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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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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夏憶] 最後一個道士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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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21:24 |只看該作者

第430章 解開的麻繩

  查文斌出手的時候還是往後收了一分,劍鋒貼著玻璃而下,相框外面鑲著的玻璃鏡面應聲而碎,里頭那張照片飄然落下。

  撿起那張印刷有些劣質而微微有些發卷的相片,查文斌用手輕輕擦去了上面殘留的玻璃殘渣。雖然照片只是身份證頭像放大的,人物有些模糊,可依然能看得出這照片主人臉上那飽經風霜的神情。或許在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他的眼神里透露的是對天倫之樂的晚年生活的向往,而如今,更多的,則是空洞的絕望。

  超子和素素兩人是站在進門的右側,那里有一個房門是通向臥室的,門被緊閉著。當初建這座房子的時候,大兒子曾經許諾這間屋子是留給老余的,可如今這里已經成了堆放糧食的倉庫,他們甯可就這樣隨意的使用也不願意給露宿街頭的親爹留半片瓦礫。

  “活著,不就是為了一張臉嘛?死都死了,你這張老臉也該拉下了。別抱怨,也沒啥可抱怨的,他們再不孝好歹你還有兒子,我呢?”查文斌看著那照片,嘴唇微微抖了抖,閉著眼睛朝上吸了一口氣有些自嘲道:“我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

  突然間,他轉身抓起了桌子上的一個酒杯,“砰”得一聲擦到了地上。“我他媽的又該找誰去算賬!我他媽的是不是也該到處去找人來填命!”

  蹲在地上,查文斌抱著自己的腦袋,他在哭,大聲的哭,有一半是因為老余的死,更多的則是對自己的那一份無奈。這壓抑了多久了,他原本不是一個喜歡出門的人,家對于他來說才是最舒適的,不知是從何時起,他越來越害怕回來了,越來越怕那些特殊的日子,那座查家的祖墳山上,有那麼兩座孤零零的小墳包,那是針一樣的紮在他的心坎里。

  素素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張繡花的漂亮紙巾,她想拿給地上那個啜泣的男人,超子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臂,朝她搖了搖頭。

  “他很傷心。”素素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超子,雖然從第一眼看見查文斌的時候,她就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背後一定有很長的故事,只有經曆過生死磨難的男人才會有那樣一雙深邃的眼睛,不僅是深邃,而是絕望中又透露著一絲希望,希望中又夾雜著一絲絕望。

  “讓他呆會兒。”超子沒有跟這個小女孩解釋,但是她卻從超子那兒讀到一點信息,這個男人的經曆是非人的。

  查文斌起身看見桌子上有酒,轉身進了廚房找來兩個大碗,咕嚕嚕的倒了滿滿兩碗,他兩手各拿著一只碗在空中互碰了一下說道:“來老哥,干!這碗酒是我送你上路的,有些事,不要為難做弟弟的,都是苦命人。你若是還沒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喝了這碗酒,好好走你的黃泉路,下輩子投胎去個好人家。”他舉起那碗酒揚起脖子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伸出袖子擦了擦嘴唇,另一只手還拿著另外一碗酒,身子已經有些搖晃,都撞到了板凳,好在扶著桌子才沒摔倒。

  素素很小的時候就被接去了香港,這種豪飲她只在電視作品里看見過,不禁瞪大了眼睛問道:“查大叔酒量這麼好?”

  超子已經做好隨時把他扛回去的准備了,他苦笑道:“平時滴酒不沾,這是何苦呢?”


  “來!老哥”查文斌端著那只大碗搖搖晃晃的對著相片說道:“現在你我人鬼殊途,這碗酒就當是買斷這一世的情緣,若是老哥不為難我,天亮之前你便去吧。我等五更雞鳴,若是你還在,那麼就別怪我要替天行道了。”說完這句,查文斌又揚起脖子咕嚕嚕的干完了這碗酒。整整兩大碗,約莫六兩高度白酒不到兩分鍾全都下了肚子,從喉嚨一直燒到了腸胃,從今生燒到了來世。

  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一股子濃濃的酒味從喉嚨里往外一沖,又硬是被他咬著牙一口氣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扶著桌子,他的手臂不停的顫抖著,超子沒有上前去扶,他也不准素素去扶,因為這一刻的查文斌要活得像一個男人。

  “呸!”從他嘴里吐出一口夾雜著胃酸和酒精的混合物,查文斌通紅著眼睛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喃喃道:“我還替天行道,替天!哈哈,老天爺你他媽的算個什麼東西!”

  “咔嚓”一道閃電落在了院子里,一記驚天的炸雷響起,震得桌子上的貢品都在微微抖動。素素嚇得“啊”得一聲,直往旁邊那人的懷里一鑽……

  超子有些得意的小聲對著懷里的美人打趣道:“你終究還是鑽了……”

  “啊!”素素這才反應過來,一張漲的通紅的小臉迅速從超子的懷里抽了出來。“壞蛋”她羞罵道,很快她的目光就又重新落到了那個趴在酒桌上的男人,他的嘴里不斷的吐出難聽的髒字,她很難想象一個看似如此有修養且還帶著些仙風道骨的男人也會罵娘。


⑻ЬОok.cOm
  一陣子幽然響起的抽泣聲突然在他們旁邊傳來,那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時斷時續,就在他們一牆之隔的房門後面。

  素素伸出手指了指那扇門輕聲的對超子說道:“那後面有個人蹲在地上哭,我看見他脖子上纏著一條長長的麻繩。”

  超子把她往自己身後一攬道:“別怕,有文斌哥在,沒事。”

  那邊查文斌踉踉蹌蹌的起身,提著七星劍,醉醺醺的朝著大門口走去,臨出門前他摸出一張符交到超子的手里:“貼在大門頂上,天亮之前,要哭聲還沒停,就燒了它。”

  超子接過那張符紙,上面是用黑色筆墨畫在一張紅色紙上的,以往這種符他從未見查文斌畫過,但又覺得有些熟悉,在哪里見過。半餉,他終于想起來這張畫得有些亂七八糟的符究竟是出自哪里了,它有著一個讓鬼都不寒而栗的名字:滅魂!終于,他有一點參透了那本《如意冊》,從那本七十二字的天書里悟出的第一樣東西便是這道符。

  “差大叔,你去哪兒。”素素飛奔著跑了出去,她順著查文斌一道越走越遠,只留下超子一人獨自守在余家大宅子里頭。他有些不耐煩的敲打著那扇門,惡狠狠的罵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小爺要不是看在文斌哥的面子上才懶得等到天亮。你要把我吵煩了,我現在就點了它!”


  超子的殺氣是查文斌這群人里頭最重的,殺氣這玩意有一部分是天生的,就像李逵和張飛,雖然莽撞,但是一般人瞅著就怕,這就是殺氣。俗話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有七分,因為人陽氣重,火氣旺,屬陰的髒東西是躲避不及的。超子這種人大夏天的打個赤膊去墳地上過夜絕對不會有野鬼來找他麻煩,他這種性格,你要是惹了他,第二天就能拿把鋤頭刨開你那個墳包。

  被他這麼一吼,那哭聲到還真停了,過了不多久,超子靠著那牆壁就睡著了。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的,超子看見那門好像開了,從里頭出來了一個個子不高,還有點駝背的老頭。這老頭他瞧著有些眼熟,想了想,哦,終于想起來了,抬頭就說道:“哎,你不就是照片里的那個人嘛?”

  那老頭的脖子上纏著一圈麻繩,他蹲下來對超子說道:“小兄弟,幫我個忙,我被這東西套在脖子上,既走不出去也喘不過來氣兒,你給我解開行不行?”

  超子這人是膽大心細的主兒,他可不傻,當即就知道這不是個人,跟著查文斌混了這麼久了,什麼樣的他沒見過,不僅不怕還抽著插在懷里的匕首往那老頭脖子上一抹,繩套這就被切斷了。

  超子收起匕首說道:“你這老頭,我說你什麼好,你這繩子本來應該拿去抽你那幾個不孝的兒子,反倒往自己脖子上套。對了,好像就這條破繩子被我撿去了還差點壞了我一樁買賣,做人得時候凶一點,做了鬼呢就消停點。”

  “老朽給小哥賠不是了,現在想通了,天亮了,我得走了。”

  道場上查文斌已經回來有一會兒了,他一直盯著那塊被吊著的靈牌,就在剛才,那根纏著靈牌的墨斗線突然斷開了,好在他眼捷手快接住了靈牌,這會兒已經重新放在了供桌上。

  有一根粗壯的木頭已經被砍成了三截,這是老余上吊的那根。

  “你們哥仨,一人拿一截過去燒,要一直燒成木炭然後用水澆滅了,再用白色的麻布包好了拿回家,放在自家的供桌上,連同你們爹爹的牌位放在一塊兒。每逢初一和十五,至少一炷香,哪家少了都不行,守孝三年,各家方才可以平安。”

  余家三兄弟哪還敢不從,就差給查文斌跪下磕頭了,忙完這一切,已經是天空泛白,村子里的公雞開始打鳴了。

  超子擦了擦有些腫脹的眼睛,自顧自道:“居然在這兒睡著了。”起身的時候,有東西從褲腿上掉了下去,撿起來一看,那是一截斷了的麻繩……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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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21:53 |只看該作者

第431章 幫小鬼送信(一)

  余家三兄弟撿起地上的木炭,用麻布包好,一個個站在查文斌跟前如坐針氈,幾個女人早就表示要回娘家暫住一段時間,這鬧得尤其是老大家里,根本就不敢再進門了。

  “公門里面好修行,半夜敲門心不驚;善惡到頭終有報,舉頭三尺有神明。”查文斌指了指已經放亮的天空說道:“記住了,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以後為自個兒多積點陰德吧,那兩筆冤死的債都會記在你們的頭上!”

  這一出算是暫時告一段落,回到家幾人准備休息,折騰了一夜,查文斌已經比以前越發的瘦了。昌叔和素素聽他說這事算是解決了,也就打算先行告辭,他們的貨可還在手上呢。昌叔道謝之後約定改日一定會登門拜訪就拉著有些不舍的素素上車離開了,雖然昌叔干的是走私文物的買賣,但是查文斌又不是公安,何況超子也卷了進去,這條道上的事兒他沒想過過問。

  幾個人關上大門,才上床不多時,外面就有人來敲門了。這個人我也認識,因為他和我的一個叔伯是戰友,我爹結婚的時候他還給幫過忙。

  這個人叫墩子,人如其名,長得五大三粗就跟個樹墩子一樣結實。上世紀七十年代末,他和我的一個叔伯進了部隊,因為那一年國家開始改革開放,到處都在進行大型工程的建設,急需交通運輸人才,所以他和叔伯很有幸的成了一名汽車駕駛兵。駕駛的車輛就是綠皮大解放,天南地北的跑過很多地方,他和叔伯兩人個性決然不同。此人雖然塊頭大,但是心細,開車講究穩當,所以他速度很慢;叔伯卻恰好相反,人個頭不大,但做事火急火燎的,一天總能比別人多拉那麼一趟車。

  到了八十年代中期,這兩人都從部隊轉業了,當時社會上會開車的人還很少,駕駛員是門吃香的技術活。叔伯最後被分配到了政府里,給當時的領導負責開小車;而這個墩子則去了縣里的運輸大隊,開的依舊是大解放,他是響應部隊的號召,退伍之後要繼續在社會主義建設崗位上戰斗,所以他選擇了這個略顯艱苦的崗位。

  那一年,我父母結婚,婚車就是叔伯的小車,而嫁妝就是由這位墩子叔的大解放拉的,在當時,這是非常奢侈的車隊了。墩子叔在運輸隊一干就是七八年,而他和叔伯之間的距離也開始越來越大,運輸隊已經不在是香餑餑了,公家單位的管理弊端開始被逐漸顯現。以肯吃苦聞名天下的浙江人很快開始私人購買卡車跑運輸,刨去油費和維護,剩下的就是自己淨賺的。

  運輸隊終于在九十年代解散了,留下的車輛就地拍賣,墩子叔舍不得干了這麼多年的老伙計會成為廢品被收購,一咬牙,拿出了這些年的積蓄加上東拼西湊,買下了自己用的那輛卡車。從此,他也就成了一位個體運輸戶。但是墩子叔為人耿直,開車又太講究穩,裝貨從不超載,跑長途又總比別人要晚個一天到車,所以他一直沒在那個黃金年代掙上大錢。

  當年好多和他一起跑運輸的人後來都發了財,唯獨他一人依舊在開車。但是他有一個記錄,從進部隊學開車的那一天起,他從未出過一起事故,也從未違反過一次交通法規。墩子叔後來又買了一輛後八輪,專門跑集裝箱,那會兒浙西北的竹制加工品已經開始出口日本和歐美了。

  因為墩子叔以穩當出名,所以在不是很趕時間的情況下,大多數企業都願意找他拉貨,目的地一般都是甯波港和上海港,有時候也會跑到廣州福建或是山東。墩子叔有一個兒子叫志剛,比我要大五歲,初中畢業後就跟著他爹跑車,墩子叔想著再過干個幾年等兒子成家了,自己就好退休了。


  有一天墩子叔晚上做了個夢,早上醒來的時候,那夢還特清晰的記在他腦子里。這夢里的情節是他要送一趟貨去廈門,去廈門,他得走104國道。在104國道杭州境內一個叫百丈的小鎮上,他撞死了一個人,在夢里他清晰的記得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人,穿著紅色的連衣裙,她是在馬路邊上擺攤賣衣服的。

  開車的人是很忌諱這種事的,比如我的叔伯經常告訴我但凡是晚上開夜車,尤其是荒無人煙的路段遇到了陌生人攔車,最好是別停下。遇到靈車之類的車隊,等它開過了之後,記得要鳴笛三下;還有諸如他告誡我不可以把車子停在橋上過夜,什麼橋都不行;遇到夜晚突降大霧的路段,一定不能停車,而是要小心翼翼的慢慢開,總之不能停。這些東西都是他們這些老駕駛員們一代一代傳下來的,開車這玩意是不允許出錯的,因為一旦出錯,那就是大禍。

  所以,那天早上墩子叔心里就有個疙瘩,他這人一輩子做事就圖個小心翼翼,早上吃飯的時候就有點不舒服。這一天,他是要替別人跑一趟短途,就在縣里頭。把車子發動之後,他還是有些顧忌,于是就對兒子說:“志剛啊,你爹今天有些不舒服,這趟車,換你來開。”說著,他就下車想和兒子換個位子,不料他兒子賴在副駕駛上就是支支吾吾的不肯下來。

  志剛這人的個性是完全遺傳了他爹,從他摸方向盤那天起,墩子叔給他念叨最多的那句話就是:安全第一。看著兒子的臉色也不大好,墩子叔就問了:“你咋個回事啊?”

  “我不想開。”“咋個不想開了?”“就是不想開,沒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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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墩子叔有點來氣兒:“哎,你這孩子,給你老子代一天班都不行,將來我死了,你不得只有吃屎了啊!”

  志剛被他爹這麼一罵,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憋了半天,終于把原因給說了出來:“昨晚上做了個夢不大好,不想開。”

  墩子叔聽著是心頭一驚啊,咋他也做夢了,連忙問:“夢到啥了?”

  “夢到撞死個女的。”“在哪撞的?”“百丈!”

  墩子叔一把把志剛給拽了下來,“哐當”一聲關上門道:“媽的,邪乎了,這車我們不開了!”他沒告訴兒子自己也做了同樣的夢,因為那樣只會讓兒子更加擔心受怕,他就以累了為由跟老婆讓父子兩人休息幾天。


  接下來的三天里,父子倆一趟車都沒出,但是每天夜里,父子倆都在反複做著頭一天夜里夢到的那個夢,那個紅衣服的女人被他們的卡車撞翻卷了進去,後八輪從那女人的腦袋上碾過,腦漿混合著鮮血灑了一地。

  到第五天,墩子叔實在是憋不住了,別說不敢開車,就是走出大門腿都發抖。這一天,他尋思著老這樣不是個辦法,得去找人問問。查文斌他是認識的,那一天就去找了,但恰好查文斌那一天去給余大家准備道場去了。沒找到人,他那心里就著急,一著急就病急亂投醫。

  在我們鎮上,有一個獨眼龍,年輕的時候出去當了土匪,在湘西剿匪的戰役中被打瞎了一只眼睛。後來就被判了幾年刑,六十年初期被釋放,剛好趕上了那一波三年自然災害,獨眼龍是一路逃荒到了浙西北,後來就在我們鎮上落了腳。

  這個獨眼龍說是在當土匪的時候跟過一位精通算命的師爺學過,會看相,也懂一些門道。為這事,文革的時候他差點被打死,因為他是雙重身份:即是土匪出身又搞封建迷信,後來在牛棚里靠吃牛糞、喝牛尿裝瘋賣傻總算撿回了一條小命。七十年代末,他收養了個棄嬰,後來在鎮上開了個釀酒的小作坊為生。

  知道他過去曆史的人很少,但是墩子叔知道,因為批斗的時候他的二哥是紅衛兵,當年要不是他二哥有心放他一碼的話,獨眼龍早就被打死了。墩子叔就晃到了鎮上去找獨眼龍,這個獨眼龍不知因為那次被批斗的太慘還是別的原因,從那過後就不再替人看相了。不過來的人是墩子,獨眼龍這條命是他二哥當年救下來的,為了還這個人情,沉浸了三十年後,獨眼龍進了後屋拿出了香紙羅盤替墩子叔卜了一卦。

  獨眼龍只告訴墩子叔,他的能力有限,這事不簡單,是有小鬼要他出去送信,但是他能救他們父子過這一劫,別人的就沒法子了。並且他說墩子去找他的時間也已經太晚了,小鬼給墩子送到信已經到最後的時間了,如果這信不送出去,那麼墩子一家都會有難。

  按照獨眼龍的吩咐,墩子叔懷著忐忑的心回了家,前腳剛進門,後腳就有人來找他了,我們當地最大的一個長要他緊急連夜發一批貨去廈門。這個廠的生意一直是墩子叔承接的,他是沒辦法拒絕,而且人家給的價格也足夠高,墩子叔把牙一咬就想著獨眼龍告訴他的話,開著車出去裝貨了。

  裝好貨,已經是快要傍晚,自家婆娘給父子倆送來了晚飯。吃過飯,兩人就懷著不安的心開車那輛後八輪朝著104國道慢慢的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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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22:16 |只看該作者

第432章 幫小鬼送信(二)

  這條道可以說是當時浙西北的交通大命脈,從浙江通向內陸的貨物基本都是走這條道,所以說車流量十分龐大,尤其是像墩子駕駛的這種大型貨車。同樣,這條路因為多山路和急彎,道路兩邊多是居民區,岔口小路多的數不甚數,所以,每年在這條路上發生的交通事故同樣是驚人的。

  走這條道的老司機都知道其凶險,所以墩子對志剛反複強調的就是慢。慢到什麼程度呢?慢到最快只能開到三十碼,大貨車搖搖晃晃的朝著省城方向駛去。他們夢中夢到那個地,也就是百丈鎮距離他們出發的地方不過也就三十公里路,以這個速度行駛,個把小時他們就要到了。

  父子倆都很緊張,開車的是墩子叔自己,他把著方向盤的手都在滲汗,越是緊張越容易出事,就這速度在一次會車的時候差點跟人刮擦了,這個小插曲同樣預示著今天似乎不是那麼的平靜。

  我的老家在浙西北,是一個叫安吉的小縣城,地域上它屬于湖州管轄,但是卻又和省城杭州十分接近。在行政上,安吉和杭州的分界線是以一座山嶺為界的,這個嶺有一個十分古怪的名字:幽嶺!

  在90年代以前,從浙西北去往外地是沿著高高的盤山公路,要翻閱幾座大山,路途遙遠不說,路況也是極其險峻,兩車交彙處都是靠外面的貼著懸崖走。一個不留神,就會滑到懸崖底部,那地方經驗再好的司機都是提心吊膽的開,但就是這樣,依舊發生過多起血的事故。

  到了90年代初,當地政府打通了幾座大山,修建了一條隧道,名字就叫做“幽嶺隧道”。這條隧道的那頭就是杭州境內,這頭便是我的老家。隧道通車後比過去要節省了不少時間不說,而且路況也相對好了很多。

  墩子叔提醒他兒子道:“過了這個隧道,前面就是百丈鎮了。”

  幽嶺是個拱形的山路,那一頭出了隧道有一段約莫500米的下坡道,下了坡就有一個小鎮,那兒就是百丈鎮。作為連接兩省三縣的交通要道,這個鎮上的人就守著這條公路吃飯。公路兩邊滿是林立的飯店旅館,也有很多土特產鋪位,更多的人則直接選擇在馬路兩邊擺攤,向過往的司機兜售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很快他們穿越了這條並不算長卻很有名氣的隧道,下坡路段,墩子叔刻意得把腳放在了刹車上。車子前面明晃晃的大燈照得遠處一片光亮,小鎮的人們早已吃過晚飯,道路兩邊向往常一樣的熱鬧,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排隊吃飯的車輛,叫賣聲和討價聲響成了一片。

  離著最近的人群還有一百米的時候,墩子把車靠邊停了下來。鎖好車門以後,他帶著志剛一起往前走,這一百米路走的那叫一個艱難,因為那個在夢中夢到的紅衣女子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里。

  那是一個年紀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少婦,她穿著一身火紅的連衣裙正在向來往的司機兜售背心和短褲,這是長途司機最常用的衣物。

  墩子有些忐忑不安的走了過去,那女人的攤位不大,衣服也很少,看得出她是剛出來練攤的新手,雖然拿著背心但是卻不怎麼好意思吆喝,墩子站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她也沒賣出去一條。

  終于,父子倆鼓足勇氣走了過去,那女子一轉頭也看見了他們。父子倆心頭那是一驚,這人跟夢中所見的女子長得是一模一樣,馬上他們就聯想到了這女人倒在血泊中的場景,墩子的嘴巴都已經開始抽抽了,那是極度的恐懼。

  那女人看著一對父子盯著自己看,越發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都開始紅了。終于,作為一個剛學做生意的女人她還是努力的開口了:“這位大哥,買衣服嘛?”她的推銷技巧實在不怎麼好,只會用手平托著衣服放在客人面前,除了這句話,她再也說不出其它的了。

  墩子想起了獨眼龍給他的交代,就問道:“衣服咋個賣的?”


  那女人笑道:“十塊錢一件。”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期待,這或許是這幾天來她能做成的第一筆生意。

  墩子蹲下身去,翻了翻那地上的衣服,又問道:“這短褲呢?”

  女人趕緊幫他撿起一條道:“這個也是十塊。”

  墩子沒有再說話,拿出了掛在腰上的腰包,他點了幾張大鈔出來說道:“是第一次出來做生意吧?”

  女人紅著臉,輕聲“嗯”了一聲,她知道,這些跑長途的司機都喜歡沾點嘴上的便宜解解悶,她也聽說過這小鎮上的某某和哪些個司機最後成了姘頭。想著家里躺在床上急需用錢的婆婆,她咬著牙,心想就算是這個人要真占自己一下便宜,只要是能做成生意,忍忍也就過去了。

  “你這一共有多少衣服,我全包了。”墩子叔是個節儉的人,這麼做是有原因的。他是從部隊里頭出來的,心里說到底有個過不去的坎。獨眼龍那天是這樣告訴他的:

  這個女人命中有一劫,現在已經到時間了,他們兩個是被小鬼選中去送信的。若是時間到了,這個女人不死,那麼小鬼就會抓他們父子倆去抵命。唯一能做的辦法就是:換一個送信的人。讓墩子叔去那個女人那兒買一件衣服,然後放到墩子叔的汽車前面,讓車輪從衣服上壓過去,這樣墩子叔就可以跟小鬼交差了。至于那個女人,小鬼發現沒死會立馬安排下一個送信的人,總之她是活不過那天晚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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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人有些驚喜又有些詫異的看著墩子,半餉她開口道:“一共十件衣服,十件褲子。”

  墩子叔抽出兩張大鈔遞了過去:“這是二百塊錢,你拿好,然後趕緊回家,天不早了。”

  女人接過錢,反複的比對著,墩子笑呵呵的補了一句:“放心,假不了,這條道上很多人都認識我的,你趕緊回去吧。”

  女人不敢再去看他,收了錢飛快的整理了一下地上的東西就往回走,她知道一個掛著本地牌照的司機是不會需要這麼多衣服的,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女人不敢亂想了,她還得回去照顧臥床的婆婆,她的男人已經死了很多年了。十年前她剛嫁過來的時候,她的丈夫就在修建幽嶺隧道,一次爆破的意外砸中了他的後腦勺,她結婚一個月就成了寡婦。

  看著女人遠去的背影,墩子叔趕緊帶著志剛來到了車子邊,他把所有的衣服都堆在了地上,然後爬上車去發動。後八輪重重的從這些衣服上碾過,又把它們卷進了擋泥板,一條條新衣服如同被撕碎的抹布。車子開過之後,墩子叔再下車,父子兩人把這些衣服堆在了一旁,找了個人少的地方一把火給點了,難聞的化纖味順著他的鼻子,嗆得他直咳嗽。

  看著那個女人離去的方向,墩子叔關上車門默默說道:再見了,多保重,我只能做到這樣了。

  這一趟車到廈門整整走了兩天,第四天他又從廈門拉了一批貨回來,第五天下了高速,他重新上了104國道,這一次他還是要路過那個地方。


  在百丈前面有一個很大急彎,那個彎叫做霞泉。過彎的時候,墩子看見前面有個人在招手,那個人穿著紅色的衣服……

  墩子嚇得一個急刹車,刹車發出了尖叫聲,離那女人不足一米的地方,車子停下了。定睛一看,這不是那天賣衣服的女人嘛?

  那個女人走到了墩子的車窗邊對他笑著說道:“大哥,我還認得你,謝謝你那天把我的衣服全買了,夠我娘的藥錢了。”

  墩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問道:“你這兒干啥?”

  天色已經比較暗了,墩子只能看清那個女人的大概,她的頭發擋住了半個臉,她說道:“我想回去,你能帶我一截嘛?”

  從這兒到百丈不過三公里路,開車的話分分鍾,走路卻要半個時辰。墩子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他說道:“我這後面有個休息室,你要不嫌棄,就上來擠一下。”

  女人上了車,墩子一路上時不時的都用眼睛透過後視鏡瞄著後面的情況,不知怎麼滴,他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頭皮一陣接著一陣發麻。

  好在百丈鎮順利的到了,那一天鎮上沒有人擺攤,出奇的安靜。墩子靠邊停好車,那女人下去後站在窗邊對他說道:“謝謝大哥,你真是個好人。那一天我記錯了,其實是九條褲子,十件衣服。多給的十塊錢我已經放在後座了。”

  墩子和志剛回頭一看,後面的座椅上果真有一張錢躺著,等他再轉過頭看的時候,那女人已經不見了。墩子想,好歹她沒出事,于是重新啟動後,車子鑽進了那條長長的隧道。

  剛進家門他的婆娘就迫不及待的告訴了他一個新聞:“你可算回來了,你知道不知道,鎮上那個開酒坊的獨眼龍死了。”

  墩子一口茶才剛吃進去又噴了出來:“咋回事?”

  “就昨天晚上死的,據說死的很蹊蹺勒,很多人都去看了,等會兒我們也去看看。”

  墩子的心頭立刻湧上了一股不安的感覺,那個女人……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扭頭就往外跑,拉開車門往後座一鑽,那座上有一張冥幣正靜靜的躺著……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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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
發表於 2023-12-20 01:22:45 |只看該作者

第433章 一看嚇一跳

  說起冥幣這事,或多或少很多人都聽過這樣一個一直流傳著的故事:

  某某人在一條沒人的路上走著,看見前面地上有錢,蹲下想撿的時候被人提醒了那是一張冥幣。這個人離開後不久,又有另一個人看到了,他當做是真錢撿了起來,過了不多久,撿錢的那個人就因為意外去世了。

  這個故事,太多人的聽過,同樣墩子也聽過,他都五十郎當歲的人了,當時就給嚇傻了。要不是他婆娘拉的快,估計當場就在車廂里死過去了。

  這事,在當時傳的是很邪乎的,不光這頭,隧道那頭也不安生。那幾天經常有跑夜班車的司機說是在隧道里頭聽到有女人的哭聲,幽嶺這名字本來聽著就讓人發寒,關于那地兒的說法從來就沒好過。

  找到查文斌是當天夜里,墩子一家人提著禮品去的,他們跟查文斌沒什麼交情,也都知道他那人不愛出來,試試看的心態。這幾年,他越發不喜歡在村子里走動了,他家的事兒大伙兒也都知道,老人們都說那是查文斌當道士的緣故,老天爺在罰他呢。

  查文斌跟這些鄉鄰們平時雖然不多話,但只要有事去找他,他多半都會辦。但是僅限于他們解決不了的麻煩,若是給小孩算個八字或是瞧個宅基地什麼的,那他是會拒絕的,因為他干這行不圖財,也不想泄露太多天機,天譴在他身上應驗了太多次了。

  聽完了事情,桌子上放著那張墩子帶來的鈔票,查文斌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東西,你拿走,我這兒不興這一套。事兒,我會去看看,能不能辦的好,我也不敢給打包票。”

  墩子一聽查文斌答應了,頓時覺得自己有救了,跟志剛他娘就差沒蹲下來給磕頭。讓大山把兩夫妻送走之後,他就讓超子載他去鎮上一趟。

  這個獨眼龍,查文斌年輕的時候也有所耳聞,跟他的師傅馬真人也認識,都是搞那一套東西的,也都懂點,不過在馬真人看來,獨眼龍充其量就是個泥腿子。野路子出生,算不得什麼正統,跟現在一些所謂的風水先生差不多,但肚子里算是有點貨的。

  獨眼龍只有一個養子,他家好找的很,就那個酒坊。馬真人好酒,以前常去那兒買酒喝,超子也去過,那老頭釀的酒勁大,過癮,比一般商店里賣的包裝酒好喝。

  他那養子人算孝順,家里頭正在搭戲台子,獨眼龍這把年紀走了,算是喜喪。他請了一般唱戲的人過來,圍觀的人也特別多;獨眼龍雖然不是本地人,但平時做的買賣不錯,所以來吊喪的賓客也很多。人一多,查文斌就皺眉頭,其實辦白喪事是不易過多人的,人越少反而對死者越好。人一多了,陽氣就重,雖然不容易犯沖,但是同樣會讓死去的人亡魂感覺到難受。

  來人也有不少人都認識他們,跟他打招呼的人絡繹不絕,查文斌應付著一直走到了靈堂里。棺材還沒上蓋板兒,打算明天一早入土。作為晚輩,查文斌給他上了一炷香,他那養子則過來磕頭行禮,查文斌順勢把他手一抬輕聲道:“借一步說話。”


  隔壁一個房間是獨眼龍生前居住的,就在那兒,查文斌掩上門問道:“怎麼走的,走的時辰知道嗎?”

  獨眼龍的兒子也認識他,他老爹走的這事自己也覺得蹊蹺,老爺子像是知道自己要死了。那一天墩子從他這兒走了之後,老爺子就開始不吃不喝,傍晚讓他兒子給燒了一大鍋熱水泡澡。洗澡的時間比平時多了很多,恨不得都把身上那身老皮給搓了下來。洗完澡,他就進了自己屋子,里面的門也給反鎖了,第二天一早,兒子叫他起床,沒人答應,心里有點不好的預感。破門而入後一瞧,獨眼龍那老爺子一身紫黑色的壽衣穿著正躺在床上,用手指一搭,人已經沒氣兒了。

  墩子去找他的事兒查文斌也是知道的,大致上是怎麼回事他也明白了。用他們那行的話就是獨眼龍攔了信件,泄了天機,小鬼把他帶走了。人什麼時候死基本是定好的,那個紅衣女子因為墩子的刻意躲避而晚死了一天,也就是生死簿上她多活了一天,這是有違陰間規矩的,這筆賬得算在獨眼龍的頭上。

  人都走了這麼久了,查文斌自然是無力回天,別了這里他又讓超子匆匆帶著他去了墩子家。

  查文斌來了就照直了說:“你之前跟那個女人有什麼關系?”

  這話一說,墩子的婆娘聽了臉當時就綠了,超子輕輕嗆了一聲,查文斌這才意識到自己問的有問題:“我是說,這個女人你之前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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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墩子在這條104國道上跑了半輩子了,這個女子他是真的不認識。

  這邊查文斌剛出來,屋子里就開始傳出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到底認不認識?”“哎喲”“你給我老實交代!”

  超子吐吐舌頭:“你這下把墩子哥給可給害慘了。”查文斌一臉無辜的表情:“真不是故意的。”

  車子連夜開到了幽嶺隧道,那里已經有人在等他了。當年修建這座隧道的時候,趙云霄已經調任到了交通部門,查文斌有些問題想問當年負責這個項目的人。趙云霄一通電話下去,幾個負責人都已經到了現場。

  那次修路算是大工程,這種大型項目是都是有人員損傷率的,當年修建這座隧道的確發生過一起死亡事故,而這幾個人當時也都直接或者間接參與了那場事故的處理。

  車子就停在隧道口的安全帶上,幽嶺地勢很高,一望無際的向四周看去都是漫漫的竹林,無盡的綠色綿延千里。這地方除了這條隧道之外就是無人區,關于這個地名的由來則是傳說此地經常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超自然現象,加上以前走山路年年死人,人們都說這里到處都是幽靈在飄蕩,就取了個諧音:幽嶺!


  如果有到過幽嶺的人一定會覺得非常奇怪:那就是從隧道那一頭穿進來,到這一頭出來之後會感覺這是兩個決然不同的世界,一下子就跟穿越了一般。具體哪不同,我也說不出來,那是一種感覺。

  道路的兩邊是萬丈的深淵,地方上的同志跟查文斌說當年就是在這兒修路基,上面的放石炮的響了,有個剛結婚的男人沒來得及跑,就給石頭埋了。查文斌探頭一瞧,那下面雜草叢生,亂石一堆堆的,也瞧不清個什麼來。

  不過查文斌還是得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那個男人被刨出來之後是被一輛路過的貨車緊急送到省城醫院的。並且這件事很快就被封鎖了,當時這里還來了一直很特殊的隊伍,然後他們的工期被整整封閉了三個月,具體為什麼要停工,他們不知道,按道理說,這麼大的工程即使出現傷亡也沒有停工的理由的。

  這麼看來,那麼當年送那個男人去醫院的最大可能就是墩子,而他就是那個紅衣女子的男人。當年墩子無意之中替人送了一次命,這回就又被選中了。所以,如果遇到有陌生的司機肯搭急救的病人去醫院,那還是多感謝感謝他吧,因為一旦這個人沒搶救過來,就相當于他之前拉的是一具尸體,裝尸體的自然也就是靈車了……

  了解到這兒,查文斌是好處理了的,他只需要替墩子拿掉那個信差的帽子便可了。這個做場法事就能搞定,至于那個紅衣女子,他想等她頭七的時候親自去一趟。本來這事也就這樣了,第二天一晌午他正在家中吃飯呢,門外“呼啦”一下來了一輛小車,一個跨著公文包,梳著大背頭的家伙竄了進去。

  還沒進屋,外面老長一聲就喊道:“師傅,我來了!”

  查文斌探頭一瞧,誰呢?原來是趙云霄那家伙來了,背後跟著個小伙子手上提著酒肉禮品,趙云霄趾高氣昂的指揮他把東西放下就可以出去了。雖然他知道查文斌永遠不肯收他為徒,但是這絲毫不妨害他對查文斌的崇拜。

  “來干嘛?”查文斌可沒那個精力聽他纏。“我喝口水。”接過大山的杯子猛灌了一口後,他從公文包里抽出了一封牛皮紙做的檔案袋,那袋子上的火漆封口已經被拿掉了,想必是他干的。

  趙云霄賊頭賊腦的把門關上,然後跟查文斌說道:“昨兒接到你電話,我就直接去了局里調當年的檔案,所有的道路工程施工檔案我們那都有,可是奇怪的人,唯獨幽嶺隧道的這一封沒了。”

  “你這不是嘛?”超子不耐煩的指著那封牛皮紙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磨磨唧唧的等死人了。”

  “嘿,你小子!”趙云霄拍著那封牛皮紙道:“你們猜,這檔案到哪里去了?”沒人回答,或許是大家根本就沒興趣回答,不過趙云霄依舊很興奮的說道:“後來,我就覺得納悶,一查,這封檔案竟然放在了考古隊。今兒一大早,我就跑到了冷所長那兒取了檔案,冷老說了,一會兒下午他也來你這兒,這里頭的東西路上我拆開看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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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考古筆記

  話正說著,門外就又響起了喇叭聲,一輛黑色越野車就已經殺到了。駕車的是一個頭發染成棕色的女子,紮著馬尾,帶著一頂黑色棒球帽,姣好的身材和百褶的皮膚怎麼都不能讓人把她和另外一個外號:小魔女聯系在一起。

  她叫冷怡然,自從查家的小兒子出事後,這是她第一次再來這兒。很多年過去了,對于那件事她依舊不能忘懷,今天如果不是送她父親,她怕是沒有勇氣再跨進查家這個門的。

  “我能進去嗎?”她小聲的問著她父親,這些年她一直埋頭紮在研究所里,不願意出門,家里人也一直著急她的狀態,但也都知道她心里的那個結必須要等到他才能解。所以,這一次,冷所長也借此機會能讓查文斌幫他女兒走出那道坎。

  她父親沖她笑著道:“走吧,都是老朋友了。”冷怡然抬起胸口,深吸了一口氣,鼓了鼓腮幫子。

  進門之前,她還是亮出了自己那招牌式的微笑,清了清嗓子喊道:“文斌哥?”

  打開門,一個身影飛一般的沖了出去,是超子,他一把抱起冷怡然在空中轉了幾個圈,惹的人家不停的捶打著他道:“王八蛋,快放我下來!”

  興許是很久沒有見面了,大家都很興奮,互相調侃著,互相訴說著。查文斌這些年早已看淡了往事,那件事真得怪不得冷怡然,他也笑著打了招呼,但冷怡然面對他的時候依舊是躲閃的眼神。

  客廳里,趙云霄迫不及待的拉著冷所長要他向查文斌解釋這封密封了很久的檔案。

  這封檔案里頭的確隱藏了一個很特殊的故事,若不是趙云霄翻出了這封檔案,或許它還將繼續沉睡下去,因為沒有人想再次打開它。

  當年,修建幽嶺隧道的時候,一次爆破事故讓施工現場送掉了一條人命,但誰也沒想到這次事故牽扯進了更多的人,更加沒有人想到的是在幽嶺隧道的山坳上有一塊墓碑已經靜靜的躺了八年。

  那次事故一半是意外,一半則是人為。當工程進展到關鍵的時候需要炸掉一處豁口,根據當時的地址情況,爆破人員是用足了當量的炸藥的,一炮響起過後,發現只是炸出了一個小坑。清理過現場,他們竟然發現這層“岩石”的下方堅硬無比,有一層用銅水澆築的夾層。

  那時候的文保意識還沒現在這麼強烈,施工方調來了鑽機打穿了夾層,重新埋進去了幾倍當量的炸藥。轟的一炮,豁口被炸開了,飛出去的亂石夾雜著青銅板如同彈片一樣四下飛濺,那個男人就是這樣被削去了半個腦袋。

  出事情後,調查組第一時間進駐了現場,除了善後更重要的是調查事故的原因。而那個被炸開的豁口處則留了一個很大的洞,那洞深不可測,趴在外面老遠都能聽見里頭能傳來哼哧哼哧的聲音。工地里有上了年紀的人說,那里面住著的是一條龍,他們把龍脈給破壞了,所以死了人,這事是要遭報應的。後來就沒人敢在繼續上工了,調查組覺得這里可能是個古墓,于是就把情況交給了當時的考古隊。

  那會兒超子還在西藏當兵,這個項目是由冷所長的一個關門弟子,也就是冷怡然的師兄負責的。此人名叫王軍,是個北京人,畢業後分配到了省考古研究所,長得也是高大帥氣,一表人才,尤其在青銅器物的研究上非常有造詣。這一次因為有青銅片的出現,所以任務就給了王軍,他帶著三個實習生進駐到了幽嶺的施工現場。

  施工項目遇到出土文物,一般為了不耽誤國家項目的工期進展采取的都是搶救性發掘,浙西北一代多戰國的貴族墓,出土點青銅器是在情理之中的。所以王軍一開始也是從這個角度入手,當他來到現場的時候,發現這個坑洞深的有些不可思議,將近一百米的繩子放下去都不能到底。而且,現場殘留的青銅片無論是從質地還是造型來看,都和他之前所接觸的東西不同。


  王軍把這個發現上報到了省隊,但是卻沒有引起重視,因為那會兒考古隊很忙,人手也確實不足。後來發生的那些事,都是在王軍留下的考古筆記中整理出來歸入檔案的。

  那本筆記也夾雜在這封檔案里頭,那是一本典型的90年代的工作簿,黃色牛皮紙封面的下方工整的寫著王軍的名字,單位則是省考古隊。

  冷所長翻開最後那幾頁有筆記的部分說道:“從這兒開始看。”

  日記一共有六篇。其中前三篇相隔的時間是每天一篇,而四和五隔了一天,最後一篇又和第五篇隔了整整三天。前三篇的幅度都不長,簡單講述了當天的工作,根據日記顯示,王軍是第二天就孤身一人進去了。

  93年4月4日、陰天

  昨天丈量的深度超過了一百米,個人判斷這不是一個古墓,更加像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工程。兩根一百米的登山索相連,終于探明了初步深度達到了140米。有疑點:青銅層是埋在岩石層的下方,岩石的形成需要上億年,這些青銅層為何會出現在岩石里面,取了樣本A1送省隊分析青銅鑄成時間。

  93年4月5日、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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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繼續陰沉,光線不是很充足。我一個人下到80米左右一眼不看到低。洞內有“呼呼”的聲音,但無風,像是某種動物發出的,光線很差,洞內有霧氣,能見度很低。

  93年4月6日、晴

  天氣終于好轉,第一次嘗試下降到了底部。出乎意料的平坦,面積很大,有人為活動過的痕跡,情況比我想象的要複雜的多。人手和裝備都不夠,要打報告請示。

  根據冷所長回憶,4月7號這一天,王軍回了省城准備找他去彙報情況,但是他和何老帶著隊伍進了山,沒能聯系上。

  93年4月8日、晴

  負責駐守的一位同事昨晚失蹤了,有看工地的人報告說看見他昨晚跳進了坑洞里,我帶著陳勝一起下降,沒有找到人,只看到現場留下了一粒紐扣。紐扣是我們的野外作訓服,可能情況有些惡化,明天務必回省城請求增援。

  4月9號這一天,王軍再次回了省城,並且報備了公安和上級主管部門,這個都在檔案里有記錄。

  93年4月10號、陰天


  陳勝和李承民昨晚也相繼失蹤,我已經來不及等到他們的到來了。

  93年4月13號、天氣未知

  下來已經整整三天了,我已經沒有了水和食物,身體也已經到了極限,我能聽到救援隊的聲音,但是這道該死的門封閉住了一切。那個讓人崩潰的聲音又來了,我想,我必須得繼續尋找出去的路……

  最後這篇日記上的字跡已經是歪歪扭扭了,那個年代的人都有一手很好的硬筆書法,王軍前幾篇日記的字很是工整,唯獨這篇像是在極端情況下匆忙寫出的。

  查文斌掂著那本日記本道:“他現在人呢?”

  冷所長的表情有些僵硬,他似乎很不願意提起那段往事:“沒找到,王軍最後一次下去的第二天,我們的救援隊就到了,後來甚至出動了軍隊。我們炸開了一道石門,在石門的背後發現了這本筆記,四個隊員至今下落不明。”

  “後來呢?”

  “你還記得老王吧。”冷所長突然提出了這個名字,查文斌專注的神情里閃過了一絲複雜的神情:“他當時也在?”

  “在,他就是那個時候來的我們所,上面派下來的。那件事鬧的很大,進去了兩個排的人搜索,結果最終只出來了19人。”

  “我怎麼沒聽我爹提起過這事?”超子插嘴道。

  “不會提的,我們這些人永遠都不想再提那件事了。原本我們作為科學工作者都應該是無神論的,但那個地方,讓我第一次相信了那些不可能的東西的確是存在的。後來那里被暫時封閉了,因為104國道是交通命脈,上級決定,把這件事先埋進去,于是也就塵封了整整這麼多年。若不是你問起那個地方,我想恐怕是不會有人再願意提起的。”

  查文斌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幽靈,無處不在的幽靈,用你們的話說,可能就是髒東西吧;對我來說,我更加願意用超自然現象去解釋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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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23:37 |只看該作者

第435章 源頭

  “後來,上面就有人來了,說要我們退出來,再後來,那個地兒就被封了,上千噸的水泥被灌了進去,用了整整三個月。這些連我都不知道,外圍的人很早就被清退了,上面派部隊下來做的,我也是聽有一次老王喝多了跟我說的。可以說現在的幽嶺隧道就是用導彈都未必能炸得塌,整座山體全部都是水泥,參與過那次事情的很多都被調走了,留下我們幾個也逐漸開始淡忘了。”

  “那你過來?”查文斌有些不解,不是都說封起來了。

  “不是趙老弟把我招呼來的嘛,他說你跟他打聽,就去我那要來了這封東西。我說你的本事真挺大的,怎麼看出來那地方不對勁?”

  查文斌抱拳道:“鄉野匹夫的雕蟲小技,看不出個啥,還把您都給折騰來了,我這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該要給老哥賠罪了。”

  超子打趣道:“哎不對,這事怎麼得也要怪趙云霄啊,都他大驚小怪的。”

  趙云霄也是個皮厚的主:“我都好幾年沒接到師傅的召喚了,我能不賣力嘛?”

  眾人一通哄笑間,冷怡然已經做好了一桌飯菜,好久他們都沒聚在一起了。中午大家一高興,就都喝了點酒,下午就索性不走了,說好晚上就在院里燙火鍋吃,卓雄前天去山里打了一條野羊,今天剛好切片涮了。

  晚飯的時候,冷所長又喝了點酒,臉紅撲撲的人也有些醉了,他搖搖晃晃的拿著酒杯站了起來說道:“老何啊,你走的還是太早了啊,要是你在,估計那混小子也不會那東西給弄到境外去了,哎。”

  這通話,誰都能聽出是話里有話,冷怡然有些不高興了:“爸,說什麼吶!”

  冷所長有些不高興,板著個臉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沖著他閨女就吼道:“是,我是管不著,他是個生意人沒錯,東西也不是偷來的搶來的,但那是國寶,是國寶你知道嘛?”

  “冷叔是說我吧,有啥事您大可直說,我是晚輩,都聽著。如果我有做錯的事兒,叔就給我指出來,千萬別護著我。”

  “也是,你現在是生意人了,只管賺錢就好了。”

  “能往明了說嘛?”

  “哎呀,爸。”冷怡然趕緊把她父親按回了座位上,打了個圓場道:“就是喝多了,你們別理他。”

  超子把酒杯往桌上輕輕一推道:“叔該不會是說那個鼎吧,那不是真品,是個仿品。”

  “哼。”冷所長鼻孔里出來的不知是泡泡還是酒,他指著超子的鼻子道:“你是行家出身,能不知道那東西的下半部分是真貨?就算是只有一個腳,它也是國寶!知道鑒定結果了是什麼嘛?”


  “什麼?”

  “根據碳14的測定,美國專家認定出土時間是在六千到七千年前,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嘛?”

  超子頓時癱坐了在了桌子上,他以為那東西充其量也就是個西周貨,如果真是冷所長所說的年代,那麼這東西的曆史要追溯在夏朝以前了,那時候還是屬于洪荒神話時代!

  “你那東西一到香港就炸開鍋了,你以為文物販子會比你不識貨?你當垃圾坑別人,人家是把真寶貝買回去了!讓我說你什麼好,弄些瓶瓶罐罐的倒賣也就算了,青銅器你也敢碰,這要是有證據,你腦袋都不知道要搬掉幾回了你!”

  查文斌皺著眉頭問超子:“東西從哪里來的?”

  超子摸摸腦袋道:“一老農民那收的,當破爛買回來的。”

  冷怡然說道:“這一次,我爸爸來,還是想讓你帶他去找那個人,這可能是現今為止發現的時間最早的一尊鼎,所以出土位置至關重要。”

  “馬家坡的。”超子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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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家坡在哪里?馬家坡是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山村,一共只有十幾戶人家,位于幽嶺隧道的西邊。70年代到90年代初期,隧道沒通車之前,人們要繞行走山路過幽嶺,在幽嶺的右邊山坳里有一個小村莊,那地兒就叫做馬家坡。地名由來是因為那兒不通車,當地農戶要想出來只能依靠馬拉背馱,到了現在,馬家坡還留下三四戶人家,都是一些不願意搬離的老人。

  第二天一早,幾輛車就一起出發了,去那個那鬼地方淘貨估計也只有他超子才能想得出來,一般人是決計找不到的。順著幾十年前的老路上去,車子開到了山頂,此處距離隧道已經有一公里遠,徒步穿過一條林間小道,再往下走一公里就到了。

  這里幾乎就是一個被遺忘的地方,因為人口太少,所以連基本的通電都沒有,留守的人還是靠蠟燭照明。幾乎人家熙熙攘攘的影藏在竹林里,房子也都是上世紀農村里的土坯放,幾只農家土雞被這群生人攆得到處跑,一條黃色的大狗正在沖著他們狂吠。

  待超子鑽出竹林的一瞬間,那條黃狗和他相識一對,竟然夾著尾巴就不要命一般的逃到了林子里。

  卓雄打趣道:“它被你整怕了。”“哈哈。”

  冷怡然笑道:“你對它做什麼了?”

  “沒什麼,那次我來的時候它守著死活不讓我進去,我就丟了一個包子給它,只是包子里頭我給它加了點料,塞了一點巴豆……”

  那只倒黴的狗看見那個混蛋又來了,想必是想起了之前的那番痛苦,甯可躲著也不敢招惹了。這就是超子的性格,他才不會管是人還是狗,只要是敢擋他道的,就是閻王老子,他也敢擼一點胡須下來。


  不遠處的莊稼地里有一個駝背的老農正在鋤草,超子努努嘴道:“就從他那弄的。”

  冷所長先先去寒暄道:“老人家,你好啊!”

  老頭回過頭一看,丟了手中的活,他認出了超子,連連說道:“稀客啊、稀客。”

  就在這地里,冷所長跟老頭拉起了家常:老人今年七十三了,有一個兒子當兵複原在省城安了家;還有一個女兒遠嫁到外地了,省城里他呆不慣,覺得還是這大山里頭舒坦,就又回來了。村子里頭現在已經沒別的人了,都搬出去了,就他一人和那條大黃狗。老頭說他喜歡清靜,在山里住了一輩子了,也不想再出去,兒子一個月回來看他一次,他則是一周去鎮上一次買些生活用品。

  到最後,終于說起那個鼎的腳,老人說那東西丟在家里有很多年了。最早的時候是他們在山里頭撿來的,就門口這條小溪的上游,五幾年想拿去煉鋼鐵,土爐子硬是燒不化,又給拉了回來,一直到超子來了,就賣給了他。

  別了老農,開始朝他說的方向走,這兒山高水急,只能算是小溪,平時的水深也就到腳踝。但是到了暴雨天氣,山洪跟著嘩啦一下來,這種山坳里的水是極猛的,幾噸重的巨石都能給沖到下游去。

  小溪的上游只延續了不到一公里,里面就是老林子了。這塊地方是屬于公家的集體山林,都是些粗壯遮天的大樹和讓人都鑽不進的灌木,自從國家出了封山育林的政策後,這些林子基本就這樣保持著原始的狀態,已經不知多久沒人來過了。

  再往里鑽就要靠柴刀開路了,人是沒法走了。

  冷所長問道:“文斌,依你看,這地方風水如何?”

  “不管是陰宅還是陽宅都不適合,就是一荒山野地,依幽嶺險惡地勢而生,人鬼罕至的地方。”

  他點頭表示贊同,“我也算是有些經驗了,這地方不大可能會出古墓,他說這東西是從河里發現的,我想被水沖下來的可能性較大,要不要再進去看看?”

  超子和卓雄兩人互相用視線做了個基本測量道:“這地方離你們當時封存的幽嶺坑洞也不過就兩里地的直線,難說的很,今天可以先探路試試,要真想去,我估摸著還得回去准備家伙。”

  查文斌出乎意料的說道:“這樣吧,你們都先回去准備東西,晚上我和大山在山下那老農的家里過夜,我想多問他點事情。”

  安排好後,超子和卓雄負責采購所需的裝備,冷家婦女則負責研究當年的資料,趙云霄因為有事,就先回了省城,留下查文斌和大山兩人去了老農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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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24:02 |只看該作者

第436章 狩獵

  老農姓程,想是平日這山溝溝里罕有人來訪,查文斌道明來意說想要留宿一宿,老人家顯得很高興,說是要去弄只雞來下酒,被查文斌給阻止了。

  “使不得、使不得,來投訴已經是打攪老人家了,怎能還要殺雞呢?”

  那老農又進屋換了一身迷彩服,腳上是山區人特有的一種襪子,我們那管它叫山襪。這種襪子一般是用廢棄的牛仔褲做的,正反兩層,襪子的底部得用做布鞋的手法,納千層鞋,密密麻麻的用的都是麻線編制的紋路。這種襪子長一般到小腿肚,上面用鞋帶或者布條子紮緊,山區林間多螞蝗,有了這種襪子,螞蝗便傷不了人。

  一看那老農換了這裝備,查文斌還有些不解,這天也不早了,山坳里頭天黑的都比較早,再過個一小時就該摸黑了,老人家難道還想上山不成?

  老農手上拿著一盞礦燈,轉身又去了房間,沒一會兒笑呵呵的出來了,手上竟然還拿著一杆土銃。2000年左右,我們那的獵槍基本都被國家統一收繳了,沒想到這老人家還留了一把。

  他拍了拍斜背著的土銃,笑著說道:“既然你們不讓我殺雞,那我就給你們弄點野味,不是自家養的吃起來總沒問題吧?”

  查文斌對于吃什麼是真不講究,但看這老人的客氣勁,他要是再推三阻四的,那就顯得有些做作了。另外就是,他也想跟著老農後面走走,熟悉熟悉這里的情況,便就要求和他一塊兒上山。

  老農打了口哨,只聽門外一陣風響起,那條大黃狗飛一般的沖了過來。可能它是真的被超子給整怕了,到了門口見里頭有生人,一個刹車停在了大門處,小心翼翼的用鼻子嗅了一陣確定那個整它的人已經走了後才翹起尾巴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三個人帶著一條狗開始向山里走,他們這是准備去獵山雞,也就是野雞。

  獵山雞是一門技術活,光槍法好,那是沒用的,小時候我曾經有幸跟父親也去獵過一次,所以記得比較清楚。要想獵到山雞,時間必須是太陽下山後,天色還沒有大黑,此時需要人有一對非常靈敏的耳朵。山雞在天黑之前會完成覓食,因為它們在夜間的視力非常不好,所以山雞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點飛到樹上去過夜。而獵人,在傍晚時分,就需要豎起耳朵聽山雞飛的東西,它們的翅膀和叫聲都會暴露出自己的方位。

  確定了大致的方位後,獵人只需要帶上獵槍和強光手電便可以收獲獵物了。山雞是站在樹上睡覺的,當人用強光手電照住它的時候,山雞就會陷入短暫性的失明。此時的它們是不會動的,只會傻乎乎的站在樹杈上當活靶子,而像老農用的這種土銃,里面裝填的是黑火藥和小鋼珠,殺傷面積是成片的,而山雞又是成群活動的,我父親的曾經最高紀錄是一槍打下來六只。


  老農是順著白天他們走的那條小溪走的,他說山雞喜歡在溪邊活動,走了一里路,又饒到竹林里頭,七拐八拐後出現了一大片的楓樹林。

  這些個楓樹林粗的有兩三人合圍,最細的也有水桶粗,這些樹上都訂著一塊藍色的鐵皮小牌子,上面統一寫著:古樹名木、依法保護。老農說,這是前年縣里頭派人來訂的,很少有人知道這里有塊林子,聽林業局的人說他們也是通過衛星遙感才發現的。

  楓樹林里時不時的影藏著一些小土包,偶爾也有幾塊殘碑露在地面,大多都不是完整的。老農說這地方他們是在五十年代遷過來的,他們來的時候這里就已經這樣了,鄉下人講究規矩,他們認為這里既然是有人先占了,便不可以再來打擾。于是這片林子外圍一里地范圍幾乎都不再砍伐,灌木叢和竹林也是越長越密,到了現在就徹底被包圍在里頭。

  老農選擇的狩獵點就是這片楓樹林,他也是打獵的時候才會來,這地方人的氣味幾乎沒有,野獸自然也就多。老農已經不打獵很多年了,若不是為了招待他們,自己也不會獨自進山。

  以查文斌的經驗看,這地方是背陰面,常年曬不到太陽,雖然說山腳下有條小溪,但水勢太小,山勢又很險惡,實在不像是一個大規模的墳地。看著那些個小土包,他估摸著應該就是普通的先民聚居地,隨便挑個方便的地兒葬了。

  但是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最初的判斷。就在老農蹲守的地方,查文斌看到了幾塊切割整齊的長條巨石,上面已經布滿了苔蘚,大多數已經斷裂。他抬頭一瞧,果然,在離自己約莫五百米的山頂上隱約有一座建築。天色太暗,這里林子又太密,查文斌想問老農,卻被老農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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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農用手輕輕指了指自己的右側,在一片低矮的箬竹後面有東西正在瞧瞧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音。老農抬起槍慢慢的瞄准著,他示意查文斌和大山往後靠,因為這一代活動最多的動物就是野豬,這杆槍里裝的彈藥只是用來打山雞的,就算是頂著野豬的腦袋打也只能傷個皮毛。

  很快,一頭全身長著黃褐色條紋的幼豬率先鑽了出來,接著又有兩頭,這些小野豬完全沒有防備,只顧著在地里用嘴拱來拱去搜尋食物。

  隨著箬竹後面的動靜越來越大,老農也越來越緊張,作為一個有經驗的老獵人,他知道如果他開槍後果便可能會很嚴重。他甯願碰上豹子這樣的猛獸也不願意去招惹一頭受傷的野豬,尤其是帶著一群幼崽的。

  也真該那一天他們會出事,一頭不長眼的幼豬估計是吃飽了,跟自己的小伙伴們戲耍起來,滿地撒歡的跑著。雖然它們個頭小,速度卻不慢,一溜煙的功夫就能消失不見,但這只小的奔跑的方向卻是沖著他們隱蔽的地方。

  這送到嘴邊的獵物不要可說不過去,雖然老農心里有一百個不願意去招惹它,可有人卻不怕!不能說是人,而是一條狗,那條大黃狗先前一直被老農按在地上趴著,它倒也聽話,可現在眼瞅著那只小野豬竟然沖到自己跟前了,那怎麼還能憋得住。


  老農只覺得手掌心一空,那條大黃狗如箭一般射了出去,朝著那頭小野豬的脖子狠狠的撲了過去。“昂”得一聲慘叫,林子里活動的其它幼崽呆滯了片刻之後立即四下逃竄,那只被大黃狗撲倒的幼崽正在地上拼命打著滾,狗和豬的叫聲一時間混雜成了一片。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不遠處的林子里開始傳來一陣“噼里啪啦”得聲音,老農趕緊大聲喝道:“蛋蛋,快回來!”

  但凡是打獵的狗都有一個臭脾氣,到嘴的獵物它是輕易不會放棄的,它依舊在撕咬著地上的那頭小豬,卻沒有發現自己的災難即將來臨。

  站在原地,他們可以清晰的看到不遠處的灌木叢被什麼東西撞擊著,斷裂的樹枝甚至飛到了一兩米的高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林間硬生生的開辟出來一條道路,一頭渾身長者鬃毛的黑色母豬如同子彈一般沖了出來,幾乎是一瞬間,它的嘴巴狠狠的打在了那只名叫蛋蛋的黃狗身上。可憐的蛋蛋立即倒飛出去了四五米遠,又在地上接連不知打了幾個滾才停下。

  幼崽收到攻擊的母豬是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棄敵人的,它並沒有停下來檢查奄奄一息的幼崽,而是立刻沖向了正在地上打滾的黃狗,一頭體重二百斤的母豬不要說是對付狗了,就算是人被它咬上一口也能去掉幾斤肉。

  老農也是救狗心切,他大概忘記自己槍筒里裝的只是鐵砂了,抬起土銃抬手沖著那母豬就是一槍。“呯”得一聲槍響過後,那只母豬一聲慘叫,一粒鐵砂不偏不倚的擊中了它那幾乎看不到的眼睛,爆裂的眼球有半個都掛在了外面。

  母豬自己受到攻擊,它放棄了黃狗,轉身就沖著老農奔來。單連發的土銃此時就是一根燒火棍,被受傷野豬咬死的獵人每年都有,這在過去的浙西北根本就不算是什麼新聞。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巨大的身影從老農背後的那塊大石頭上縱身一躍,他的手中舉著一塊百來斤的巨石,那是一塊斷裂的長條石。巨大的石頭被他舉過了頭頂,那野豬離老農不過四五米的遠的時候還是沖刺而來,那個巨大身影跳下的時候嘴里大喝了一聲:“找死!”

  這一聲喊得那叫一個響亮,就連那只受傷的母豬都被鎮住了。突如其來的這一幕讓一只眼睛的母豬有些懵了,它竟然停下了腳步。可是大山卻沒有停下,高高舉過頭頂的巨石在他手中就像普通人拿著一塊磚頭,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抓住了這一記空擋。“砰”得一聲,巨石和頭骨同時裂開的聲音響在了一起,那頭將近兩百斤的母豬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老農的嘴巴都張成了“0”字形,當了一輩子的獵人,這麼暴力和血腥的狩獵還是畢生第一次所見,有人竟然用一塊石頭搞定了一頭成年受傷野豬……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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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24:25 |只看該作者

第437章 星圖

  老農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的眼神死死的盯著離那只自己不足一步之遙的凶猛野獸,知道自己剛才就差點去閻王殿報道了。

  大山倒提著那條母豬後退,單手一扯,二百斤的東西在他手里顯得那麼的沒分量。

  老農回過神來看著查文斌指著大山說道:“他是干什麼的?”

  查文斌笑笑道:“一個粗人,力氣大了點罷了。”“俺的個親娘哎,也太厲害了,晚上可以給你們弄頓野豬肚吃了,那是個好東西。”

  被狗咬傷的那只小豬被一同帶下了山,這樣的傷勢在野外,它是活不過三天的。老農打算替它治好傷豢養在自己家中,這東西,養得好的,跟家豬沒啥區別。

  臨下山前,查文斌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只是這會兒天色真的黑了,他模糊到只能看見一團略高的凸起。

  下了山,大山幫著那老農一起收拾,足足弄了一個多鍾頭。這野豬最好的地方就是肚兒,這東西對治療老胃病有著神奇的效果,得清燉,就是味道有點苦,這野豬肚兒好不好得看肚子里頭有幾個“釘”。所謂的“釘”就是一種類似于老繭的東西,是長在肚子里頭的,“釘”越多,代表這個肚子越補。這是我們當地的一個偏方,我父親的老胃病便是吃這個吃好的,如今一只野豬肚兒得賣上3000塊錢,已經不是尋常百姓能吃得起的了。

  打開肚子的一瞬間,老農驚呆了,過了半餉他才叫道:“弄到寶了,弄到個寶啊!”查文斌自然是不懂這里頭的門道的,因為這只肚里有足足九個釘,而且都有銅錢般大小。

  查文斌低頭看了一眼道:“就是老繭吧。”因為野豬是食性很雜的動物,經常會吞咽一些堅硬到不能消化的東西,久而久之,它的胃上面就會摩擦生成一層角質物。

  老農仔細清理著里面的汙穢,他有些興奮的說道:“這可是寶貝嘞,這麼多的釘還是頭一次見,一個釘就能賣200塊錢,這個肚兒少說值2000塊。”

  查文斌笑道:“那您就留著明兒拿去賣。”

  老農咧著嘴笑道:“這可不好使,你們這些年輕後生得多吃這個,對你們有好處。”

  肚子里翻出來的都是一些沒被消化的東西,老農就在河邊收拾的,逃出來的東西就往河里丟,他手在那肚子里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覺得好奇就放在河水里沖了沖,原來是一個雞蛋大小的圓球,拿在手里還挺沉的。

  “我說咋這麼多釘呢,蠢豬一條,真是什麼東西都敢吃。”老農順手把那圓球往岸上一丟,恰好就丟在了查文斌的腳邊上。

  查文斌是顯得無事,就用腳尖磕了一下,這一波弄不要緊,下一秒他的身子就蹲了下去。

  這個球形物體上有著不少斑斑點點和劃痕,查文斌拿起來放在河里又仔細沖洗了一遍,用衣袖輕輕擦去上面的髒物和水漬這才完全把那東西給露了出來。

  此時東方太白金星已經升起,查文斌摸著手中的那個球放在自己的眼前不停朝著那顆星星轉動著方位,忽然有一下,他感覺到眼前有一陣白光閃過,只是一個呼吸造成的顫動就讓這陣白光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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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文斌盯著手中的那個玻璃球端詳了好一陣,說道:“大山,去弄幾個小棍兒做個三角架子來。”

  大山隨手找了幾個小樹杈用繩子一紮就完成了,查文斌把架子放在院子門口,架子上是那枚圓形的球,查文斌一會兒抬頭看著天,一會兒又不停的去翻動著那個球,一直到老農在里頭讓他們去吃飯才作罷。

  晚飯很豐盛,農家味十足,大塊的野豬肉都是清水燉的,幾個小菜配上老農自家釀的米酒,三個人吃的倒也爽快。大山酒量好,陪著老農一塊兒喝,查文斌夾了幾口小菜吃了個饅頭就沒有繼續動了,這些年他吃的一直都很少,堅持以素為主。

  酒過三巡,老農已經面紅耳赤了,話也開始多了,老農年輕的時候當過幾年兵,退伍後做了護林員,在這兒一呆就是一輩子。

  “老了,走不了了,也舍不得走,哪天我覺得自己快不行了了,就自己給自己掏個墳鑽進去。現在不都搞什麼火化麼,那個燒的人就只剩下渣渣了,我不去,我也不讓別人去。”老農揮舞著手中的大碗使勁喝了一口道:“我還要下去陪我那個老婆子呢,燒的黑漆漆的,她還咋認識我……”

  你干一碗,我來兩碗,兩個人乒乒乓乓的干掉了足足一壺米酒,到了天完全大黑的時候,老農已經不省人事了,趴在桌子上呼嚕連天。

  收拾了碗筷,查文斌和大山把老農抬進了屋里,屋子很簡陋,一張床,兩個木頭箱子,牆角上靠著的都是些農具,一眼就能掃的過來。西北角還有個房間,推開一瞧,里頭蜘蛛網都能掛到臉上,黑漆漆的得也每個電,床倒是有一張,只是沒鋪蓋。在野地里都睡得慣,對查文斌來說這就算是豪華別墅級待遇了,他去豬圈里抱了一些干草鋪上讓大山先去睡會兒,有事他會來叫,然後關上門就自個兒出去了。

  夜里,山間的空氣好,能見度又高,漫天的星星互相交織著。查文斌又去撥弄那個球了,這個球之所以讓他這麼著迷,是因為它是一件非常稀罕的東西,名叫做:觀星球。

  古人在祭司或者占卜的時候都習慣問天,所謂的問天就是觀星象,古人又把天上的星象繪制成了圖,稱為星宮。星象是道家里頭不可缺的一門學問,也是極其深奧的一門學問,這門學問有一個師祖叫做陳卓。

  陳卓是吳國人,據說此人將春秋戰國時代流行的三位星官的各自體系進行了彙總,然後經過自己的編撰,將天上的星星編成了一副共計283官1464顆恒星的星表,後又將此表繪制成了一副星圖。據說能參透此星圖的人能夠測過去,明未來,通國運,曉天命。後吳國被滅,此圖就流落民間,最終落在了漢高祖劉邦的手中。

  劉邦本乃一小小的泗水亭長,潑皮無賴一個,當蕭何看到劉邦腿上有七十二顆黑痔時,毅然決定跟從劉邦,並助其打天下。蕭何推崇黃老之術,也就是現代道教的前身,此人精通星象,他認為劉邦乃是七十二地煞化身,是帝王之命,遂跟從四處奔走,出謀劃策,是劉邦能成事的關鍵人物。蕭何最厲害的便是觀星象占卜,劉邦這人心機極重,上位後立馬除掉了韓信和英布等異姓諸侯王以鞏固自己的權利。蕭何得以保命並後續繼續得到重用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獻出了自己的星圖,沒有了星圖的蕭何只是個謀士,他再也沒有占卜問天的本事,後來這幅星圖被劉邦毀去,至此,那副完整的星圖從此失傳。

  而查文斌所學的,只是這幅星圖中最為簡單的三垣和二十八宿兩種,不過幾十個恒星,運用這種星術道士們就已經能占卜問事,預知吉凶禍福,若是能得到全部的星圖,參破天命並非不可能!

  這個球上密密麻麻的分布著無數的點和線,看似雜亂無章,但是查文斌卻准確的鎖定了其中的二十八星宿所在的位置,而其它的那些點和線,如果仔細看,就可以發現其中是有規律可尋的。現在,他十分確定這個球就是一副星圖,因為每當最頂端的那個點對准了自己星位的時候,星光就能直接從那個點穿透直射到地面,就和激光筆穿透玻璃球的道理一樣。

  在道家修行的人看來,能發光的東西都是有能量的,而自然界無外乎就是日月星光,所以一直以來日月又被看做是陰陽交替變化之力,過往者能把握住這兩種力量的都是傳說中的神仙級人物。而能運用星光的人就更是鳳毛麟角了,因為星光是超越日月的存在,它屬于更遙遠的天!

  查文斌不停的轉動著小球,時不時的有光線穿透射到地面,每當他確定對一個位置的時候,就等于多讀懂了一個星象,如此這般的比對,加以時日,熟讀那1464顆星星並非不可完成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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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24:47 |只看該作者

第438章 守陵人

  這這玩意怎麼會出現在一只野豬的肚子里?查文斌是道士,他不會去思考為什麼,他只相信這是定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既然到了他手里,他收了便是。不過對于山尖那個鼓起的山包,他並沒有在飯桌上提起的意思,在江湖上打的滾多了,現在的查文斌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查文斌了。除了自己人,他誰也不會相信。

  一個有經驗的老獵手是絕不會讓自己的獵狗去招惹危險的,站在大山身後的查文斌看的一清二楚,他是故意放開那條狗的。任何動作或者語言上的慌亂都是可以通過表演呈現的,唯獨眼神,大山殺死那頭豬後,老農的眼神里是鎮定。

  守陵者,這是查文斌能夠猜到的身份。

  浙西北是吳越貴族們最喜歡的安葬地,因為這里有一條南龍所在的天目山脈,這是整個華南地區最大的龍脈,精通天文地理的他們早在數千年前就為自己找好了這塊安息地。不誇張的說,一直到80年代國家開始進行大規模的文物保運動之前,浙西北的古墓被盜挖的現象是十分猖獗的,從這里出土的陶器、玉器甚至是青銅器和漆器被大量的流進黑市。其中最多的便是從西周到漢這六個朝代的古墓,且大多數都為貴族墓葬,沿著蜿蜒的天目山脈分布在各個深山老林里。

  這個位于幽嶺一側的小山坳可以斷定是一個規模巨大的墓葬地,但是這里卻又從未被盜挖過的跡象,那只能有一個解釋:此處有人看守。

  夜里查文斌並沒有入睡的意思,他在等,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一顆流星突然閃過,往西北方向落去,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拖痕。

  查文斌身後有人說話道:“天火墜,劫難逃啊。”扭頭一看,原來是那老農起來了。

  “還沒睡?”“喝多了,起夜,你怎麼還不睡?”“等你起夜。”“等我?您開玩笑了吧。”

  查文斌指了指屋里那扇還點著蠟燭透著光的小窗戶道:“我從未看到過他喝酒喝醉過,就是你再拿兩壺出來,他也喝不醉,所以,酒有問題是麼?”

  那老農也不回避,只是嘿嘿的笑。查文斌接著說道:“我不是來盜墓的,老人家不用這麼防著。”

  那老農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從身後拿出一根長繩,重要的是他的腰間還別著一把鋸短了的沙噴子:“你這人倒是爽快,我尋思著要是我出來你不在,我就准備綁了你那同伙,看來你們真不是來盜墓的。”

  查文斌拿起那個球對著老農道:“這個東西能不能送給我?”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是賣給我。”


  老農再次哈哈大笑:“拿去吧,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塊石頭罷了。”

  “這不是普通的時候,它是件寶物。”查文斌如實說道:“這上面記載的很有可能是一副失傳已久的星象圖,如果拿到黑市上去,這東西真的可以換很多錢。”

  “糟老頭子一個了,我要那麼多錢干嘛?”老農抖了抖手中的長繩道:“我們程家世世代代守在這里,沒想到祖宗的墳山都要守不住了,年輕人都為了一個錢字往外跑,等我這把老骨頭都入了入土,這地方我尋思著也保不住了。”

  “那您知道我們是怎麼找到這兒的嘛?”

  老農笑道:“是那塊鐵片片吧,那個小伙子我認得,一看就是干那行的。”

  查文斌有些不解了,既然是位守陵的,又怎麼會?“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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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嘛,那東西也的確是在這河里沖下來的,我本是打算拿那個多引些盜墓賊來的。我年紀大了,這片山守不住了,我就尋思著弄點動靜出來好讓政府來注意這里,把它交給政府總比到時候連我的棺材都被撬了要好吧。”查文斌是這麼想到,原來這老農的心思是如此縝密,不過這也幸虧是落在了超子手中,要真是落在盜墓賊的手里,這個老農行怕是現在已經凶多吉少了。

  “您放心吧,跟我們一塊兒的就有政府的人,只是這地方好像也不大太平,您在這兒住的那麼久了,有遇到過啥怪事沒?”

  那老農收起槍來坐在門口那個石磨上道:“嘿嘿,小哥不是政府里頭的吧?”

  “不是。”“那你是干啥的哦?”“我是個道士。”“……”

  兩人就這樣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開了,那老農也是個話癆,人和人之間的信任就是建立在坦誠的基礎上。查文斌對他沒有隱瞞任何,老農自然也就願意和他說,任何一個在大山里頭住了一輩子的人都會有滿肚子的話。

  老農說,很早以前他們的祖輩就是這兒守陵了,但是陵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山上那些個墳包包都是他們程家一代又一代的守陵人自己的墓穴,長輩對下一輩唯一的教誨就是守好這方圓五公里內的這片大山。或許是祖先亡靈的保佑,數千年來,這小小的一畝三分地逃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天災和人禍,就連那次席卷了整個浙西北的太平天國運動也沒有驚擾到這里。但是每一代的祖先都會對自己的子嗣留下這樣一個規定:夜半不過橋!


  所有的住宅都修建在山的東邊,而墳地都在西邊,東西兩邊中間有一道石橋連接,橋下就是那條小溪。白天這里的人可以去西邊的土地和山林間勞作,但是過了午夜時分,任何人等不能跨過那道通向西邊的橋。老人們說晚上,這道橋是留給先祖們回家用的,若是出去便會擾了先祖們的亡魂,那是要受到懲罰的。

  原先最多的時候,這里有三十來戶人家,小村莊里盡量保持著互相通婚,不得已的時候他們會選擇去很遠的地方“買”媳婦回來延續子孫後代,這樣封閉的模式造成的後果就是人口開始逐漸減少。到了他們這一代,就只剩下了四戶,如今那三戶又都遷了出去,用老農的話說他們已經背叛了祖先的遺訓。

  在物質文明還未足夠發達的一百年前,人們只需要有土地便可以立足,但是今天,人們更多的渴望的是都市和現代。在欲望的沖擊下,任何信仰都是會被動搖的,老農說他並不恨他們,因為祖先已經給貪婪的後代們實施了懲罰。

  1984年,除了老農之外的最後一戶人家就已經遷了出去。1985年冬至的前一天,其中一戶已經遷出去的人又折了回來,那人按輩分是老農的侄子,名叫做程明德。他回來的那一天還帶著一個異鄉人,說的話老農聽不懂,像是廣東口音。他們二人也是借宿在老農家中,老農宅心仁厚,自家侄子當然是熱情款待,誰知到了半夜,那兩人摸了漆黑准備出門。

  冬天,山里冷,取暖用的是木炭放在銅盆里。因為沒有燈,兩人踩翻了銅盆驚擾到了老農,老農起床詢問,只見那兩人手里拿著各種鎬頭和鐵棍。質問之下,程明德親手把老農給綁在了家中的門柱上,那時老農才明白著兩人是回來盜墓的。

  正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程明德80年代南下廣州准備發財,但又無一技之長很快就落得流浪街頭。後經幾個流氓介紹,結識了一名港商,在兩廣地帶干起了盜墓的勾當。程明德提起了自己的祖輩是守陵人,但凡是有專人看守的陵墓不是皇族也是貴族,那名港商便派了一個懂行的馬仔跟他一塊兒回來摸情況,不想驚擾到了自己叔伯,索性露出強盜本色。

  老農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侄子和外人奔向世世代代守護著的大山,要說程明德早就忘了先祖的遺訓,什麼半夜不過橋的規矩已經完全被欲望所打敗了。這大山里頭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老農就是掙紮也是白費力氣,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他才掙脫開了繩索,提著獵槍就准備去找那兩人。哪里想到,才走到橋上就看見下面小溪里頭躺著兩具尸體,均是面部朝上,四肢張開。

  那橋下有一方小水潭,水深不足一米,這兩人就算是掉下去也不可能被淹死。尸體就在水潭里頭形成的回流里來回的打著轉兒,老農當時選擇了報官,法醫最後的鑒定結果是:冬天橋上結冰,兩人是因為腳滑落水溺亡的。

  那個年代剛好又是嚴打,程明德和那個馬仔的身份很快被核實,作為兩個有前科的人,官方給他們下的定論是:兩個流竄多地的流氓在入室搶劫後慌亂逃竄意外致死。

  這件事,老農一直認為是祖先顯靈懲罰了惡人,也更加堅定了他守陵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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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烽火台

  守護一座寶藏的故事多見于小說或者野史,但這樣的故事卻往往真有其事,守護的人甚至不知他守護的到底是何物,那是一種信仰,一種對祖先的承諾。程老農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從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的祖父就告訴他後面那座山是他必須用一生去守護的東西。

  查文斌堪輿風水的經驗說不上是頂級,但也不至于看走眼,無論是地形還是方位此處都不是絕佳的陰宅選址,能讓一家人世代用生命去守護的,同樣絕對不可能是一座簡單的祖墳山。

  楓樹林里那個模糊聳立的陰影,那些巨大的長條石塊,他相信那是一座來自前人的遺址。他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但絕不是一個合適的詢問者,他沒有超子的口才,更多的他習慣于收集對方的信息加以判斷,所以,心中的諸多疑問連一個字都沒有提。

  第二天一早,大山就頭痛,他只覺得自己太陽穴附近的兩根神經都要爆炸了。見到老人的時候,他還嚷嚷著昨晚的那酒後勁真足,他從不會去懷疑,在大山的世界里,只要是能跟查文斌親近的人一定是好人。

  老農煮了一碗黑漆漆的東西用碗裝著讓他喝,說是解酒的,大山一口氣灌了下去頓時覺得肚子里那股難受退了下去,其實查文斌知道那是解藥。

  上午七點,超子他們就先到了,有很多所需要的裝備都是雇了騾子馱進來的,為了照明,超子甚至弄來了一台汽油發電機。冷所長回省城去打報告了,作為一次探測性的發掘,他不需要准備太多,相信明天就能帶著手續回來了。

  冷怡然的工作證讓老農徹底打消了心中的疑慮,他哭著說守了一輩子的地方終于可以交給政府去處理了,但是他能提供的線索實在太少了。

  查文斌倒是對那座橋挺感興趣,那是一座長約兩米,由四塊厚重的青石板構成的小橋。橋面沒有欄杆,簡單得就像是江南水鄉里最普通的石橋,橋下如老農所說有一小水潭,就算是在雨季,這個水潭也很難淹死超過十歲的孩子。但是查文斌可以確定這地方死過人,走到橋下,這塊不足三個人並排的地方溫度驟降,一股陰冷之氣從橋下噴湧而出,人還未走近都可以感覺到背上的汗毛會往起豎。

  這種感覺就是人潛意識里對危險的自我反應,每個人都有預知的能力,或多或少都有。比如買房,如果說買到的房子里頭曾經死過人,特別是死于非命的,晚上就是會睡不著覺;再比如,很多人都會講某某地方瞧上去陰森森的,其實並不是那地方沒有光,而是那地方的確不乾淨。

  橋看不出還有什麼別的不一樣,但如果給查文斌多一些時間,他就能找出破綻所在,這橋最古怪的地方就是它的橋墩。一般來說,為了平衡橋面的重量,橋墩肯定是位于橋的最中間;但是這座橋不是,它的橋墩查文斌用手臂粗粗量了一下,大約是按照3:7的比例修建的。靠東邊的要短,靠西邊的要長,這個設計是讓查文斌最琢磨的地方,如果說真的是刻意為止的,那這道橋的設計者的確是個高人。

  中國人設計陽宅最喜歡的方位都是坐北朝南,東西朝向的極少,一個是陽光照射問題,還有一個則是有關生死的說法。東方是太陽升起的地方,意味著初生,是活力和生命的象征;西方則是日落,那是死亡和黑暗。這個村子位于東邊,而陰宅則選擇在西邊是符合這個最簡單的風水說法的,但是那道橋的比例卻大有學問。

  在阿拉伯數字“0”穿入中國之前,古人認為最大的數字是九,所以帝王又叫做九五之尊。但是道家則相反,道家認為最大的數字是“三”,因為三是一個生數,“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此處的一是指元氣,二指元氣生陰陽二氣既太極,陰陽二氣又生天地人三界,三界就可以生萬物,一氣化三清就是這般來的。

  所以,靠近東邊這段是三,就算是晚上走這道橋,從東邊往西邊走,只要不過橋墩,查文斌認為是不會出事的。而橋墩的另一邊就不是了,七在道家里頭是一個圓滿的數字,是天罡之數,代表著一個輪迴的完成,那是留給陰間的人站在橋頭眺望故鄉的路。再往前就是三生人間界,來不得,所以即使西邊的山林里頭墳地再怎麼多,住在東邊的人都不會被驚擾,一座橋早已把陰陽兩界分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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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是屬于它們的,當活人從東邊過橋的時候,只要跨過三生,橋那邊的人就會迫不及待的迎接你進入它們的世界,這便是所謂的“半夜不過橋”。

  更多的查文斌沒有時間了,因為超子已經趕著騾子開始往山上走了。查文斌想先去昨天看到的那個山頂陰影處,他和大山需要在前面帶路,穿過那片楓樹林,還可以看到昨天被大山砸斷的那塊巨石和地上的血跡。

  往上再爬一公里,路上到處都是那樣散落的長條石,超子說這些都是人工打磨的石頭,可以看得出這地方真的有什麼大型建築。等近了終于看到了昨天他想看到的那東西的真面目,那是一座高約三米的建築,用的就是這滿地散落的長條石搭建的,一塊石頭是一步台階,逐級向上遞減,總體呈金字塔狀,只可惜到了一半左右的高度就坍塌了。

  超子爬上去可以看見這建築本來中間的位置是空心的,現在里頭亂七八糟的橫著很多石頭,整整一個上午他們四個男人就負責把這些石頭從里頭清理出來,而冷怡然則記錄了每一塊石頭的編號和它原來所處的位置。

  到了下午,整個內部被完全清理空了,可惜的是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這些石頭僅僅是在平地上壘起來的,超子用洛陽鏟往下打了足足十五米都是生土,這證明此處沒有他們想要找的東西。

  位于山脊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弄這麼一個玩意兒出來肯定不是為了好看,那些被搬出來的石頭上有火燒過的痕跡,超子說,這東西很有可能在過去就是一烽火台,用來通報敵情的。而查文斌卻不這麼認為,縱貫整個浙西北的曆史,幽嶺在隧道通車前充其量就是一無人區,既無戰略價格更無經濟價值,有誰會在這樣一個沒有價值的地方修建軍事用的烽火台?

  趁著天沒黑,查文斌想順著山脊向北面走,那邊的山勢更高,如果那個銅片是被水沖下來的,那起碼也先得找到那條河的源頭。

  拉著沉重的物資在山林間穿梭並不是一件好差事,尤其是數千年來都沒有人砍伐過的老林子,倒塌的樹木和茂密的灌木叢使得他們的行程不得不在揮舞的大刀和罵聲中繼續。看似一段不過兩公里的路,他們整整走了一個下午,這里開始出現了第二個“烽火台”。

  和前一個一樣,這里也倒塌了,只是比前一個稍好。超子和大山用刀開辟出來了一塊空地,這里就是今晚他們的宿營地,從這兒爬上大樹,超子可以看見老農家冒煙的煙囪,但是他卻看不到距離自己十米以外的任何地表,樹林太密了。

  晚飯吃的是火鍋,用幾塊石頭架上鐵鍋放點調料煮開即可,野外工作,這幾乎就算得上是豪華晚宴了。查文斌這次出山大部分是因為超子賣了冷所長口中的國寶,還有一個則是幽嶺這地方真的非常不太平。

  自從幽嶺隧道建成通車以來,在這個來回不足一公里的地段已經出了數十起事故,加上沒通車之前的盤山公路,每年都有數條人命葬送在這段青山綠水中。走過這條路的人或許前一秒還沉浸在山巔的美景,一段隧道一段竹海再一段隧道,這兒的確很美,但是下一秒或許就是車毀人亡。任何一條奪命的公路除了其本身的就存在的危險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風水。路同樣是人造建築,而且對風水的影響比一般建築物要大得多,從形狀上來看,路更像是一條蜿蜒的龍,只是這條龍是凶還是吉就不一定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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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5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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