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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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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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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7 00:19: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零八章 注意事項

    這次的彙報裡,蔣白棉依舊沒提雷納托主教罹患“無心病”那晚,疑似“幽姑”的注視。

    一方面是她覺得“舊調小組”目前還在紅石集,還在警惕教堂勢力範圍,還在“幽姑”關注的地方,主動外洩這件事情說不定會引來執歲的怒火。當然,她依舊是一個無神論者,暫時把執歲當做了超越想像的強大生物對待,沒因此產生特別嚴重的敬畏之心和頂禮膜拜的強烈衝動,她只是基於現實來做考量——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另一方面,她一直都知道公司藏著很多秘密,對灰土對已經毀滅的舊世界,態度很值得玩味,所以,在調查過程中,與任務無關的那些收穫,她本能地想有點保留。

    而且,他們現在和警惕教派關係友善,對“幽姑”也很是尊重,沒做過任何褻瀆神靈的行為,暫時不需要向公司求援。

    在執歲注視這件事情上,蔣白棉對龍悅紅、白晨說的也不是那麼詳細,主要是提醒他們這個世界上真的可能存在執歲,而且還會注視灰土,甚至降臨世間。

    她沒把當時那種恐懼,那種無望,那種震撼原原本本分享出來,以免嚇到兩名組員。

    天色剛黑下來,用過晚餐的“舊調小組”收到了“盤古生物”的回電:

    “可以做一定的調查,但要注意以下事項:

    “一,進入神廟後,不能直接用手觸碰任何東西,必須戴上乳膠手套、橡膠手套這類物品;

    “二,若非必須,不能移動所謂‘神靈’的身體;

    “三,在神廟內不能超過一刻鐘,在神廟附近區域不能超過半小時,在島上其他地方不能超過三天。”

    轉譯完內容後,蔣白棉感慨出聲道:

    “公司對這類事情不陌生啊,都總結出正式的處理流程了。”

    她更好奇的是,這些禁忌的背後究竟藏著什麼原因,而公司是已經弄清楚了問題的源頭,還是靠人命填出了一個經驗產物。

    “要不然怎麼能是毀滅舊世界的最大嫌疑人,當前灰土的終極反派?”商見曜用廣播劇的口吻回應了蔣白棉的感慨。

    龍悅紅猶豫了下,還是開口問道:

    “真的確定要去?”

    看到列出來的這一條條注意事項後,他反倒沒那麼害怕了。

    未知才是最讓人恐懼的事情,知道了該怎麼處理必然不會那麼惶恐。

    對此,龍悅紅最直接的想法是:

    背靠公司的感覺真好!

    “應該會去。”蔣白棉沒好意思說她現在就想出發,微微笑道,“但至少得等接收了外骨骼裝置,提升了你的實力,再考慮。”

    “好。”龍悅紅更加放心了。

    這時,白晨看向蔣白棉,思索著問道:

    “如果公司不讓我們去探索,你是不是要偷偷去?”

    “怎麼會?”蔣白棉睜大了眼睛,矢口否認,“我又不是商見曜!”

    “你可以考慮變成商見曜。”商見曜興緻勃勃地提議。

    白晨沒有理會蔣白棉的否認,低聲說道:

    “被留下的人是不是就不算同伴了?”

    “啊?”蔣白棉當機立斷,抬起右手,摸了下耳朵,“你說什麼?”

    接著,她義正辭嚴地說道:

    “我不會留下任何一位同伴,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要承擔的任務。”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蔣白棉惱羞成怒,回頭邊嚷嚷“你是想加練格鬥”,邊站了起來,活動起手腳。

    接下來,商見曜見識到了什麼叫全力以赴的蔣白棉。

    …………

    第二天上午,商見曜脫掉衣物,赤著上身,讓龍悅紅幫他給背後的淤青塗藥。

    “散得差不多了,你恢復能力確實比我好。”龍悅紅由衷感嘆道。

    這才上第二回藥。

    商見曜誠懇地提出了建議:

    “多挨揍能有效提升抗擊打能力。”

    “哈哈。”龍悅紅乾笑起來,“我又不是你,怎麼可能在組長手下支撐那麼久?組長真厲害啊,昨天病才好,就能發揮到那種程度,平時她看來是有所保留啊。”

    “不保留可能一週才能練一次格鬥。”商見曜笑著說道,“主要是你,練一次多半就得躺一週的病床。”

    龍悅紅本想反駁,但最後還是深有感觸地點了下頭。

    兩人對話間,商見曜突然側頭,望向了外面。

    這時,在隔壁房間享受白晨上藥的蔣白棉已推門而出,開口招呼道:

    “韓隊長。”

    “你的外骨骼裝置來了。”商見曜一躍而出,套上了衣物。

    龍悅紅難掩激動,快步奔到了門口。

    等商見曜戴好面具,他立刻打開了房門。

    一眼望去,他看見了背著步槍的韓望獲,看見了兩輛破破爛爛的越野車,看見了好幾名紅石集鎮衛隊的成員。

    他們正把一個板條箱搬向蔣白棉。

    “一台‘AC—42’通用型外骨骼裝置,請驗收。”韓望獲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

    蔣白棉側頭望向龍悅紅,笑著說道:

    “來,檢查一下。”

    龍悅紅和商見曜都迫不及待地走了過去,打開板條箱,檢查起那台泛著金屬光澤的黑色外骨骼裝置。

    與此同時,蔣白棉對韓望獲道:

    “不是說還要再等兩天嗎?”

    沒戴面具的韓望獲難得露出了些許笑容:

    “你們都來催了,他們不敢拖延。”

    鎮衛隊的實權人物們一致通過。

    蔣白棉啞然失笑:

    “我們有這麼可怕嗎?”

    “有。”剛把一箱食物搬過來的某位鎮衛隊成員小聲回了一句。

    還好,蔣白棉沒有聽清楚。

    商見曜則哼起了歌謡:

    “小和尚下山去化齋……”(注1)

    他後面的歌詞被蔣白棉瞪過來的眼神堵了回去。

    韓望獲見狀,有感而發道:

    “灰土上有很多強大的遺蹟獵人團隊,可以憑一己之力毀滅一個較大聚居點。

    “現在,紅石集很多鎮民眼裡,你們就是這樣的遺蹟獵人團隊。”

    那晚的魚人覺醒者有多麼恐怖,在紅石集鎮民們心裡留下的陰影有多深,他們現在對“錢白小隊”的敬畏和恐懼就有多誇張。

    被表揚的蔣白棉謙虛道:

    “紅石集這種有執歲庇佑的大型聚居點,不是遺蹟獵人團隊能夠毀滅的,包括我們。”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那幾位鎮衛隊成員同時望了過來,眼神彷彿在說“你們果然有考慮過毀滅紅石集”。

    你們會不會太警惕了?過度敏感不是好事……蔣白棉一口老血直湧喉頭。

    很快,龍悅紅在商見曜幫助下,穿戴上了那台武器模組非常簡陋的黑色外骨骼裝置。

    嘗試著活動了下身體,他再次感受到了這種裝備的強大。

    一番實驗後,龍悅紅欣喜地回報導:

    “沒有問題!”

    這個時候,白晨也檢查過了那幾箱食物,確定份量正好。

    蔣白棉隨即對韓望獲道:

    “交易正式完成。”

    韓望獲鬆了口氣,轉而說道:

    “你們不是說一週內蒐集到‘機械天堂’有關的資料嗎?”

    “已經弄好了?”蔣白棉頗感驚喜地問道。

    韓望獲搖了搖頭:

    “還沒有,但我從現在找到的資料裡看出了一個問題。”

    “什麼?”商見曜饒有興緻地湊了過來。

    韓望獲沉吟了一下道:

    “從來沒有人見過來自‘機械天堂’的人類。

    “和他們打交道的永遠是智能機器人。”

    “這樣啊……”蔣白棉倒也不意外。

    野草城城主許立言也提過類似的情況。

    交流完這件事情,韓望獲見幾名鎮衛隊成員與這邊有一定距離,處在隨時找地方躲藏的狀態,遂壓著嗓音道:

    “有一件事情需要詢問你們。”

    “什麼?”蔣白棉疑惑問道。

    韓望獲組織了下語言道:

    “雷納托主教被緊急召回警惕教派總部那晚,除了你們,還有哪些人知道這件事情?”

    見“錢白小隊”一時沒有回答,他簡單解釋道:

    “今早我們和魚人、山怪交換了一次俘虜,你們認識的高迪被放回來了。

    “他說,他被抓住後,有聽見魚人的一些討論:他們原本還要準備一個月,等偵察清楚了情況,再發動攻擊,結果,他們突然收到了雷納托主教離開,新主教還未抵達的消息,為了抓住這個機會,提前開始了行動。

    “因為行動遭遇了失敗,甚至還損失了神使,他們互相埋怨起來,透露出了這個情報。”

    蔣白棉明白了韓望獲的意思:

    “有人向次人出賣了這個關鍵情報?”

    “我是這麼認為的。”韓望獲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

    次人們收到的消息是雷納托主教被召回總部?這就有點意思了……蔣白棉若有所思地說道:

    “那晚,教堂警示者和守衛們都在,還有巴茲、維耶爾……”

    而這些人知道的是雷納托主教罹患了“無心病”!

    韓望獲安靜聽完,點了點頭:

    “我會依次排查的。”

    蔣白棉聞言笑道:

    “我們好像也是嫌疑人。”

    韓望獲一陣啞然:

    “如果是你們出賣這個情報,唯一的理由只能是你們想把那個魚人覺醒者勾出來,借助我們的外骨骼裝置,將他解決。”

    “好理由!”商見曜鼓掌表示深受啟發。

    …………

    下午時分,做好準備的“舊調小組”進入湖畔區域,借用了鎮衛隊的快艇。

    在韓望獲幫助下,他們已經規劃出了一條繞過魚人聚集區的航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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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7 00:19: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零九章 上島

    “這是?”乳白色的快艇旁,蔣白棉看到跟隨韓望獲的鎮衛隊成員推了四輛自行車過來。

    韓望獲眺望了一下染著金色陽光的湖面,吸了口凌冽濕冷的冬日寒風,笑著說道:

    “上了島,到神廟還有不短的距離,浪費時間在路上不是一件明智的行為。

    “我們鎮衛隊幾個人合計了一下,打算再借你們幾輛自行車做交通工具。”

    很顯然,小而簡陋的快艇是載不了汽車的。

    商見曜聽得深受感動,似乎隨時會開口喊一聲“兄弟”,蔣白棉搶在他之前,捏了捏臉上的面具,笑吟吟調侃道:

    “你們少有這麼慷慨啊。”

    韓望獲坦誠說道:

    “我們也希望儘快弄清楚沉睡‘神靈’的事情,要不然,魚人之中時不時出現一個像那天一樣強大的覺醒者,我們就麻煩了。

    “到時候,唯一的希望只能寄託在‘幽姑’真的庇佑著紅石集,警惕教派願意派一位恐懼主教過來。”

    蔣白棉對他們在隱患上的警惕之心表示理解:

    “也是。”

    韓望獲隨即指著那四輛自行車道:

    “這都是‘聯合工業’新產的,還沒用到一年。

    “你們看,它們都有後座,仿的是舊世界早期風格,呵呵,我一直很奇怪,舊世界的自行車後來怎麼都不能載人了,這不是浪費嗎?實用性一點都不高。”

    蔣白棉沒研究過這個問題,不好隨意附和,只能斟酌了一下道:

    “既然有後座,兩輛就夠了,要不快艇上也會很擠。”

    韓望獲對此沒有異議,閒聊著又提了一句:

    “之前‘聯合工業’的走私商人還給我們推銷過一種叫電動平衡車的東西,很小巧,很方便攜帶,可是,他也不看看廢墟內的道路情況,一不小心人就飛出去了。

    “那個魚人俘虜說島上的公路保存得還不錯,應該挺適合電動平衡車的,可惜,我們當時沒買。”

    蔣白棉笑了笑,突然說道:

    “韓隊,你好像比以前話多了?”

    韓望獲怔了一下,自嘲般笑道:

    “可能是因為你們展現了強大的實力,有點想討好你們。”

    又聊了幾句,商見曜、白晨各推了一輛自行車到快艇上,龍悅紅則辛苦地搬運著放外骨骼裝置的板條箱。

    ——為了省電,他沒現在就穿上。

    蔣白棉最後一個跳上快艇,在發動機篤篤篤的聲音裡向韓望獲等人揮了揮手。

    十幾秒後,乳白色的遊艇駛入了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怒湖,在泛著片片金鱗的水面拖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

    湖上的風明顯更冷,吹得龍悅紅縮了縮身體。

    他環顧了一圈,見岸邊只剩下了一條線,各個島嶼像怪物一樣潛伏在湖區深處。

    “組長,我們為什麼不晚上來?這大白天的,而且還是下午,會不會太顯眼了?這很容易就被魚人發現啊……”龍悅紅不懂就問。

    他想像中的類似行動都是選在夜黑風高的晚上。

    蔣白棉笑了一聲,望向蹲在快艇邊緣,想伸手撈魚的商見曜道:

    “給小紅解釋一下。”

    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個字:

    “喂。”

    商見曜回過頭,頂著神氣活現的猴子面具,向龍悅紅提了一個問題:

    “你認路嗎?”

    “什麼路?”龍悅紅一下沒反應過來。

    “去湖心島的路。”白晨提醒了一句。

    “不認識。”龍悅紅下意識做出回答,接著恍然大悟,“到了晚上,我們根本找不到那個島嶼?”

    蔣白棉邊觀察韓望獲他們給的“地標”,確定航線是否有誤,邊點了點頭道:

    “對。

    “白天我們還能通過地圖、描述和周圍環境的對比,沿預定的航線去那座島嶼。

    “到了晚上,別說我們,換韓望獲他們來,都找不著北。”

    湖區是魚人佔據絶對上風的地方,紅石集鎮民們涉足不深。

    而這條快艇很簡陋,沒有所謂的智能導航。

    “再說,如果你是魚人,你在什麼時候最警惕?”蔣白棉繼續說道,“肯定是深夜,擔心紅石集的人趁著夜色遮掩偷摸襲擊,白天反而會鬆懈一點。怒湖這麼大,只要我們不往魚人活動的主要區域靠,臨近那座島嶼前,應該沒什麼危險。”

    龍悅紅認真聽完,總結了一句話:

    “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快艇往西繞了很大一圈後,逐漸深入了怒湖。

    時間一分一秒推移中,陽光不再那麼明澈。

    又過了不知多久,商見曜他們看見了很大一座島。

    島的中心有山峰屹立,如同一塊界碑。

    “快到了。”蔣白棉對比了下紅石集給的湖心島特徵描述,確定目標已近在眼前。

    白晨略微調整了快艇的航向,確保沒有絲毫偏離。

    湖中的風嘩啦而來,吹得他們頭髮亂飛,衣物抖動。

    終於,他們臨近了島嶼,發現了一個有點破爛的碼頭,碼頭不遠處,有小河汩汩流淌。

    就在這時,商見曜站了起來,彎著腰背,頗有點興奮地望向左側水域。

    他隨即開口道:

    “人類意識,三個。”

    “看來是魚人。”蔣白棉早已發現,只是一時判斷不清是否為大型魚類。

    “怎麼辦?”龍悅紅先是心中一緊,接著提出了建議,“抓緊時間靠岸?”

    只要不在水上和魚人發生衝突,他就無所畏懼。

    “他們過來了,速度很快。”蔣白棉不慌不忙地說道,“看來魚人們還沒有完全放棄這個島嶼,時不時會派人過來查看情況。”

    這個時候,商見曜擺出了躍入水中的前置姿勢。

    白晨邊操縱快艇,邊抽出了一把“聯合202”,試圖往水中射擊,可是,湖面晃動中,她根本找不到魚人在哪裡。

    龍悅紅同樣如此,甚至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不知道那台外骨骼裝置的防水性能怎麼樣……”

    蔣白棉則播報著魚人的動向:

    “他們潛得有點深,看起來想到我們船底搞破壞。”

    她踩了下木製的甲板,對商見曜、龍悅紅、白晨道:

    “你們離開船邊,除了木板,不要觸碰任何東西。

    “沒必要到水裡和魚人打一架,不划算。”

    商見曜嘆了口氣,縮回了身體。

    等到“舊調小組”幾名成員都腳踩住木板,蔣白棉蹲了下去,將左手按向湖面。

    下一秒,船邊驟然變亮,就像回到了陽光最明媚的午時。

    數不清的銀白電蛇爆發開來,順著湖水往下亂躥。

    這維持了十幾秒鐘,好幾條魚翻著肚皮,浮了上來。

    更外圍的地方,那三個魚人也接近了水面,瘋狂地往遠處游動。

    他們的身體在止不住地抽搐,眼神異常茫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蔣白棉見好就收,不再釋放高壓電流。

    她還得留一部分在探索神廟這件事情上。

    趁魚人遠離的機會,白晨將快艇開到了碼頭,繫在了一個樁子上。

    蔣白棉跳下快艇,環顧了一圈,正要開口說話,就看見商見曜躥了出去,衝到附近小河旁邊,扶起了一塊脫漆生鏽的金屬牌。

    這牌上用灰土語寫著六個大字:

    “此地禁止電魚!”

    蔣白棉瞬間呆住。

    她眼角餘光看到取下面具的龍悅紅、白晨都緊抿住了嘴唇,身體微微顫動,似乎忍笑忍得很是辛苦,至於商見曜,戴著面具,看不出笑沒笑。

    “魚人又不是魚!”蔣白棉自我辯解了一句。

    話剛說完,她也是笑了起來,碼頭上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這是一個奇妙的巧合。

    等白晨把那兩輛自行車搬到了碼頭,龍悅紅在商見曜幫助下穿戴好了外骨骼裝置,蔣白棉才收起笑容,嚴肅吩咐道:

    “小白,小紅,你們留守這裡,一是防止魚人再來,破壞快艇,二是做預備隊。

    “神廟內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一起進去團滅了怎麼辦?你們留在這裡,真出了什麼狀況,我們還能期待救援和接應,嗯,注意看我的信號彈,另外,如果我們超時,你們立刻過來尋找。

    “要是最終發現事不可為,就回去通知公司。”

    這是一個隊伍正常的分工,而留接應的人手也是類似探索裡的有效措施之一,白晨沒有異議。

    龍悅紅自然不會反對。

    蔣白棉隨即挎上了“暴君”榴彈槍和“狂戰士”突擊步槍,扶過自行車,翻身坐了上去。

    然後,她下意識側頭,看了眼商見曜,發現這傢伙已經做好了準備。

    唯一的問題是,身穿灰底迷彩,腳踏黑色皮靴,身挎突擊步槍,腰插“冰苔”和“聯合202”的商見曜與“騎著自行車”這個行為不太匹配,顯得莫名滑稽。

    想到自己也是這樣,蔣白棉一陣好笑,忍不住說道:

    “武裝到牙齒,準備探索未知的我們,竟然是騎自行車前往……這感覺怪怪的。”

    商見曜想了想,回了她一句:

    “至少不是開拖拉機。”

    “……也是。”蔣白棉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決定接受現在的條件。

    然後,他們兩人哼哧哼哧地蹬起腳踏板,全副武裝地騎著自行車往神廟所在那個方向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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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7 00:19: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一十章 神廟

    此時已到下午四點,冬日的天空不再那麼明亮,卻也不至於接近傍晚。輝芒灑落在地上,湖風徐徐吹拂,讓人有種重回清晨的感覺。

    島上的公路確實如魚人俘虜所言,損壞不是太嚴重,只是有些地方因日曬雨淋出現了開裂,部分路段的泥土塵埃較多。

    對騎著自行車的蔣白棉而言,撲面吹來的是讓人頭腦清晨的略冷寒風,左側是一直蔓延到山腳的大量農田,右邊透過兩排枝葉凋敝的樹木,能看見煙波浩渺的湖面。

    這樣的景色這樣的感受讓她的心胸都為之開闊,精神一陣舒暢。

    如果不是挎著榴彈槍、突擊步槍,她都差點忘記此行的目的。

    “可惜現在是冬天,農田和樹林都沒多少綠色,要不然感覺肯定更好。”蔣白棉一邊蹬著腳踏板,一邊感慨了一句。

    商見曜努力讓自己的自行車沒衝出太遠,想了想道:

    “秋天可能更美。”

    “為什麼?”蔣白棉沒想到商見曜還真的選了一個季節。

    商見曜坦然回答:

    “樹上肯定結了不少果子。”

    “……”蔣白棉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魚人們看來都撤離這個島嶼了,也不知道是那個神使的吩咐,還是因為超過了三天,出現了可怕的事情……”

    這是“盤古生物”給的注意事項之一:

    不能在島上停留超過三天。

    頂著猴子面具的商見曜想了一下道:

    “當時沒有問俘虜這個問題。”

    “當時也不知道啊。”蔣白棉下意識寬慰了一句。

    商見曜、龍悅紅去詢問魚人俘虜的時候,她還在生病,還沒把事情彙報給公司,還沒收到探索禁忌神廟的注意事項。

    而“盤古生物”回電的第二天早晨,紅石集就和魚人、山怪交換好了俘虜。

    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讓自行車速度太快的商見曜側頭看了蔣白棉一眼:

    “我認為應該是神使的吩咐。”

    “哦?”蔣白棉雖然也是這麼判斷的,但還是對商見曜的推斷過程頗感興趣。

    她覺得有必要學習一下另類的思路,不能故步自封。

    畢竟不少覺醒者都有一定的精神問題,用正常的邏輯很難揣測他們行為的模式。

    商見曜如實說道:

    “他和宋警示者已經交上了朋友,提到湖心島、禁忌神廟的時候,不會不說在島上停留太久會發生可怕的事情,除非他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對。”蔣白棉略有點失望,因為這是正常的推理。

    叮鈴鈴!

    這個時候,商見曜饒有興緻地動了動龍頭上的鈴鐺,彷彿想用它奏出一段樂曲。

    可惜,鈴鐺辦不到這種事情。

    “……”蔣白棉收回了剛才的失望。

    兩人從湖畔一棟棟廢棄的房屋旁騎過,用了十分鐘出頭,終於看見了一個集鎮。

    它的風格和野草城很像,白牆黑瓦,飛檐斗栱,充滿舊世界古老年代的韻味。

    當然,這裡和野草城也有不同的地方:

    一是沒有城牆;二是房屋普遍不高,以兩三層為主。

    集鎮裡面,鋪著青石板,枯黃的雜草時不時被寒風拔起,揚到天空。

    不知為什麼,一進入這座集鎮,蔣白棉就有種光線黯淡了一些的感覺。

    這讓她入目之景,既古老而幽靜,又有點陰森。

    毫無疑問,整個集鎮都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如果不是現在正處於冬日,這裡恐怕會成為綠色植物和野生動物們的樂園。

    哪怕到了現在,蔣白棉也能在牆角、溝渠內看見風乾的動物糞便。

    “沒有味道。”商見曜吸了吸鼻子,做出了判斷。

    蔣白棉懶得理他,翻腕看了下手錶:

    “現在是4點16分,我們必須在4點42分前離開這個鎮子,不管有沒有找到有價值的東西。”

    “你算錯了。”商見曜指出。

    這不到半個小時。

    蔣白棉一邊按照魚人俘虜的口供辨別道路,尋找神廟,一邊嗤之以鼻:

    “這叫留余量。

    “鬼知道這裡和公司之前髮現的那些有沒有區別,不能完全按照公司給的注意事項來,得提高標準。”

    “你很適合加入警惕教派。”商見曜誇了一句。

    蔣白棉斜眼看了過去,咕噥起來:

    “我覺得你在罵我。

    “警惕教派的警惕和正常人的警惕能是一回事嗎?”

    確認好大致的方向,她騎著自行車,沿路旁溝渠前往集鎮的中心位置。

    根據魚人俘虜的描述,那座神廟在集鎮廣場東邊那條巷子內。

    集鎮內部和集鎮外面一樣,除了嗚嗚的風聲和自行車行駛的聲音,一片安靜,安靜到讓人頭皮發麻。

    “在野外還不覺得,到了這裡,沒有聲音真的感覺怪怪的。”蔣白棉左右看了一眼,將部分原因歸結於道路狹窄,環境逼仄,氣氛壓抑上。

    商見曜旋即嘆了口氣:

    “可惜龍悅紅沒來。”

    “來了會怎麼樣?”蔣白棉隨口接道。

    商見曜“哎”了一聲:

    “那我就可以給他講鬼故事了。”

    “你真是他的好朋友啊。”蔣白棉由衷地說了一句。

    說話間,他們眼前開闊了起來,出現了一個不大的廣場。

    廣場靠東面,有個半米高的檯子,上面什麼都沒有。

    越過這個水泥台,能看見一條窄窄的巷子,巷子口飄蕩著陳腐的味道,彷彿已經很久沒有風吹入。

    蔣白棉迅速翻下自行車,將它靠在了旁邊。

    他們的目的地到了。

    商見曜一邊下車,一邊說起了自己的擔憂:

    “要不要鎖上?如果出來發現車丟了,就不太好了。”

    “你的車要是丟了,我載你!”蔣白棉沒說這種鬼地方哪來偷自行車的,直接跟著商見曜的思路做出了回應。

    十幾秒後,兩人放好自行車,端起突擊步槍,一步步進入了面前的巷子。

    越是往裡面走,空氣越是陳腐,有種快要凝固的感覺,但這並不影響商見曜和蔣白棉呼吸。

    這條巷子內,所有的房屋門窗都緊閉著,不像鎮子其他區域,很多門都打開著,似乎被人搜尋過。

    而且,這裡的門統一都漆成了黑色。

    走著走著,蔣白棉聽見了自己和商見曜的腳步聲。

    它們在巷子內不斷迴蕩,疊在了一起。

    “這裡果然比較奇特。”蔣白棉感慨中,那座神廟已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神廟位於巷子底部較高之處,和周圍的建築風格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它黑色的大門緊緊閉著,上方連接著黑色的瓦片,兩邊各懸掛著一盞白色的紙燈籠。

    或許是有屋簷遮擋,燈籠並沒有受到雨水侵襲,如同昨晚才掛上。

    神廟的門比其他建築的要高,屋簷下有一塊匾額,黑底而白字。

    蔣白棉只是隨意望了一眼,就看清楚了匾額上的內容:

    “閻羅殿”

    “還挺像那麼回事的。”她中肯地評價了一句。

    這沒有影響她前行,很快,她就和商見曜抵達了神廟門口。

    臨到近處,她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那是直指心底的恐懼。

    蔣白棉沒有猶豫,伸出左手,按在門上,微微用力。

    騎自行車之前,她和商見曜就已經戴好了乳膠手套。

    而此時,她謹慎起見,甚至用的是左手。

    吱呀的聲音裡,神廟的黑色大門緩緩向後敞開,顯露出內中景象。

    首先映入蔣白棉和商見曜眼簾的是一處天井,四角各有一個水缸。

    天井的盡頭,是一處殿閣,門口垂下了白色的帷幕。

    邁過門檻,進入神廟後,蔣白棉產生的恐懼瞬間消散,但心靈卻彷彿壘上了幾塊沉甸甸的石頭,感覺極為壓抑。

    這裡連風聲都彷彿消失了,安靜到不像在現實世界。

    突然,商見曜開口問道:

    “我能拿音箱嗎?”

    “啊?”全神貫注的蔣白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放歌。”商見曜忙做出解釋。

    在這陰森、神秘、安靜、壓抑、詭異的廟宇內用音箱放歌?放那些奇奇怪怪的歌曲?蔣白棉雖然認為這能有效破壞當前氛圍,但總覺得太過奇怪。

    一個隨時會“鬧鬼”的地方迴蕩“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簡直瘋狂。

    她斟酌了一下道:

    “現在還不用,但可以準備。”

    “好。”商見曜興奮了起來。

    端著突擊步槍的兩人隨即互成犄角地往正殿門口進去。

    掀開那副白色帷幕,將它紮起後,他們看見了供桌、香爐、灰燼、蒲團和白色的蠟燭。

    可是,供桌上卻沒有神像,而被供桌擋住的後方,一眼看不到實際情況。

    這個時候,商見曜突然開口:

    “有人類意識,不超過十米。”

    他用的是比較含糊的描述,似乎還不敢太肯定具體範圍。

    “進來之後,你才感應到?”蔣白棉詫異問道。

    她記得商見曜的能力最大範圍有二十米了。

    商見曜重重點頭。

    蔣白棉隨即集中起精神,隔了好一會兒才猶豫著說道:

    “確實,有電信號,很微弱……生物活性極低?”

    她邊說邊端著槍,和商見曜一起,繞到了供桌後面。

    然後,他們看見了一具棺材,黑色的棺材。

    棺材敞開著,裡面躺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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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7 00:19: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沉睡的“神靈”

    外面的陽光穿過被紮起的帷幕,照入神殿深處,讓蔣白棉、商見曜勉強能看見棺材內那個人的模樣。

    他黑髮很長,穿著白色的麻衣,瘦得皮包骨頭,彷彿一具塗了防腐劑又風乾多年的屍體。

    這樣的狀態下,蔣白棉沒法看出他真實的長相是什麼樣子,就像單純一顆頭骨,如果不借助計算機還原,只能初步分辨是否畸形是否返祖,看不出英俊還是不英俊。

    要不是能感受到微弱的電信號,確認對方還有生物活性存在,蔣白棉只會認為這是一具因特殊環境沒有腐爛的乾屍,而不是所謂的沉睡“神靈”。

    隱約間,她甚至覺得鼻端有少許防腐劑的味道在飄蕩。

    這配合當前環境,分外瘮人。

    蔣白棉目光緩慢下移,發現這個沉睡的“神靈”右腕上戴著一個樹枝編成的手環。

    她心中一動,側頭望向了商見曜。

    商見曜頂著毛臉尖嘴的猴子面具,正直直看著那個屍體一樣的沉睡“神靈”。

    “你在,想什麼?”蔣白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

    商見曜認真回答道:

    “心肺復甦術、人工呼吸、非卡注射。”

    “……”蔣白棉再次確認自己精神狀態良好,和商見曜不在一個世界。

    隔了幾秒,她才好氣又好笑地說道:

    “公司的注意事項不是說了嗎?如非必須,不能觸碰這個所謂的沉睡‘神靈’。”

    “只說不能移動。”商見曜的記憶力一直很好。

    蔣白棉“呵”了一聲:

    “我剛才不也說了嗎?得留余量,得用更高更嚴格的標準來對待。”

    不給商見曜反駁的機會,她啐了一口:

    “差點被你攪和的忘記正事。

    “你不覺得這個樹枝手環很眼熟嗎?”

    商見曜早就看出來了:

    “魚人覺醒者戴的樹枝桂冠。”

    “看來他的力量就來自那頂桂冠。”蔣白棉追問道,“你當時應該有碰過那頂桂冠,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嗎?”

    商見曜搖了搖頭:

    “很普通。”

    “也是,如果它有奇特之處,你不會把它留下。”蔣白棉低頭望向“乾屍”那只剩一層皮的臉龐,若有所思地分析道,“按照宋警示者的描述,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強大覺醒者能將自己的氣息遺留在‘心靈走廊’內或者現實世界中,與物品甚至人類融合……原本,氣息是融合在樹枝桂冠裡的,但魚人覺醒者拿到它之後,氣息就滲透進了他的體內,讓他變得相當強大?但這也會遺留隱患,當時他就跟在孕育一個怪物一樣……”

    說到這裡,蔣白棉突發奇想:

    “如果我們當時不強行射擊,任由變化繼續,最終會發生什麼事情?這個沉睡的‘神靈’是不是會因此醒來?

    “可要是真這麼簡單,他之前的信徒們就能完成啊。用神靈隨身的物品庇佑自己,不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嗎?

    “難道,氣息與人體融合的前提是,相同領域的覺醒者?”

    她這純屬發散性推測,沒有太多的依據,因為還有別的解釋。

    比如,這個所謂的閻羅降世之身陷入沉睡前,並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沒有留下隻言片語,而信徒們敬畏他,不敢觸碰他的身體,不敢拿走他身上的物品。

    對於蔣白棉的猜測,商見曜提出了驗證的方法:

    “試一下就知道了。”

    “……大可不必。”蔣白棉壓住了自己的蠢蠢欲動。

    她知道商見曜的意思是:

    他和魚人覺醒者明顯不在一個領域,蔣白棉自己連覺醒者都不是,他們如果取下樹枝手環,可以直接使用,卻沒被氣息融入,就能說明很多事情。

    但這非常非常非常危險。

    吐了口氣,蔣白棉單手拿槍,翻腕看了下電子錶:

    “還有九分鐘。”

    跨過神廟門檻的同時,她就已經開始計時。

    這同樣留了余量,不再按一刻鐘處理,而是十三分鐘。

    商見曜抓緊時間提出了一個想法:

    “你說,他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如果我放歌,他會欣賞嗎?會不會有哪首歌能讓他從棺材裡站起來,跟著跳舞?”

    和你這個傢伙一起,多詭異多陰森多恐怖的場景都會變得奇奇怪怪,甚至充滿搞笑的感覺……除非你正好也想嚇人……蔣白棉最初看見棺材內那具披白色麻衣的“乾屍”時,還有點瘮得慌,而現在,她都不知該以什麼樣的表情對待目標了。

    猶豫了一下,蔣白棉回應道:

    “可以試試對話,放歌,就,不用了。”

    商見曜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望向棺材內部道: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要是能聽見就眨一眨眼睛。”

    他用灰土語、紅河語各說了一遍。

    那個套著白色麻衣、皮包骨頭的沉睡“神靈”對此沒有任何反應。

    商見曜突然放大了音量:

    “你帽子被人搶走了!”

    指的是那頂樹枝桂冠。

    乾屍一樣的沉睡“神靈”依舊如同已死去多年。

    “看來沒用。”蔣白棉做出判斷。

    商見曜還是不死心,又喊了一聲:

    “你老婆跟人跑了!”?這廣播什麼都敢播啊……蔣白棉強行忍住了笑意。

    靜靜躺在棺材內的那個沉睡“神靈”還是沒什麼變化。

    等商見曜換紅河語又試了試,蔣白棉喟嘆起來:

    “要不是你確定他殘留人類意識,我也能感應到微弱的電信號,我真不敢相信他還活著。

    “他沉睡了至少三四十年吧?身體竟然還保留著一定的活性,這簡直不可思議,難道還有誰定期給他注射葡萄糖、營養劑?”

    就算人類恢復了基因裡潛藏的冬眠能力,也辦不到這種事情。

    商見曜想了一下道:

    “人體冷凍技術。”

    蔣白棉對這個名詞不算陌生,沉吟片刻道:

    “你的意思是,他利用某種能力或者某個東西,讓自己的身體進入了類似深度凍結的狀態?”

    很顯然,這肯定不是真實的深度凍結,蔣白棉和商見曜站在棺材前只是覺得有些陰冷。

    “得把他弄醒才能確定。”商見曜抬手摸了摸下巴。

    他話音剛落,突然側頭,望向了蔣白棉:

    “你看……”

    “停!什麼你看我看的。”蔣白棉瞬間警惕,“你想做什麼?”

    商見曜坦然回答:

    “我想試一試對他使用覺醒者能力。

    “你看,你想想,我的覺醒者能力可以對具備人類意識的生物使用,而他殘留著人類意識。”

    不需要“推理小丑”幫忙,蔣白棉已明白了商見曜的想法。

    別說,她還真覺得這有實踐的價值和成功的可能性。

    “公司只是說如非必要,不能移動這個沉睡‘神靈’的身體,我附加的條件是最好連觸碰都不要……”蔣白棉思索著說道,“精神層面的影響和接觸不在注意事項內。”

    聽到這句話,商見曜一下變得興奮,甚至摘掉了面具,要全力而為。

    蔣白棉當即補充道:

    “‘推理小丑’不行,你的話,他應該聽不到。

    “‘矯情之人’和‘雙手動作缺失’理論上都可以,但我建議用‘雙手動作缺失’,因為前者會直接產生矯情效果,有可能帶來不必要的意外,而後者會先建立連接,接著再影響雙手,嗯,他的雙手本來就動不了,這樣一來,整個過程就沒有明顯的變化,能將風險降到最低。”

    蔣白棉可不想看到這具“乾屍”突然坐起來。

    “好。”商見曜沒有異議。

    蔣白棉隨即取下左手的橡膠手套,活動起手指。

    她笑著說道:

    “我不觸碰這裡任何東西,但可以給你來一下。

    “等下我會密切觀察你的狀態,一有不對,就將你弄醒。”

    說話間,她左手冒出了絲絲電流。

    商見曜看了她一眼,重新將目光投向了棺材內那個沉睡的“神靈”。

    他的意念迅速延伸過去,與對方的意識連在了一起。

    轟然之間,商見曜眼前變得一片漆黑。

    他就彷彿回到了“起源之海”,只能看見些許微光。

    借助這些微光,他發現了一扇窗戶,窗外很遠的地方屹立著一座直入雲端的朦朧高塔。

    窗戶下,有道人影匍匐在黑暗中,沒有絲毫動靜。

    突然,他抬起腦袋,望向了商見曜。

    他的眼睛裡泛起奇異的光芒,口中發出了虛弱的聲音: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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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7 00:20: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一十二章 留言

    “救我!”

    黑暗中那道人影向商見曜伸出了手,如同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而商見曜卻渾身冰冷,彷彿正在冬日的水中緩慢下沉。

    隨著那隻手越來越靠近他,他眼前浮著微光的黑暗出現了劇烈的晃動。

    終於,這片漆黑無聲破碎了,道道陽光照了進來,讓黑色的棺材和套著麻衣的“乾屍”重新映入了商見曜的眸子。

    他的意識回到了現實世界。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還殘留著明顯的麻痹,許多神經末梢在輕輕跳動。

    “怎麼了?”蔣白棉收回還冒著些許電光的左手,關切地問了一句,“我看你表情都扭曲了起來,才嘗試把你弄醒。”

    說到這裡,她慶幸地感嘆道:

    “還好你摘了面具!”

    “過去多久了?”商見曜不答反問。

    “大概三分鐘。”蔣白棉無需翻腕看錶,都能說出答案。

    她剛才一直在密切注意商見曜的情況和具體的時間,畢竟他們不能在神廟內待太久。

    商見曜回想了一下道:

    “我感覺只過了十幾秒鐘。”

    他隨即把剛才“看見”的黑暗環境、微光中的窗戶、遠處的模糊高塔、窗下匍匐的人影都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

    “那個人影在喊‘救我’?”蔣白棉略感愕然地反問道。

    商見曜答非所問:

    “他用的是灰土語。”

    蔣白棉環顧了一圈神廟的佈置,低頭看了眼“乾屍”黑色的頭髮和粗糙的麻衣,輕輕點了下頭:

    “很正常。”

    她旋即饒有興緻地自語起來:

    “他竟然在喊‘救我’……這是否意味著他現在這種狀態並非自然產生?

    “他探索‘心靈走廊’深處時出了岔子,被困在了裡面,意識無法回歸身體了?

    “之前,他的氣息融入魚人覺醒者,想要孕育出來,就是試圖打通心靈世界和現實世界的通道?”

    每次商見曜進入“起源之海”,她都會有類似的擔憂,此時順理成章地做出了推測。

    “也可能是他想做某些嘗試,把自己的顯意識困在了潛意識裡。”商見曜給出另一個可能。

    這一刻,他認真地做著學術分析。

    蔣白棉“嗯”了一聲:

    “但這都沒法解釋他的身體為什麼能存活到現在。

    “難道,處於這樣的困境時,人類或者說覺醒者的身體會自然地進入疑似深度凍結的狀態?”

    她的問題一時得不到答案,只能轉而說道:

    “也不知道那扇窗戶和窗外高塔意味著什麼。

    “如果是你猜測的情況,那應該是某種心理映射,而要是我猜對了,那就有可能是‘心靈走廊’深處的某一幕場景……”

    說到這裡,蔣白棉翻腕看了下手錶:

    “時間不多了,我們再搜尋下有沒有別的線索,在這裡空對空也討論不出什麼東西來。”

    商見曜深表贊同,重新戴上面具,從武裝帶處取下了電筒。

    偏黃的光柱很快照入了黑色棺材內,讓各處陰影退散,顯露出更多的細節。

    蔣白棉單手端槍,俯下身體,藉著電筒光芒,從上到下地檢查起名叫閻虎的沉睡“神靈”。

    目光一寸一寸下移間,她忽然發現乾屍右手有幾片指甲破裂,染著暗紅。

    “受傷了?”蔣白棉心中一動,示意商見曜把電筒光芒集中在“乾屍”右手旁邊的棺材內板上。

    隨著光亮統治了那片區域,蔣白棉和商見曜同時看到了一根根劃痕。

    這些劃痕有的正常,有的斷續,有的染著暗紅的痕跡。

    “這是他沉睡之後用手指硬生生弄出來的?他偶爾還是能動一下手指,在早期?”蔣白棉一時解讀不出那些劃痕代表什麼意思,因為它們可能是分幾次弄出來的,沒有完全地聚合在一起。

    她不再端著槍支,任由它挎於身上,然後從衣兜裡拿出紙筆,按照棺材內板上的佈局,將那些劃痕一一搬到了紙上,並且主動縮短了它們之間的距離。

    等復刻完畢,蔣白棉終於認出了這些劃痕是什麼。

    它們是四個灰土文文字:

    “新”“的”“世”“界”

    “新的世界?”蔣白棉完全沒想到“神靈”閻虎沉睡之後,用儘力量留下的提示是這麼一個短語。

    商見曜則恍然大悟:

    “他被困在了新的世界!”

    “這會不會太簡單了一點?而且,新的世界又代表什麼,在哪裡?”蔣白棉沒有盲目否定商見曜的猜測,只是提出了更多的問題。

    “不知道。”商見曜相當誠實。

    蔣白棉又翻腕看了眼表:

    “回去再討論,繼續。”

    她和商見曜很快檢查完了棺材內的情況,沒發現更多的線索。

    他們抓緊最後的時間,快速把神廟左右迴廊過了一遍,結果,這裡連灰塵都幾乎看不到。

    “差不多了,該退出去了。”回到停放棺材的地方後,蔣白棉理智地做出決斷。

    商見曜似乎有點不捨,但還是選擇了聽從組長的命令。

    蔣白棉最後看了眼棺材內沉睡的閻虎,目光從他緊閉的雙眼、皮包骨頭的臉龐、略微發黃的白色麻衣掃過,落到了他右腕處的樹枝手環上。

    蔣白棉猜測這應該也是一件可以產生奇妙效果的物品,但魚人覺醒者最後的異變讓她不敢貿然嘗試。

    鬼知道閻虎遺留的東西是不是都有類似的後門或者說“病毒”!

    “呼……”她吐了口氣,壓住內心的貪婪情緒,轉過身體,不再回頭地走向神廟外面。

    這種高危事物還是留給後續可能到來的警惕教派人員或者公司專門處理類似事務的小組比較好。

    商見曜沒急著跟隨她,收起電筒,斜跨一步,用戴著橡膠手套的雙手將棺材板扶了起來,蓋了上去。

    做完這件事情,他立在已經看不到沉睡“神靈”的棺材前,莊重地鞠躬三次。

    本來已決定不再回頭的蔣白棉站在天井內,無語地看著這一幕。

    “他還沒死……”蔣白棉嘆了口氣道。

    “這樣更暖和,也不會被蟲子騷擾。”商見曜給出了自己的理由,然後,他放下了殿堂入口處的白色帷幕。

    蔣白棉“呵”了一聲:

    “那你鞠了鬼的躬?”

    “禮貌。”商見曜如實回答。

    兩人互成犄角地出了神廟後,商見曜又轉過身,輕手輕腳地將漆黑的大門關了起來。

    “真有禮貌啊。”蔣白棉語意不明地評價了一句。

    她接著說道:

    “趁還有時間,我們去別的房屋內搜查一下,看能找到什麼線索。”

    就遠不如就近,他們直接在神廟外面這條巷子內開門入屋,做起簡單調查。

    可惜,這裡似乎已經被魚人們篩過,沒留下什麼與文字有關的事物。

    唯一能看出來的是,不少地方有打鬥的痕跡,印著已經發黑的血污。

    “看來真是遭受了‘無心者’的襲擊,最終沒人倖存……”蔣白棉結合魚人俘虜提供的情報,做出判斷。

    當鎮裡“無心病”大爆發後,剩餘的人類就成為了“無心者”們的獵物。

    因為時間關係,商見曜和蔣白棉沒逗留太久,出了巷內房屋,往停放自行車的地方趕去。

    快到巷子口的時候,蔣白棉回頭望了眼自己刻意沒關上的那些門,若有所思地說道:

    “那又是誰給他們關的門?”

    入戶獵殺的“無心者”應該沒有殘留隨手關門的本能。

    “全自動。”商見曜認真回答道。

    他話音剛落,就指著巷外,欣喜說道:

    “自行車還在。”

    “你還真以為它們會被偷啊?”蔣白棉聲音漸低,側頭望向了湖心島中間的那座山。

    那裡也許還存活著一些“無心者”,他們說不定真會騎自行車。

    沒再耽擱,蔣白棉和商見曜騎上自行車,原路出了這個集鎮。

    此時,冬日的傍晚已悄然來臨,天空黯淡了不少。

    騎行了一段距離後,蔣白棉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神廟所在的集鎮。

    這座充滿舊世界古代風韻的鎮子在逐漸暗下來的環境中,寂靜無聲,沒有半點生氣。

    不知為什麼,蔣白棉突然想到了水圍鎮的傍晚:

    大量鎮民從後方農田和野外樹林內歸來,在有諸多“違章建築”的廣場上,相繼生起爐子,煮熬食物,放了學的孩子們有的跑來跑去,彼此追逐,有的期待地望著自家燉鍋……

    …………

    不知過了多久,重新歸於沉寂的鎮子內,神廟所在的巷子中。

    嗚的狂風呼嘯而過,敞開的幾扇大門哐當哐當地相繼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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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戰而屈人之兵

    太陽已經西斜,兩輛自行車拖著影子,飛馳於荒蕪的農田和枝葉凋敝的樹木間。

    騎著騎著,蔣白棉忽然做了個手勢,示意商見曜放慢速度。

    然後,她騎向路邊,停好自行車,摘了一些還算柔軟的細小樹枝。

    “你要編什麼?”商見曜好奇問道。

    沒戴面具的蔣白棉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準備執行家法。”

    商見曜深表贊同:

    “是啊,小紅最近有點飄了,得讓他知道世事艱難。”

    蔣白棉“呵”了一聲,將那些樹枝壓到了後座。

    她沒多解釋,翻身上車道:

    “走吧。”

    天邊染上火燒一樣的顏色時,兩人回到了碼頭。

    見他們平安歸來,穿戴著外骨骼裝置的龍悅紅鬆了口氣: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

    “有一點收穫,回去再說。”蔣白棉抬頭看了眼天色,“得抓緊時間,不能等天完全黑下來。”

    到時候,湖上方向難辨,魚人們更加神出鬼沒。

    雖然“舊調小組”擁有兩個可以感應敵人存在的人形雷達,但這畢竟是熱武器的時代,如果魚人駕著船隻,趁著夜幕遮掩,隔個一兩百米往這邊發射火箭彈,那就比較麻煩了。

    另外,蔣白棉也不太願意在這種環境下分享那頗為瘮人的探索經歷,免得影響龍悅紅和白晨的狀態。

    對於她的提議,白晨和龍悅紅沒有不同的意見,因為太陽真的是在一點點下山。

    白晨放好自行車,發動快艇後,蔣白棉坐了下來,拿過之前摘的那些樹枝,認真地編起東西。

    “組長,你在幹什麼啊?”龍悅紅也不缺乏好奇之心。

    “執行家法。”商見曜特意取下面具,讓龍悅紅能看見自己陽光般的笑容。

    蔣白棉隨即笑道:

    “等會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和魚人之間能不發生戰鬥,就最好不要發生戰鬥。”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自誇起來:

    “我們可是大反派,要學會不戰而屈人之兵。”

    龍悅紅聽得一陣迷糊,不太懂編樹枝和不戰而屈人之兵有什麼關係。

    這時,負責駕馭快艇的白晨低聲說了一句:

    “看來是想欺詐魚人。”

    或許是風的干擾不那麼強烈,蔣白棉敏鋭捕捉到了這句話,睜大眼睛道:

    “怎麼能叫欺詐?

    “這是戰術欺騙。”

    “這兩者間有什麼區別?”龍悅紅下意識說道。

    商見曜幫忙做出“解釋”:

    “後面那種說法好聽一點。”

    “好嘛,你們還一唱一和。”蔣白棉瞥了他們一眼,“看來真要考慮怎麼執行家法了!”

    他們說說笑笑間,快艇沿原本的路線,乘風破浪地往紅石集方向駛去。

    沒過多久,蔣白棉用一半細小枝條編好了一個手環。

    “原來你一直都沒忘記它。”商見曜恍然大悟。

    蔣白棉差點岔氣:

    “這什麼糟糕的台詞。”

    “什麼意思?”龍悅紅又茫然又好奇。

    蔣白棉隨口解釋道:

    “我們在那座神廟內,有發現一個樹枝手環,但沒敢拿。”

    “嗯,那種地方的東西不能隨便亂拿。”龍悅紅表示就該這樣。

    將樹枝手環戴到左腕後,蔣白棉把左手伸到白晨面前,比劃了一下:

    “怎麼樣,我是不是心靈手巧?”

    白晨平淡回應道:

    “不要擋著我開船。”

    她頓了頓,補了一句:

    “我七歲的時候,都比你編得好。”

    “這能一樣嗎?我七歲的時候都還沒見過真正的樹木長什麼樣子,還以為都和棉花差不多。”蔣白棉毫不在意地笑道。

    快艇又開了一陣,天色愈發黯淡。

    眼見湖畔在望,蔣白棉微微皺起了眉頭。

    很快,商見曜開口說道:

    “水下有大量的人。”

    “呵,還挺嚴謹嘛。來的不一定是魚人,對吧?”蔣白棉笑著回了一句,表情輕鬆地說道,“大概有三十多個。”

    “這麼多?”龍悅紅不太確定自己那台老古董入水之後能發揮多少戰鬥力。

    就在這時,蔣白棉走到快艇邊緣,面朝魚人最多的方向,抬起了左手。

    她晃了晃腕部,大聲說道:

    “我們去了那座禁忌的神廟,拿到了這件物品。

    “你們那位神使當初有拿什麼,你們應該知道,他有多麼強大,你們應該也很清楚。

    “想要試一試嗎?”

    說完,她側頭對商見曜使了個眼色。

    此時此刻,身在水下的魚人們對外面的聲音是不太敏感的,只能勉強聽見“神廟”、“神使”、“強大”和“恐怖”等詞語,同時,他們透過晃動的水波,看見了蔣白棉腕部那個樹枝手環。

    這讓他們自然而然聯想到了某些事情,回憶起了神使那足以稱得上恐怖的表現。

    緊跟著,大量魚人雙手突然失去了“知覺”,沒法再划動水波。

    這讓他們瞬間下沉了一些,但他們迅速又依靠雙腿蹬動,保持住了平衡。

    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不信,而對抗神使那麼強大的敵人,是他們不想也不太敢做的事情。

    而且,他們剛經歷了一場戰爭,失去了不少人口,肯定不願意再無緣無故死上三四十個青壯。

    那些體會到“雙手動作缺失”的魚人趕緊通過手勢將情況告知了同伴。

    七八秒後,他們同時往下潛去,遠離了這片水域。

    蔣白棉旋即收回視線,笑吟吟掃了龍悅紅、商見曜和白晨一眼:

    “我就說嘛,不戰而屈人之兵。”

    龍悅紅心悅誠服。

    商見曜則提出了一個新的方案:

    “如果告訴他們,是我們殺死的神使,那他們是不是也會被嚇退?”

    “還有可能發起自殺性衝鋒。”蔣白棉吐了口氣。

    經過這番對話,她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商見曜並沒有因為殺掉魚人神使,有什麼愧疚情緒和心理負擔。

    也是,戰場之上,性命相博,不是誤殺自己的戰友,都不需要介懷太多,嗯,商見曜當時也沒想下死手,要不是突發異變,他都準備抓活口了……蔣白棉取消了預定的心理疏導環節。

    天空愈發灰暗,太陽只剩一半在地平線上時,快艇回到了紅石集碼頭。

    …………

    旅館營地,“05”號房間內。

    蔣白棉把探索中的發現分享給了龍悅紅和白晨。

    龍悅紅聽著聽著就有了陰風吹拂的感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然後,他怒視起商見曜:

    “你什麼時候把門打開了?”

    讓他感覺寒冷的是外面灌入的冬日夜風。

    “一分鐘前。”商見曜表達起自己的想法,“我是給你們模擬當時的環境,讓你們身臨其境。”

    “沒必要!”龍悅紅表示自己一點也不想身臨其境。

    等商見曜關好門,他轉而感嘆道:

    “這聽起來好魔幻。”

    一點都不科學。

    “是啊。”蔣白棉跟著吐了口氣,“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那些強大覺醒者,乃至執歲們,生命形態真是讓人好奇啊。圍繞他們竟然能產生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當時我真覺得有可能會鬧鬼。”

    她環顧了一圈,正色說道:

    “這也告訴我們可以堅信科學能解釋一切,但絶對不能把目前科學解釋不了驗證不了的事情直接當做不存在,或者定義為錯誤。

    “在科學還遠稱不上完善的今天,更是如此。

    “科學的精神是大膽假設,小心驗證,實事求是,不是抱殘守缺,故步自封,盲目排斥。”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蔣白棉瞪了他一眼,望向白晨道:

    “你有什麼想法?”

    “等回了公司,一定要申請相應的資料。”白晨冷靜說道,“在這方面,公司掌握的肯定比我們多,而瞭解的越多,我們之後的調查越安全。”

    蔣白棉“嗯”了一聲:

    “可惜現在在外面,只有遇到具體的問題,才能獲得公司的回應。”

    她接著說道:

    “這次之後,我可以確定警惕教派會派強者來探索神廟。我們雖然和宋警示者他們關係友善,但畢竟背負著不少秘密,沒必要和警惕教派的強者照面。

    “反正我們到紅石集的主要目標已經達到,只剩蒐集‘機械天堂’資料這件事情,很快也能完成,到時候,直接離開。”

    龍悅紅和白晨沒有異議,商見曜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蔣白棉舒了口氣,笑了笑道:

    “趁還有時間,我們得把殺死赫維格的真兇找出來。

    “不能收了人家的軍火不辦事呀。”

    白晨斟酌了一下:

    “可能得重新梳理那份赫維格的仇人名單。”

    “嗯。”蔣白棉剛做出回應,就將目光投向了門口。

    很快,商見曜也望了過去。

    又過了十來秒,房門被人咚咚咚的敲響了。

    商見曜戴上猴子面具,打開了房門,發現來者是套黑色斗篷的警示者宋何,以及治安所那位花花公子式法醫韋勒。

    進了房間,宋何望向蔣白棉等人,誠懇說道:

    “我有個任務想委託你們。”

    “什麼?”蔣白棉疑惑問道。

    宋何看了韋勒一眼道:

    “我們之前懷疑有人向魚人、山怪出賣情報,讓他們知道了雷納托主教被緊急調回總部的事情。

    “現在,我們初步鎖定了一個嫌疑人,希望你們能暗中做個調查。”

    蔣白棉有所明悟地點了點頭:

    “是誰?”

    宋何嘆了口氣,表情嚴肅地說道:

    “韓望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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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一十四章 機會

    “韓隊長?”不僅龍悅紅、白晨,就連蔣白棉都頗為詫異。

    她記得自己和商見曜返回韓望獲負責的那段防線時,那裡倒著多具屍體,燻黑的地方比比皆是。

    這樣的環境下,韓望獲隨時可能死掉,與其他鎮衛隊成員一樣,不會因為他是治安官,運氣就會好一點。

    如果是他把雷納托主教返回總部的情報出賣給魚人、山怪,那他完全沒必要自己頂在最前線,可以找藉口換到相對不容易被攻擊的地方。

    這就跟不僅出賣了絞死自己的繩索,而且還自己把腦袋伸了進去一樣。

    除非韓望獲真正的實力比表現出來的要強很多,有足夠的自信在次人聯軍的衝鋒下活到最後,可是,有這種實力的人不需要這麼蠅營狗苟……蔣白棉詫異之餘,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

    這時,商見曜篤定地做出了回應:

    “我不信。”

    宋何解釋的話語到了嘴邊,一下被堵了回去。

    他旁邊的法醫韋勒忍不住說道:

    “你都還沒聽原因呢,怎麼就直接說不信?”

    “我相信他。”商見曜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那為什麼相信他呢?”韋勒似乎想要和商見曜辯出是非曲直。

    商見曜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直覺。”

    “……”韋勒頓時有種對方渾身都是漏洞,反而沒有漏洞的感覺。

    商見曜誠懇地教導起他:

    “你可以反駁‘你算什麼男人’。”

    “然後呢?”韋勒下意識問道。

    商見曜坦然說出了後續的安排:

    “我會脫掉褲子,給你看看算不算男人,然後,你會受不了這個侮辱,變得非常憤怒,再然後,我們就可以出去打一架了,在音樂的伴奏下。”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韋勒一臉茫然。

    見商見曜成功把話題帶偏,蔣白棉無奈地吐了口氣,望向宋何道:

    “宋警示者,你們的理由呢?”

    因為韋勒在,他們之間的對話依舊用的紅河語。

    宋何收回視線,表情再次變得嚴肅:

    “他可能是一個次人。”

    “次人?”蔣白棉沒想到竟獲得了這樣一個回答。

    同樣的,龍悅紅、白晨都頗為詫異。

    聯想到韓望獲偏黃的眼白,他們又都若有所思起來。

    “次人也是人類啊。”商見曜竭力表達著自己的觀點。

    宋何略過了他的話語,指了下身旁的韋勒:

    “這是韋勒醫生發現的。”

    韋勒接過話題,嘆了口氣道:

    “說實在的,我也不願意相信。我和韓隊關係還挺好的,他都會告訴我哪些走私商隊會自帶妓女。”

    說到這裡,他表情嚴肅了一點:

    “之前韓隊不是在戰鬥中受了傷嗎,左臂那塊。”

    “對。”龍悅紅表示這是自己親眼目睹的,白晨也微微點頭。

    韋勒繼續說道:

    “我好歹是個醫生,想著給他看一看,處理一下傷口,萬一感染了,那可就不好了,對吧?

    “結果,他居然拒絶了我,說自己能夠搞定。後來,他去治安所裡面那個房間換藥的時候,我想著他單手應該不太方便,就把剩下的水喝完,準備等他遇到了困難,就進去幫他。

    “我們都是男的,我就沒敲門,直接開門進去了,誰知道,我竟然看見他的手臂上有一塊一塊的東西,就像,就像不太密集的鱗片,偏琥珀色。

    “當時,韓隊刷地一下就把衣袖拉了下來,根本沒管傷口。

    “然後他看著我,問我為什麼突然進來,那個時候,他的眼神非常危險,就跟之前我那個上司看見我和他妻子躺在床上時的表現一樣。

    “我趕緊裝作什麼都沒發現,說想進來幫他換藥。韓隊的眼神很快恢復了正常,說自己已經換好。

    “等出來,我越想越不對,一下班就往教堂趕,找到了宋警示者。

    “宋警示者讓我先不要慌張,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暗地裡再做些觀察。”

    韋勒講完之後,宋何補了一句:

    “今天這事有了變化,涉及出賣情報給魚人、山怪的問題,我沒法再等下去了,只好來找你們幫忙。”

    蔣白棉安靜聽完,笑了笑道:

    “宋警示者,其實你可以親自去找他,我相信他不會對你隱瞞什麼。”

    也不會對你做出不友善的行為。

    宋何嘆了口氣道:

    “我對韓望獲印象還挺好的,這三年來,他真的做了不少實事。

    “你們知道的,因為教義問題,我作為神職人員,沒法讓紅石集鎮民們彼此信任,共同對外,韓望獲至少做到了後面四個字。

    “他的認真負責,我也看在眼裡,如果親自去問,事後不管結果如何,大家心裡都會留下罅隙,將來未必還好共處,而你們不同,你們是外來者,就算知道了什麼,也會很快離開,讓秘密埋葬。”

    對於宋何這番話,韋勒和商見曜都深表贊同,同時點了點頭。

    宋警示者話裡話外的意思是,給韓望獲一個機會?他作為警惕教派的神職人員,紅石集現在實質上的鎮長,肯定不好徇私,而我們是外來者,想怎麼做就可以怎麼做……這才是他委託我們的真正用意?蔣白棉若有所思地組織了一下語言:

    “我覺得,我們首先要釐清一點:

    “韓隊長是不是次人,和他有沒有出賣情報,沒有任何必然的聯繫。

    “就算他真是次人,也不意味著他出賣了紅石集,當時,他真的是冒著槍林彈雨在阻擊敵人。”

    宋何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對,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果然……經過這番對話,蔣白棉確認了剛才的猜測,“嗯”了一聲:

    “我會把任務分成兩個部分,一是找韓隊長確認他是不是次人,二是找出將情報賣給魚人、山怪的那個人。”

    “很好。”宋何相當讚賞這個方案。

    蔣白棉旋即笑道:

    “既然是任務,那報酬是什麼?”

    宋何的目光在四張面具上一一掃過,意味深長地說道:

    “不知你們對覺醒者相關的一些知識是否感興趣?

    “我也不敢透露太機密的內容,只能說譚傑可以知道的,你們也可以。”

    看來我們解決掉那個魚人覺醒者,又探索禁忌神廟平安歸來,讓這位警示者確認我們之中至少有一位覺醒者,而從覺醒者難免有些奇奇怪怪的表現出發,不難猜到商見曜大概率是……蔣白棉無需側頭,用腳趾都能猜到商見曜現在肯定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她“咳”了一聲道:

    “知識總是很昂貴,這個報酬確實不錯。

    “宋警示者,我們相信你,就不用通過獵人公會了。”

    宋何再次露出笑容:

    “好。”

    既然已經接下了任務,蔣白棉迅速就進入了狀態:

    “宋警示者,你得給我們一份名單。

    “就是哪些人在魚人、山怪入侵前知道雷納托主教被緊急調回總部這件事情,這應該是一個秘密,不會有太多人知道才對。”

    “我已經準備好了。”宋何從黑色斗篷的口袋裏取出了一張折好的紙,“這上面分兩個部分,一部分是當時就在教堂,目睹整件事情的人,一部分是後續通知到的人。”

    而前者都知道雷納托主教罹患了“無心病”。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蔣白棉略感欣喜地接過了那張紙。

    她沒急著看,先送宋何、韋勒離開了房間,並表示明天一早就開始調查。

    重新關好門後,蔣白棉將那張紙攤開在了自己床上。

    第一部分包括“錢白小隊”各位成員的假名,分別是錢白、張去病、薛十月和顧知勇。

    “這一部分可以暫時不管。”蔣白棉一邊看一邊說,“但也不排除這裡面某位故意把雷納托主教罹患‘無心病’的情報改成了雷納托主教被緊急調回總部,免得事後暴露自身,反正對魚人、山怪來說,兩件事情沒有本質區別。”

    說話間,她的目光落到了下面那一部分。

    這包括灰語人裡面幾個大姓的族長、紅河人裡面比較有勢力的幾位走私商人和譚傑韓望獲這些非常有能力的鎮衛隊高層。

    如果不是赫維格已經死了,安赫巴斯又背上了賣軍火給次人的嫌疑,他們肯定也會在提前得知教堂變故的人員名單裡。

    目光一點點下移中,蔣白棉突然看見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迪馬爾科。

    “誒,我怎麼把‘地下方舟’的人給忘了……”蔣白棉愣了一下,自語起來。

    作為紅石集三足鼎立的一方,“地下方舟”的實力可能比灰語人、紅河人都要強,是警惕教堂無論發生了什麼變故,都會第一時間通知的對象。

    龍悅紅頓時附和道:

    “是啊,他們整天都待在地下,除了會出來做點生意,連次人入侵都不管……”

    說到這裡,龍悅紅一下愣住。

    白晨幫他說出了後面的話語:

    “他們有不小的嫌疑。”

    龍悅紅“嗯”了一聲,追問道:

    “組長,你懷疑他們?”

    “確實有點,但這不是最重要的。”蔣白棉說著說著,笑了起來,“我們不是正發愁怎麼接觸迪馬爾科,調查舊世界毀滅時的情況嗎?這就是一個機會。”

    龍悅紅、白晨還沒來得及回應,商見曜已讚歎出聲:

    “你好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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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

    翌日上午,“舊調小組”用過早飯,直奔紅石集,進了治安所。

    不管怎麼樣,他們都覺得先解決韓望獲的問題比較好。

    這拖得越久越容易出現意外,比如,韋勒嘴快,不小心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訴了別的鎮衛隊成員,導致韓望獲是次人的消息傳遍整個紅石集。

    韓望獲如果不是次人,那還好,要真的是,就麻煩了,就算他沒做什麼對不起紅石集的事,說不定都會被逼到自剖以證清白。

    “舊調小組”和他有過並肩戰鬥的經歷,自然還是抱有一定善意的,希望能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

    可是,治安所內只有韋勒坐在那裡。

    “韓隊沒來?”蔣白棉開口問道。

    韋勒搖了搖頭:

    “他又不是每天準時過來報到。他還有鎮衛隊那一堆事處理,之前戰爭可是留下了不少問題。”

    最簡單直白的就是,死了那麼多人,總得安撫家屬,給其餘鎮衛隊成員鼓鼓氣。

    蔣白棉認真感應了一下,確認治安所內沒有別的人存在,遂壓著嗓音問道:

    “你沒在他面前表現出什麼吧?”

    韋勒回想了一下道:

    “應該沒有,我這個人心理素質還是挺好的。”

    是啊,都敢上別人的床,睡別人的老婆……龍悅紅一直有點瞧不慣這個花花公子。

    頓了一下,韋勒“嘶”了一聲道:

    “但這兩天,我下意識有點躲他,不像以前那麼愛和他開玩笑。”

    蔣白棉和商見曜、白晨分別對視了一眼,鄭重問道:

    “韓隊住在哪裡?”

    韋勒站起身來,指著一個方向道:

    “就公園北邊出口。那裡原本有幾棟小樓,後來垮到只剩一棟,韓隊就住裡面,說是離紅石集比較近,有什麼事都能很快趕過來。”

    蔣白棉沒再多說,帶著“舊調小組”三位成員出了紅石集,駕車往公園北面開去。

    沒過多久,他們抵達了出口,看見了一排掩映在樹木間的獨棟建築。

    可惜,冬日酷寒下,樹木枝葉凋敝,談不上有什麼景色,而那些建築要麼已經垮塌,要麼多處破損,只有一棟還算完好。

    蔣白棉一眼望去,發現那棟深藍色小樓外面沒有車輛停靠,頓時皺起了眉頭。

    這一刻,她和白晨、龍悅紅心中都閃過了一個念頭:

    韓望獲難道真的有問題,已經畏罪潛逃?

    吉普開往韓望獲住所的過程中,白晨看著地面道:

    “有比較新鮮的車輪痕跡。”

    昨晚有下淅淅瀝瀝的小雨,部分路面很是泥濘。

    “韓望獲剛走沒多久?”龍悅紅聽出了白晨的意思,“組長,要不要現在掉頭去追?”

    他話剛說完,商見曜就笑了:

    “你在捉迷藏上真的沒有天賦。”

    龍悅紅瞥了這傢伙一眼,若有所思地反問道:

    “你的意思是,這是偽裝出來的痕跡?

    “韓望獲把車開出一段距離後,找到路面較干的地方,把車藏了起來,然後又偷偷潛回了這裡,等追趕他的隊伍離開,再挑反方向跑?”

    商見曜中肯地評價了一句:

    “你廣播節目聽得也不少。”

    蔣白棉邊開車邊說道:

    “合理的猜測,這算是一種可能。

    “嗯,我們做調查的時候,最好不要隨意更改目標,一條條排除是最穩健的選擇,否則很容易犯丟了西瓜揀芝麻的錯誤。

    “總之,我們先去韓望獲屋裡找一找,要是他真的已經不在,我們再沿車痕追下去。”

    很快,吉普開到了那棟三層小樓前。

    蔣白棉剛剛下車,就嘆了口氣:

    “裡面有人,車痕果然是故佈疑陣。

    “看來韓望獲有豐富的反追蹤經驗,嗯,他應該不止一輛車。”

    說話間,商見曜走到了那棟小樓前,屈起手指,敲響了大門。

    咚咚咚的聲音蕩了開來,沒有人回應。

    連敲三遍後,商見曜伸出右手,把根本沒鎖的門推開了。

    “你什麼時候發現它沒鎖的?”龍悅紅端著突擊步槍,又詫異又好笑地問道。

    商見曜看了他一眼:

    “還沒敲的時候。”

    “……”龍悅紅一陣啞然,“我懂,儀式感,對不對?”

    “你錯了,今天的商見曜已不是昨天的商見曜,這次是禮貌。”商見曜認真解釋道。

    這傢伙的病情好像又重了一點……龍悅紅不再接話,跟著蔣白棉,越過商見曜,走入了小樓內。

    蔣白棉停在了大廳內,望著廚房方向,高聲喊道:

    “出來吧。”

    這一次,依舊無人回應。

    商見曜啪啪鼓起了掌,笑著說道:

    “捉迷藏就是要有定力,不能別人詐一下就出來。”

    說完,他躥進了廚房,蹲到儲物櫃前,伸手敲了三下。

    下一秒,儲物櫃的門打開了,臉上有兩道疤痕的韓望獲團縮在裡面,用手槍指著商見曜。

    商見曜從善如流,盡職盡責地扮演起俘虜的角色:

    他抬高雙手,慢慢站起,一點點退後。

    韓望獲鑽了出來,用眼白髮黃的眸子掃了一圈,垂下槍口道:

    “找來的竟然是你們……我還以為會是韋勒領著鎮衛隊的人包圍這片區域。”

    “我們接了個任務。”蔣白棉態度平和,嗓音如常。

    “抓捕我的任務?”韓望獲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澀。

    蔣白棉搖了下頭:

    “任務很簡單,就是找到你,問你一個問題。”

    韓望獲沉默了幾秒道

    “什麼問題?”

    這一刻,他彷彿在等待最終的審判。

    蔣白棉望著他眼白偏黃的眸子,沉聲問道:

    “你是不是次人?”

    韓望獲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奇怪,看起來很失落,又有點釋然。

    他笑了起來,環顧了一圈道:

    “是啊,我是次人。”

    說完,他推高了左邊袖管,露出了手臂。

    手臂從中段開始,凸顯出了一片片琥珀色的鱗片,它們不是那麼密集,和皮膚的奇異硬塊交錯在了一起。

    韓望獲隨即笑道:

    “一個連族群都沒有的流浪次人。”

    說到這裡,他表情突然有點扭曲:

    “可是,難道次人就不是人類?

    “按照這種分法,紅河人、灰語人是不是也不是人類?”

    “是人類。”商見曜有一說一。

    韓望獲沒想到竟然獲得了肯定的回覆,一時不知該怎麼往下說了。

    隔了幾秒,他緩慢吐了口氣:

    “其實我很能理解魚人、山怪為什麼非得打回紅石集,搶佔這裡,雖然他們之中真正經歷過舊世界毀滅,還有家鄉記憶的應該沒幾個了,但對他們來說,這個城市廢墟這邊的湖畔是他們曾經身為人類,正常生活的象徵,是所有美好所有堅持的寄託。

    “如果他們就這樣放棄,沒有一代代把打回這裡的信念傳承下去,那可能再過個幾代,他們的後輩就會接受自己是怪物的事實,忘記自己應該是人類……”

    安靜聽完,商見曜似乎想取下戰術背包,可最終還是忍住了,蔣白棉張開嘴巴,想說點什麼,短暫竟沒能組織好語言。

    龍悅紅腦海裡又閃過了那句話:

    這操蛋的世界!

    這時,白晨突然開口:

    “那你為什麼要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你還說過,你殺了不少魚人、山怪。”

    韓望獲怔了一下,露出自嘲的表情:

    “可能因為我一直都把自己視作人類。我父母死去之前那些年,不斷地告訴我,我們是人類,得了奇怪疾病的人類。

    “後來,我開始在灰土上流浪,每次都非常期待地和人類相處,可是,一旦他們發現了我的秘密,就會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就像在看一個怪物。這裡面,好一點的,只是不再和我接觸,差一點的,甚至想獵殺我。

    “為了當好人類,我找了很多舊世界遺留下來的書籍,按照上面的說法要求自己。

    “有的時候我很怕,但還是要勇敢地衝上去救人,有的時候我很想把有價值的東西都弄到自己手裡,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做公平的分配,有的時候我明明恨不得那個人死,卻因為他沒犯什麼罪行,不得不忍耐下去,有的時候我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狠狠罵紅石集這群警惕到變態的傢伙,結果還是保持住情緒,給他們講道理,將他們組織起來,以自己的行為做表率。”

    說到這裡,韓望獲的眼神有些失去焦點:

    “曾經,有個山怪死前髮現了我的秘密。他看著我,對我說了一句話:

    “你好自私……”

    “哈哈。”韓望獲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瘋狂,“是的,我很自私,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被當做人類看待,都是為了獲得認同,可我做了這麼多,付出了這麼多,到頭來,還是只聽到‘次人’這兩個字。”

    他的目光掃過了蔣白棉、商見曜等人的面具,語氣裡滿是譏諷地說道:

    “如果人類有認定標準,那比起為了利益可以把武器賣給敵對群體的赫維格、安赫巴斯,比起那些畏畏縮縮,臨到敵人入侵還在拖後腿的傢伙,比起連最基本的信任都給不出來的警惕教派信徒,我覺得我在‘做人’上還算不錯,哪怕這很多時候是在強迫自己,但我始終是在以人類的標準要求自身。”

    廣個告,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可以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韓望獲又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

    “對,我是次人,我就是次人,但比起這個鎮子這個世界絶大部分人,我更像一個人!”

    蔣白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她甚至有點後悔問出之前那個問題。

    就在這時,商見曜上前兩步,看著韓望獲,沉默了一下道: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給你跳一段舞吧。”

    說完,他啪啪啪做了幾個舞蹈動作,然後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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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一十六章 韓望獲的決定

    看到這一幕,不僅韓望獲,就連蔣白棉、龍悅紅、白晨都呆住了。

    這已經不是跟不跟得上腦迴路的問題,而是雙方就像處在兩個世界,狀態和節奏完全不一樣。

    下一秒,蔣白棉突然發現,跟著商見曜扭頭就走似乎是當前最好的選擇。

    聽了韓望獲剛才那一番自白後,她一時不知該以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語言來面對。

    道歉吧,好像談不上,“舊調小組”又沒幹什麼過分的事情,只是過來做個簡單的詢問;打個哈哈,把場面圓回來吧,又顯得不夠真誠;直接略過這個話題,問別的事情吧,蔣白棉覺得更不好——韓望獲如此激動地說了那麼多,大家卻當沒事發生過,簡直是一種侮辱;真要回應吧,蔣白棉感覺又非常複雜,認為說什麼都不足以對等韓望獲的人生,畢竟他們是純正的“人類”,任何語言都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

    所以,還不如跟著突然跳一段舞,扭頭就走的商見曜離開,讓故事的結尾停在荒誕之中。

    這對雙方都好。

    思緒電轉間,蔣白棉轉過了身體,跟在商見曜的後面,走出了這棟小樓。

    龍悅紅和白晨見組長有了決定,自然選擇跟隨。

    短短十來秒後,房屋內就只剩下韓望獲一個人。

    韓望獲看了看殘留腳印的廚房,又看了看空蕩蕩的客廳,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敞開的大門處。

    他還有點茫然,不確定剛才是不是真來了一群訪客,當著自己的面跳了個舞又走了。

    下意識間,他把袖管拉了下來,重新遮住了手臂上的琥珀色鱗片。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突然探出了一張面具。

    這是一張秀氣僧人的面具。

    蔣白棉乾笑了兩聲,豎起食指道:

    “最後一個問題。”

    她話音剛落,旁邊就冒出了一張毛臉尖嘴的猴子面具、一張鼻孔可以插蒜的肥豬面具。

    另外,戴著兇殘男子面具的白晨也走回了門口。

    韓望獲心裡湧現出複雜的感觸,不知該怒還是該笑地回了一句:

    “說吧。”

    蔣白棉清了清喉嚨,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

    “你有沒有把雷納托主教返回警惕教派總部的事情出賣給魚人、山怪?”

    韓望獲嗤笑了一聲:

    “賣給他們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回去當次人嗎?”

    “我就知道不是你!”商見曜語氣非常愉悅地說道。

    雖然韓望獲有撒謊的可能,但蔣白棉覺得他之前說的那些想法應該是真的,也就是說,他內心的立場是人類。

    這不是依靠覺醒者能力做出的確認,而是結合韓望獲平時的表現和剛才那番話語內含的邏輯完成的判斷。

    於是,蔣白棉跟著舒了口氣:

    “我們還是相信你的,只是有的事情該問還是得問。

    “其實吧,我們有懷疑對象,不是你。”

    韓望獲昨天就在查這件事情,聞言忘記了剛才爆發的情緒,追問道:

    “誰?”

    “迪馬爾科,或者說代表‘地下方舟’的某個人。”蔣白棉如實回答。

    韓望獲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我也考慮過,次人入侵對紅河人、灰語人都屬於災難,對‘地下方舟’則未必。”

    “只要次人們打不進‘地下方舟’,只要‘地下方舟’對外的物資交換依舊能佔據這片地區走私生意的很大一部分份額,次人們大概率會和他們和談,最終達成一定的合作協議,反正對魚人、山怪來說,這些傢伙一直躲在地下,也不會礙到自己的眼睛。”蔣白棉附和道,“而對‘地下方舟’內的迪馬爾科來說,和誰合作不是合作?”

    這時,白晨插了一句:

    “魚人、山怪和‘地下方舟’的關係可比紅石集現在鎮民和‘地下方舟’的關係近。”

    “也是,他們的祖輩和迪馬爾科的先祖一樣,都是這座城市的原住民。”蔣白棉略作回憶,表示贊同。

    韓望獲跟著說道:

    “最近幾年,因為走私生意的競爭,不管紅河人,還是灰語人,都和‘地下方舟’鬧過不愉快。

    “‘地下方舟’想趁機洗牌也很正常。”

    說到這裡,韓望獲突然自嘲一笑:

    “這件事情應該不用我來操心了,之後就交給你們了。”

    蔣白棉當即說道:

    “其實你沒必要這麼想。

    “宋警示者對次人的態度一直很平和,並不介意你是什麼出身,而且,他對你以前的表現很讚賞,認為你真正地當好了紅石集的治安官。他有暗示我們,只要你沒做過出賣紅石集的事情,他就當不知道你是次人這回事。

    “韋勒這個人你也知道,很好說話,只要你沒有漂亮老婆,他還是值得信任的。

    “嗯,現在暫時就宋警示者、韋勒和我們四個人知道,而我們過幾天就會離開紅石集,這一輩子都未必還有機會回來。”

    韓望獲沉默下去,過了一陣才緩慢說道:

    “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當我次人的身份被發現,哪怕只有那麼幾個人知道,我也會有種沒穿衣服在外面行走的感覺,尤其是我努力表現勇敢、正直、公平的時候,一想到這裡有人知道我是次人,我就覺得自己是個小丑,在表演滑稽戲。”

    他頓了一下,嗓音變沉了一點:

    “而且,我會忍不住去想,萬一,萬一哪一天宋警示者把我的事情告訴了新來的主教,萬一哪一天韋勒從走私商人那裡弄到了酒,喝得醉醺醺的,不小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了……

    “這發展到最後,我的想法肯定會變成:如果宋警示者和韋勒都不在這個世界上,那就沒有意外和風險了。”

    韓望獲吐了口氣,低笑了一聲:

    “惡念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還是趁早遠離比較好。”

    話說到這個份上,蔣白棉已經不好再勸,只能轉而說道:

    “我們儘量在你離開前把事情調查清楚。”

    韓望獲微微點頭:

    “既然宋警示者他沒有惡意,那我也沒必要急著逃離,可以多留幾天,把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好,呵呵,包括答應幫你們蒐集的‘機械天堂’資料。”

    …………

    告別韓望獲,回到吉普上,龍悅紅回頭望了眼大門依舊敞開的小樓,由衷感嘆道:

    “我第一次知道,‘人’這個身份竟然這麼重要。”

    蔣白棉“嗯”了一聲:

    “那些次人的祖輩當初何嘗不是正常的人類,但當災難降臨,畸變發生,舊世界毀滅,他們和他們後代的命運就被永久改變了。

    “我挺欣賞韓望獲的,他沒有屈服於這樣的命運,一直在努力地抗爭。”

    商見曜趴在車窗上,看著小樓越來越遠,突然說道:

    “要不要把他發展回公司?”

    “可以嘗試一下。”蔣白棉沒有反對,“我下午打個報告發回去,看公司怎麼說。這種事情可不能自作主張,要不然,把人帶到了大門口,卻進不去,就麻煩了。”

    雖然“盤古生物”的員工們對次人少不了嫌棄和排斥,但至少不會有痛恨這種情緒。

    在灰土各大勢力裡,這算是非常開明了,“盤古生物”甚至會主動收次人群體做附庸。

    而且,嚴格來講,“盤古生物”大部分員工已經不算是“純正”人類,在一些認為基因優化違背自然規律的勢力裡,“天選者”和次人的地位差不多。

    定好這件事情,蔣白棉忽然笑道:

    “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麼?”龍悅紅非常給面子。

    副駕位置的蔣白棉看了眼後視鏡:

    “韓望獲一直說自己自私,所有美好的表現都是為了讓自己像個人類裝出來的。”

    這時,開車的白晨平靜插了一句話:

    “他一個荒野流浪者出身,實力又談不上很強的次人,能活到加入紅石集,絶對不會是良善之輩。”

    這樣的話,白晨也會用來評價自己,頂多把“次人”的“次”字去掉。

    “我懂。”蔣白棉表示理解,“當初的他肯定少不了‘兇狠’‘狡猾’之類的形容詞,但現在,你們沒發現嗎?裝了那麼久,呃,‘騎士’後,他考慮問題的角度已經完全變了,嗯,就那句‘惡念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還是趁早遠離比較好’。”

    龍悅紅回憶了一下,略感愕然地反問道:

    “假戲真做了?”

    “差不多。”蔣白棉笑了一聲,“這簡直可以作為一個研究藍本,論行為如何改變心理。”

    “這難道不是好事?”取下面具的商見曜笑著問道。

    蔣白棉眼眸上轉道:

    “如果不是好事,我都不會考慮給公司打報告,詢問能不能給個考察名額。”

    說到這裡,她側過腦袋,望向白晨:

    “小白,你當初是怎麼接觸到公司的?”

    白晨猶豫了一下:

    “就,應聘了一個工作……”

    “啊?”蔣白棉驚了。

    商見曜隨即興緻勃勃地想像起當時的場景:

    “公司在野草城大街上,擺了個攤位,拉了條橫幅,上面寫著‘盤古生物招聘點’?”

    蔣白棉本想罵一句這畫面太離譜,可沒好意思開口,因為她想的也差不多。

    白晨搖了搖頭道:

    “我是加了一個遺蹟獵人團隊,想著能接一些有人數要求的任務。

    “後來,完成了幾次任務,頭兒就找到我,問我願不願意加入‘盤古生物’。

    “等通過初步考察,進了地下大樓,我才知道,是原來認識的一個遺蹟獵人給公司推薦了我,說我對黑沼荒野很瞭解。

    “那個遺蹟獵人團隊找新成員的條件就是給我量身定做的。”

    蔣白棉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是和公司哪個執行任務的小組碰上,不打不相識呢。”

    說話間,他們的吉普不快不慢地往城市廢墟北面的警惕教堂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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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7 00:21: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殘暴之人

    見到宋何,蔣白棉先將自家小隊與韓望獲的對話大概重複了一遍。

    宋何聽完之後,頗為唏噓:

    “在我眼裡,他就是一個真正的人。

    “可惜……”

    蔣白棉也不知道他是在可惜韓望獲最終決定離開,還是在可惜自己不敢更進一步,沒法擔任主教,拿不出足夠有重量的承諾挽留韓望獲,只能跟著嘆了口氣。

    宋何唏噓完,搖頭笑了笑:

    “難怪我一直讓韓望獲找個紅石集姑娘,真正定下來,他不願意,說什麼治安官肯定會得罪很多人,讓妻子處在危險之中,還是等到真正構建好鎮衛隊,豎立起一套大家願意承認和遵守的治安法,攢到一筆足夠豐厚的積蓄,可以辭去治安官這個職位後再考慮。”

    很顯然,韓望獲是怕身上的鱗片被親近的人看見,所以寧願不結婚。

    “騙子!”商見曜有感而發。

    蔣白棉知道商見曜為什麼這麼說他之前因為韓望獲有“治安不平,何以家為”的理想,將他視為知己。

    當然,這只是單方面的知己。

    想到這裡,蔣白棉隨口寬慰了一句:

    “至少在維持紅石集秩序,履行治安官和鎮衛隊隊長的職責上,韓望獲是非常認真和努力的。”

    這時,龍悅紅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他來紅石集前,為什麼不找個次人結婚?在灰土上,可以互相幫助的兩個人總比勢單力孤的一個人好。”

    這樣就不會存在被歧視的問題。

    其他人思索答案時,白晨平靜地說了一句:

    “他可能看不上別的次人。”

    蔣白棉怔了一下,深表贊同:

    “也是。”

    韓望獲雖然是一個次人,但他內心深處始終把自己當成真正的人類,自然就瞧不上別的次人群體,頂多對他們抱有足夠的同情、友善和理解,結婚則免談。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一個種族主義者,只不過立場在人類這邊,且對其他族群帶有天然的憐憫。

    龍悅紅想了想魚人的樣子,表示理解韓望獲。

    要是讓他找個魚人姑娘當妻子,他覺得還是單身比較好。

    至於山怪,他勉強能接受,頂多不怎麼接吻就是。

    宋何見話題越來越偏,及時扯回了正題:

    “所以,你們最終的結論是韓望獲沒有出賣情報給次人聯軍?”

    “初步的結論。”蔣白棉沒做肯定的答覆,“只能說,就現在的情況,從動機和立場看,韓望獲沒有出賣紅石集的理由,但隨著調查的深入,很可能會出現一些新的線索,到時候,也許會有不同的答案。”

    這番話說的是滴水不漏,聽得宋何一愣一愣。

    他思索了幾秒,忽然笑道:

    “我說類似的話怎麼這麼耳熟?這不就是我在給總部打報告時經常出現的內容嗎?

    “你們,看來也來自某個有組織的勢力啊……”

    只有達到一定規模,內部有健全組織的勢力,才會出現這種“公文風”。

    蔣白棉沒想到竟然會這麼漏一點底,只能乾笑了兩聲:

    “遺蹟獵人和有一定背景的委託者打交道時,也會謹慎一點。”

    雙方就這個話題說了幾句,但都默契地沒有提要不要限制韓望獲的行動這個問題,就當對方已經洗脫了嫌疑。

    “我回頭和韓望獲再聊一次,看能不能打消他離開的想法。”最後,宋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如果你不用“友善”能力,大概率不行……蔣白棉“嗯”了一聲,轉而說道:

    “宋警示者,我們有一個懷疑對象,想申請和他們接觸。”

    “申請?”宋何轉念一想,開口問道,“‘地下方舟’的人?”

    聰明人啊,這麼多年人生積攢下來,真是充滿智慧……蔣白棉坦然回答:

    “對。如果能直接和迪馬爾科先生接觸,那是最好的。”

    宋何遲疑了下道:

    “‘地下方舟’在教會有不低的地位,我沒法強迫他們。

    “嗯,我先試著請迪馬爾科先生的幾名管家來教堂,和他們聊一聊,如果發現了問題,再向總部彙報。”

    “需要我們幫忙嗎?”蔣白棉躍躍欲試。

    宋何狐疑地掃了他們一眼:

    “暫時不用。

    “你們就在這裡等。”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大廳後面那條走廊,一個擺著沙發、茶几、椅子的小客廳。

    此地的牆壁同樣塗著紅色,夾雜金黃。

    目送警示者宋何離開後,蔣白棉“哎”了一聲:

    “可惜啊,我就不該提這件事情,直接去樓下電梯口,和‘地下方舟’的人接觸。

    “先斬後奏!”

    只要有了非視頻電話的接觸,那就有了無限的可能。

    經過多次實驗,商見曜確定“推理小丑”還不能通過太複雜的電子產品擴大影響範圍,目前能借助的只有擴音器。

    “就是。”商見曜表示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白晨分別看了他們一眼,提醒了一句:

    “這麼做的初衷不是維繫好和警惕教派的關係嗎?”

    想到“門後的注視”,蔣白棉滿臉“沉痛”地點了下頭:

    “面對這種教派,還是不能太任性。”

    還好,她戴著面具,沒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你打過假‘神父’。”商見曜指出。

    蔣白棉“謔”了一聲:

    “反智教和警惕教派能一樣嗎?”

    至少“末人”不像“幽姑”那樣喜歡“注視”自家地盤。

    而且,“舊調小組”也沒闖入過反智教的正式教堂。

    說說笑笑了一陣,蔣白棉突然抬頭,望向小客廳內的通風口。

    “我找到你了!”商見曜迅速變得興奮,大聲說道。

    很快,通風口的網格擋板被取掉,維耶爾探出了自己有少許雀斑的臉龐,用綠色的眼眸望著下方道:

    “你們是不是想調查‘地下方舟’的事情?我聽到宋警示者在聯絡迪馬爾科的管家。”

    蔣白棉微笑做出了回應:

    “難道你有情報想賣給我們?”

    維耶爾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你們求我啊,求我就告訴你們。”

    他話音剛落,商見曜突然彈了起來,衝了過去。

    然後,商見曜借助椅子,縱身一躍,抓住了通風口兩側的擋板。

    這嚇得維耶爾縮回了身體,往後倒退了很長一段距離。

    他異常惱怒地急聲問道:

    “你想做什麼?”

    商見曜仰著頭,笑著說道:

    “把你抓住,綁起來,然後求你。”

    “……”維耶爾皺眉看著這個傢伙,無法理解這是什麼邏輯。

    對於兩人的互動,蔣白棉他們沒有阻止的意思,似乎樂見其成。

    維耶爾飛快往後退著,直到快進入另一段通風管道,才停了下來。

    他望著有光芒照進的入口,猶豫了一下,大聲說道:

    “‘地下方舟’的守衛們閒聊時提過一件事情:

    “迪馬爾科是個很殘暴的人。僕人們不管犯的是什麼錯,只要被他撞到或者發現,都會被處死。有的時候,遇到他情緒不好,就算沒犯錯,也會被殺死。”

    聽到這個情報,蔣白棉微微皺眉的同時,也解開了之前一個疑惑:

    “地下方舟”為什麼會定期購買和培訓僕人?

    以“地下方舟”表現出來的規模,十年八年弄一批僕人進去就足夠了。

    因為迪馬爾科殘暴,所以僕人的損耗率驚人,需要定期補充?蔣白棉念頭轉動間,示意商見曜下來。

    然後,她對著通風口問道:

    “死去的那些僕人的屍體呢?”

    那麼多屍體不可能都堆在“地下方舟”的冷庫裡吧?

    維耶爾的聲音在通風管道里迴蕩著傳來:

    “‘地下方舟’在靠山脈那邊還有一個出口,屍體好像都埋在那附近了。”

    還有一個出口就等於還有一個入口……蔣白棉正要繼續詢問,維耶爾又喊道:

    “我就知道這些,便宜你們了!”

    他聲音漸遠,似乎已借助通風管道轉移到了別的地方。

    “舊調小組”彼此對視了一眼,又等了一陣,終於等到警示者宋何回來。

    宋何表情沒什麼太大變化地說道:

    “我和迪馬爾科先生的三名管家都面談過了,初步確定他們沒有向魚人、山怪透露過雷納托主教的事情。

    “而整個‘地下方舟’,除了他們,就只有迪馬爾科先生知道這件事,至於迪馬爾科先生有沒有告訴過別的人,他們不清楚。”

    蔣白棉斟酌著說道:

    “可以通過視頻電話的方式和迪馬爾科先生聊一聊嗎?”

    “不行。”宋何搖了下頭,“除非新的主教抵達。”

    這讓“舊調小組”有些失望,只能轉而排查起名單上其他人。

    到了中午,他們返回旅館營地,用採買的食材做飯。

    正忙碌的時候,來自“聯合工業”的走私商人雷曼又一次來拜訪他們。

    這位長相如同紅河農夫,有著明顯酒糟鼻的商人搓了下手,略顯侷促地用蹩腳的灰土語說道:

    “我聽朋友說,你們好像在調查‘地下方舟’的迪馬爾科?”

    “是我們之前接的一個任務和迪馬爾科先生有點關係。”蔣白棉話鋒很緊地回了一句。

    雷曼露出些許笑容道:

    “可能你們不知道,我想委託你們的事情正好也和‘地下方舟’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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