,他就是馬肅風!

  耳邊屋子里女人和孩子們的對話還在繼續,而身後那個老頭正在對自己招手,是先去哪兒?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選擇走向了師傅,因為馬真人對他從小有養育之恩,在他的世界里,老頭一半是師傅,而另一半則是父親。

  腳下的步子才剛邁出,他就又聽見屋子里傳來了女孩的哭聲,那哭聲哭得好慘:“爹爹,我疼,快來救我爹爹,快來救我!”

  查文斌立刻轉身,這是女兒的呼救,那個在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聲音!


  “站住!”這是馬真人厲聲的呵斥,“文斌,過來,你只管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查文斌著急的為難道:“可是師傅,妮子在里面,她在求救。”這時,他離那道半掩著的門不過一步的距離,只要他伸手一推就可以進去了。

  “過來!”馬真人有些生氣了,雖然平時他很少會過問這個徒弟的事情,但是只要他一發話,查文斌從小就沒有不聽的時候。“如果你不過來,我就不再是你的師傅!”

  “哎!”查文斌歎了口氣一扭頭,他大步的跑向馬真人,耳邊那哭喊聲越發的大了。

  走到那老頭的身邊,查文斌急問:“什麼事?”

  那老頭把他叫過來之後戲謔般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昂起脖子灌了口酒,咂吧砸吧嘴,用那髒兮兮的袖子一抹道:“文斌啊,我不在的時候你的本事都去哪兒呢?”

  查文斌見他的表情,不好發作,只得硬著頭皮回道:“師傅不在的時候,弟子沒有敢拉下功課,早晚都要做的。”

  “那我教你的那些東西都還記得不?”

  查文斌低著頭回答道:“弟子不敢忘。”

  “那好,我便問問你,屋頂上的房梁方向是怎麼個架的?”

  “東西架,東邊比西邊要高一寸。”中國的民居大多數都是選擇坐北朝南,而房子的梁則是東西橫放,東邊高西邊低,象征著日出日落,這是彩頭問題,若是屋子的梁西邊高,那就是要不走運的。

  那老頭又灌了一口酒道:“哦,看來你還沒忘記,那我再問你,什麼人住的屋子是不能開窗的?”

  查文斌腦子一轉,回答道:“死人住的屋子不開窗。”

  “嗯,這個也沒忘記,那你再抬頭看看眼前的屋子呢?”

  聽完這話,查文斌心中猛的一驚,拿出手中的羅盤一擺,再抬頭一瞧,那屋子的屋頂果然有問題!

  這屋子的屋頂並不是東西走向,而是南北走向,這屋子是坐東朝西的!活人的屋子是絕不會把大門朝西邊開的,西意味著日落,是死亡的象征!再一看,這屋子除了和自己的家很像之外,並無開窗,而當年自己的那個小家是有兩個窗戶的。

  查文斌刹那間頓時醒了過來,他急忙想問師傅這是怎麼一回事,可是等他轉頭,身後的師傅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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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43:49 |只看該作者

第482章 墳

  在我們老家,墳有幾種修法。

  上世紀五十年代以前的墳以石頭壘築為主,地面上是個半圓形的,遠遠看著跟碉堡似得,頂上留點黃土,多半會長些茅草。這種墳,地下半米就是棺,棺上是黃土,黃土上是石頭,好認得很,也是最多見的。

  五十年代到上世紀80年代末期,則流行另外一種墳,這種墳又分兩種。

  水泥的出現和普及直接讓墳墓這種建築也隨之升級,用水泥和磚塊碼成高大的建築,間隔二十公分開一個拱形的坑道,這些坑道就是擺放棺材的。大戶人家的家族墓這種坑道可以開上一摞字,中間為最大的長輩,然後按照等級往四周散開,很是占土地,後來這批墳陸續都被拆毀或者遷移。

  而小戶人家呢,一般選擇另外一種墳墓的建築形式,那就是土坯墳。

  土坯墳的來源則是民間的住宅,浙西北是山區,資源少,道路又難同行,在幽嶺隧道通車之前,這個地方是相對物資匱乏的。于是這里的建築采用就地取材的辦法,簡單的用黃泥土、稻草、石灰和木材與石板,查文斌的老房子就是用那種方式建造的,而我小時候住的屋子也是這種黃泥土坯房。

  這種房子雖然外觀簡陋,但有一個好處:冬暖夏涼。因為泥土被夯的很結實,所以保溫效果奇好,夏天的時候太陽又曬不透,泥土冷卻的溫度又快,住在西邊的廂房晚上還得蓋被子,這種屋子老一輩的人到現在還是很懷念的。同樣隨著墳墓建築的升級,這種簡單而實用的建築方式被運用到了墳墓上。

  一般會請風水師傅來選地,選好之後,不修墳,只是拿塊木板刻上姓氏釘下去人家便曉得這是塊被選走的墳地了。

  選好的墳地是人死當天才會用到的。

  哪家有人過世之後村民會在第一時間集合到主人家,有德高望重的人被推薦出來做總管,這位總管會將挨家挨戶的代表們進行分工。女人們負責買菜洗菜做飯,男人們除了發喪砍柴和搭台子之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是就是修墳。

  這墳怎麼修呢?

  來到主人生前選好的墳地前,由道士帶著先拜土地和太歲,然後告知山神,一番祭司後,拿掉那塊木板,用一只活的大公雞拴在木板上放到一邊。

  道士會用生石灰在地上撒出一個形狀,男人們就依照這條石灰線來挖土,挖的深度以半口棺材為止,棺材的前半部門要比後半部分低。


  挖好坑之後,再沿著那些石灰線就地取挖出的泥土築牆,要是趕上陰雨天這份工作就是個苦差事,那得主人家先用雨布在上面搭棚子。築起的牆大約有半米高,夯結實後開始在四周用火烤,為的是讓這土牆能夠快點干透,等牆壁差不多的時候再在外面刷上一層白石灰,這活就完成了一半。

  到了發喪的那天,棺材會被負責抬中的金剛們放進這個已經挖好的坑里,棺材一半在土里,一半在土上。這時,若是那戶人家子女多的,多半會給那些抬中的人塞個紅包,這里頭有個講究。

  講究在哪里?在于棺材的方位!

  中國人講究祖上積陰德庇護後人,一般去祭司的時候也多半會讓小孩子燒紙錢的時候對著里面已經腐爛成白骨的老祖宗一邊磕頭一邊念叨:求太爺爺保佑學習進步;求祖奶奶保佑升官發財之類的。

  其實這墳里頭睡的祖宗還真未必認識外面那些對他磕頭的晚輩,再說生前就是個老實的莊稼人,窮了一輩子,精光赤條的走,哪還有能耐保佑你,要發財他不生前早發了。

  但是,這玩意,對于風水上的學問是有極大的講究的。那棺材頭擺放的位置如何,將會直接影響後人的運勢,若是把這棺材頭朝向對准了某個子女家的大門,那這戶人家受祖上庇護的運勢將會大大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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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擺放完棺材,子女們一通哭喊,圍著那還沒封頂的棺材繞圈,一般是左三圈右三圈,手里抓著的是黃土,走一圈撒一把黃土,待那棺材的表面基本都有土覆蓋了,這些人再跪地磕頭一通大拜就可以先散了。

  這時,木匠們會替主人家來完成最後一道工序,那就是蓋頂。

  木匠和那些殺氣極重的屠夫一般,被視為是野鬼們不敢靠近的對象,因為他們的祖師爺是魯班。他們手中的墨斗和戒尺都是驅邪的利器,連查文斌這樣的道士也需要用到,而且他們還負責打造棺材,算是那些逝者的恩人,所以在過去喪事中木匠的地位是很高的。

  木匠會把那根墓主人生前插著的木棍拔出來作為這座新墳的“梁”,然後搭建瓦條把石板蓋上,到此整座墳墓就算完畢了,而那只拴在木棍上的公雞則會作為報酬被木匠帶走,那是對他極高的崇敬。

  而這座屋子,查文斌在那個“馬真人”的提醒下,確實看出了端倪。墳是沒有窗戶的,任何墳墓只有一道門,這是生死門,陰陽兩隔就在與此。

  陽宅大門都有門神,這里鬼魂是進不去的,所以在回魂夜,窗戶被認為是鬼魂通向屋子的主要路徑。而陰宅雖然也會設計各種墓室房間供人死後使用,但惟獨不會修建窗戶,這是大忌,也是基本常識。

  若不是師傅的提醒,這回指不定還真的就栽了,也不管那屋內的孩童的啼哭,查文斌就地用七星劍給自己畫了一個圈,取出兩張符紙來。這紙是紅綠各一張,上面用紅色朱砂畫好了符,這符上有一道橫躺著的“目”字,有點像甲骨文。


  兩張符一起點著,一陣青煙隨著騰起,待那符快要燒到手指的時候,往七星劍上一放。那劍帶著燃燒著的符舉過頭頂,查文斌朝著那屋子大喝一聲:“呔!”

  七星劍猛得向前一擲,兩團火焰帶著散落的灰燼朝著那大門飛射過去,“噗”得一聲過後,兩團火光刹那間在門板上發出漸漸融為了一團。

  一眨眼的功夫,那兩團符算是徹底燒成了灰,再定睛一看,那門上原本已經泛白的“囍”字哪里還有,那明明是用白紙寫的兩個“奠”字。

  好家伙,這回算是揭了真面目,這地方就是為自己准備的一個墳,查文斌心里那叫一個不痛快。他難受的不是自己差點著了道,而是竟然拿自己的家人來這里坑自己,心頭原本那點哀傷順勢就化作了怒氣,朝著那大門喊道:“今天不管你是哪路神仙,拿我一雙過世的兒女做引子,我必定與你勢不兩立!”

  這種屋子既然是仿那墳墓所建,那自然是有開啟的法子,若是從大門走,那剛好直接撞上了棺材頭,指不定這里頭就有一口凶煞的大棺材正對著自己。查文斌想,你要弄這手,那索性我就揭了你的頂。

  這種墳在過去也沒少遷,事兒沒多難,但是出事的人卻不少,原因就是沒有掌握好訣竅。要開此墳,最關鍵的就是找到那根“梁”,梁就是主心骨,先抽掉它,這下面的煞氣就去了一半。

  查文斌瞅了瞅,這高度不過四米,繞著那屋子繞到後面一瞧,靠山而建。順著那山三兩下就爬了上去,再一個蹬腿,順勢一跳,就落在了那屋頂上,腳下的石板“咔嚓”一聲就斷作了兩截。

  拿起腳下的一塊石板看也不看,隨手就往後山一丟,“呯”得一聲碎了。查文斌聽到聲音後,這才開始慢慢順著屋脊往上爬,這一照叫“投石問路”。上房頂換瓦片在過去農村是致殘率相當高的一件事,很多人都會莫名其妙的從房頂上掉下來,但是有經驗的人都會上房後先抓一塊瓦往身後丟,只要丟了,這人基本就不會再出事。

  石板比瓦片要光滑的多,也沒有瓦片那樣的卡口和瓦條相連,查文斌心里原本就帶著怒氣,走到正頂上之後,也不用手,直接用腳朝著那些石板踹。那石板原來就是互相疊加,一動之後就是“嘩啦、嘩啦”一片片的往下落,摔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陣亂響,那哭聲馬上就被掩蓋了下去。

  這一通亂踹過後,沒一會兒就露出了下面的瓦條,一根碗口粗的木頭位于正上方,這東西便是“梁”了,查文斌點了一根火折子往下面一丟,這小片火光閃過才看清楚里頭的情況:

  只見有四口棺材,兩大兩小正均勻的被手指粗細的麻繩吊在那大梁之上……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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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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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鬼吹燈(一)

  火折子燃燒的光亮很有限,查文斌趴在屋頂上,只能隱約的看見那四口棺材並排掛著,其中一口大概是因為他對那些石板的一通亂踹,還有些微微搖晃,麻繩和木梁之間發出的摩擦聲“吱嘎、吱嘎”,在這種地方這聲音顯得詭異無比。

  查文斌貓著腰把身子貼在那木梁上,他緊盯著那搖晃的棺材,一只手按著自己的七星劍。這把劍早就和他人劍合一了,能認得邪物,遇到髒東西都會顫抖以示警報,可這會兒它安靜的就像個睡著的孩子。

  火折子的光還是太微弱了,他的包里還有幾根冷焰火,這是超子從柳爺的人那兒要來的,臨行前塞給了查文斌。查文斌的視力在夜間本就比常人要好,但這屋子里頭黑的透徹,就是看到的那幾口棺材也隱約是藏身在一片黑霧之中。

  打了一根冷焰火朝著屋子里頭扔了下去,“啪”得一聲,焰火砸在了其中一口棺材上,跳動了一下又跌落到了地上幽幽的發著白光。

  冷焰火的照明范圍很廣,這種東西一般都是用在洞穴探險,其效果有點和閃光燈類似。色溫很高,但是持續的時間並不會很長。借著這股光,這間不大的屋子被蹲在屋頂的查文斌盡收眼底。

  屋子里頭除了那四口吊著的棺材之外並無它物,就連個供桌也沒有,很是簡陋。這屋子原本就不大,他又在上方,來回掃了幾眼便就確定了。查文斌心想,既然這樣,那我下去瞅瞅便是,這棺材掛著的自然不是什麼好事。

  中國人自古講究個入土為安,上到王侯將相,下到平民百姓,人死後裝棺入土都會有個講究。無論你這墳墓修的多豪華大氣,再上檔次的棺材也和裹著草席一樣的平頭百姓一樣,都得是放在土上。

  土,五行歸中,顏色黃,在方位中也一直是位列中央。哪怕是用大理石貼著黃金的墓葬,其主棺也一定是要放置在土上的,這是規矩。若是這棺材不接土,那死者便接不了地氣,不能接地氣,就不能入輪迴,這鬼魂便成了飄蕩的游魂,死後也睡的不踏實。

  像這種棺材懸著的絕非是沒有,查文斌就處理過,在中國的喪葬文化里,棺材的擺放是極為講究的。吊棺一般都意味著這里頭裝的不是什麼善茬,或者是被人存心報複,比如要起尸的或者要鬧凶的,這種棺材一般都會被道士或者術士下符封住,然後取鏈子或者繩子凌空釣起來。

  其原因同樣是不讓這里頭的主接觸到地氣以防生變,吊得高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活人的陽氣也不容易被沾上,按照陰陽說,人的陽氣是下沉的,而陰氣則是向上的。

  查文斌蹲在那梁上自覺地也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事兒,那好東西兩手往那木梁上一扣,身子向下一蕩,這人便垂在了木梁上。這會兒,他的腳尖離那口來回輕微晃著的棺材不過十公分,只要再身子再往下去一點便能接觸。

  查文斌穿的是道士用的方頭布鞋,這種鞋和千層底有些相似,但是上面會繡一些騰云圖,這人向下一掛的時候,他頓時覺得腳尖一陣涼氣襲來,那腳趾上的汗毛都立刻豎立了起來。

  此時,那柄掛在腰上的七星劍也跟著一顫,查文斌抬頭看著自己抓的那根橫梁心想自己還是托大了。要開這種墳,必須要先拿掉梁,拿掉梁就意味抽掉它的主心骨,那氣勢就去了一半。

  他就這般垂在那兒,只見腳邊那口棺材這會兒搖晃的開始格外厲害起來,有幾次都差點要觸到他的腳尖,那幅度不知怎地竟然還開始加大了起來。

  查文斌不是什麼剛出道的毛頭小道,眼看那地面的冷焰火就要熄滅,他索性雙手一松,雙腳朝著那口棺材頭上一點,只聽“咚”得一聲,那棺材被踩個正著。他身子順勢往下一蹲,右手從懷里抄起一張天師符來朝著那棺材頭部貼了上去,左手立刻抓著那股吊棺材的麻繩,再接著向下一跳,頭也不回的就到了地上。

  落地之後抬頭再看,那搖晃的棺材幅度開始慢慢變小,不一會兒就恢複了平靜。查文斌搓搓那被繩子烙得發紅的手掌,彎腰去撿那火折子,就在這時地上的冷焰火就跟著熄滅了。

  一間原本慘白的屋子瞬時又陷入了黑暗,在他低頭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對面牆壁上有一個人影一閃而過,那速度是極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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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人?”查文斌喝道,他這一聲一半是出自本能反應,而另一半則是為自己壯膽。

  周圍的空氣都很安靜,除了頭頂的石板偶爾有幾塊滑落之外,就連自己的心跳都聽得很清楚。火折子的光跳得就和綠豆似得,太小也太不顯眼,平時這火折子點亮後能跟蠟燭差不多,可這會兒火焰就跟馬上要熄滅的小木棍一樣,顯得十分沒力。

  他想起來自己的袋里有蠟燭,摸出了一根用火折子去點,點了幾次那蠟燭都沒有反應,他用手擋著才勉強把火給養大了一點,蠟燭這才亮起。

  蠟燭的光黃中帶著一絲綠,那點綠從燭芯一直竄到了火苗,被夾在中間很是詭異。這種火光在行家的眼里那是能讀出信息的,這附近的確有髒東西。

  蠟燭在古時候是用來照明的,後來無論是祭司還是上供都會點蠟燭,在有了現代照明的情況下,這蠟燭顯然不是用來替人照亮的。蠟燭最大的作用便是替那些髒東西照亮,還有一個便是若是你想見鬼,可以在夜晚時分點一根蠟燭出門,找個預計有髒東西的地方把蠟燭放在人眼前,兩眼要盯著那燃燒的火光,若是運氣“好”的時候,你會看到蠟燭中間那團火是綠色的,那麼恭喜你,你見到鬼了。

  查文斌是早有防備的,他點這枚蠟燭是問路的。

  在中國有一個行業就是盜墓的,除了火葬場的和醫生,天底下怕是沒哪個行業比這個更多接觸死人了。常在河邊走,哪會不濕鞋,夜路走到了都能遇到鬼,何況是摸到人家墳窩子里掏陪葬品。

  這些盜墓賊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做摸金校尉,其實就是拜托那難聽的“賊”字而自封的,在最早的時候,這活都是一些無所事事的鄉村流氓干的,畢竟不是什麼上得了台面的事。可是中國自古就講究人死為大,尤其是王公貴族們的厚葬之風盛行,于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把手伸進了黑漆漆的墓地。

  有厲害的直接派軍隊盜墓,比如剛起兵的曹操,五代的溫韜,那可都是臭名昭著,他們是為了籌措軍餉。而更多的則是那些兩三個一伙為了生計為了發財的小股盜墓賊,說這墓葬都是埋在地下,打開盜洞進去後有很多人都莫名其妙的再也沒上來,怨恨的就做了個陪葬的野鬼。

  在李鴨子的洛陽鏟大行其道之前,更多的盜墓高手都是出自那些風水行家,而在中國,最懂風水的莫過于是道士。

  東漢末年,曹操抓到了一個道士,這個道士精通奇門遁甲,精通風水星象占卜,名叫左慈。這位左慈更厲害的是得到了一部《遁甲天書》,據說十分了得,這本書查文斌曾經推測過是否就是《如意冊》。曹操抓到此人後,知道其有道術,便關押其一年,不給吃飯,據說一年後他平安出了大牢依舊如故,讓曹操很是驚訝。

  曹操為了籌措軍餉,專門訓練了一支秘密軍隊,晝伏夜出,專盜皇家貴族陵墓,領頭的便封為摸金校尉。但遇到的怪事太多,損兵折將,便求這左慈給予幫助。

  作為釋放他的條件,左慈給這摸金校尉留下了一句傳承至今的順口溜:“人點燭,鬼吹燈!”

  這意思為進入墓穴之中要先在東南角點燃一支蠟燭才能開棺,如果蠟燭熄滅,就意味著這墓不能盜取,放下所有東西退出便是。若是蠟燭還能在燒著,那就取些錢財,完事後得燒香燒紙回敬,因為這些錢財死人用不了,得靠活人燒。

  查文斌這蠟燭便是打算放在東南角,他的目的只有一個:開棺!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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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鬼吹燈(二)

  把那紅蠟燭倒著點上,滴幾滴蠟燭油再把蠟燭立上去,兩手小心翼翼的移開,生怕那火苗就地熄滅。查文斌的眼睛一直在盯著牆角,看似是關注著那蠟燭,其實他看的是那蠟燭背後的影子。

  那影子看不出是個什麼樣,不知是人還是物,只是在這個地方出現顯得有些突兀。查文斌的臉稍稍向後側了一下,那團黑影立馬就消失不見了,他又繼續低下頭翻出幾疊紙錢來。

  把那紙錢點了,人半蹲著嘴里嘀咕著無非就是偶然路過此地,進來查看一番,如果有打擾到的地方多多包涵,燒點紙錢算是賠罪了。

  有影子,很難說是什麼,一般的髒東西是不會有影子的,這是常識。但是查文斌看的真切,那東西是個半圓形的,一閃一躲又立刻沒了,幾次反複試過之後他確定那東西一直在注視著自己。

  無奈,他是個常人,至少在生理上做不到瞬間移動,背對著未知的危險是最可怕的。在還沒分清楚對方的目的之前,查文斌決定先按兵不動。

  等到那堆紙錢都燒完了,查文斌也起了身,看那蠟燭燒的還旺,他決定先開一口棺材瞅瞅。

  那口小棺材不過一米長,外面的塗料刷的也是深色大黑漆,這種顏色的棺材並不算多見,多數的棺材以暗紅色為主,黑色的棺材給人第一的感覺就是:煞!

  那棺材離地面有一人多高,查文斌抬起手可以恰好摸到那棺材的底板,兩口小的位于兩邊,兩口大的在正中間,他的腦海里瞬間想到了這該不會是一家子吧。

  用手按著那棺材的底部,查文斌試著向上頂,不料那棺材里頭像是裝了鐵駝一般死沉死沉,一只手用力紋絲不動,換了口氣雙掌同時頂著向上托。他這人也是農村出身,年輕的時候下地干活算得上一好勞力,他家造房子,三百多斤的杉樹抗在肩膀上能走二里地不歇息,並不是個文弱書生。

  棺材這玩意,查文斌接觸的多了,一口棺材重的不過二三百斤,加個人和陪葬,頂天四百斤。這麼口小棺材,分量要減掉一半,怎麼也不至于推著紋絲不動。查文斌深吸了口氣,再次用力試了一次,手掌心傳來的是無情的阻力,這棺材實在太沉了。

  不得已,他只能放棄,當他的手離開那棺材的時候只覺得手掌心有些黏糊糊的。起初他並未在意,當空氣中那股淡淡的腥味開始刺激鼻腔的時候,借著蠟燭那點弱光,查文斌攤開掌心一看,整個手掌血紅一片。

  “這不是自己的血!”他的腦海里蹦出的第一句話是這個,不是自己的血會是誰的呢?

  那地上干乾淨淨,要是棺材真漏了,地上應該有痕跡才是。查文斌不知是出自何目的,他把手中對准了牆壁按了下去,雙手拿開的時候,牆壁上留下了一對血紅的手掌印。看著那手掌,他心中的疑惑再一次升起,血掌印和自己的手掌竟然大小完全不同!

  牆壁上那對手掌印無論是手指的長度還是掌心的寬度與他本人截然不同,牆上的掌印分明就是一個孩子的手掌,那手指稚嫩得連紋路都很清晰。再看看自己的手掌,先前的血紅色的確只是集中在了掌心的位置,抬起手掌湊到鼻尖一嗅,那股腥味不濃,很淡。

  手掌沒有割破的痕跡,這說明剛才自己按到的是另外一人的手掌印,那麼這個手掌印的主人在哪里?查文斌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了那口棺材上。

  看著那燭火燒的很是旺盛,查文斌再也按耐不住了,這掌印按在他手上,卻印到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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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懷里拿出那根手工搓制的捆尸索往吊著棺材的麻繩上一搭,兩頭一系就成了個環,他先墜在那環上試了試分量,很結實。雙手拉著那環,身子奮力向上一拉,一手就搭在了棺材蓋上,再一用力,這腳就踩到環里,然後再一蹬,身子一躍就爬到那棺材上。

  棺材的蓋板很普通,憑借自己的經驗,查文斌很快就找到了那兩個暗扣,輕輕磕掉暗扣之後他准備用起尸用的探陰爪頂開榫頭。這時他才發現這棺材雖然有暗扣,但是通體卻沒有一根木楔做榫頭,也就是說這棺材並不是徹底封死的!

  暗扣是在棺材外面的,這只是為了防盜的一種手段,但是棺材的徹底密封都是靠木楔做榫頭釘死,若不然,這棺材里頭是有空氣能流通的,里面的死者也不會得到安息,這有違下葬的常理。

  棺材的開發,一般是從頭部往尾部推,首先打開的可以看到死者的正臉,這種開棺多半是開正常的棺。而對那些覺得有問題的棺材,有經驗的人都會選擇從尾部往前部推。據說人在死之前都會用力吸進去最後一口氣,這口氣他會一直帶進棺材里都不會吐出來,所以人死的時候嘴巴多半是張開的,對于生的渴望是從呼吸開始。

  氣本身是沒有問題的,可這股氣在尸體里經過長時間的發酵,沒准就會被腐敗的尸體所感染。道家也稱這口氣為尸氣,若是在移動尸體的過程中恰好讓憋在尸體腹中的氣迎面噴出,很容易就著了道,所以道士們多半會選擇從尾部開棺。

  因為這棺材有些邪門,查文斌還是先防了一手,他把棺材的兩邊各撬起來一點,用七星劍穿過蓋板留下一條縫隙,再用捆尸索穿過縫隙繞了棺材一圈打了個結。這樣,若真是一會兒棺材里的主要起尸,也會先被這捆尸索攔住,不會直撲而上。

  准備妥當之後,輕輕推動了一把棺材蓋,出乎意料的是完全沒有受到太大阻力,他很輕松的就推開了一掌的空隙。

  從懷里摸出火折子,他打算瞧瞧這里頭是個什麼情況,用力一吹這火折子就著了,就在他准備探頭去瞧的時候,只見視線邊緣的那一抹黃色的燭光瞬間消失了,轉身一看,東南角那根蠟燭就在剛才熄滅了。

  鬼吹燈這玩意,查文斌其實不是不信的,左慈這個老道士嚴格來說不是他們茅山符箓這一派的,而且這玩意主要是流行在那些盜墓賊的手中。而查文斌自問自己是個道士,驅邪除魔本就是自己的老本行,遇到髒東西他的任務不是離開,而是降服,因為道家認為任何髒東西留在這個活人的世界都是不應該的,死後就要去陰司,任何理由的貪戀塵世都是錯誤的。

  真正的茅山一派殺戮之心是極重的,只要看見有孤魂野鬼在飄蕩,那就跟獵人見了獵物一般,優先以滅為主,滅不了的才改成驅或者送。而天正道凌正陽這位祖師爺有點亦正亦邪,既拜三清祖師和三茅真君,又時常提著酒肉去些亂葬崗和那些孤魂野鬼一塊兒暢飲,為人頗有些江湖味兒。

  不過,這鬼吹燈的規矩既然流傳了千年就自然是有道理的,查文斌心想,你還真以為我是個路過的要拿你家寶貝,道爺可沒工夫跟你扯這些犢子。右手往拿七星劍上一按,猛得向後一拉,劍身一顫“嗡嗡”作響。

  他從懷里又掏了根蠟燭出來,點著之後可再也沒放那東南角去,而是朝著棺材頭上的蓋板上滴了蠟燭油,順勢就給立在這棺材上了。

  燭光下,那七星寶劍身上所帶古樸的花紋忽閃忽閃,給人說不出的感覺,一絲涼意里頭透著股邪氣。那蠟燭的光很是微弱,有幾次若不是查文斌用火折子補火怕是都已經要滅了,這讓查文斌分外有些惱火,他進此地本就時間有限,心想著個別小鬼莫不是在搗亂,索性提著七星劍狠狠的朝那棺材板上釘了下去。果然,那蠟燭像是立刻得到了氧氣一般,火光一陣大起,火苗瞬時就竄的老高。

  查文斌心想,你這小鬼果然也是個欺軟怕硬之輩,那我也不得和你再客氣,不由得手中力氣一下子就增大,只聽“嘩啦”一聲,那棺材蓋板一下子就被打開了一半。

  接著燭光,查文斌低頭一看,這棺材里頭哪有什麼尸首,就連個遺骸也沒剩下。一眼望去,這棺材的後半截是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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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八字娃娃

  “空的?”查文斌的心中一陣疑惑,這棺材既然是空的,又為何會如此的分量,難不成這棺材木塊中間真的夾雜的是鉛塊不成?

  他用手往那棺蓋上輕輕敲打了幾下,“咚、咚、咚”,回聲鏗鏘有力且很穩定,並沒有夾層的感覺。看著這一頭空空的棺材,查文斌聯想到那個紅掌印,推測這里頭不可能空無一物,于是便盯著那半邊未開的棺材另一頭。

  那蓋板不沉,雙手扶住往回一拉,就像布了導軌的抽屜一般被輕松的複位。按著那微微上翹的棺材頭,查文斌深吸了一口氣牢牢屏住,突然掌心一發力,“嘩啦”一聲,棺材就被往後給拉開了半截。

  里面的景象再一次讓他失望了,比之前多出來的僅僅一只繡花的枕頭,上面繡的是個童子戲鯉魚的圖案。棺材的下面還鋪著一層藍色的棉被,很薄,肉眼就能看出下面沒有任何東西,被子的成色並不像是已經有很多年頭的產物,更像是現代機器工坊里出品的紡織物。

  兩頭都是空的,查文斌很難接受這個答案,他本以為這里頭會是一具邪尸,再怎麼有一具殘骸也能接受。這地方,幾百年也不會有人輕易進來,誰閑著沒事在這放幾口棺材。

  一,這玩意看上去根本不是什麼陣法;二,他確實能感覺到周圍空氣里彌漫著的那股煞氣。

  他覺得不甘心,把手直接伸進了棺材里,順著那被子上上下下的摸索了一遍,除了堅硬的棺材板,空無一物,就連那枕頭都被他捏了又捏,就差把里面的棉花給拆開看了。

  難道是自己的感覺出了問題,還是?他把目光聚集到了另外幾口棺材,特別是位于中間的那兩口大棺材,從這口小的要縱身躍過去,以他這樣的身手沒有問題,距離不過一步遠。

  捉摸著要不要再開一口瞧瞧,這棺材里頭要真是空無一物,那就當做是別人擺的迷魂陣,本來想著開棺多少有點打攪到亡者的安歇,他心里還有些過意不去。想到這,查文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給拉開瞧瞧,到底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要說這人在緊張的時候就會做出一些緊張的事,他的一只手此刻還停在那口棺材里,人一邊思考這手一邊往外抽,等到他決定要過去開那口大的時候才意識到手掌一直還抓著那條棺材里的被子。

  等到查文斌覺得手掌心捏著的東西有些絲滑,他才看到自己已經拽出了那條被子。不管怎樣,這都是棺材里的東西,他又不是盜墓賊,要了作甚?于是,手一抬就又重新丟了回去。

  這一丟,倒是多出了一個新發現。

  被子原本是鋪好的,只有正面朝上,被他這麼一拽一丟也就亂了形狀,讓那被子的內里給露了出來,其中一段長條形的白色東西引起了查文斌的注意。他又再次提起了那條被子,只見那段長條形的東西上赫然印著一行字:‘杭州第一絲綢廠’,後面居然還跟著一串電話號碼!

  查文斌頓時覺得這是誰在暗地里故意下的這麼個套,他扯起嗓門對著這間空蕩蕩的屋子大喊道:“到底是誰在背後偷偷摸摸的,有本事的就站出來讓我瞧瞧!”


  一想著自己的時間是何等的寶貴,卻無端浪費在這里,心里那叫一個氣,拔出棺蓋上的七星劍擰下蠟燭,抬起一腳踹向了那棺材蓋板。只聽“哐當”一聲,那蓋板跌落在地立馬騰起了一陣灰。

  除了灰,這蓋板里還飛出了另外一件東西,查文斌看到,在那打翻的棺材蓋板內里面上竟然有一個白乎乎的東西,約莫有兩個手掌大小。這兒光線不好,但他看得真切,那蓋板上空蕩蕩的多出這麼個東西很是紮眼。

  注意那東西後,查文斌沒有猶豫,一個翻身落地,拿著蠟燭走近一瞧。好家伙,這是一個人偶娃娃,被人用線給吊在了棺材蓋的內里面,若是只推開棺蓋和檢查棺材里面還真發現不了有這東西。

  查文斌附身去撿那娃娃的時候心頭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這種東西的出現八成意味著降頭或是邪術。拿起來一瞧,那娃娃的身體用的是稻草,外面用白色的布包紮做了驅趕和腦袋,很特別的是,這娃娃連在棺材蓋板上的線是一根墨斗。

  這根墨斗不是系在娃娃的身上,而是從他的心髒部位用針紮進去的,針的另外一頭還插在棺材蓋板上。

  這種東西拿在手中,查文斌頓時覺得火冒三丈,這絕對不是什麼正派人士的所為,自古銀針紮小人這種手法都是些卑鄙下三濫的招數,若是懂行的人用這招害人,可謂是歹毒無比。

  他手中拿著的是蠟燭,心一想,這般東西自該毀了去,于是便舉火去點。那娃娃本是布料加稻草所制,遇火便著,那小臉蛋上塗抹著一縷腮紅和那道用朱砂所畫的嘴在火苗的竄燒下開始變形,竟然給人一種要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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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是這個讓人產生錯覺的表情使得查文斌的腦海有了一絲短暫的空白才沒有當即扔掉手中的娃娃,當外面的白布完全被火包圍吞噬的時候,剝去了外衣的娃娃里面露出了一張黃色的紙片。火的高溫使得這張紙片開始發卷,查文斌意識到這張紙片時,稻草的火苗已經讓它開始冒煙。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它被化作灰燼之前抽出了那張紙,借助燭光,上面用紅色的朱砂寫著八個字,當這八個字以輕微而顫抖的聲音從他嘴里讀出來,下一刻,這個男人的怒火將被徹底點燃。

  “癸亥、己未、癸卯、丁巳。”每一個字,他都是咬著嘴唇,每一個字念完都可以聽到牙齒互相之間的摩擦發出的“咯咯”聲,那團還在燃燒的娃娃被他狠狠的砸向地面,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抬起腳又狠狠得踹向那團燃燒的火,只想把心中所有的憤恨都宣泄而盡。

  是的,這個一個八字,而這個八字他太熟悉了。而更加熟悉的是那八個字後面跟著的兩個小字:查良!

  這世上八字一樣的人有很多,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那一秒同時出生的人不止一個,但是“查良”,這是由馬真人親自取的名字,他是查文斌的親生兒子,也是唯一的一個兒子。

  他再也安奈不住了,手中的那張八字被他撕的粉碎,他的眼睛開始變的通紅,他的左手開始微微彎曲,手上的皮膚迅速老化,那些手臂上的青筋迅速暴漲,查文斌揚天長嘯:“啊……!是誰!”

  這一聲吶喊,震得屋頂上的石板紛紛跌落,震得那三口被吊著的棺材來回搖晃,震得讓一只守護在外的卓雄和大山都聽得真切。


  卓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朝著大山問道:“剛才那聲音是文斌哥?”

  大山直勾勾的蹬著卓雄道:“你也聽到了?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該是出啥事了吧?”卓雄立刻看向柳爺身邊那個長著奇特大耳朵的男人向他問道:“你外號順風耳,剛才有沒有聽到啥聲,那個是不是我文斌哥?”

  外號諦聽的那個家伙看了看柳爺,柳爺開口道:“問你話呢,聽沒聽到照實說。”

  “沒有聽到。”

  卓雄聽到這話,心里又急又躁,一團怒火立刻就騰了出來:“你不是號稱順風耳嘛?你咋個會沒聽到,你是不是怕進去有危險才故意這麼說的,他媽的,早就知道你們是一群白眼狼。讓我家哥哥進去送死,你們倒好,在這里坐視不管不聞不問,枉我家哥哥仁義替你們消災,到頭來是成全你們這群小人!”

  見他如此發飆,柳爺趕緊過來打圓場道:“卓雄兄弟,話可不能這樣說,我們是按照查先生的吩咐……”

  “你少給我放屁!人模狗樣的東西也配叫我兄弟,為什麼我兄弟二人明明都聽到的東西,你這個還號稱順風耳的人竟然說什麼都沒聽到,難不成他的耳朵是聾了嘛!”

  柳爺臉色一變道:“你別出口傷人!”

  卓雄氣得是瑟瑟發抖,心想要不是你們,查文斌找到超子早就出山去了,哪會只身進這麼個破地方,拿起手中的八一杠拉了一把槍栓道:“出口傷人?我還拿槍呢!”

  “嘩啦、嘩啦”一陣槍栓的拉動聲後,七八條黑漆漆的槍口立即對准了卓雄和大山。

  卓雄的心中自然是把查文斌的安危擺在了第一位,他毫不示弱的把槍口對准了柳爺罵道:“媽的,果真是一群白眼狼,今天要是我文斌哥有個三長兩短,老子要你們全部留下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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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梁塌

  突然間,只聽“咚”得一聲,接著就是“嘩啦啦”一陣石頭雨,大小的石頭不一,砸得大家伙兒是抱頭顧不住腚。也不知道是誰喊了聲“地震啦!”,那些人哪里還顧得上眼下的情況,一團人當即亂作了一鍋粥。

  就在這時,卓雄只覺得自己的手臂被人一扯,有個聲音在耳邊說道:“快走!”

  再等那陣石頭雨消停的時候,柳爺只看到大山和卓雄二人已經閃入了石門,原來剛才哪里是什麼地震,而是大山看情況怕卓雄要吃虧,抄起了一塊籃球大的石頭朝著上方的崖壁上砸了過去,那些粉碎的石頭頓時落下讓大家伙兒亂了陣腳。趁著這機會,他一把拉著卓雄就進了門,這小子聽說查文斌有難,那還有商量?

  柳爺一看人也沒了,這隊伍一下子就徹底只剩下自己人,幾個手下詢問他的意思是出去還是進去,柳爺瞅了一眼那擔架上的超子道:“哪兒也不去,就在這等。”他知道查文斌這人重義氣,只要他的人還在自己手上,就不怕他查文斌不替自己辦事兒,他盤算著,要是這幾人進去之後出不來,那就索性自己再帶人沖進去,總之,這一趟他是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死也得死個明白。

  再說查文斌在里頭看見了那份印著自己兒子八字的紙條,那心中的憤怒已經燃燒到了極點,瞬間他便失去了理智。高高舉起手中的七星劍朝著那吊著棺材的麻神狠狠的劈了下去,“咚”得一聲,一口大棺材應聲落地,那棺材板也直接被摔開,從里頭照樣的用同樣的手法吊著個小人。

  這個人偶娃娃比先前那個要大上一號,查文斌一把拿起來直接在手中就給撕開,果不其然,在這個玩偶的背後同樣也有一張八字,而這個八字竟然是他那因為生產小女而死的妻子。

  查文斌的妻子知道的人很少,認識的人更加少,關于她的信息我更多的是從外公那兒得來,就連河圖對他這位從未見過的師娘也無半點信息,查文斌對她的往事從來都是三緘其口。

  他的妻子姓“鈄”,單名一個“妃”字,這是一個極其罕見的姓氏,出自姜姓,據說是炎帝的後人。

  鈄妃是查文斌隔壁一個村的姑娘,鈄家是外來戶,據說祖籍是浙江開化人,五幾年鬧饑荒來到了浙西北。鈄妃的父親是個銅匠,會做銅壺、銅鍋等一些生活用品,也會做些嗩吶、缽等樂器。這些樂器都是道士們做法的時候需要用的,馬真人就是這樣認識了鈄妃的父親,就這樣,兩個老人給搭了線,鈄妃就嫁給了查文斌。

  鈄家做些買賣,但在那個年代也僅僅是糊口而已,鈄妃的父親非常有遠見的給女兒念了書,這鈄妃在當時的村里算得上識字的文化人。聽我外公說這個女人出自寒門卻有一股大家閨秀的風范,嫁給查文斌後很少拋頭露面,以相夫教子為業,最終死于產後大出血。

  關于這個女人,我曾經見過一張黑白的照片,這張照片現在還在河圖的手里。照片上的女人穿著一件右開襟的褂子,垂耳的短發,燕眉式齊劉海,模樣很是清秀,看著也很斯文,據說這張照片是她嫁給查文斌的前一天去縣里照相館拍的,這個女人這一生就留下了這麼一張照片。

  關于她和查文斌的故事,我想她是幸福的,因為查文斌自她後終身未再娶,一個男人肯為一個逝去的女人如此,想必感情是很深厚的。

  拿著那張八字,查文斌的心在滴血,他知道這個世上曉得鈄妃八字的人不會超過一只手,這個女人低調的連他們村里的人都叫不出她的名字,有很多人在她嫁過來這些年里竟然都不知道她長得什麼模樣。


  究竟是誰?

  查文斌看著那個已經被他撕爛的人偶娃娃暗自發誓,如果被他找到,他一定不會輕饒!傷害他自己,沒事,他已經習慣了,但是傷害他的家人,這是不能被原諒的!

  他開始把目光轉向了另外兩口棺材,一大一小,不用猜測,透過前兩口他已經知道這里面會是什麼,是自己的女兒吧,而還有一口應該就是留給自己的。

  這是何等的歹毒,非要把自己一家人禁錮與此,怪不得總是夢到女兒被那個夢拉扯著,這般惡毒的陣法明擺著是想讓他全家永世都不能翻身。

  查文斌摸著那口大棺材呵呵冷笑了一聲,但是他卻沒有發現那口棺材此時竟然微微顫抖了一下,那抖動很細微,若在平時查文斌一定能發現,但是現在他已經被仇恨占據了所有。

  “啪”、“啪”還有兩口棺材也同樣應聲而落,那口小的已經摔開了,里面的那個布娃娃明顯是個女娃,她的脖子被人用線系著,她的胸口那枚銀針閃閃亮得紮眼,那身紅色的布猶如她的血,她一直在流血,從未有過停止。

  查文斌已經泣不成聲了,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嘀嗒在那個丑陋的布偶上,這個男人跪在地上仰天長嚎,他不明白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到哪里都永遠擺脫不了被詛咒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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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被撕碎的布偶,三張八字,三個已經逝去的人,還有一個行走在崩潰邊緣的男人。

  這哭聲太讓人心碎了,男人的哭是徹底的哭,是來自靈魂的悲痛,是來自壓抑多年的傷。這哭聲傳開了,卓雄和大山老遠就聽到,他們順著哭聲一路追趕,一直到了那座屋子前。

  “咣當”一聲,木門應聲而倒,大山的身體猶如炮彈一般沖開了這座被查文斌視為禁地的門。

  屋內,四口棺材散落,一個男子趴在地上,佝僂的身子縮成了一團,剛才的嚎啕大哭已經成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啜泣。

  “文斌哥!”大山一個箭步沖了過去,一把抱起地上的那個男人,而後跟進去卓雄看到的確實屋頂的那根木梁夾雜著幾塊鋒利的石板如刀片一樣墜落。

  “小心!”他的喊叫聲還是起到了提醒的作用,大山雖然平時憨厚的很,但也有腦子閃光的時刻,他聽到卓雄的喊叫後下意識的把查文斌往懷里一摟,伸出自己的右邊手臂一擋。


  “轟”得一聲,那根幾百斤重的木梁結結實實的砸在了他的手臂上又彈了起來再落下,那幾塊石板連同一道全部落在了他的背上,而最近的那一塊幾乎是貼著查文斌的頭皮飛了下去。

  如果大山沒來,或許這梁不會斷,如果大山沒擋,或許查文斌已經被石板削斷了脖子。

  沒有如果,這就是命運,他的兄弟再一次救了他的命。

  不光是木梁,這屋子突然間也開始搖搖欲墜了,那些用黃土壘築的牆壁開始不斷的剝落,卓雄跟這再一聲喊:“快跑!”

  只見大山抬起頭晃了晃腦袋上的碎片,如同一頭紅了眼的野牛扛起查文斌幾個大步便射了出去。“轟隆”一聲,他們前腳出,後腳那屋子就成了一團廢墟,若是再慢一步,三個人想必就被活埋了。

  靠在地上的查文斌低垂著腦袋,他的眼睛還是濕潤的,他盯著那段升起的灰塵死死的不肯移動,他慢慢的站起身來,他的眼里只有那些棺材,他還要進去問個究竟。只是他的腳步再也邁不開了,有人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腳。

  和機器人一樣,他的腳還在動著,只是依舊在原地踏步,他聽不進耳邊人的喊叫,他的眼里只有仇恨。

  突然,腳下一松,他自顧自的往前走去,向著那堆廢墟走去……

  “大山、大山,你怎麼了?”

  “去攔著他”大山的手努力想抬起來卻發現無能為力,他咬著牙關說道:“我、我不要緊……”

  這時卓雄才發現大山的肩膀處已經凹了下去,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大山的手臂剛才承受了太大的力量恐怕已經脫臼了,而那些石板則在他的手臂和後背上撕開了大條的肌肉,此時地面上的血跡已經浸濕了他的褲子。

  而就在這之前,卓雄親眼看到他用那只脫臼的手臂一把抓起查文斌抗在了肩上,又跟一陣風一般的沖了出來,他無法想象,一個如此傷勢的人是怎樣還能抱著另外一個人腿……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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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 不放心

  卓雄一個熊抱攔住了查文斌,而他抱著的人卻依舊邁著屬于自己的步伐,他的目標是那堆廢墟還是那廢墟下面的什麼?

  “文斌哥,你醒醒。”“文斌哥,你停下!”“你回頭看看大山……”

  無論卓雄如何喊叫,查文斌依舊拖著他身後的人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廢墟,卓雄突然撒開了手,失去了阻力後的查文斌一個步子趔趄,此時卓雄已經繞到了他的前頭,朝著查文斌的臉上狠狠的砸出了一拳。

  這一拳將查文斌轟然砸倒,也將他心頭那一抹仇恨被徹底激起。

  如同瘋了一般的查文斌快速的爬起,卓雄連拽帶拉的都沒能阻止,他就那樣的跪在了如山一般的土坯前,用劍,用令牌,用大印,最後直接用手,他不顧一切的啪啦著那冰冷的土,仍憑石頭在他的指尖劃破,仍憑那些沙礫從指甲縫中嵌入肌膚,不知是鮮血染紅了泥土還是淚水淹沒了他的心。

  查文斌徹底倒下了,如同失去父母而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趴在那個像墳頭的土堆上嚎啕大哭,站在他身旁的卓雄幾次想伸手卻又重新拿起……

  人都會累,他也累了,查文斌不是神,而是人。

  如果今天沒有這兩個人在,或許他真的願意和家人一起埋葬,埋葬在這片永遠也不會被世人打攪的黑暗深淵。

  他的身後是一步一個趔趄的大山,他看著他的文斌哥在那堆土坯上一動不動,他很想去搖醒他,然後告訴他:我們走!

  卓雄站起身來對他搖頭,不要打攪了,讓他睡吧。

  他們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卓雄拿起大山脫臼的那節手臂道:“忍著點。”

  “咔”得一聲,大山臉上的橫肉跟著疼得一哆嗦,卓雄這手法還是粗糙了些,不過總算是給接上去了。

  查看了一下他背上的傷口,那些如刀口一般鋒利的石板還有些嵌在大山的肌肉里,卓雄一一都給拔了下來:“也就你這身板能扛得住,換我八成已經趴下了。”

  “嘿嘿,沒事。”大山的笑總是那麼的憨厚。

  “不過,我剛才捂著文斌哥倒下去的那一刻,好像看見了一個人。”

  卓雄正在替他縫合傷口,兩根線一收緊打了個結疼得大山“嘶”了一下。

  “誰?”

  “就那個小娘們。”大山自言自語道:“可能我看花眼了吧,怎麼可能呢。”他繼續搖搖頭道:“不可能……”

  “我看你是想媳婦了吧。”卓雄又一次的收線,這是最後一道口子,看著那道觸目驚心的縫合傷,卓雄再一次感歎這人的體質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回頭出去,我讓超子給你物色一個,他鬼點子多。”

  大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道:“沒有,我哪能想那個,嘿嘿……”


  “啪”得一聲,他這一抬手,剛才後背的傷口又一次裂開,卓雄無奈得看著他那近乎變態的肌肉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針線。

  等待,是這兩個話不多的人所能做的,當查文斌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的腦海里已經徹底清醒了。

  他沒有睡,他只是閉著眼睛一直再用自己的臉龐貼著那塊土堆,那個為他全家准備的墓葬,他也一直靜靜的聽著身後那兩個人的對白。

  “醒了?”

  “好像是的,你坐著,我過去看看。”卓雄正欲起身,那邊的查文斌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轉了過來,用嚴厲的語氣問道:“你們兩個進來干嘛,我是怎麼給你們交代的?”

  卓雄沒有過多的解釋,他也沒有說自己是因為聽到了他的嚎叫,只是淡淡的說道:“不放心。”

  看著憨厚的大山,查文斌的眼睛多了一絲關心:“傷得怎麼樣?”

  大山站起來道:“不礙事!”為了證明他真的沒事,再一次舉起了右手試圖去拍打自己後背的傷口,“啪”得一聲,傷口又炸開了……

  三足蟾貌似對這個體型巨大的肉疙瘩很不感冒,無論查文斌怎麼驅使它始終是懶洋洋的模樣,最後不得不掏出那枚玉環做誘餌,才讓那個小東西打起精神甩出它那標志性的大舌頭在大山的背上來回掃蕩。

  三足蟾的唾液能使常人的傷口在很短的時間愈合,可以說是金瘡藥中的神藥,百試不爽。但是這一次很奇怪,無論它怎麼來回舔舐,大山的傷口就是不見收攏,這讓查文斌也很納悶,難道這小家伙最近是有什麼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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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足蟾對自己莫名失效的“醫術”也覺得十分難以理解,它歪著自己的小腦袋瞅著主人,一人一蟾就這麼看著。那意思是:哥們,我真的已經盡力了……

  卓雄不得不依舊用了戰術縫合,“你再崩開一次,我就連下針的地方都沒了。”

  查文斌也掏了一把香灰抹在那條觸目驚心的傷口上,這是土辦法,可以止血,也可以防止傷口感染。

  “出去吧你倆,大山兄弟有傷在身,超子那邊也要有守著,畢竟和他們,我們不是一路人。”

  “文斌哥。”“嗯?”“我不走。”

  查文斌站起身來對視著卓雄,卓雄同樣也對視著他,兩個男人就這樣互相看著。

  “給我個理由。”“不放心。”

  依舊是三個字,不放心,卓雄的話就如同他的人,在他們幾個的意識里,查文斌是圖騰,是不許出任何意外的精神支柱,哪怕他們自己受傷,甚至是用生命的代價去換取。

  良久,查文斌把視線轉移到了大山的身上,輕輕說道:“他有傷。”

  “我沒事,真的沒事,不信,你看。”大山再一次的舞動了他的手臂,這一次或許是卓雄縫合的很結實,他的傷口沒有炸開……


  那個土堆,查文斌再也沒有多看一眼,他兩眼直視著前方,或許,這一刻,他真的已經拋棄了那些曾經。

  入道者,最難的莫過是舍去,古今成大道者,哪一個不是經曆了非人的波折。嘗盡天下苦難,方可成大道,一個“道”字,又豈是一部《道德經》能說得清道得明?

  誰弄的這屋子?誰又知曉他全家的八字?這一切對于查文斌來說依舊是他想要知道的,這里就只有一條路,要麼進,要麼出。想知道,那就挺起胸膛來,既然都為自己准備了一口棺材,那還怕什麼?

  浙西北曾經是一片古老的海洋,這里被譽為是地殼結構中的鍋底,有著最穩定的地質結構,此處的地下世界可以在千萬年的變遷中保持著最原始的的結構。看著頭頂和腳下的岩石,查文斌想,這里該不會是個人工建築吧,那座土坯房到底是從何而來呢?

  當耳邊第一次感覺到有變化的時候,那股涼意瞬間使人的毛孔開始舒張繼而又收縮,查文斌知道,自己想要的地方終于要到了。

  這世界從混沌而生,又分了陰和陽,陰陽本是如不干擾卻又互相對立,它們相生相伴,看似一樣卻又孑然相反。

  一片湖,一片巨大的湖,一片看不到任何源頭的巨大的湖。

  這里的水平靜的不可思議,一座巨大的石碑在遠處的湖岸靜靜矗立,一座可以堪稱雄偉的殿堂就在湖的那一邊。

  這里,有光!

  當他們從黑暗的道路第一次抵達湖邊的時候,他們的眼睛沒有因為光線的出現而變得難以適應,很自然,就像是盛大的舞會在等待貴賓的來臨,一切都是那樣的合理。

  當查文斌選擇回頭的時候,他看見身後原本那片黑暗也變得透亮,好像一夜之間天亮了,但是太陽卻躲在厚厚的云里。

  這里沒有云,而且根本連天都沒有,抬頭是無盡的岩石,而四周的涼意卻沒有風。

  這光絕不是陽光!

  查文斌伸手把兩人擋在了自己的身後,他掃視著這里的一切,多麼相似的場景啊,除了那座大殿,一切的一切他都能記憶猶新。從這里,在夢中,他不顧一切的奔跑著,一直到那塊石碑的邊緣,倒下,吶喊和驚醒。

  “聞到了嘛?”查文斌輕聲開口問道。

  “什麼?”“氣味。”

  卓雄還在震驚中沒有緩過神來,“沒有,什麼味道?”

  查文斌淡淡一笑,手中輕輕飛出一枚符紙,“死亡的味道。”

  這一次,符沒有燃……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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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46:16 |只看該作者

第488章 傳說

  道家的符是道士的精氣所化,畫符之時,已然將自身精血傾注于符紙之上。驅符之人,在運符之時,以自身意念即可去催動符咒產生相對應的作用,這時,符與人是相通的。

  諸如《道法會元》就說得更加精辟了:“以我之精合天地萬物之精,以我之神合天地萬物之神,精精相符,神神相依,所以假尺寸之紙,號召鬼神,鬼神不得不對。”

  它起符者必須“以道之精氣布之簡墨,會物之精氣,以卻邪偽,輔助真教,召會群靈,禦制生死,保持劫運,安鎮五方。”

  符就是道士的命。

  符的載體是紙,紙由樹化漿而成,屬木;而符上的符文則是用朱砂混合著水寫上,朱砂屬土伴水;符的丟出查文斌慣用劍,屬金;燃燒過後的符就由這四行化作了火。一張道符衍生出的是施法者的全部,符不燃燒就意味著五行之力不能聚。

  天地萬物,皆由五行相生相克,這五行是構築自然的基礎,古人用自己的智慧巧妙的認知了五行,並把五行運用到了道家哲學中。

  而道,是尊自然法則而生,對于五行,他們有著超乎常人的敏感和使用力。他們的法術、經文、理論甚至是生命都架構在五行之內,能躍出五行的,已然超出了這個世界。

  查文斌俯下身去撿起那枚符紙,他的眼神里寫著一絲困惑,反複檢查了那張親手畫的符,這符是最入門的天師符,這筆畫是在千萬次的練習後才能這般的渾然天成。

  同樣的動作,他重複了一次,黃色的符紙被左手手指夾住,貼上七星劍從劍柄緩緩滑向末端。這符為什麼能自燃,其實用的原理和火柴是一樣的,道士的符並不是用普通的馬草紙所制,它的工藝在過去並不亞于那些煉丹派的高手,符箓派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們的符紙可以無火自燃。

  查文斌可以感覺到手指上因為摩擦而帶來的溫度上升,那股熱就是燃燒的根本,當符紙再一次飛離,在他的注視下,就像一片枯葉那般,僅僅是在空中來回飄蕩了幾番便落了地。

  卓雄看這情形有點不對,問道:“沒事吧?”

  查文斌搖搖頭道:“有事,五行不聚,我這道法怕會失靈。”

  再看著周邊,這里看似有光卻是無光,感似有風水卻無痕,一切都是一副介于死和不死的狀態。抬頭再看,那頭頂上東西兩邊各有兩處亮點要稍白一些,距離相隔甚遠,而在這兩處大光之間,還有點點小光也在互相閃耀,查文斌自言自語道:“這麼多的隨珠是從哪兒來的。”

  “你是說這光是夜明珠?”卓雄有些不敢相信,浙西北在天目山脈過去的確盛產過一些螢石,也有一些礦脈,可是這些年經過人為的瘋狂開采已經難尋蹤跡了。那玩意,超子之前曾經倒過一些貨,卓雄跟著見過,但那種石頭發出的光需要經過太陽的照射,每次持續發光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光線也以幽綠色為主。那些貨主要都是發往沿海一帶用來加工成工藝品,用超子的話說就是拿去忽悠游客和老外的。

  如果查文斌真說的沒錯,那些斑斑點點的小珠子都有雞蛋大小,那兩個大的更加是超越了想象,卓雄目測了一下,怕是需要兩人的臂展才能勉強夠數。

  “有可能,這光看似渾然天成卻沒有穿透力,光線散而漫,沒有熱量,聽說那秦始皇的地下陵墓里就是用這種珠子做照明。”

  卓雄用腳猛的朝地上踢了幾下道:“墳?你說這是墳?”

  查文斌也很難接受他自己的判斷,如果這真是一座陵,那這無論是規模還是建制恐怕都是創紀錄的存在。浙西北遠離中原地帶,地處偏僻,開發也較晚,天目山脈乃是浙皖兩省交界,自古只是些過往鹽商馬幫走的小路,曾經出過一些達官貴人,但卻從未聽說過有帝王級的存在。

  看這構造和布局,如果不是舉國傾盡天下財力,單憑一方豪門是絕做不出如此規模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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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拋開這些珠子是否是夜明珠不談,單憑那座橫跨懸浮與湖面之上的宮殿就非常人所能建,查文斌用兩根手指放在眼前對著那大殿橫豎量了一下,怕是當世的豪宅也沒這般的氣派,這已經趕得上茅山派的三清殿了。

  在那湖面之上隱約還有五座小島模樣的石頭露出水面,這些小島將中間的大殿環保其中,大殿就是以這些小島為支持柱修建。查文斌不停的來回行走環視著這座雄偉的建築,他手中的羅盤一刻也沒有停下,腳上的步子不停的變幻,手中的指頭撥動的如算盤,口中各種數字互相疊加。

  整整過去了半天時間,查文斌一直在徘徊,他的表情時而驚訝時而凝重,那眉頭時松時緊,跟在他後頭的卓雄最後都放棄了,索性陪著大山在一旁托腮打盹。

  當查文斌終于停下來的時候,他心中燃起的那團激動已經無法言語,這是一個傳說。

  在他們天正派一直有一個傳說,這個傳說無法去考證到底有多少的真實性。

  道士以數術、陰陽、五行、八卦、星象、神宮推測天下運勢,運用道法、咒語、符文、法器縱橫三界,通曉鬼神。干他們這行的,都有一個宿命:不能善終。

  這個宿命最直接的體現就是道士最後給自己選擇的穴位永遠都是看走眼的。中國人講究墓葬風水,而精通風水的道士一生都在替別人尋龍點穴,他們給帝王將相找龍,也給凡夫俗子相鳳,但是唯獨自己的那個墓是他這一生看過最差的那一個。

  無論這個墓的位置在之前是何等的風水寶地,只要有道士死後下葬,此處一定會發生變化。老一代的道士總是會告誡那些癡迷于道家的外行人,這個行當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入,他們把這種不能善終的結局歸為天命,是他們泄露天機的懲罰,他們的一生都在替別人找穴,占盡了龍脈風水,輪到自己的時候自然天地會給他們安排一個最差的結局。

  所以,到了後來,道士們都會選擇一處無人會瞧得上的地作為墓穴。這麼做,那是因為風水寶地有限,不能因為自己死後也去占一個坑而導致已經下葬的前人跟著折運。

  而天正派一直有一個傳說,這個傳說就是他們的祖師凌正陽為何會被逐出師門另起山頭的原因。

  凌正陽是市井出身,拜入藏矜法師門下之前不過是混跡在茅山山腳下的頑劣孩童。據說,凌正陽並不是自願入道而是被藏矜法師主動尋上門的,不知用了何種辦法將這個孩童帶入了茅山,並親自授課講道,凌正陽天資過人,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很快就成了藏矜法師門下首屈一指的關門弟子。

  至于後來為何這樣的愛徒會被逐出師門,在天正派一直有個說法,那就是凌正陽誤闖了茅山禁地。

  藏矜法師念其使師徒情深,並沒有按照規矩廢其雙目口舌,只是將他逐出了師門,而他同樣從那個禁地里得到了一件讓他開山立派的寶物:七星劍!

  這柄劍,如今傳到了查文斌的手里,已經經曆了二十七代依舊寒光刺眼,鋒利無比,惡鬼見了繞道而行,神靈見了也要退避三舍。但是這柄劍最大的秘密就是:它不是來自于茅山,而是那個禁地!

  從那個禁地里,凌正陽得到了一柄劍,還有一句話,這源自禁地里的那個人。

  他告訴凌正陽這世上有一處寶地是連帝王都無福消受的,那地叫做:“金闕”,而這個金闕並不是能透過風水陰陽能尋,只能隨緣。

  查文斌緩緩念道:“天為我屋,地為我床,玄斗元精,為我衣裳,五岳山川,為我抬梁!”

  所謂金闕穴,必須是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壁,星辰為珠璣,萬物為赍送,以五岳為金剛,自埋自葬。入此地長眠,陰陽來去自如,能通三界,跳五行,永世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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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泅渡

  此金闕非中醫上的穴道金闕,它是只出現在那個傳說里的墓葬聖地,以天地為棺槨尚且可以理解,但要做到以五岳抬棺簡直是天方夜譚。

  五岳在道教中地位不言而喻,據說在元始天尊講經時,流傳有《五篇真文》,需要合適的地方安放,能讓天下祥和。青帝受此文以鎮東岳,封一通九靈洞室;赤帝受此文以鎮南岳,封一通南霍之阿;白帝受此文以鎮西岳,封一通于金穴九掖洞中;黑帝受此文以鎮北岳,封一通于玄陰洞室。而最後一封真文則封于中岳嵩山由天尊親自掌管,倒頭來卻弄了個下落不明。

  每一岳都有一位受封大帝,至于他們在道教中的地位,可以透過《三教搜神大全?東岳傳》的記載窺得一二:東岳帝君金虹氏曾有功在長白山中,至伏羲氏時封為太歲,掌天仙六籍;遂以歲為姓,以崇為名,被尊為太華真人;其太歲者,乃五代之前無上天尊所都之地。

  由五位大帝抬著的一口棺材,這其中的主已經到達了怎樣的地位?

  這人間的帝王尚且拜岳以通上蒼神靈庇護,就連始皇帝嬴政也只敢布下水銀以圖江山永存,掛點夜明珠求個日月星辰照耀,從未聽說過哪朝帝王敢讓頂級神仙抬著自己的棺槨。若真要往大說,就是放眼整個道教怕也只有那幾位創始神才能勉強有資格。

  這里的布局,有山有水,有日月星辰伴隨,而讓查文斌感覺困惑為何這里的五行之力自己不能調用也有了一絲眉目。

  一個能布下此等大局的勢必是精通道法巔峰之人,以他的能力,五岳都能被搬來抬棺,集了五行之力為自己做一件壽衣又有何難?

  何為巔峰?踏盡天下,唯我一人!

  道沒落了,從它誕生起的輝煌,伴隨著五千年前的那段神話崛起就已經沒落了,再過二千年,蜀山的那一絲希望也因為神樹的折斷就此告別。

  後人只能沉浸在先輩們留下的典籍和傳說中去回味那段曆史,那些神秘的文字和圖案至今仍然活躍在一代又一代的道士手中,只是還有幾個人能真正讀懂那副陰陽圖案的背後究竟是怎樣一個神奇的世界。

  與傳說和神話的零距離碰撞,查文斌怎能掩蓋心中的激動,即使曾經這片湖無數次帶給他的是夢魘。

  震撼!無比的震撼!查文斌迫不及待的想要跨過這片湖,他要進入那座大殿,如果可以,甚至是膜拜。

  “咚”得一聲,卓雄朝著水面投了一枚石子,一圈圈的水暈開始向四周散去,碰到了邊緣它們又彈了回來和後面的碰撞在了一起。

  “水很深。”這是他的判斷,根據落石的回聲、水暈的大小、氣泡的連串,卓雄推測這片看似平靜的地下湖深不可測。

  這四周到處都是光禿禿的石頭,沒有任何可以泅渡用的材料,查文斌的水性不好,而那座大殿又恰好凌空被五座凸起的礁石頂起,他要想過去眼下真沒好法子。

  “要不我出去找柳爺,他那肯定有裝備。”


  查文斌馬上否定了卓雄的想法:“別,這地絕不能讓他來。”柳爺的背景他已經知曉,若是這種地方被他知道了,那指不定會是怎樣的結果,他這時有些暗自慶幸自己一人進來的決定。

  “這過去有多遠?”

  卓雄豎起大拇指眯著眼睛丈量了一下道:“五十米左右,若是有筏子,半分鍾就能到。”

  “你會水不?”查文斌問道。

  “我是會,可是你……”

  “背我過去。”

  查文斌拿出那根用來捆尸的麻繩,他趴在卓雄的背上,兩人則用這根麻神連接在一起,而那些要用到的東西都被裝進了防水袋,這是大山從他的背包里找到的,柳爺的裝備。大山會水,可是他背上的傷口就是不能愈合,為了防止感染,他被決定留在岸邊等待和接應。

  武裝泅渡這玩意卓雄沒有練過,他呆的是高原部隊並不是海軍,他的叢林經驗要遠比水中來的豐富。背著一個體重和自己差不多的人要游過五十米,卓雄是會水,那也僅僅是他小時候從家門口的河溝里學出的狗刨式。對于查文斌的要求,卓雄不想拒絕也不能拒絕,他能做的就是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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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水很冰,當肌膚和水接觸的那一刹那可以感覺關節變得僵硬。

  “能行嘛?”卓雄堅決的點頭道:“行!”

  也不知喝了多少口水,在好幾次沉浮的過程中,卓雄背著查文斌艱難的游過了五十米,當他的手摸到那塊凸起的石頭時,心底里那口氣總算是可以喘了。

  這五十米,他走的太累了,在水里背著一百多斤的人可遠比在陸地上扛著上百斤的沙袋要累的多。卓雄踩著水保持身體露出水面,他還要負責把查文斌給推到岸上去,那塊光溜溜的凸起石頭竟然無半分著力的點,幾次想抓都使不上勁。

  查文斌是踩在他的肩膀上爬上去的,最後用力蹬的那一腳差點讓卓雄整個腦袋都淹了下去。他上岸後正是那大殿的門口,剛上岸一回頭就看見對面的大山不停舞著手臂朝著查文斌大聲喊著,但是查文斌的耳朵里此刻卻進了水,他聽不到。

  他從上岸到解下繩子不過幾秒鍾的時間,等再低頭朝水里一看,除了水面上還留下一串泡泡外哪里還有人影,那不停激起的水暈似乎還在訴說著前一秒這里曾經發生了什麼。再聯想之前大山的舉動,查文斌霎時明白了,那是警告,卓雄沉水了?

  趴在岸上的查文斌朝著水面不停喊叫著卓雄的名字,但是除了水面激起的水暈之外,回應他的只有遠方大山焦急的肢體語言。查文斌有些慌了,他不曾想過卓雄回因他而落水,而下一秒他已經准備好了,剛准備縱身跳入水里的查文斌只見那水里突然竄出一大串氣泡,接著一個黑乎乎的腦袋從水中一躍而出。

  卓雄的眼睛尚未來得及睜開,他大口的喘著粗氣一邊呼吸一邊吐水,雙手胡亂的舉起舞動拍打剛好抓住查文斌扔下來的繩子。一個在上面拉,一個在下面踩著石頭一通亂蹬,在大山著急的眼神里,這兩人總算是平安上了岸。


  上了岸的卓雄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平躺著繼續己喘著大氣,身體還在不停瑟瑟發抖,這水的確是很涼。

  “把衣服脫了擰一把。”查文斌提醒道。

  不料卓雄卻抬起了手,嘴巴不停的閉合著卻又說不出來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這時,查文斌有些意識到他恐怕不是簡單的落水了。

  “怎麼了?”查文斌趕緊用手去拍打卓雄的臉頰,試圖讓他能夠安靜一點。

  卓雄的手指向湖面道:“水、水里……”

  “水里怎麼了?”

  “水……水里有東西!”

  查文斌一把把卓雄抱入懷里,他能感覺到他的顫抖是來自心底的恐懼,一個曾經無數次面對死亡的人究竟是怎樣才會變得如此?現在,他能做的只能是安撫。

  查文斌在大殿的門外點了一根黑色的細香,升起的煙霧顏色偏藍,這種香極其名貴,叫做定魂香,現在只有青城一脈尚有幾人還能手工制作。

  過了良久,卓雄的情緒才逐漸開始平複,他的眼神也開始有了光。

  “沒事了,我好多了。”卓雄掙紮著坐了起來,但是他的身體卻往後退了一步,想離那水面遠一點。

  卓雄慢慢卷起他的褲腿,只見他的小腿之上各有數道血痕,其中顏色深的已經發烏,那些痕跡很明顯的是五道一起。他褪下褲腿說道:“送你過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好像有東西在抓我的腿,一開始沒注意,用力蹬踏幾下也就甩掉了,我還以為自己是神經過敏。後來,把你才送上岸,我就感覺到水下突然有股力氣把我拉了下去。

  拉下去之後,接著有有東西按住了我的腦袋,我的身子整個在水里調了個頭,那東西帶著我飛速下潛,沒一會兒就覺得耳膜開始疼痛,那證明水壓肯定超過了二十米。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我的身邊有一個女人,她的頭發很長遮住了臉,接著她就在水里慢慢的向後飄去,而我無論怎樣用力就是絲毫都不能游動,而那個女人就在離我三四米遠的地方看著我笑,我感覺她是在享受,享受看著我是如何淹死的,我可以清楚得聽到她在水里笑,那種聲音讓我心里感覺到發毛!”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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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5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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