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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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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08:34:05
第41章 拜訪
  洛大師是一品陣師,拒絕了嚴教習的請求。

  嚴教習隻能退而求其次,找一些未入品但已鑽研陣道多年的陣師,請他們收墨畫爲弟子。

  但有的直接拒絕,有的推三阻四,還有的雖然答應,但提出的要求太過出格,一旦答應了,墨畫終身就隻能被當成工具和傀儡,毫無自由可言,這樣與賣身無異。

  嚴教習四處輾轉多日,仍舊無果,回到居所獨坐,獨自喟歎。

  過幾日他便要離開,時日無多,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先生,恐怕就耽誤了墨畫修行陣法的進度。

  嚴教習思來想去,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他将墨畫的試卷封好,單獨放入儲物袋中。

  傍晚時分,嚴教習離開通仙城,徑直向通仙城外的東南方走去。

  通仙城東南方有處山峰,秀美僻靜,風景瑰麗,自成幽趣,山間坐落着一個山居庭落,并無牌匾,也無門庭,隻有一條小小的山路通向府内。

  嚴教習伫立山下,許久後聽得耳邊響起一個枯瘦的聲音:

  “請。”

  這聲音似在耳邊,又似乎回蕩在識海。

  嚴教習神情愈發謙遜,理了下道袍,拍了拍腰間的儲物袋,神情堅定地邁步上山。

  而墨畫這邊,他打算從通仙門退學了。

  墨畫本身就是外門弟子,與宗門的關系,隻是簡單的花靈石學修行的利益關系,有一點情分,但這情分也不算多。

  尤其是嚴教習要走了,外門不再傳授陣法了,墨畫待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的靈根,注定了他靈力不會太強,修行速度不會太快。

  宗門傳授的其他内容,例如煉體、煉丹、煉器、制符等,對墨畫而言也有些雞肋,學之無用,棄之可惜。

  墨畫想學的,并且能有修道前景的,隻有陣法。

  但外門之中,除了嚴教習,墨畫不認爲還有誰能教得了他陣法。

  大虎三人也要退學了。

  但他們退學,不是因爲教習,單純是因爲家裏窮,付不起宗門的束脩以及新增的各種費用了。

  據墨畫了解,老掌門過幾個月就退位了,不再過問宗門的具體事務,所以現在宗門裏,是錢長老說了算,換言之,是錢家說了算。

  錢家打算改革宗門,改革的手段五花八門,但核心的要點,就是多收靈石。

  無論是煉丹、煉器還是符箓之類的功課,之前隻教最基礎的,現在還會教高深的東西,但都需要額外收靈石。

  包括之前功法的傳承費,也是錢長老以“宗門傳承,得之不易,傳之有償”的說辭,額外增加的。

  錢家改革後,一些家族子弟,或家庭富裕的弟子,花費更多的靈石,可以學到更好的傳承。

  但外門弟子中的底層修士,尤其是一些散修,基本上學不到什麽,而且還要付出比之前更多的靈石作爲宗門束脩。

  這樣散修弟子,除了退學,也沒别的選擇。

  就這樣,通仙門通過改革,以修士的家境爲基準,将底層貧寒的弟子,逐漸剔除了出去。這些底層的散修弟子,也無法再到宗門修行,将來修道之事,隻能自求多福了。

  墨畫将退學的打算跟爹娘說了,墨山不太同意,但也知道沒辦法,這不是墨畫一個人的事,而是整個通仙城底層散修的事。

  柳如畫倒是無所謂,她知道墨畫修行刻苦,心裏也有主意,他既然決定退學,必定是宗門裏學不到什麽東西了,所以并沒有說什麽。

  現在食肆生意不錯,哪怕兒子在家什麽都不做,她也完全養得起。

  就這樣,煉氣三層的墨畫,就從通仙門退學了。

  墨畫去宗門簡單地辦理了下肄業手續,還領了宗門退還的半年束脩,大概五六十枚靈石。

  退學之後,最大的問題,就是功法了。

  墨山答應走獵妖師的門路,問問有沒有适合墨畫修煉的功法,但是要花上一點時間。

  此外的問題,就是陣法。

  沒有宗門的教導,墨畫隻能靠自己學了,再或者找個陣師拜師。   
  但墨畫也知道,散修想拜陣師爲師是很難的,不是所有陣師都跟嚴教習一樣,心懷寬廣,樂于傳道授業的。

  墨畫想抽空去拜訪下嚴教習,感謝這段時日來,嚴教習的悉心教導。但他也不知道嚴教習住哪,就在他想去找莫管事打聽時,嚴教習找到了他。

  幾天不見,嚴教習神情有些疲倦,像是在爲什麽事奔波。

  墨畫恭恭敬敬向嚴教習行禮,嚴教習颔了颔首,便問道:“你還想學陣法麽?”

  墨畫點了點頭。

  嚴教習贊許地看了墨畫一眼,然後道:“你随我來。”

  墨畫随着嚴教習來到了通仙城外,東南方的一處山峰。

  墨畫記得大虎他們說過,這裏的山峰,似乎是被什麽人買下了,用來隐居修行,杜絕修士來往。

  這山間并無妖獸,也沒有什麽名貴的靈草,更别說什麽靈礦了,唯一的好處,就是景色秀麗,而且環境幽靜。

  通仙城多散修,疲于奔波,不會留戀于山景,所以一般修士也很少到這裏來。

  嚴教習将墨畫帶到山腳,道:“這山上住着一位隐居的先生,是我偶然間結識的,平日我不會來打擾他,但過幾天我便要走了,所以帶你來看看他。”

  “這位先生會陣法嗎?”

  嚴教習點點頭,“不錯,這位先生在陣法上的造詣極高。”

  “是一品陣師麽?”墨畫好奇問道。

  “具體什麽品階,我也不清楚,但至少是一品。”

  墨畫肅然起敬。

  一品陣師就已經不得了了,一品以上的話,墨畫想都不敢想了。

  但墨畫又心中好奇,不知道一品以上的陣法,是什麽樣的……

  是不是真的如同傳聞那般,有竊奪造化,改天換地的威能。

  “這位先生爲什麽住在這麽偏僻的地方呢,因爲不喜喧鬧麽?”墨畫又問道。

  “先生生性淡薄,不喜俗事,所以不希望受人打擾,這處山峰,也很少有人會來。”

  嚴教習看着墨畫,道:“你已經猜到,我爲什麽帶你來了吧。”

  墨畫點了點頭,道:“是爲了讓這位先生,收我做弟子麽?”

  嚴教習颔首,“你猜的不錯。我能教你的東西不多,所以希望先生能指點你一下。”

  “您已經教了我很多東西了。”墨畫感激道。

  “我所能教你的,遠不如這位先生。”

  “可是……”

  嚴教習搖了搖頭,“你還小,不太明白,将來你見識越多,便越發知道陣法的浩瀚精深,遠不是區區煉氣,乃至築基修士所能參悟的。你神識過人,悟性也好,也很勤勉,是個學陣法的好苗子,所以你要珍惜這份難能可貴的天賦,萬不可辜負你的才能。”

  “今日我帶你登門拜訪,便是希望你能拜入這位先生門下,他性情淡泊,不願收徒,你能做個記名弟子也是好的,即便隻學到幾分皮毛,也能讓你在陣法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嚴教習手往前指,面前便是一條山路,綿延着通向山腰,山腰雲霧缭繞,雲霧中坐落着的,是一扇簡單但神秘的院門。

  嚴教習囑托道:“你自行上山,态度需恭敬,先生問你什麽,你如實作答便好,他若收你當弟子,那便是你的福緣,若是不收,也無需氣餒,隻是福緣未到而已。”

  墨畫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不由地看了嚴教習一眼。

  “教習……”

  “去吧。”嚴教習不再說什麽,隻揮揮手道。

  墨畫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邁着小步子,背影堅定地往山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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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08:34:24
第42章 心路
  山間有雲霧,雲霧中有庭落,庭落有竹門,門口一條小路,蜿蜒到墨畫腳下。

  看上去并沒有什麽異常。

  墨畫邁步,踏上小路,而後神識便感覺到一陣波動,似乎有什麽被觸發了。

  但放眼望去,四周山峰還是山峰,樹木還是樹木,花草還是花草,沒有絲毫變化。

  墨畫駐足,四處打量了一下,還是沒看出什麽。

  墨畫聽說有些前輩高人,喜歡擺些陣法或是設些局面考驗别人,不知道山上的先生是不是也有這個癖好。

  又或者說,眼前這條小路,其實已經算是考驗了?
  墨畫莫名有一點點緊張。

  既然是陣師,又有神識波動,那這條小路上多半應該設了個陣法。

  可是究竟是什麽陣法呢?

  以墨畫有限的陣法閱曆,根本毫無頭緒。同時再怎麽看,也不覺得四周景物有何不同。

  墨畫邊走邊考慮,但也考慮不出什麽。

  他隻好記着教習的吩咐,心境澄澈,順其自然,既不強求也不氣餒。

  這樣走着走着,他便已經走到了庭落的門前。

  庭落的竹門簡陋但頗有幽趣。

  過了竹門,視野豁然開朗,所見是一處景色秀麗的院子,幾處别緻典雅的竹居,院中碧草鋪地,池水氤氲,仙鶴飲露,光是看着,便令人心曠神怡。

  院中站着一位枯瘦的老者,墨畫連忙行禮道:“先生好。”

  那老者聲如其人,沙啞而枯澀,像是一截朽木風化而發出的聲音:

  “我不是先生,先生在裏面,你随我來。”

  說完領着墨畫進入一處竹居,竹居清雅,四面來風。

  居室中間坐着一個白衣的中年修士,容顔極爲俊美,舉止自有風流,顧盼之間,透出幾分灑脫和不羁,仿佛天地萬物都不曾萦繞于懷。

  這是墨畫迄今爲止見過的,最仙風道骨的人物了。

  中年修士見了墨畫,随和笑道:“你是墨畫吧,嚴先生和我說了。我問你,你答便好,不必拘謹,怎麽想就怎麽說。”

  墨畫行禮道:“好的,先生。”

  中年修士道:“我姓莊,你喊我莊先生便好。”

  墨畫再行一禮,“莊先生。”

  莊先生微微颔首,道:“适才路過山上那條小路,你看到了什麽?”

  墨畫想了想道:“有山有樹,有花有草,還有條小路。”

  “除此之外呢?”莊先生饒有興趣地道,“沒看到别的東西麽?像是什麽人或什麽事?”

  墨畫搖了搖頭。

  莊先生道:“那條小路上有個陣法,是昔年一位道友贈給我的,陣法名爲水鏡陣,第一次走上去可以昭示自身的一些際遇,或是預知一些将來。”

  墨畫心中震驚,竟然還能有這種陣法?可以昭示際遇和未來?

  那我什麽都沒看到,意味着什麽?不會意味着我沒有未來吧……

  墨畫忐忑了一下,不過想到之前嚴教習的吩咐,還是如實道:“其他的什麽都沒看到……”

  莊先生微訝,然後點頭道:“我知道了。”然後取出一張陣圖,繼續道:
  “這裏有筆墨,你将這副陣法畫出來,能畫多少是多少。”

  墨畫看了一眼陣圖,是定水陣,也是之前嚴教習用來考核的陣法。

  “是。”

  墨畫接過紙筆,對照陣圖,開始畫陣法。

  一個時辰後,墨畫神識耗盡,也還是隻能畫出五道半的陣紋。   
  距離上次畫定水陣,也隻過去幾天時間,墨畫的神識增長得還沒快到這麽短時間就可以畫出六道陣紋的陣法。

  這次的陣法也就比上次畫得更純熟些,筆迹也更加工整。

  莊先生看了墨畫畫出的陣法,眉頭輕輕挑了下,然後道:

  “還不錯,你願意在我這做記名弟子麽,一些宗門的陣法我不會傳你,但修道界通用的陣法,你若想學,我都可以教。”

  雖然不知道爲什麽,但墨畫好像通過了莊先生的考驗。

  墨畫大喜,然後恭恭敬敬地對莊先生行禮道:“謝謝先生,弟子願意!”

  修界的師徒關系分兩種,一種是記名弟子,一種是親傳弟子。

  親傳弟子稱“師父”,得師父親傳,講究“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師父之間感情極深。

  記名弟子就随意很多,愛教什麽教什麽,弟子不能稱“師父”,隻能稱“先生”,師徒之間有情誼,但沒有親傳那麽深重。

  不過,莊先生能收墨畫當記名弟子,他已經很感激了。

  莊先生點了點頭,“今日你便先回去,明日辰時過來,我開始教你一些陣法。”

  “好的,先生!”

  墨畫又行了一禮,這次是弟子對先生行的禮,然後向莊先生告辭,腳步輕快地離開了莊先生的庭落。

  墨畫走到山下,發現嚴教習還在山腳等着,得知莊先生同意收墨畫爲學徒時,也松了口氣,同時欣慰道:
  “你能得莊先生看重,是你的福分,一定要好好珍惜這次機會,莊先生是高人,你一定要多加敬重。”

  “是,教習。”墨畫答應道。

  兩人沿着山路走了一陣,墨畫突然好奇道:“教習,你去過莊先生的庭落麽,路過那條小路時你看到了什麽呀?”

  嚴教習轉過頭,默默看着墨畫,片刻後才道:

  “我走過那條小路時,隐隐約約見到一些畫面,這些一閃而過的畫面告訴我,莊先生願意收你爲徒,而你将來也成爲了一個了不起的陣師。”

  嚴教習說完,兩人已走到岔路,前面便是通仙城。

  嚴教習看着墨畫,忽然鄭重道:“墨畫。”

  墨畫回頭,嚴教習頓了片刻,道:

  “陣師尋求天道,然而天道無窮,而人命有時,唯有将陣法一代代地傳承下去,修士才有可能勘破天道,陣法才有可能惠及衆生。”

  “将來有一日,若你成爲一品,乃至一品之上的陣師,遇到有心性好,有陣法天賦的修士,我希望你也能不吝指點。陣道如水,傳下去才會源遠流長,不然隻會是一潭流不動的死水。”

  墨畫忽然覺得肩頭有點沉甸甸的,他對嚴教習行禮,鄭重道:“弟子記住了!”

  嚴教習神色寬慰。

  墨畫忍不住問道:“教習,您要離開通仙城了麽?”

  嚴教習點了點頭,“通仙門我無法待了,而且我還有點私事,不日就會離開。”

  “那我還能再見到您麽?”

  嚴教習看了看墨畫烏黑澄澈的眼睛,笑了笑,“随緣吧。”

  嚴教習伸手摸了摸墨畫的頭,“早些回去吧,和你爹娘說下。”

  墨畫向城門走去,走了幾步後,又回了頭,對嚴教習行了一禮。

  嚴教習揮了揮手,溫聲道:“去吧。”之後一直看着墨畫,直到墨畫的背影變小,這才轉身離開。

  而此時墨畫也回頭來,看了看嚴教習,又深深地行了一禮。

  嚴教習的身影漸漸遠去,隐約消失在雲霧缥缈的山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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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08:34:43
第43章 求學
  墨山夫婦聽說墨畫得嚴教習引薦,拜了一位陣法高人爲師,都高興不起。

  墨山原本還有些顧慮,不過想來想去,又覺得沒什麽可擔心的。

  嚴教習在通仙門任教多年,素有聲望,而能得嚴教習推崇引薦的人,自然身份也不一般。

  墨山一家都隻是普通的散修,既沒靈石,也沒家産,自然也不用懷疑别人圖謀他們什麽。

  何況這種身份的陣師,一般他們可能面都見不到,這次可是難得的機緣了。

  墨畫現在學陣法,吃住都在家裏,柳如畫能天天都看到兒子,還能給兒子做飯吃,反而更高興了。

  次日一早,墨畫吃完柳如畫準備的豐盛的早飯,便出發前往東南山,拜訪莊先生求學。

  墨畫這次到了山腳,沿着小路,來到竹門前,這才發現庭落前其實是有一塊牌匾的。

  牌匾上寫着“坐忘居”,不知道爲什麽昨日自己沒看到。

  墨畫進了坐忘居,莊先生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水池邊,一手托腮,一手釣魚,魚竿隻是一截翠竹,魚線下空蕩蕩,沒有魚餌。

  墨畫探頭看了下水池,發現水池裏甚至都沒有魚。

  墨畫覺得莊先生可能有什麽深意,又擡頭看了看莊先生,發現莊先生甚至根本沒在釣魚,隻是在托腮打瞌睡。

  好在昨日的老者見了墨畫,便把墨畫喊到一旁,道:
  “先生時常會瞌睡,他打瞌睡的時候,别理他就行,當然也别打擾他。”

  “哦哦。”

  墨畫不明覺厲地點了點頭。

  老者又道:“老夫是這裏的……管家,照顧先生的起居,你喚我傀老便是。”

  墨畫有禮貌地道:“傀爺爺。”

  傀老看了墨畫一眼,但沒說什麽,拿出一個棋盤來,問:“會下棋麽?”

  墨畫看了下棋盤,“這是五行棋?”

  修道界棋的種類很多,有八卦棋、五行棋、天元棋、三才棋等等,五行棋是其中最簡單通俗的一種,主要是用來給兒童修道啓蒙,以記誦五行生克的常識。

  棋子的下法很簡單,雙方各執兩類棋子,棋盤上會随機生成不同屬性的五行棋子,翻開後才會顯示,己方五行相生的棋子更強,彼此五行相克的棋子可以互吃。

  簡單有趣而且不費思慮,是修士孩童益智的上佳遊戲。

  墨畫自己下五行棋倒沒什麽,但是滿臉滄桑的傀老也下……

  傀老似乎看出了墨畫的心思,“是覺得五行棋太簡單了?”

  墨畫猶豫了片刻,昧着良心道:“大道至簡,返璞歸真,越是簡單的東西,往往越不簡單。”

  傀老愣住了,思慮片刻,這才恍悟:“這個理由好,下次找人下棋,我就這麽跟别人說。”

  墨畫:“……”

  于是墨畫開始和傀老下起棋來。

  起初墨畫以爲傀老定是此中高手,打起十二分精神,但幾個回合後,發現傀老和自己棋逢對手,八兩半斤,誰也不比誰菜,遂沒了負擔,兩人下得不亦樂乎。

  不知不覺便到了中午,墨畫這才想起自己到這是幹嘛來的……

  莊先生便在池邊釣魚小憩,睡了一上午,此時睜開眼,看了看日頭,點了點頭,“是吃午飯的時候了。”

  于是下了一上午棋,消磨了半天光陰的墨畫,又蹭了一頓飯。

  飯菜是傀老做的,有肉有菜,還有米飯,靈氣豐盈,但味道卻一言難盡。   
  看傀老的樣子,的确不太像是擅長烹饪膳食的。

  不過莊先生也不在乎,五谷入腹,化作血氣,口腹感官,皆是虛妄。無論飯菜味道如何,一箸一勺都娴靜優雅,似乎吃的不是谷物,而是天地間的風露。

  墨畫覺得莊先生的姿态實在得體且潇灑,心裏也有些羨慕。

  墨畫想學着莊先生的樣子,一筷子一筷子慢慢且優雅地吃法,但還是學不來,多多少少都有些别扭,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端起碗刨飯。

  飯菜味道雖然不太好,但食材都是上佳的,而且蘊含靈氣,何況墨畫向來也不太挑食。

  傀老看着墨畫吃得香甜,又給墨畫夾了幾塊肉。

  吃完飯後,莊先生似是終于記起墨畫是幹什麽來的,便領着墨畫,來到院子裏的一處竹亭。

  四面有清風,也有陣陣竹濤。

  “我之前也收過弟子,但他們學的跟你不同,不好一概而論。我先看看你陣法學到什麽地步了。”

  莊先生便問了墨畫幾個問題,墨畫一一回答。

  墨畫答完後,莊先生沉吟片刻,取出一本厚厚的典籍,指點墨畫道:

  “有關陣法的陣論知識太薄弱了,所學的也基本都是一些基礎的陣紋,零零碎碎的也不全面。這樣根基不穩,後面學習更艱深的陣法,就不易理解,在陣法一途上,走得不會長遠。”

  莊先生将典籍遞給墨畫,說道:
  “還是要先從最基礎的東西學起,這裏面是修道界有關陣法的一些基礎陣論,不同流派,不同屬性,不同脈絡都有包含,你先将這些記熟,能理解就理解,理解不了的來問我。待你陣論的基礎牢固了,我便教你畫陣法。”

  墨畫接過那本厚厚的陣法典籍,道:“謝謝先生!”

  莊先生揮揮手,“随意在院子裏,找個舒服的地方看吧,我要閉目養神了。”

  墨畫告辭,然後抱着《陣法源論》,在樹下找了處有陰涼的草地,趴在軟軟的草地上,翻看起來。

  《源論》之中開篇明義,稱古仙人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從天地萬物的衍化中領悟天道,并顯化爲陣法,以陣法運轉仿效天道運行,以此有不可莫測之威能。

  修道百業之中,唯有陣法是最直接,最根本的領悟天道的法門,同時也是對神識要求最嚴苛的修道門類。

  陣師的劃分,以九品爲尊,九品之上爲仙,稱爲仙陣師。

  然而仙陣師隻是傳說,近兩萬年來,并無人真正成仙,自然也無人成爲仙陣師,沒人知道能改天換地的仙陣,究竟是什麽模樣。

  不止仙陣師,即便是九品陣師也無記載,八品也是傳說,有記載的是幾位六七品陣師,都是世家大族,遠古宗門,或是道廷大閣老之類的一方巨擘,已然都是些可望而不可即的修士大能了。

  五品之後直到三品,一些陣師的記載才多了起來,再往下就沒有了,顯然品級再低的陣師,除非在陣法上有前無古人的創舉,否則是沒資格被載入書中的。

  記載完陣法曆史之後,便是一些陣法的流派和各種陣法術語的淺析。

  世家、宗門和地域不同,陣法的流派也大相徑庭,即便是同一種陣法的傳承,有時也可能細分出多個小的脈絡。不同脈絡的傳承,在陣法的學習、研究和使用和效用上,都會有細微的差異。

  各大勢力都将核心的陣法視爲機密,且各自鑽研和應用,導緻修道界的陣法出現了百花齊放又各自故步自封的局面。

  陣法按陣樞類别劃分,又有兩儀陣、三才陣、四象陣、五行陣、六合陣、七星陣、八卦陣等等,流傳和運用最廣的,是五行陣和八卦陣,其他不同陣法,也各有各的用途。

  ……

  墨畫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粗略翻了下《陣法源論》,看完後既覺豁然開朗,同時也更覺得自身渺小。

  對墨畫而言,成爲一品陣師尚且不容易,更别說什麽七八九品乃至仙品了。陣道如滄海,一品陣師都不是的墨畫,如今隻是滄海中的一粟。

   明天有試水推了,嘿嘿~(=^_^=)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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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08:35:02
第44章 啓發
  《陣法源論》隻能在莊先生處看,不能外帶的。

  餘後的幾日,墨畫都是早早到莊先生的坐忘居,然後找個清淨舒适的地方,一個人看書。

  有疑問就默默記下,等莊先生小憩完了,便去請教。莊先生有問必答,往往三言兩語,便能解開墨畫的疑惑,讓墨畫大爲欽佩。

  短短幾日時間,墨畫在陣法上的見識便增長了不少。

  墨山夫婦想登門拜謝,被莊先生推脫了,莊先生說自己性喜僻靜,不與人往來,好意他心領了,但登門就不必了。

  話雖如此,但沒有任何表示,墨山夫婦總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墨山便上山現殺了一隻野牛,柳如畫将牛肉腌制後炖煮入味,又做了各式各樣的點心,讓墨畫一并拿上,送給莊先生,還叮囑墨畫:
  “莊先生既然喜歡清淨,我們便不打擾了,但一些薄禮總是要送的。靈石之類的東西,莊先生怕是不缺,這些吃食雖不名貴,但好歹也算是我們的心意,畫兒你送給先生,希望先生不要嫌棄才好。”

  “嗯嗯。”墨畫點頭答應。

  墨畫将食盒送給莊先生時,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看莊先生的樣子,估計什麽珍肴美味都吃過,這些普通散修吃的東西,他也未必喜歡。

  但莊先生收到食盒,似乎頗覺新奇,他嘗了幾片牛肉,微微點了點頭。

  雖然是低品的野生妖獸,沒有靈氣,但烹饪的方式很獨特,野牛肉的肉香混合着辛辣的香料,自有一種不曾體驗過的野趣。

  莊先生還是第一次吃到這種味道的牛肉,不由多吃了幾片,還留了一些,備着下酒。

  墨畫又将一些點心送給傀老,傀老收到點心,有些意外,但也沒和墨畫見外,嘗了幾口,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見兩人都收了禮物,也都親口嘗了,而且并沒有什麽不滿,墨畫也就放心下來。

  柳如畫也很開心,有空就多做一些樣式的菜肴,讓墨畫送給莊先生和傀老。

  山間的妖獸種類不少,而且味道不同,柳如畫平日忙着食肆的事,閑暇時便專心研究烹饪,用墨山獵妖得來的肉類嘗試各種烹饪,不同肉類搭配不同的調料和不同的炖煮方式,也呈現出不同的風味。

  其中有些味道很好,也有些味道不太容易讓人接收的。柳如畫會挑其中味道不錯的,讓墨畫帶給莊先生嘗嘗。

  傀老則愛吃點心,而據墨畫觀察,傀老愛吃酥脆的點心,而且特别喜歡一邊吃點心,一邊下棋。所以柳如畫便做了一些酥果,隔三差五讓墨畫送給傀老。

  久而久之,莊先生吃習慣了,就不大愛吃傀老做的飯菜。

  一日墨畫又送了醬肉和點心給莊先生和傀老,看了一日書,請教了幾個問題,就告辭回家了。

  天色已晚,莊先生坐在池塘邊,看着天邊的晚霞,一邊吃着牛肉,一邊喝着小酒,神情頗爲悠閑。

  傀老在一邊吃點心,一邊自己和自己下棋,片刻後擡頭看了莊先生一眼,道:
  “你氣海碎了,别的東西可以吃,但不能貪多,我做的藥膳也不要落下。”

  莊先生一臉無所謂:“破鏡難圓,覆水難收。氣海已經碎了,吃什麽都沒用,不如吃點能讓自己開心的東西。”

  傀老懶得管他,片刻後突然問道:“真有那麽好吃?”

  莊先生又夾了一筷肉放入口中,細細嘗着,“味道很特别。”   
  傀老皺眉道:“你這輩子什麽珍肴沒吃過?怎麽現在開始饞起嘴來了?”

  “是啊。”

  莊先生露出饒有趣味的神情,眼底卻藏着世态的炎涼:

  “山珍海味吃膩了,現在這些東西雖然簡單,但包含的心意也簡單,所以也最難得。”

  “哦,”傀老聽若未聞,猶自專心下着棋,一邊拿起一塊酥果放入口中。

  莊先生看着他,忽而反問道:“你嘗不出味道來吧,又吃這些做什麽?”

  傀老專心看着棋局,片刻後才道:“我嚼着聽個響。”

  說完拿起一塊酥餅,咔吱咔吱地嚼起來。

  半個月後,墨畫将《陣法源論》看得差不多了,莊先生便開始教墨畫陣論。

  莊先生教的陣論,比嚴教習教的更廣,也更晦澀。全是墨畫未曾聽過的陣法術語,墨畫學得很慢。

  莊先生也一副随緣的樣子,墨畫學快學慢,學得好或是學得壞,也都不曾多說一句話。

  但想來是牛肉吃得太多,莊先生也心有不安,所以便問墨畫:
  “你想成爲什麽樣的陣師?”

  墨畫想說先成爲一品陣師,但這個目标可能在莊先生眼裏太過渺小,而他也根本不知道有什麽樣的陣師,所以還是老實道:
  “弟子不知道能成爲什麽樣的陣師。”

  莊先生沉吟片刻道:“你的靈根不算上佳,即便不缺靈石和功法,能修到金丹期都不容易,而境界決定陣師的上限,即便悟性再高,沒有足夠的境界,也無法觸及更高深的陣法……”

  “再說悟性,你悟性其實不錯,但可惜的是,起步太晚了,對各種陣論的理解缺乏根基。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是從小接受熏陶,有些高深的陣法認知自小便很熟稔,你便是少了這份沉澱,即便現在從頭學,也會慢上很多。”

  “我之前教弟子,都是先教陣論,讓他記下這修道界的萬千陣法流派和理論,奠定根基,将來也更容易融會貫通,在陣法一途上走得更遠。”

  莊先生看着墨畫,神情略帶一些歉意,但還是直言道:“但你可能根本就走不遠,三品陣師或許已經是極限了,所以按照之前的辦法教你,也隻是在浪費時間,對你沒有什麽好處。”

  墨畫神情黯然,心裏多少有點失落。

  但回過神一想,别說三品陣師,就算是成爲二品陣師,自己也能偷着樂了。畢竟整個通仙城,一品的陣師也是屈指可數的。

  自己差點就随着莊先生膨脹了……

  墨畫想了片刻,鄭重道:“天地萬物自有定數,弟子隻需一心學陣法便是,能學到什麽地步就是什麽地步,太過計較得失,反而會失去本心,還請先生不吝指教。”

  莊先生神情微訝,默默看着墨畫,然後淡然笑道:
  “你說的不錯,謀事在人,得失在天,不能因患得患失而内心蹉跎。既然如此,明日我換個教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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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08:35:18
 第45章 詫異
  次日莊先生教學的方式便不同了,隻教墨畫煉氣期以内的陣法理論,同時搭配各種陣法,讓墨畫循序漸進地學習。

  這種方式和嚴教習的教法很像,但莊先生的境界應該高很多,所以格局更大,細節更完備,脈絡也更清晰。

  墨畫心裏也暗暗爲嚴教習可惜,若非境界限制,嚴教習可能絕非一個普通的教習,至少在陣法傳承和教育的理念上,嚴教習和陣法造詣很高的莊先生都有相通之處。

  莊先生之前教的那些晦澀的陣法理論,墨畫看得頭疼。

  有些理論墨畫從未接觸過,所以毫無頭緒,隻能死記硬背,但縱使他記憶再好,這些抽象空洞的論知,也記不下來,往往記了後面忘前面,回頭看前面的内容,又把後面的忘記了,所以學得很慢。

  這些墨畫學起來很艱難的東西,世家大族卻将其作爲學習陣法的基礎,也無怪乎那些大世家能屹立修道界數萬年而不。

  普通散修和世家在底蘊和傳承上差了太多,以至于普通散修之中,陣師幾乎斷層。

  墨畫歎了口氣,與其他人比沒有意義,隻能盡自己努力做得更好。墨畫自我告誡,然後靜下心來,按照莊先生的方式學習陣法。

  現在從煉氣期開始,以畫陣爲主,陣論爲輔,墨畫學得就快得多了。

  因爲墨畫夜以繼日地畫過大量的陣法,晚上在道碑上畫,白天在紙上畫,偶爾沒事,也撅個草根在地上畫。

  單論陣法的練習量,一些煉氣後期的陣師都不一定比墨畫多。

  所以莊先生改了教學方式後,墨畫學得很快,等到理論學完,讓墨畫親手畫陣法時,墨畫的進度就更快了。

  莊先生先讓墨畫重新學習幾副包含五道陣紋的陣法,包括一些墨畫未曾見過的五行屬性的陣法,傀老還幫墨畫把陣圖包括筆墨都備好了。

  墨畫如饑似渴地學着,持之以恒地畫着。

  白日在莊先生的清閑居畫陣法,晚上入夢,便在識海的道碑上繼續練習,五道陣紋的陣法,對墨畫而言難度不大,一般熟悉幾日,便能學會一副。

  之後便是六道陣紋的定水陣,墨畫之前受限于神識,沒能畫出完整的陣法,如今過了半個多月,每日都在練習陣法,神識也增長了不少,雖然有些勉強,但還是能将包含六道陣紋的定水陣,完整畫了出來。

  畫完定水陣,莊先生又教了幾個新的陣法,比如《千鈞陣》、《流沙陣》、《小雲雨陣》等,墨畫有了神識支撐,加上日夜練習,所以用了半個月,也全部都掌握了。

  莊先生頗爲滿意,既滿意于墨畫的進步,也滿意于墨畫的心性。

  像墨畫這麽大年紀的孩子,不是誰都有定力每日枯坐學習陣法的。

  隻是私底下,莊先生還是略感遺憾,便對傀老道:

  “墨畫這孩子的悟性,比我之前想得還要好,隻是可惜了,是散修出身,缺少陣法傳承,根基差了許多,不然也不一定比那些世家大族的天之驕子差多少……”

  “天之驕子有什麽好?”

  莊先生沉默了一下。

  傀老默默看着莊先生,聲音平直而淡漠,卻有說不出的譏諷,“當年你不是天之驕子麽?你之前收的那些徒弟,又有哪個不是天之驕子,結果又如何呢?如今的你落魄到什麽樣子,還需要我說麽……”

  莊先生歎了口氣,不悅道:“我如果英年早逝,一定是被你氣死的!”

  傀老無動于衷,“生死有命,你說這樣的話,說明你對天道的理解還未入門。”

  莊先生索性卧在躺椅上,意味深長道:“天地不仁,萬物刍狗,人若真的能理解天道的話,那還能算是人麽?”

  傀老依舊獨自下棋,端坐不動,如同朽木。

  包含六道陣紋的陣法,莊先生教得比較多,因爲六道陣紋已經比較完備,涉及到很多基本陣法的雛形,所以需要大量學習和領悟。

  等到六道陣紋的陣法學完,莊先生準備教七道陣紋的陣法時,卻發現了一件頗覺驚訝的事,那就是墨畫神識增長得有點快。

  莊先生第一次見墨畫時,墨畫的神識還不足以畫出六道陣紋,如今一個月過去,墨畫的神識不僅可以支撐他畫完一副完整的包含六道陣紋的陣法,甚至現在七道陣法,他也能畫出六道半的陣紋。   
  一個月的時間,墨畫的靈力精進甚微,但神識卻增長迅速。

  莊先生微微皺起了眉頭,覺得事情不對。

  這日墨畫在學習包含七道陣紋的陣法,莊先生突然問道:“墨畫,你知道觀想法嗎?”

  墨畫一臉錯愕,道“弟子不曾聽過。”

  “這樣啊,”莊先生手指點着桌案,沉思片刻,又問道:“那你平時見過一些奇異的圖像,或是紋路麽,讓人看一眼,神識便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墨畫想了下,搖了搖頭。

  他見過的最奇異的事物,便是他腦海中的道碑,但那副道碑上并沒有任何圖案,或者是明顯的紋路,看久了也不會沉浸其中。

  莊先生沉默片刻,又道:“你的神識增長得比别人快,這點你應該發覺了吧。”

  墨畫點頭道:“弟子白天畫陣法,晚上做夢也在練習陣法,而且晚上做夢畫陣法,不消耗神識,這樣夜以繼日,神識就會逐漸增強。”

  道碑的事沒說,但其他都是實話。

  墨畫其實不太清楚,自己神識的增強,是因爲道碑,還是單純因爲自己在不停地畫陣法。

  墨畫便問道:“先生,是不是隻要一直畫陣法,神識就能增強。”

  莊先生被問住了。

  畫陣法會不停消耗神識,也會不斷地鍛煉識海,時間一長,自然神識也會增強。

  但依據修道界的通常做法,都是先想辦法提高神識,然後再去學習陣法。

  因爲依靠畫陣法增強神識,過程極爲緩慢,而且易使神識枯竭,識海受損,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故而很少有修士想着靠畫陣法這種最樸素最緩慢,也有着極大風險的方式來增強神識。

  莊先生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略帶疑惑地看着墨畫,但觸及到墨畫的目光,卻發現墨畫一雙澄澈的眼睛,出奇地認真和坦率。

  莊先生教了很多弟子,見過眼神欽佩的,畏懼的,也有滿是心思的,未曾見過這樣坦誠的眼神,随即失笑道:“也罷。”

  “你知道冥想術麽?”莊先生又問道。

  墨畫還是搖了搖頭。

  “冥想術可以使修士通過冥想,短時間内進入入定狀态,以更快地恢複神識。這本不是你這個修爲的修士該學的東西,不過你有點特殊,現在便可以學。”

  墨畫不知道莊先生說的特殊,是哪裏特殊,但有新東西可學,還是開心道:“謝謝先生。”

  “但是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

  莊先生神情漸漸嚴肅起來,“若是有人問你,你的神識爲什麽增長得快,你便說是因爲我傳授你的冥想術,其他的不必多說。”

  墨畫有些懵懂,但隐隐覺得莊先生是爲自己好,默默把莊先生的話記在心底。

  莊先生點了點頭,從衣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冊子上寫着三個字:
  《冥想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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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08:35:38
第46章 冥想
  冊中的内容很簡單,隻有幾副入定調息圖,和幾頁心法注解,簡單介紹了如何調息、止息、入定,如何抛卻雜念,進入物我兩忘的冥想狀态。

  墨畫看了寥寥幾副圖,幾行字的冊子後,欲言又止。

  “是不是覺得很簡單?”

  墨畫點頭,然後問道:“先生,這隻是初級的冥想法麽?”

  “不是,”莊先生否認道,“冥想法的所有心得和修行方式都在這本小冊子裏了。”

  見墨畫不解,莊先生又解釋道:
  “冥想法說簡單自然是很簡單,說難又是非常難。簡單之處,在于這個法門所有的關竅都在這張圖和這幾頁心得上,一目了然。難便難在人心思的虛無缥缈上,不是你想入定便能入定,想物我兩忘便能物我兩忘的。”

  墨畫若有所思,莊先生繼續解釋道:

  “譬如世間萬般欲念,嘴上說能看破,而心裏真能看破的又有幾人?有些道理看似簡單,明白的人一眼就能明白,不明白的人一輩子都看不明白,而看不明白的人,往往還自以爲明白。”

  “這冥想法也是一樣,你若真能入定,抛卻雜念,那自然學起來就快,可你若心思重重,雜念纏身,無論如何學,都是學不會的。”

  墨畫恍然,又皺眉道:“那我如果不能抛卻雜念,是不是就學不會了。”

  莊先生笑了笑,“也沒你想得那麽難,這冥想法我用了多年,總結出來一個最簡單的入定的心得,便隻有一句話……”

  “心順自然而不自欺。”

  “心順自然而不自欺……”墨畫默默念叨着。

  “世間萬般事物,該是什麽樣,便是什麽樣,你自己的心思也是,煩躁也好,安靜也好,暴虐也好,頹唐也好,正直也好,卑鄙也罷,哪怕再不堪,也要坦然接受,不要自己騙自己。”

  “能做到這兩點,心如止水亦如明鏡,多多少少都能入定了。”

  墨畫若有所悟,開始翻看《冥想法》,看了一會,突然好奇問道:

  “先生,冥想法學到高深處,會不會有什麽特殊用途。”

  “沒有,冥想法自始至終都隻能讓你入定,恢複神識,學到高深處,也隻是入定和回複神識的速度更快而已。而且你學得越久,也未必就學得越好。”

  墨畫愣住了,“這個還會越學越差的嗎?”

  莊先生意味深長地看着墨畫,“你現在還是孩子,所見所聞,所思所想都比較簡單,雜念不多,入定或許也比較快,等你長大了,這世家萬般事物見得多了,雜念多了,俗欲也就多了,再想入定,恐怕就沒那麽簡單了。”

  墨畫恍然。

  轉念心想自己見聞其實也不算少,畢竟有着另一世的記憶。

  但仔細想想,另一世他二十多歲,其實也沒什麽閱曆,這輩子更還是隻有十年光陰。兩世的年紀加起來,也比莊先生小上太多,閱曆和見聞,更是沒法比的。說是個“孩子”,也不算錯。

  墨畫好奇又問道:“那先生您現在的冥想法,比之前如何?”

  莊先生略作沉思道:“我大概是十多歲開始,熟記了各類陣法理論,一品内的陣法也學得差不多了,便開始學冥想法,開始學得很快,然後直到少年時,這個法門也是越學越好,往往畫完一副陣法,冥想一盞茶的功夫,神識便可充盈。”

  “年少輕狂時,心思不定,所以冥想法就沒了精進。之後滄桑變故,心境坎坷,不曾靜下心來,冥想的法門就不進反退了。”

  “如今很多東西都看淡了,這個冥想法卻也用不上了……”

  莊先生有些感慨,回過神來,卻發覺自己不知不覺說了太多,看墨畫仍舊一副津津有味聽故事的樣子,便敲了下墨畫的額頭,道:“好好學。”   
  “哦,”墨畫這才收了心思,靜下心來,慢慢研究冥想法。

  冥想法門的要點,主要在于抛卻雜念,心思澄澈,進入物我兩忘的境地。

  墨畫依照《冥想法》上的方法,靜心打坐,什麽都不考慮,慢慢地便也進了入定的狀态。

  進入入定狀态後,的确能感覺出周身輕松,似乎脫卻了肉身的樊籠,心境豁然開闊,之前畫陣法消耗的神識,也慢慢在回溯,恢複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隻是墨畫入定的狀态很淺,冥想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心思略有浮動,便退出了入定的狀态。

  一直閉目養神的莊先生見狀,睜開眼,道:
  “第一次能入定到這種地步,還算不錯,日後一旦精通,畫陣法之後,隻需冥想入定,自然事半功倍。”

  “謝謝先生!”

  墨畫開心不已,之前他隻能在識海的碑上練習陣法,白天練習陣法進度很慢,如今學會冥想,神識可以盡快恢複,縱使底蘊比不上那些世家弟子,但勤能補拙,将來也未必就比别人差多少。

  墨畫轉念又問道:“先生,冥想法我知道了,那先生之前說的觀想法,又是什麽?”

  莊先生悠閑地躺在竹椅上,道:“你猜猜,觀想法是用來做什麽的?”

  墨畫想了想,道:“冥想法是用來恢複神識的,那觀想法難道是用來增強神識的?”

  “不錯,”莊先生點了點頭,“修界沒有修煉神識的功法,遠古時期的修士大能便創出觀想法,以觀想法來增強神識。”

  “觀想法和功法不一樣嗎?”

  “觀想法是一種簡化的,不穩定的,可增長神識的方法,但并非修煉神識的功法。”莊先生道。

  “靈力可觀可知,可以催動靈器,可以運使道法,有脈絡可循,但神識不同,人的識海也沒有經脈,可以窺探神識運轉的軌迹。所以并沒有穩定的,可以修煉神識的辦法。”

  “唯一可以快速提升神識的,便是觀照。觀照蘊含天道規則或強大神識的圖案,文字或是古物,一定程度上可以與之同化,逐漸增強神識。”

  “但這種觀想法因人而異,不同人修煉效果不同,可供修煉觀想法的觀想圖,即便是在那些世家大族,也極爲稀缺,所以在修道界傳播不廣,無法像功法一樣,推而廣之,作爲穩定的修煉方式。”

  “觀想法麽……”墨畫喃喃道。

  莊先生猶豫了一下,神色略微嚴肅道:
  “觀想法雖能增強神識,但你最好别用,即便是用了,也要留個心眼,不可完全依賴。”

  墨畫疑惑道:“是我的天賦不夠,所以會遭緻反噬麽?”

  莊先生搖頭,“這與天賦無關,觀想圖映照的是他人的神識以及他人對天道的理解,換而言之,觀想而出的,是别人的“道”,又或者,是某些非人的“道”,神識一旦沉溺其中,往往會有極爲可怕的後果。”

  墨畫心中凜然。

  莊先生揮了揮手,“這些和你說還太早了,你隻需專心學陣法便是,觀想圖之類的東西,你将來也未必能碰上。”

  說完後,莊先生又讓墨畫練習了幾遍冥想法,待天色漸晚,便讓墨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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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08:35:56
 第47章 緣起
  幾天之後,墨畫的冥想法就比較熟練了,入定後神識回複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有餘,原本畫完一副陣法,要休息半個時辰,現在隻需要兩三盞茶的功夫便好。

  但繼續領悟冥想法,幾乎感覺不到精進了。

  大概這就是莊先生說的,入定需要心性,一段時間内,心性沒有什麽大的改變,冥想的效果也不會有增強。需要長年累月的堅持,冥想的效果才會逐步提升。

  這是水磨功夫,短時間内急不得了。

  得益于冥想法,墨畫每天能畫的陣法又多了,而神識增長的速度也快了一些。

  之後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墨畫大多數時間都随着莊先生學陣法。

  有時莊先生憊懶起來,就給墨畫放幾日假。

  墨畫抽空去了有緣齋,找了莫管事,說自己要跟着先生學陣法了,沒有時間再幫有緣齋畫陣法了。

  莫管事并不意外,隻是瞥了墨畫一眼,“不是你兄長畫的陣法麽?”

  墨畫撓了撓頭,嘿嘿笑了下。

  莫管事歎了口氣,看着墨畫道:
  “我長這麽大,沒見過你這麽有天賦的孩子,無論如何,好好學啊。”

  “好的,莫管事!”

  莫管事頓了一下,有點不大好意思,但還是悄悄道:

  “以後,萬一,咳咳……我是說萬一,要是有什麽事求你,你方便的話,得幫幫我啊……”

  “管事放心,憑咱倆的交情,這些都好說。”墨畫拍了拍胸口。

  莫管事失笑,嘴上說“口氣倒不小。”但神色明顯高興了不少。

  墨畫想了想,又問道:“嚴教習去哪了,莫管事你知道麽?”

  莫管事沉默了,然後歎了口氣,“這是他的私事,事關宗門,我不方便告訴你,等你以後長大了,還想知道的話,我再跟你說。”

  墨畫默默點了點頭。

  大虎三人從宗門退學後,時間也更多了。

  沒事的話,他們就來找墨畫玩,偶爾食肆忙不過來,他們也會幫忙,然後吃碗熱騰騰的牛肉面,柳如畫還會讓他們帶點其他吃食回家。

  偶爾墨山在家,會指點他們一些武學道法。

  修士的道法分法術和武學兩大類。

  靈修修法術,體修修武學。

  武學道法以靈力激活肉身潛能,從而使肉身爆發強大的勁力,以及附着靈力本身的屬性,近身與敵人厮殺。

  譬如墨山擅長的烈焰拳法,出招之時,拳勢迅猛,拳頭四周纏繞紅色的火系靈力,威力相當不俗。

  大虎三人跟着墨山煉體,拳頭舞得虎虎生風,墨畫看得羨慕不已。

  可惜的是墨畫沒有煉體的天賦,這些武學道法,他一個也學不來,即便将來想學些攻伐的道法,也可能是走靈修的路子,學一些法術。

  法術是以神識操控靈力凝結法術,遠程攻擊,不必近身。

  大虎三人學得很認真,他們都快煉氣六層了,而煉氣六層,就要進大黑山,當獵妖師了。

  大黑山險惡,妖獸兇殘,若是學藝不精,進山獵妖便可能是九死一生。所以,他們一點也不敢懈怠。

  食肆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開的時間長了,有了口碑,甚至北大街有些家境富裕的修士,都會特意從北向南,穿過整個通仙城,來吃一碟牛肉,飲一壺酒釀。   
  整個通仙城裏,能花兩枚靈石就能吃到肉的地方僅此一家。

  而整個大黑山州界,能吃到如此美味的妖獸牛肉的食肆,也僅此一家。

  食肆生意好,柳如畫忙不過來,便又雇了兩位嬸嬸幫忙。兩人家境都不好,丈夫也因獵妖傷殘,無力謀生。

  底層修士做事都很勤快,兩位嬸嬸和姜芸将食肆打理得井井有條。

  姜芸勤勤懇懇在食肆裏幫忙,生活漸漸寬裕,丈夫的身體也日漸好轉,已經可以做些簡單的體力活了,她也不像之前那般腼腆拘束了。

  爲了感謝墨山夫婦,姜芸花時間做了各式各樣的點心當謝禮,聽說都是從她娘處學來的。

  她小時候家裏曾經開過點心鋪,後來連逢變故,沒了家産,所以點心鋪也就開不下去了,隻是手藝還是傳承了下來。

  姜芸做的點心用料都很簡單,但吃起來很可口,柳如畫便讓她多做一些,放在食肆裏賣,她也能多賺點靈石貼補家用。

  空閑時間柳如畫也和她學做點心,墨畫送給傀老的點心,有些就是柳如畫從姜芸處學來的。

  除此之外,姜芸還會炒松子。

  通仙城外山有各類松樹,松子很多,隻是填不飽肚子,所以沒人要。

  姜芸偶爾上山采野菜,會帶一些松子回來,放入鍋中焙炒,炒出來的松子又香又脆。擺在食肆裏,客人要麽拿來下酒,要麽拿來佐茶,也都不錯。

  而最喜歡松子的,竟然是傀老。

  墨畫有一次拿了點心給傀老吃,順帶又抓了一把松子給他。

  傀老一邊磕着松子,一邊和墨畫下着五行棋,聽着磕松子時清脆的響聲,聞着松子的特殊香味,傀老神情很是放松。

  不一會,棋沒下完,但傀老的松子卻磕完了。

  傀老原本就不高的棋藝,明顯又下滑了。雖然面無表情,但墨畫從他的臉上,多少能感覺到一些失落。

  墨畫臨走時,和傀老道:“傀爺爺,下次我來,再帶些松子給您吧。”

  傀老點了點頭。

  墨畫離開的時候,一向不多言語的傀老還囑咐道:“路上小心。”

  也不知道是關心墨畫,還是關心松子。

  之後墨畫的生活就這樣漸漸穩定下來。

  通仙城的萬家燈火之中,悲歡離合皆有,酸甜苦辣俱在,修士們也都努力地活着。墨畫也是這萬家燈火中的一點,努力地修行和畫陣法。

  時間像這樣過去了一個多月。

  墨畫一如既往地随着莊先生學陣法,每日研究陣圖,練習畫陣,冥想回複神識,日子平靜如潭水,不起波瀾。

  但墨畫神識和陣法的根基卻漸漸穩固,對陣理的理解也漸漸加深,六道陣紋内的陣法,看上幾遍,再練幾次,基本就能掌握了。

  這日清晨,陽光明媚,山風清冽。

  墨畫一如往常地到莊先生處請教陣法,卻在門前見到了幾個不曾見過的陌生修士。

   謝謝末影之空的打賞~
    (又有新人物出場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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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08:36:16
 第48章 客人
  坐忘居的門前山路下,站着三個修士。

  三個修士中,兩個孩子站在前面,身後還有一個帶着面紗的女子。

  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看着比墨畫大上一點,衣着光鮮華貴,不似凡品,看着身份就不一般。此時兩人正恭敬地站在門前的台階上,向着山上行禮。

  男孩相貌英俊,一雙眼眸熠熠生光。

  女孩極爲貌美,陽光照在臉上,膚色竟比冰雪還要白皙通透幾分。

  遠遠看去,兩人便似仙人座下的金童玉女。

  兩個孩子的身後,站着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帶着面紗,看不清面容,看上去像是家族的管家或是護衛,周圍沒什麽靈力波動,但有着墨畫不曾感受過的壓迫感。

  “看樣子像是世家的子弟,向莊先生求學來了……”

  墨畫暗自揣度着,不過這種事顯然由莊先生定奪,與自己無關。

  墨畫隻要跟莊先生學好陣法就行,畢竟他隻是個記名弟子,也不知道莊先生能教他到什麽時候。

  墨畫自顧自上山,而門口的三人自然也看到了墨畫,但見墨畫穿着樸素,靈力低微,也都隻是淺淺掃了一眼,并未太在意。

  直到墨畫徑自從他們前面走過,邁上了遙遙的山路,到達雲霧中的庭落。

  而後伸出小手一推,就推開了他們連夜等候數個時辰都不曾打開的竹門,像進自家一樣,随意便進去了……

  三人臉上這才神情複雜。

  兩個孩子情不自禁地看了後面的女子一眼,女子暗暗搖了搖頭,示意他們耐心,兩個孩子這才靜下心思,恭恭敬敬地繼續等着。

  墨畫進了院子,将挎着的竹籃放下,從竹籃子取出一碟醬肉和幾碟點心,擺在院中的小桌上,這樣莊先生起床時就可以對着院裏的景色吃酒或是品茶。

  墨畫偷偷往裏屋看了一眼,果然先生還在睡着懶覺。

  墨畫又将兩盒炒好的松子送給傀老,傀老起得早,正在一個人下着五行棋,臉上毫無波瀾,不知道是有趣還是無聊。

  墨畫将松子放在一邊,傀老嘗了一粒,神情微動,“味道不一樣。”

  “這是兩種味道的,炒制時一種用了清香味的甘草,一種用的是辛辣的香料,我娘說給您嘗嘗,換個口味。”

  傀老每盒嘗了一粒,點了點頭,道:“你先學陣法,累了過來跟我下棋。”

  墨畫就跑到書房裏找到未曾看完的幾本陣書,然後跑到院裏的大槐樹下,坐着小木墩,趴着小石桌,學着陣法。

  這個小桌子和木墩是傀老特意爲墨畫做的,然後放在墨畫喜歡的地方,桌子和木墩的高度也很合适。

  莊先生憊懶,不對墨畫過多要求,但墨畫心知機會難得,今後不大可能有機會得到莊先生這樣的高人指點陣法。

  所以墨畫學得很認真。

  對墨畫這樣的散修而言,哪怕隻是做個記名弟子,也已經是很大的機緣了。

  墨畫心存感激,不曾有一點懈怠。

  研究陣書和摹畫陣法都需要消耗神識,墨畫神識耗盡後,就用冥想術恢複,然後繼續看書畫陣法,再将神識耗盡,繼續冥想恢複,等到再次耗盡時,就不宜繼續冥想了。

  用莊先生的話說,過猶不及,雖然墨畫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但還是謹遵莊先生的教導。

  這種時候神識耗盡,不能看書,也不能畫陣,墨畫就會去找傀老下棋。

  五行棋簡單易懂,也不需要費神思索,所以下起來輕松。   
  等墨畫和傀老下過幾局棋後,天色漸晚,墨畫也就和莊先生告辭回去了,順便将空的碟子和食盒帶回去。

  夕陽西下,晚霞傍山,墨畫離開莊先生的院子時,發現早上見的那三人還站在門外,姿态神情雖還恭敬,但都有了些倦怠。

  即便是修士,這樣不吃不喝站一天,多少都會有些不适,何況還有兩個不比墨畫大多少的孩子。

  不過墨畫也不想多管閑事。

  他們在門外站了一天,莊先生不可能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顯然是莊先生不想見他們。

  見或者不見,莊先生自有打算,哪裏輪得着自己瞎操心。

  所以墨畫隻是對着三人簡單行禮示意,而後一言不發,挎着小籃子下山去了。

  等到第二天上山,墨畫發現三人竟然還站在門外。

  山裏白日炎熱,入夜則天涼露重。

  三人站了一天一夜,帶着面紗的女子還好,畢竟修爲深厚,足以抵擋寒熱。

  兩個孩子就有些憔悴了,男孩神情委頓,明顯是在咬着牙硬撐着,眼神裏滿是倔強。

  女孩臉色又白了幾分,看着如同梨花帶露,隻是清澈的眼神也透露着堅定。

  墨畫又偷偷瞄了一眼,不禁感歎,長得好看的人真是無論什麽時候都好看。

  不過墨畫心中毫無波瀾。

  這個世上,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是與你毫無關系。

  墨畫依舊和昨日一般,旁若無人地推開竹門,在三人複雜且多少帶點幽怨的眼神中,挎着小籃走進了莊先生的院子。

  墨畫覺得至多三四日,這三人應該就可以走了,但三人一直在門口等候了七天,兩個孩子臉白得像紙,依舊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墨畫不禁佩服起他們的毅力來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拜見莊先生時,并沒受什麽阻撓,而這三人不吃不喝站了七天,卻連門都沒進,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次日墨畫準備了幾個陣法上的疑問,特意去請教了莊先生。

  莊先生神情一如往常,耐心作答,隻是偶爾會看向門外,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麽。

  墨畫便道:“先生不想見門外的人麽?”

  莊先生回過神,原本不想說什麽,但看看墨畫,還是道:
  “故人之後,因緣糾葛,我不想過問,便不如不見。”

  墨畫道:“那我讓他們回去吧。”

  莊先生神色微動,“他們站了七天,若是能退,早就退了,都到了這份上了,還會聽你的話麽?”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墨畫笑了笑,“他們在外面站了七天,擾了先生清淨,先生覺都睡不好了。”

  以前大多睡懶覺到下午,現在中午就起床了……

  莊先生饒有趣味道:“好,你便去試試,讓他們回去,不要擾了這山間的清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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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08:36:48
第49章 晚霞
  傍晚時分,墨畫先回了趟家,讓娘親做了點吃的,兩碗熱騰騰的面,一些醬牛肉,清爽的鹹菜,還有幾盤點心和幾壺桂花酒釀。

  之後将這些吃食都裝入食盒,放入儲物袋中,帶上了山。

  山腰上,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還有那個戴着面紗的女子仍舊筆直地站着。

  墨畫挎着儲物袋,走到他們面前,開門見山道:

  “你們擾了莊先生的清淨,還是回去吧,莊先生不想見你們的。”

  兩個孩子聞言神情都有些頹唐,戴面紗的女子便道:

  “煩請小友通報一聲,便說是故人來訪,有要事相商,一定請莊先生見上一面。”

  墨畫道:“你們爲何而來,莊先生怎麽會不知道,他不想見,自然就不會見,再等下去也是白等。”

  那個男孩神情堅定道:“隻要能見到莊先生,多久我都會等下去。”

  一邊的女孩沒說什麽,但眼神也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

  墨畫好奇道:“那莊先生要是一直不見你們,你們就真的一直等嗎?十年百年也要等?”

  男孩梗着脖子不說話。

  長得挺英俊,看着也挺聰明,就是有點太倔了。墨畫暗自腹诽。

  “那你們吃什麽呢?”

  “我有辟谷丹。”

  “辟谷丹吃多了會傷身的。”墨畫道。

  辟谷丹是煉丹師煉制的丹藥之一,用一些普通的食材配合保鮮的藥物煉化凝成丹藥,易于保存,有充饑和補充血氣的作用,是修士長途遊曆或是長期閉關必備的丹藥之一,但長時間食用,對修士的血氣會有損害。

  當然散修不吃辟谷丹,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辟谷丹也并不便宜,用辟谷丹充饑,并不劃算。

  “哼,”男孩哼了一聲,“不要你管。”

  不過他還是偷偷看向一邊蒙着面紗的女子。

  面紗女子道:“小友的心意我們心領了,但此行我們必須見到莊先生,不然我們是不會回去的。”

  “你們待在這裏,是爲了見到莊先生,但是無論你們在這裏待多久,都是見不到莊先生的。以莊先生的性子,你們待得越久,他便越是不想見你們。”墨畫道。

  蒙着面紗的女子遲疑了片刻,她雖未見過莊先生,但對其行事略有耳聞,知道眼前這個小少年說的很可能是對的。

  莊先生若是不想見她們,即便在這等成枯骨,也是見不到的。

  墨畫見她略有動搖,接着道:“修道之人,凡事講究機緣,莊先生不見你們,是因爲緣分未到,既然緣分未到,你們再如何堅持也是事與願違。”

  女子不禁問道:“那何時才有緣見到先生?”

  墨畫道:“這個就要看先生的心情了。你們挑着風和日麗的日子來拜訪先生,無需多待,隻要在門前行個禮便是,若是門扉洞開,便是先生想見你們,但若遠門緊閉,就是緣法未到,先生不想見你們,你們自行離去便是。”

  女子還是有些遲疑,“夫人吩咐過,一定要帶着少爺和小姐見到莊先生,如今離去……”

  “若是苦等十年八年,耽誤了修行,不眠不休,壞了血氣,即便見了莊先生,拜莊先生爲師,根基有損,難窺大道,這樣又有什麽意義呢?”墨畫反問道。

  女子點了點頭,忽而皺眉道:“我們沒說要拜莊先生爲師,你是怎麽知道的?”

  墨畫心道你帶着兩個啓蒙年齡的孩子來拜訪先生,不爲了拜師,還能是爲了什麽?
  要是單純拜訪故人,也不會賴在這七天還不走。

  不過表面上,墨畫還是裝出雲淡風輕的模樣,搬出莊先生道:

  “我說過了,一切都在莊先生的意料之中,你們且回去吧,莊先生願意見你們的時候,自然就會見你們。”

  墨畫說完,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就打開食盒,香氣便飄了出來。

  “你們要不要吃點東西?”

  女孩還好,那個男孩當即就有些站不住了,雖然假裝鎮定,但眼神還是經不住往食盒裏瞅。

  辟谷丹味道并不好,而且吃多了難免會覺得不适,色香味都無法媲美墨畫食盒中的酒肉和點心。

  帶面紗的女子見到少爺和小姐臉色比紙都白,嘴唇也是沒一點血色,想到兩個孩子之前都是養尊處優,何時這般忍餓憔悴過,心裏便軟了。

  她是看着兩個孩子長大的,即便無法拜莊先生爲師,違背了夫人的囑托,她自去夫人那裏領罰便是,也絕不忍心讓少爺和小姐受苦。

  何況眼前這個小少年說的對,若是天天吃辟谷丹,不眠不休,再受了山裏的寒熱之氣壞了根基,影響到之後的修行,是什麽都彌補不了的。   
  “那便多謝小友了。”

  女子向墨畫道謝,然後對兩個孩子道:

  “少爺小姐,你們先吃點東西吧,莊先生既不願見我們,自然是時機未到,我們擇日再登門拜訪。”

  兩個孩子也向墨畫道謝。

  然後取出食盒裏的面和各種小食吃了起來,盡管饑腸辘辘,但一箸一食仍舉止端莊,一看便是家教良好的世家子弟。

  男孩嘗了一口香辣的牛肉,入口先是有點異味,再嚼香味就漫延開來,不禁問道:“這是什麽肉?”

  “妖獸的肉。”

  男孩瞪大了雙眼,“妖獸的肉也能吃?!”

  墨畫白了他一眼,“你這不是吃了麽……”

  “不是說,吃妖獸的肉,會壞了血氣,失卻心智麽。”

  “這是野牛妖的肉,它吃的是草木,不會壞了修士的血氣。那些吃肉又吃人的妖獸,它們的肉才不能吃。”

  墨畫一副少見多怪的神情。

  男孩看着手裏的肉,有點畏懼,但又不想被墨畫看輕,又多吃了幾口,然後發現,這種肉越吃越香,吃着吃着,就停不下來了……

  旁邊的女孩則看着墨畫食盒中的點心,“這個點心……”

  “是我娘親手做的,可好吃了!”墨畫得意道。

  “你娘……會給你做點心吃麽……”

  “除了點心,還有很多好吃的。”墨畫點頭道。

  小女孩清冷的眼眸中,露出一絲絲羨慕,然後拿起碟中的點心,唇齒微啓,輕輕咬了一口。

  酥脆又清甜。

  小女孩微垂眼簾,長長的睫毛蓋住眼眸,看不出心思。半晌後才擡起頭,看着墨畫贊道:“很好吃。”

  聲音清冽而動聽,傳說中天人撫琴鳴奏仙樂,大概也不過如此了。

  墨畫也很開心,眯着眼笑道:
  “嗯,我娘做的東西最好吃了!”

  幾人吃完東西,臨行前雪姨取出一個華光流轉的玉佩,遞給墨畫:

  “這是一品的清心佩,随身佩戴可以在修行時使心神專一,不算名貴,送給你權表謝意。”

  雪姨雖說不名貴,但看上面的流光,就隻不是凡品,對墨畫這樣的散修來說,就更顯得貴重了。

  墨畫雖然有點想要,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要。

  他們對自己這麽客氣,其實全是看在了莊先生的面子上,若非如此,身份懸殊之下,他們估計都不會和自己說句話。

  自己跟着莊先生學陣法,已然是承了莊先生的情分了,不能拿莊先生的面子換好處。

  墨畫便婉拒了,雪姨還要給,墨畫就道:
  “你們如果實在要給,就給個飯錢吧,五枚靈石就好了。”

  雪姨愣了一下,像是從來沒聽過這種要求,不過還是取出一個儲物袋,袋中裝了四五十枚靈石。

  墨畫隻從中取出五枚,然後将袋子還給雪姨,不待雪姨說什麽,揮揮小手,就挎着自己的儲物袋徑自下山去了。

  雪姨怔怔地看着墨畫,眼看墨畫就要走遠,小女孩忽然開口,聲音清冽而動聽:
  “你叫什麽名字?”

  聲音雖輕,但墨畫還是聽到了。

  墨畫回頭,笑着道:“我叫墨畫。”

  此時晚霞似潑墨,山間景如畫。

  霞光絢爛中,墨畫站在山間,又像是站在山色錦繡的畫裏。

  墨畫這個名字,随着這漫天彩霞一起,留在了她的識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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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08:37:14
第50章 兄妹
  此後三人每日清晨都會來拜訪一下莊先生,在門外遙遙行禮,待半盞茶的時間,若是門扉仍舊緊閉,再下山去。

  墨畫其實想跟他們說,莊先生清晨會睡懶覺,一直睡到下午,你們來的不是時候。

  不過轉念又想,至少短時間看來,莊先生不太想見他們。

  他們早點來,見不到莊先生,晚點來,也還是見不到,既然總歸是見不到,什麽時候來訪,倒也無關緊要。

  他們清晨入山,還能見到披着霞光的山色,也不算虧。

  墨畫上山時偶爾也能碰到他們,有時打個招呼,時間充裕的話,也會随便聊聊。

  兩人雖是世家子弟,看着矜傲,但都還挺好說話的。

  墨畫與他們的閑聊中得知,兩人姓白,年齡都比墨畫大上一些,相貌堂堂的男孩名叫白子勝,精緻得像瓷娃娃般的女孩名叫白子曦。

  二人是兄妹,遠道而來是奉家中長輩之命,拜莊先生爲師學習陣法。

  白子勝話多,白子曦話少。

  兩人相貌有些相似,但白子曦明顯更好看些。

  而且好看得有點離譜……

  墨畫遠遠看時,隻是覺得嬌俏玲珑,近看就會發現白子曦年紀雖小,但吹彈可破的臉上,容顔絕美,白皙無暇。

  這真的是人能長出來的臉麽……墨畫震驚不已。

  常言說女娲抟土造人,這世上有些人顯然是用土做的,但有些人顯然不是,至少眼前的白子曦就不是。

  女娲造她時,估計抟的是雪月風華,造的是冰肌玉骨。

  墨畫又偷偷看了白子曦一眼,心裏默默想道:

  “常言道紅顔禍水,女娲娘娘這哪裏是在造人,分明是在造孽……”

  那個跟在白家兄妹身邊,蒙着面紗的女子,喚作雪姨,應該是家族中派來随行保護的。

  雪姨的境界墨畫不清楚,但修爲絕對不低,身上有一種墨畫未曾從其他修士身上感受過的隐晦的壓迫感。

  墨畫此前見過的,境界最高的修士是通仙門的老掌門,有築基中期的修爲。不過老掌門性情和藹,加上年邁靈力衰退,所以壓迫感并沒有眼前的雪姨強。

  “至少應該是築基期的修爲……”

  墨畫暗暗猜測。

  而能有築基期修士做護衛,這對兄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白家估計也是離州之外顯赫的大世家。具體是什麽樣的大世家,墨畫就很識趣地沒問。

  世家宗族這些,與墨畫相距甚遠。

  散修出身的修士,想突破成爲築基修士是非常困難的。而築基期的修士,在這小小的通仙城,身份地位可以說是相當顯赫了。

  他這輩子的修爲,都不一定比别人身邊的護衛高。

  墨畫牢記自己的初心,專心學習陣法,成爲一名一品陣師,将來才有可能在修道界立足。

  白家兄妹每日清晨拜訪,莊先生并未說什麽,似乎是默認了這件事,但也依舊沒有要見他們的意思。

  不過莊先生似乎也放下心來,每日的作息也正常了起來。

  每天還是睡到下午才起,然後坐在院子裏,以牛肉下酒,或是以點心佐茶,看着山間的景色遐思。

  墨畫依舊學陣法,畫陣法,冥想,再畫陣法,然後有了疑慮就去請教莊先生。   
  這日莊先生突然讓墨畫畫一副名爲《三才陣》的陣法。

  這副陣法包含六道陣紋,以墨畫如今的神識,是畫不完的,而且結構看上去也很特别,陣紋與墨畫之前接觸的五行陣也有所不同。

  莊先生隻給墨畫一日時間,第二天就要墨畫将陣法畫給他看,能畫多少是多少。

  墨畫白天就一門心思研究《三才陣》的陣圖,又動手試着畫了幾遍,晚上回去又在識海的殘碑上練了一晚。

  第二天當着莊先生的面,斷斷續續,勉勉強強地将陣法畫了出來,但因爲神識不足,有幾筆陣紋畫出來是無效的。

  莊先生沒說什麽,見墨畫神情疲倦,臉色略有蒼白,知道這是神識過度使用的結果,便點了一根香,淡白色的煙氣氤氲而起,帶有清冽的香氣,聞着沁人心脾。

  莊先生道:“這是安神香,可以滋養神識,你在此處打坐冥想,待香燃盡便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就不要再畫陣法了。”

  “謝謝先生。”

  墨畫道謝,然後打坐冥想,果覺神識恢複得更快了,大概兩盞茶的功夫,安神香焚盡,墨畫便行禮告辭了。

  墨畫離開後,莊先生看着墨畫畫出的那副《三才陣》,皺眉思索,半天不發一言。

  傀老進門,見狀問道:“畫得不好?”

  莊先生搖頭,“不是好不好的問題……神識不夠,時間倉促,這副陣法不可能畫好,無論如何都會有錯處,隻是……”

  莊先生皺了皺眉,“墨畫這孩子,學得太快了。”

  “學得快有什麽不好?”

  “不是快,是太快……”

  莊先生展開《三才陣》,道:
  “這《三才陣》與五行陣用的是完全不同的陣樞,陣紋也有差異,我昨日剛交給他陣圖,他隻用了一天的功夫,便學得七七八八,若非神識不足,他還真有可能磕磕絆絆就把這副陣法畫了出來……”

  莊先生目光微凝,“最蹊跷的是,一天時間,以墨畫的神識,這副陣法最多練個三四遍,但看現在這副《三才陣》的筆法已經頗爲熟稔,怕是練了有十來遍。”

  傀老神情不變,但語氣卻低沉下來:“你是說……墨畫這孩子有事瞞着你?”

  莊先生搖頭,“我不曾問過,所以也不存在瞞不瞞的問題,隻是這麽看來,墨畫這孩子恐怕是另有什麽機緣。”

  傀老翻了下眼皮:“修道之人,誰沒有個機緣?你自己的機緣又少了?天地間的萬千生靈,但凡能降生于世,本身就是秉承着天大的機緣了。”

  莊先生聞言沉思。

  傀老道:“你若是真在意,問他便是了。”

  莊先生微怔,“問他?”

  傀老不耐煩道:“你這種人,說是心思通透,其實就是心眼多,總覺得别人都和你一樣,什麽事都藏着掖着不可告人。墨畫這孩子我看着挺好,不像你,心裏藏着十八個竅,做起事來扭扭捏捏的。”

  莊先生躺在椅子上,語氣平靜道:“我如果真心眼多,也不會落到如今這般田地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自以爲聰明,喜歡和心眼多的人打交道,結果你心又沒别人髒,自然就會遭人算計。這一飲一啄,是你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莊先生苦笑道:“是啊,所以我現在隻能和你這種沒心的人待在一起,才會清淨點。”

  傀老臉色木然,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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