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二十八章 熔爐教派

    看到米恩斯的動作，聽完他的祝福，蔣白棉第一反應就是轉過身體，望向岩壁拐角處。

    果不其然，吉普嗚的一聲就衝了過來，停在幾米開外。

    然後，商見曜打開駕駛座的門，躍了下來。

    乓的聲音裡，同樣穿著灰色迷彩制服的他快步走到米恩斯面前，急切問道：

    “你們是哪個教派的，信仰的是哪位執歲？”

    這反應這態度，就和遇到了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一樣……蔣白棉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覺得商見曜的表現讓她有抬手遮住臉孔的衝動。

    這個時候，她無比懷念紅石集的面具生活。

    米恩斯被嚇了一跳，等看清楚商見曜的模樣，才禮貌回答道：

    “我們是‘熔爐教派’的人，信仰的是代表八月的執歲‘灼熱之門’。”

    “灼熱之門”……這位執歲好像比較低調，在北方名聲不是太大……蔣白棉回憶起自己知道的情況、公司給的資料和白晨的講述，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商見曜則追問道：

    “你剛才行禮的動作是在跳舞嗎？”

    米恩斯不明白這個長得相當不錯的小夥子為什麼糾結這件事情，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道：

    “舞蹈是我們取悅神靈的途徑，教派定下的行禮方式就是一段特殊的舞蹈，它象徵著所有人在執歲面前的本能反應。”

    被“灼熱之門”燙傷嗎？蔣白棉和龍悅紅都忍不住腹誹了一句。

    當然，表面上，蔣白棉肯定不會這麼沒禮貌，笑著附和道：

    “我看過一些舊世界的書籍，上面說，在古老年代裡，人類也是以各種各樣的舞蹈取悅和溝通神靈，這是當前不少祭祀儀式的源頭。”

    米恩斯見這支輕鬆打跑了“山狐”強盜團的小隊表現得相當友善，稍微放鬆了一點，看了看自己的同伴道：

    “我們不太清楚這些事情。我們選擇舞蹈，是因為它和火焰最能取悅執歲。

    “我們對一個人最大的尊敬和最好的祝福就是在行禮的同時，說一句‘願神靈之息沐浴你們’或者‘為你們獻上舞蹈’。

    “如果是說後面那句話，往往還會接一段自己編排的短舞。”

    挺有意思的，就是你這麼一個白了不少頭髮的老年人跳這麼激烈的舞蹈會不會太奇怪了？蔣白棉對剛才那一幕記憶深刻。

    “哦哦。”商見曜眼睛發亮地做出回應。

    下一秒，他也抽動起身體，模擬著被燙傷的表現。

    幾個動作後，他認真說道：

    “為你們獻上舞蹈。”

    說完，他又來了一段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奇奇怪怪的舞蹈。

    米恩斯等人先是看得有點茫然，繼而驚喜問道：

    “你也是我們教派的？”

    “我是這麼認為的，但還沒經過你們主教認可。”商見曜坦然回答。

    哈，這次不問聖餐是什麼了？舞蹈的魅力就這麼大？穿戴著外骨骼裝置，負責警戒四周的龍悅紅又驚訝又好笑。

    “自，自認為？”米恩斯一時沒能理解商見曜是什麼意思。

    隔了幾秒，他才有所明悟地笑道：

    “你想加入我們教派？

    “呵呵，我們沒有主教，負責一個教區的是‘奉獻者’，日常傳教的是‘讚美者’，像我們這樣的普通信徒統稱為‘感恩之人’。”

    蔣白棉將這三個名詞和其他教派的位階對應起來，搶在商見曜之前問道：

    “再往上呢？‘奉獻者’之上是什麼？”

    “是‘灼熱者’和執歲的使者、代言人‘神舞者’。”米恩斯沒有隱瞞，這不是什麼秘密。

    “‘神舞者’……那他跳舞是不是很厲害？”商見曜的重點一下轉移。

    他一副想和對方鬥一鬥舞的模樣。

    “我沒見過‘神舞者’冕下。”聊到這個份上，米恩斯自覺承擔起了傳教的職責，“我們信仰的‘灼熱之門’執歲是新世界大門的化身，只有得到祂的認可和庇佑，我們人類才能通過大門，擺脫灰土，獲得新生。

    “這一方面可以通過長久地取悅祂、讚美祂，獲得神恩，受到引領，直接進入新世界，也可以邊信仰，邊在灰土某個城市廢墟內找到現實中的新世界大門，到了那個時候，每一個走到‘灼熱之門’前的信徒，都將獲得救贖。”

    說到這裡，米恩斯又燙到般抽動起身體，然後做出祈禱：

    “讚美新世界的大門！”

    這算是把執歲信仰和新世界傳說結合得比較好的教派了……嗯，主要也得歸功於這位執歲的稱號裡有‘門’這個詞……蔣白棉興緻盎然地聽著米恩斯講述，在心裡飛快地做著評價和分析。

    這是她的愛好。

    商見曜想了一下，最終還是提出了那個問題：

    “你們的聖餐是什麼？”

    “我們的聖餐與火有關。”米恩斯做起介紹。

    這支強大的小隊對“熔爐教派”印象越好，他和他的同伴們安全越能得到保障。

    而在聖餐上，接觸過好些教派的米恩斯是相當自豪的，他見商見曜、蔣白棉等人有點疑惑，忙熱情解釋道：

    “我們的聖餐在舊世界叫‘火鍋’。”

    商見曜的眼睛又亮了一點。

    米恩斯笑了笑，繼續說道：

    “火焰是執歲的寵兒，使用它就是在取悅執歲。

    “我們‘臨海聯盟’南部地帶有多種香料，種植著辣椒，可以用來製作火鍋的鍋底。

    “等用煤炭或者木炭起好火，讓火鍋沸騰起來，我們就能把預先切好的肉片、內臟、土豆片、青筍片放下去燙熟……

    “具體種類得看身邊有哪些食材，窮有窮的吃法，富有富的吃法。

    “哪怕你沒有底料，身在荒野，只要能煮開水，也可以享用聖餐。”

    聽著聽著，旁邊的龍悅紅忍不住想吞一口唾液。

    還好，口乾狀態讓他沒能成功。

    這“熔爐教派”和其他教派的畫風不太一樣啊……這是美食愛好者聯盟吧？我都有點心動了……嗯，看得出來，“臨海聯盟”內部，食物供應還是比較充足的……蔣白棉側頭看了白晨一眼，發現她依舊在專注地監視俘虜到的幾名強盜。

    聽完米恩斯的描述，商見曜直接問道：

    “那麼，我該怎麼才能加入你們教派呢？”

    米恩斯愈發欣喜，笑著說道：

    “只要能遇到一位‘奉獻者’，呃，‘讚美者’也可以，就能在他的引領下，成為‘感恩之人’。

    “嗯，距離這裡最近的‘奉獻者’在塔爾南。”

    塔爾南……這不就是我們的目的地，“機械天堂”的對外貿易點嗎？蔣白棉頗為詫異地問道：

    “‘機械天堂’的人也會信仰‘灼熱之門’？”

    米恩斯搖了搖頭：

    “我們在塔爾南遇到的都是智能機器人，他們根本不會信教。

    “李哲閣下在塔爾南，是為‘臨海聯盟’的商人和獵人們服務，除了他，還有其他教派的神職人員。”

    說到這裡，米恩斯解釋了一句：

    “我們‘臨海聯盟’和‘機械天堂’臨近，有長期的貿易關係。塔爾南的人類裡有至少一半來自我們‘臨海聯盟’。”

    “你們也是從塔爾南出來的？”蔣白棉敏鋭地抓住了一個重點。

    “對。”米恩斯沒有隱瞞這點。

    他嘆了口氣道：

    “我們在塔爾南待了有一段時間了，交易也已經完成，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

    “我想著冬天商隊稀少，流浪者聚居點也不再有那麼多人外出，強盜們肯定會跟著降低活動頻率，安靜過冬，就決定趁著最近天還很冷，穿越奇拉爾山，回‘臨海聯盟’。

    “誰知道，居然遇上了‘山狐’強盜團……”

    他本想說一句“山狐”是奇拉爾山區域比較有名和厲害的強盜團，可想到之前那一面倒的戰鬥，又閉上了嘴巴。

    於面前這支小隊而言，“山狐”根本不值一提。

    聽完米恩斯的回答，蔣白棉笑了一聲：

    “有的時候，逆向思維確實有效，反其道而行之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但前提是你得考慮好：如果沒有按照你預想的發展，你有沒有承受意外的能力和準備。”

    她話音剛落，旁邊的白晨追問了一句：

    “你們為什麼非得急著回‘臨海聯盟’？有過灰土流浪經歷的人都知道冬天是最難熬的季節。”

    米恩斯頓時有點猶豫。

    他看了看同伴們，斟酌了一下道：

    “這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塔爾南的‘機械天堂’人員都是智能機器人，它們對食物沒有需求，根本沒想過種田。所有商隊、獵人吃的東西要麼是自己帶過來的，要麼是組織隊伍去周圍獲取的。也有勢力看中這個商機，專門帶食物過來販賣。

    “但類似的東西都是便攜式的，以罐頭、餅乾為主。”

    米恩斯頓了一下，面露苦色地說道：

    “吃了一兩個月的罐頭、餅乾後，大家都很想念家裡的菜。”

    他本以為這種“矯情”會被嘲笑，誰知，面前這支強大的小隊，除了穿戴外骨骼裝置那位看不到臉，其他都露出了心有慼慼然的表情。

    “這麼說來，塔爾南真不是一個好地方。”蔣白棉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商見曜跟著嘆了口氣。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飯友

    得到拯救和認同的米恩斯有心報答，立刻對商見曜說道：

    “你如果真想加入我們‘熔爐教派’，那就順便去一趟塔爾南，我會寫一封信託你帶給李哲閣下，告訴他你們的友善、誠意和提供的幫助。”

    見是本來就要去的地方，蔣白棉沒拿眼神制止商見曜，任由他發揮。

    “好啊好啊。”商見曜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說話的同時，他甚至拿出了紙和筆，一副“快，現在就寫”的模樣。

    米恩斯一下有點懵，他剛才倒也不是在說客套話，而是大家似乎還有正事交流，怎麼能現在說寫就寫？

    蔣白棉及時化解了他的尷尬，轉而問道：

    “除了你們‘臨海聯盟’，塔爾南還有哪些大勢力？”

    “沒有。”米恩斯幾乎不用去想就做出了回答，“除了我們和‘機械天堂’相鄰，關係也好，得到了進駐許可，其他大勢力要麼根本不知道塔爾南的存在，要麼只能通過‘機械天堂’認可的某些中小勢力來交易。”

    比如說，紅石集和在“最初城”勢力範圍內相對比較特殊的野草城？蔣白棉對紅石集這個走私節點能夠存在又多了一份理解。

    她笑了笑道：

    “‘機械天堂’還是挺小心嘛。”

    “其實塔爾南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除了機器人和機械、電子產品比較多。”米恩斯並不是太理解“機械天堂”這麼做的理由。

    此時，嗚的寒風貫穿山谷，吹得米恩斯和另外幾名十方商社成員瑟瑟發抖。

    蔣白棉見狀，“哎呀”了一聲：

    “真是的，光顧著和你們交流，忘記你們都只穿著單衣。”

    他們的外套在做俘虜時都被強盜拿走了。

    說完，蔣白棉用下巴指了指旁邊：

    “還好不缺衣服和物資。

    “嗯，你們順手把屍體埋了，就算支付報酬。”

    這片區域倒著多名死去的強盜。

    至於受了重傷，一時半會還沒死的那些，“舊調小組”一路南下，醫療物資開始有點緊張，也就當他們已經死了。

    米恩斯剛才有打屍體衣物的主意，但沒好意思開口。

    按照“機械天堂”和“臨海聯盟”中間這片地帶的規矩，它們都屬於戰利品，只有做出過貢獻的人能夠享有。

    讓他沒想到的是，對面英姿颯爽的美麗女子不僅願意用屍體上的衣物救濟自己等人，而且還額外贈送了強盜倉皇逃竄時來不及帶走的物資。

    “這，這使不得。”米恩斯猶豫了一下，還是擺了擺手。

    這並不是說他道德高尚，不願意占人便宜，而是面前這支小隊實力強大，自己等人稍有得罪，表現不好，說不定就走不出這處谷地了。

    蔣白棉笑了：

    “不用客氣。

    “你們要是一直這麼穿，今晚就得凍死，還有，你們也沒有食物，沒有車輛了，之後怎麼走？

    “呃，那些機器是你們的貨物吧？”

    她指的是裝滿其中一輛車的便攜式電腦，它們薄薄的，或白或黑，皆閃爍著瑩潤的光澤。

    “對。”米恩斯想了一下道，“衣服、食物和車我們就不客氣了，實在是沒有辦法。那些便攜式電腦你們拿走，就算是我們的報答。”

    “這太多了。”蔣白棉想了一下道，“按遺蹟獵人的規矩來吧，這樣一個任務，我們拿百分之三十的物資差不多。

    她沒有刻意表現慷慨，因為後續雷曼那裡說不定還得湊集物資換取裝備。

    經過激烈地“討價還價”，報酬最終定格在了“百分之四十”這個數字上。

    至此，米恩斯徹底鬆了口氣，招呼起同伴走向那些屍體。

    他剛彎下腰，突然驚呼了一聲：

    “就這麼丟了？真不懂珍惜啊！”

    商見曜蹭蹭蹭跑了過去，好奇問道：

    “什麼東西？”

    米恩斯拿起一個藍色的小布袋，一隻手就能握住的那種：

    “我的香料袋，裡面可都是好東西啊！

    “除了我們‘臨海聯盟’，其他地方哪找得齊這麼多香料。

    “那些強盜最開始還以為裡面是黃金、晶片或者高性能電池，直接就拿走了。”

    商見曜目光炯炯地問道：

    “吃東西的時候用嗎？”

    “對，有的用來熬鍋底，有的拿來調配蘸料，每個人依據自身的喜愛，選擇不同的組合。”米恩斯用一種略有神聖意味的口吻回答道。

    見這邊沒什麼情況，蔣白棉將目光投向了龍悅紅：

    “可以把外骨骼裝置取下來了，普通程度的警戒就可以了。”

    得節約用電！

    今天一天都沒什麼太陽，他們有塊備用電池準備用在吉普上。

    等龍悅紅在商見曜幫助下卸除起外骨骼裝置，蔣白棉走到白晨旁邊，望著蹲在地上的那幾名強盜道：

    “你們強盜團叫‘山狐’？”

    “對。”“是。”那幾個強盜爭先恐後地回答。

    “你們老大叫什麼？”蔣白棉改用單手端起“死神”火箭筒，看得強盜們和米爾斯等人一陣咋舌。

    這力量倒也不是誇張，而是看樣子還很輕鬆。

    一名黃髮的強盜回過神來，趕緊說道：

    “潘納尼亞。”

    “他會回來贖你們嗎？”蔣白棉露出些許笑容。

    幾個強盜沉默了好幾秒才參差不齊地回答：

    “應該。”

    “可能。”

    “大概。”

    他們都見過不少沒人贖的俘虜，那些人最後的下場都不是太好：要麼被直接弄死，免得浪費糧食，要麼作為儲備糧帶著，要麼賣給人口販子。

    蔣白棉不置可否，轉而問道：

    “你們如果搶到東西，會去哪裡交易？”

    “能去塔爾南都會去塔爾南，那些機器人又公正又守信用，還會維持秩序。”黃毛強盜搶在所有同伴前做出了回答。

    蔣白棉詢問情報時，龍悅紅終於卸下外骨骼裝置，將它放回了吉普後座。

    接著，他和商見曜對換了位置，一個端著突擊步槍，負責警戒，一個去小溪旁邊鑒水取水，並利用太陽能充電板將它們燒上。

    水開之後，龍悅紅焦急但耐心地等到水溫降了不少，才把它們灌入自己等人的水袋。

    做完這些事情，他捧起水袋，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這一刻，他覺得水是那麼地美味，那麼地讓人沉迷。

    一口氣喝了小半袋，龍悅紅滿足地擦了擦嘴巴，環顧了一圈。

    這個時候，米恩斯等人已埋好屍體，換上了強盜們的外套，將自己裹得厚厚的。

    正在用強盜遺留的煤炭等物資生火做飯中，他們感受到了龍悅紅的注視。

    低頭交流了一陣，米恩斯走向蔣白棉等人，笑著說道：

    “要不要一起吃？

    “那些強盜有留下一頭羊、一些土豆和不少食材。”

    強盜們來這處谷地就是為了準備午餐。

    商見曜先是對蔣白棉使了個眼色，然後直接答應了下來：

    “好。”

    “正好見識你們的聖餐。”蔣白棉跟著笑道。

    龍悅紅下意識就要抬起手，擦一擦嘴角，可立刻記起自己不是商見曜。

    接下來，蔣白棉他們旁觀著米恩斯等人嫻熟地剃肉、取骨、熬湯，灑下不同的香料。

    到了最後，濃郁的香味繚繞於他們的鼻端，任由谷地裡的寒風怎麼吹拂，都不消散。

    見同伴們已把食材處理得差不多了，米恩斯詢問起商見曜等人大致的口味，並接過他們的飯盒，以湯做底，搭配各種精心挑選過的調料。

    沒過多久，商見曜夾起一片剛燙熟的薄薄羊肉，將它在自己的蘸料裡滾了一圈，送入嘴巴。

    “……好，好吃……”他含含糊糊地讚美道。

    龍悅紅聽得怦然心動，立刻就要夾一片羊肉，放入那口來自強盜的鐵鍋中。

    這時，一位十方商社的女性員工將自己剛剛燙好的羊肉塞入了龍悅紅的碗中。

    “你試試。”她笑著說道。

    “不用，不用。”龍悅紅頓時有點不自在。

    十方商社那幾名女性員工都常年在灰土上奔波，有著獵人身份，之前雖然遭了強盜猥褻，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不再低落。

    她們發現“天神下凡”一樣的救星卸除外骨骼裝置後，是個年輕男子，身高不矮，臉孔乾淨，好感直接爆棚，於是趁著準備午餐，找各種機會和龍悅紅搭訕。

    她們越是熱情，龍悅紅越是拘謹，甚至想問一句為什麼不去找商見曜。

    ——當時，商見曜、蔣白棉都在認真地向米恩斯學習火鍋技術，目不斜視。

    肉已經到了碗裡，龍悅紅不好再推辭，沾了點蘸料後，就將那片羊肉塞入了口中。

    肉的鮮嫩、鹽的鹹味和各種香料混雜的奇妙感受瞬間爆發於龍悅紅口腔內，讓他忍不住狼吞虎嚥起來。

    這一番午餐吃的是賓主盡歡，蔣白棉和白晨最為欣賞煮到軟糯的土豆片。

    這個過程中，他們還和米恩斯等人聊了聊“臨海聯盟”的事情，知道了這個大勢力物資相對充足，雖然底層民眾還是艱難，只比小聚居點的荒野流浪者好一些，但中層已經開始講究衣食了。

    米恩斯等人終於逃出虎口，又飽餐了一頓，還拿回了大部分物資，飯後都難以克制感激之情，相繼走到溪邊空地，跳起了讚美執歲的舞蹈。

    “還挺虔誠嘛……”蔣白棉剛笑了一聲，就發現商見曜不知什麼時候也混了進去，跳得有模有樣。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三十章 有趣的人心

    跳到最激烈的時候，米恩斯等人高舉起雙手，大聲喊道：

    “讚美你，新世界的大門！”

    身為“生命祭禮”教團正式成員的商見曜也照做無誤：

    “讚美你，新世界的大門！”

    這麼一場集體舞后，商見曜哪怕沒用“推理小丑”，米恩斯等人看他的眼光也彷彿在看同伴。

    兩名原本覺得他“高不可攀”的十方商社女性員工，也鼓起勇氣，和他閒聊了幾句。

    這時，米恩斯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走到了蔣白棉面前：

    “我們得離開了。”

    “你們是繼續往‘臨海聯盟’走，還是返回塔爾南？”蔣白棉隨口問道。

    米恩斯坦然回答道：

    “我們還是決定回家。

    “往東南方向再開半天，就能出奇拉爾山區，那邊有依附於我們‘臨海聯盟’的聚居點，我們不用再擔心被強盜襲擊。”

    “好，一路順風。”蔣白棉沒有挽留。

    當著商見曜的面寫好給“奉獻者”李哲的書信後，米恩斯揮手上了強盜們遺留下來還算完好的一輛車。

    隨著“舊調小組”送給十方商社的兩輛車緩慢開動，商見曜跟在後面，用力揮舞起右手，大聲喊道：

    “路上小心啊！

    “一定要再見！”

    真是情真意切啊……蔣白棉腹誹了一句，轉而望向剛吃完他們殘羹剩飯的四名強盜。

    感受到她的注視，俘虜們同時僵住，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情。

    蔣白棉的目光緩慢地從他們臉上掃過，笑吟吟說道：

    “我決定了……”

    說到這裡，她故意頓了一下，讓四名強盜的心臟高高懸起，差點停止跳動。

    蔣白棉繼續說道：

    “把你們帶到塔爾南，如果沒人來贖，就交給‘機械天堂’的人。”

    四名強盜眼睛一亮的同時，蔣白棉話鋒一轉：

    “不過嘛，這得看你們配不配合了。”

    “配合！”“我們肯定配合！”強盜們踴躍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好。”蔣白棉指了指一片狼藉的谷地，“收拾乾淨。”

    這“狼藉”主要來自於之前那場戰鬥，而非火鍋聖餐製造的雜物。

    強盜們沒有絲毫猶豫，疊聲答應了下來，在白晨監控中，清理起各種垃圾，回收著有用的物品。

    本來覺得這是自己任務的龍悅紅看得一愣一愣，發現自己突然就清閒了下來。

    “有人幫你勞動的感覺是不是很棒？”蔣白棉站在他旁邊，微笑問了一句。

    龍悅紅仔細體會了一下：

    “是啊是啊。”

    雖然被指使做這些雜事的時候，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爽，但人嘛，能偷懶都是喜歡偷懶的。

    等強盜們完成了任務，蔣白棉詢問起那個一頭黃髮，模樣裡透著幾分機靈的俘虜：

    “你叫什麼？”

    “約根森。”黃髮強盜喜上眉梢，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聽人說過，被俘虜的時候，如果對方願意知道你的名字，那就說明你應該不會被當場殺掉。

    “你把另外三個的手都反綁上，然後開這輛車，載著他們，跟在我們後面。”蔣白棉指了指“山狐”強盜團遺留的一輛白色轎車。

    除了十方商社開走的兩輛，這是當前最為完好的一輛，除了表面都是灰塵和泥濘，差點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其他方面都沒什麼問題。

    約根森忙不迭答應了下來，在同伴配合下，用麻繩將他們的雙手反綁住。

    可等到上了車，他突然愣住，因為蔣白棉、商見曜他們壓根兒沒管這邊，不僅沒分配人手過來監視，而且還直接發動了吉普，緩慢地往谷地另外一邊的出口駛去。

    小溪上游這片區域，只剩下了頂著俘虜身份的四個強盜。

    “約根森。”一名臉有疤痕的強盜低喊出聲，“要不掉頭，直接從另外一邊跑掉？”

    約根森猶豫了一下道：

    “你覺得他們就真的不管嗎？

    “他們會不會在試探我們？”

    強盜們沉默了下來，誰都不敢打包票。

    這明明是一次絶佳的逃跑機會，他們卻下不定決心。

    因為商見曜他們表現得實在是太過隨意，擺出了一副“隨便你們折騰”的模樣，讓他們直覺地認為這事有蹊蹺。

    約根森見同伴們沉默，邊發動汽車，邊開口說道：

    “可能他們有絶對的信心讓我們跑不掉。”

    見同伴們還是沒做出回應，約根森又補了兩句：

    “你們想想，他們只憑一個穿外骨骼裝置的成員就擊敗了我們，其他三個甚至都沒什麼表現。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句俗語，‘獅子是不會和豺狼為伴的’。那個穿外骨骼裝置的人肯定也不會選擇比他弱小太多的同伴，另外那三個多半有自己的強項，能有效地監控我們或者及時對我們的逃跑做出反應。”

    聽完約根森的話語，臉上有疤痕的強盜吐了口氣道：

    “那還是跟著吧，我可不想轉頭就和‘蛇牙’他們一樣，被火箭彈吞掉。”

    “蛇牙”是當時追逐蔣白棉他們的第一輛車的司機。

    “是啊，就算沒人贖我們，交到‘機械天堂’手裡，也頂多關個一兩年，沒什麼大事。”另外一名強盜附和道。

    “機械天堂”的監獄，雖然肯定吃不飽，但也不至於餓死。

    見同伴們不再有異議，約根森開著車，緊緊跟在了那輛改裝過的吉普後。

    他剛才已經想過了，要是這群莽夫白痴真決定趁此逃跑，他也不會搭理，反正他們都反綁著雙手，威脅不到自己。

    吉普後座，龍悅紅轉身看著俘虜們駕駛的那輛車，有點驚訝地說道：

    “竟然真的跟上來了……”

    他還以為組長是故意創造這個機會，把俘虜們放掉，因為留在手裡，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正常情況下，“舊調小組”是不殺俘虜的，可一直這麼帶到塔爾南，又得分出人手看管，既麻煩，又容易產生意外。

    結果，那群俘虜竟然選擇了自己看守自己，自己押送自己，全程不用“舊調小組”操心。

    “可能他們捨不得火鍋。”商見曜“嗯”了一聲，感同身受地說道。

    “你說的是你自己吧？”龍悅紅嘀咕了一句。

    他話音剛落，商見曜突然握右拳擊了下左掌：

    “完了，忘記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龍悅紅瞬間變得緊張。

    商見曜一臉沉痛地回答道：

    “我忘記向米恩斯借香料了。”

    “……”龍悅紅既有種不該搭理這傢伙的熟悉感受，又莫名覺得這還真是一件值得“悲傷”的事情。

    沒有那些香料、調料，意味著他們短時間內沒法做出好吃的火鍋，只能用簡陋版、基礎版應付。

    這時，蔣白棉看了眼後視鏡，笑了笑道：

    “這主要是小紅你剛才表現出色，打掉了他們反抗的勇氣。

    “人心，是很微妙的東西。”

    開車的白晨聞言補充了一句：

    “比起還算可以接受的結果，未知是更加可怕的事情。”

    這麼一直開到了傍晚，在熟悉地形的強盜俘虜們幫助下，“舊調小組”找到了一個有乾淨水源的地方紮營。

    “解掉他們的繩子，帶著他們去周圍蒐集樹枝和木材。”蔣白棉吩咐起約根森。

    她已經看出來，這傢伙一門心思想當好“僕從軍”，以此換一個更好的結果。

    有這麼一個“牧羊人”在，蔣白棉相信俘虜們會更加聽話。

    等約根森安排好其他三名強盜，蔣白棉突然想起一事，將他喊住：

    “你就不用去了，我還有點事問你。”

    “是。”約根森本想用敬語回應這位強大的女戰士，可又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

    總不可能喊“頭兒”吧？

    蔣白棉邊看著另外的強盜俘虜去周圍的山林蒐集柴火，邊狀似隨意地問道：

    “你在塔爾南有聽說過‘主腦’嗎？”

    “沒有。”約根森搖了搖頭，“那些機器人油鹽不進，又不喝酒，沒法從它們嘴巴里弄到什麼有用的情報。”

    這片區域的主流是灰土語，所以約根森這麼一個紅河人種強盜，也能來上幾句成語。

    “他們的鎮長是誰？”商見曜插言問道。

    他對那些智能機器人似乎很感興趣。

    “是一個叫格納瓦的智能機器人，它自稱什麼安全廳下屬塔爾南分隊隊長。”約根森回憶起在塔爾南的所見所聞，“它是一個有點奇怪的機器人。”

    “怎麼奇怪了？”蔣白棉問這麼多主要是為了核對紅石集提供的資料。

    約根森撓了撓頭：

    “也不算太奇怪，塔爾南有很多類似的智能機器人。

    “它們會主動劃分男女，組成家庭，有的還會通過內部渠道兌換各種模組，自己組裝小機器人當孩子。

    “機器人能有什麼性別？”

    商見曜等人談論塔爾南之事時，另外三名強盜俘虜已遠離了營地，於枯枝眾多的樹林裡蒐集柴火。

    因為這裡已不在敵人視線內，他們幾乎同時閃過了一個想法：

    “要不要逃？”

    轉念之間，他們又記起了約根森那些話語：

    “他們有絶對的信心……

    “獅子是不會和豺狼為伴的……

    “另外三個多半有自己的強項，能夠監控我們……”

    念頭翻湧間，他們逐漸冷靜了下來，覺得去塔爾南也不是太差的選擇。

    算了算了……他們很快將逃跑的念頭拋諸腦後，勤勤懇懇地完成起分配到的任務。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新的“島嶼”

    因為中午剛享用了一頓“大餐”，“舊調小組”傍晚就隨意地吃了點罐頭、能量棒和壓縮餅乾，沒去折騰狩獵、做飯這些事情。

    而且，冬日的山區，野獸們也不是那麼容易找到。

    “這個地方知道的人多嗎？”蔣白棉坐在火堆旁，詢問起努力充當“僕從軍”的約根森。

    約根森看了在周圍輪流值守的同伴們一眼，討好地笑道：

    “這是往西南方向離開奇拉爾山的最後一處乾淨水源，如果不是冬天，肯定會有各種商隊、各個遺蹟獵人隊伍在這裡紮營，一不小心就會遇到別的人類。”

    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

    “我們很喜歡在附近埋伏，遇到人又多火力又強的，就裝作沒看見，要是那種四五個，呃，五六個人組成的小團隊，我們就會衝出來搶一波。

    “沒有這種固定獲得收益的地方，我們老大也養不起那麼多人。”

    這時，那個臉有傷疤的強盜插嘴道：

    “後來那些小商隊、小遺蹟獵人隊伍都學精了，只要想取水，都會匯合一大幫人過來。

    “哎，也有專門請遺蹟獵人來剿滅我們的。有的時候，我們被逼得都不敢在這些地方埋伏了，有一頓沒一頓的，只能靠山裡開墾的那些田勉強過活。”

    見這個傢伙似乎想搶自己的角色，取代自己的地方，約根森惱怒地看了他一眼，主動說道：

    “別聽他鬼扯，奇拉爾山區是‘臨海聯盟’到塔爾南的主要貿易路線，搶到的東西還能拿到塔爾南輕輕鬆鬆換成食物。

    “山裡那些爛田主要是給家裡婆娘們打發時間的。”

    對於強盜兼職農夫，或者農夫兼職強盜，蔣白棉早就見怪不怪，讓她感覺好笑的是約根森明明一個紅河人，張嘴閉嘴卻是“婆娘鬼扯”之類的詞語。

    強盜也有對象啊……龍悅紅在旁邊無聲感嘆了一句。

    商見曜順勢詢問：

    “收成怎麼樣？”

    “啊？”約根森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關心這個問題。

    這讓他有種兩個農夫蹲在門口閒扯的感覺。

    如果對方還把雙手插在衣袖裡，那就更像了。

    蔣白棉也不知道商見曜是從哪學來的老農語調，好笑地略過了這個話題：

    “今晚你們兩人一組，輪流值夜。

    “我們也是。”

    她沒有因“僕從軍”的存在，就讓龍悅紅等人放棄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

    就在這時，商見曜、白晨同時將目光投向了這處水源的入口位置。

    這裡是一處較為封閉的山谷，清澈水流從岩壁流淌而下，注入了一汪清幽幽的水潭，周圍僅有一條道路能將汽車開進來。

    當然，如果不開車，還是有很多小路可以離開的。

    沒過多久，一輛加裝著鋼板的深藍色山地汽車開了進來，它有著較高的底盤、更大的輪胎和魁梧的身姿。

    “帥啊！”商見曜吹了聲口哨。

    這不是大美人，而是大帥哥。

    他能比蔣白棉先做出反應，不是影響範圍又有提升，而是聽見了發動機的轟鳴聲。

    那輛山地汽車剛駛入山谷，就發現了停在水潭另外一邊的車輛和剛紮好的帳篷。

    它的速度頓時放慢下來，裡面的人似乎拿起了武器，擺出了戒備的姿態。

    山地汽車緩慢地駛到了距離商見曜等人最遠的地方，和他們隔著一個不算小的水潭相望。

    車上的人看似自然從容實則小心翼翼地下了車，是三男一女的組合。

    他們一人負責取水，一人尋找柴火，兩人立在山地汽車旁，警惕地注視著“舊調小組”和他們的“僕從軍”。

    這從外表上一眼就能分辨，約根森這四個強盜都長得歪瓜裂棗，一身匪氣，行動間顯得畏畏縮縮。

    蔣白棉他們一眼掃過，對其中一個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他立在汽車前蓋旁，身高超過蔣白棉，僅比商見曜矮一點，右側小半個腦袋閃爍著銀白的金屬光澤，似乎是用合成材料修補過。

    他的左側額角還鑲嵌著一塊不規則的單片，不知為什麼沒有取掉，只是把凸在外面的部分抹平了。

    這個人穿著黑色大衣，斜背著一把直刀，掌中拿著一款流線型設計的手槍。

    他黑髮極短，右眼似乎也經過改造，虹膜映出了一種奇特的紫紅色，左眼下方則有一顆不太起眼的淚痣。

    “機械改造人？”龍悅紅小聲地詢問起商見曜。

    商見曜“嗯”了一聲，鄭重回答道：

    “暫時只能看到改造，沒發現機械。”

    不是所有的金屬都能被稱為機械。

    對面負責取水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子，黑色長直髮，氣質溫婉而知性，不太像長期在外面冒險的遺蹟獵人。

    古物學者？歷史研究員？自然科學家？她請了一個比較強大的遺蹟獵人小隊保護自己，深入奇拉爾山區？蔣白棉收回目光的時候，心裡閃過了一個個猜測。

    那邊的遺蹟獵人小隊看起來沒有過來交流的想法，蔣白棉也沒派商見曜過去刺激對方，雙方互相警戒著，維持相安無事的狀態。

    這才是商隊、遺蹟獵人隊伍在水源地相遇時的常態，大家無親無故，沒有共同語言，根本不需要交流，除非都是為了一件事聚集而來，或者有人急著問路，打聽消息。

    等到對面生火吃好了晚飯，蔣白棉安排龍悅紅、白晨先行輪值，自己和商見曜負責最危險最容易懈怠的時間段。

    商見曜上了吉普，沒有多說，捏了捏兩側太陽穴，倒頭就睡。

    …………

    剛熟悉好能力，還沒離開紅石集那會，他就又一次在“起源之海”內徜徉起來，前往下一個島嶼。

    閃爍著微光的虛幻海洋內，商見曜更換著各種姿勢，以自娛自樂的方式調節枯燥的“旅途”。

    他一會兒用自由泳，一會兒改仰泳，一會兒做起狗刨，一會兒游出S型，漫無目的地前行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前方出現了一座島嶼。

    這島嶼有山有水，有樹有草，和前面兩個相比，就像是天堂。

    商見曜剛攀爬上去，就擺出了應對襲擊的姿勢，可過了好一會兒，卻什麼都沒有等到。

    他環顧了一圈，也沒發現有什麼恐懼衍化的怪物。

    想了想，商見曜盤腿坐下，決定比誰更有耐心。

    溫暖的陽光照耀，和煦的微風吹拂，弄得他有點昏昏欲睡，但也不至於控制不住自己。

    這種沒有異常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他開始疲憊。

    於是，商見曜自然而然就脫離“起源之海”，回到了現實世界。

    他猛地睜開眼睛，望向吉普前座，嘴巴半張了開來。

    遲疑了一下，商見曜又閉上了嘴巴，重新合攏了眼睛。

    這一次，他是真正入睡。

    …………

    值夜到天明，蔣白棉吩咐組員和“僕從軍”收拾好物品，準備離開。

    他們分別開著車，緩慢駛向山谷出入口時，對面那個似乎做過機械改造的男子猶豫了幾秒，開口喊道：

    “你們是往西南方向去嗎？”

    “對！”商見曜按下窗戶，有問必答。

    那男子抬手摸了摸冰涼的金屬右臉，大聲說道：

    “那最好繞行一下。

    “西南山區出現了一個‘高等無心者’。”

    “高等無心者”？蔣白棉打開副駕的車窗，疑惑詢問道：

    “什麼時候的事？”

    米恩斯他們可是才從塔爾南出來，經過那片區域返回“臨海聯盟”。

    小半個顱骨換成銀白金屬的男子回答道：

    “就最近。

    “他原本不在那邊，昨天剛進入那片山區。”

    蔣白棉恍然大悟，追問了一句：

    “是‘無心者’畸變成的，還是覺醒者患了‘無心病’？”

    “不知道，這是好幾支遺蹟獵人隊伍用慘烈死傷換回來的情報。”對面回應道。

    他們似乎不想再多說了。

    蔣白棉吐了口氣，沒再糾纏，大聲說道：

    “謝謝啊！”

    “謝謝啊！”商見曜同樣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出了山谷，蔣白棉還沒來得及喊停約根森等人的車輛，詢問繞路的方法，商見曜突然說道：

    “我昨晚發現第三個島嶼了。

    “但很奇怪。”

    你怎麼不早說？蔣白棉先是下意識閃過這麼一個念頭，繼而溫和問道：

    “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機器之城

    商見曜將自己在那個島嶼上的經歷簡單講述了一下，最後總結道：

    “沒有任何困難，沒有任何怪物，可能它們正躲起來商量該怎麼體面地投降。”

    蔣白棉無視了商見曜最後半句話，思索著自言自語道：

    “這確實很奇怪。

    “會是什麼心理陰影的映射？”

    說著，她回頭望向商見曜，提出了建議：

    “你多試幾次，看一下有什麼變化。”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在前提條件不足的情況下，只能靠嘗試來蒐集情報。

    商見曜旁邊的龍悅紅聞言笑道：

    “那個‘島嶼’看起來像是用來休息和度假的。”

    “應該不會，‘起源之海’內的每個‘島嶼’肯定都有它的意義。”蔣白棉目光移向龍悅紅後，笑了起來，“如果是你，那我倒是能猜一猜這個‘島嶼’對應的是什麼心理，判斷後續會出現什麼。”

    “是什麼？”商見曜好奇了。

    龍悅紅試圖阻止，沒能成功，蔣白棉笑著說道：

    “是小紅對自身意志被腐蝕被瓦解的恐懼。

    “你們想想，陽光充足的島嶼、溫暖和煦的海風、寬敞精美的房屋、各種各樣的食材、什麼都不缺的物資、一個漂亮的妻子、所有的親戚朋友、經常拜訪的外來者，這些加起來肯定能讓小紅忘記自己的雄心壯志，消磨掉他努力拚搏的意志。”

    都有這些了，還努力拚搏啥？這不就是我奮鬥的目的嗎？龍悅紅沒敢把心裡的話說出口。

    “他可能會覺得這是執歲的恩賜。”商見曜幫忙說道。

    這一次，龍悅紅沒有反駁他，只是小聲地糾正了一個錯誤：

    “上天。”

    他又不信仰哪位執歲，當然是上天的恩賜。

    蔣白棉見好就收，沒繼續這個話題，若有所思地對商見曜說道：

    “那個島嶼難道真是在腐蝕你的意志？”

    “我只覺得很無聊。”商見曜如實回答。

    見這件事情一時半會也討論不出什麼結果來，蔣白棉拿起對講機，摁著按鈕，對後車說道：

    “剛才那個遺蹟獵人的提醒，你聽到了吧？”

    雖然她還不確定那是一個遺蹟獵人團隊，但身在荒郊野外，遇到的所有人都能暫時冠以“遺蹟獵人”這個稱呼。

    約根森拿著出發時白晨丟給他的備用對講機，殷切地做出回答：

    “聽到了。

    “不過，不用擔心，那邊離塔爾南很近，一旦‘機械天堂’的人收到消息，就會派智能機器人衛隊過去清除。它們可不怕什麼‘高等無心者’。”

    應該也不太怕覺醒者……蔣白棉無聲咕噥了一句，直接問道：

    “這大概需要多久？”

    “不知道，得看塔爾南那邊什麼時候收到消息。”約根森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蔣白棉沉吟了一下：

    “那有別的路可以繞過那片區域嗎？”

    “有，要多開半天，路也很爛，卡車之類的完全走不了，但我們現在這兩輛，應該沒問題。”約根森竭力發揮著自己“嚮導”的作用。

    他可不想像幾名同伴一樣，上車前先被反綁住雙手。

    等待後車超越時，龍悅紅忍不住有點擔憂：

    如果那個“高等無心者”又改換了地方，剛好堵在新路上怎麼辦？

    這又不是真正的野獸，會有固定的活動區域，而就算是野獸，遇到刺激時，也可能“搬家”。

    這個問題，龍悅紅沒有提出來，他害怕自己一說就靈驗了。

    到時候，商見曜肯定又要幸災樂禍地“嘆氣”：

    “哎，這就是名字不好的力量。”

    …………

    可能是因為龍悅紅憋回了那個問題，“舊調小組”之後的路上竟沒遇到什麼意外，只是因為道路破爛，車開得很慢，時不時又有障礙物需要清理，浪費了不少時間。

    等到傍晚，過了一座陳舊石橋後，約根森通過對講機彙報導：

    “再往南邊開半個小時，就能到塔爾南了。”

    這麼順利？龍悅紅簡直不敢相信。

    他惴惴不安中，接下來的發展波瀾不驚：天色近乎全黑後，“舊調小組”和他們的“僕從軍”抵達了塔爾南。

    這是一座橫跨河流的小城，高聳的建築不多，道路灰白，整整齊齊，完好無損。

    “幸運女神庇佑啊。”蔣白棉終於可以說這句話了。

    “錯。”商見曜反駁道，“是幸運小紅庇佑。”

    “他怎麼庇佑的？”蔣白棉回了一句。

    開車的商見曜笑道：

    “他沒有說話。”

    你們兩個夠了……龍悅紅在心裡軟弱無力地喊了一聲。

    還好，隨著車輛進入塔爾南，蔣白棉、商見曜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座被智能機器人主宰的小型城市上。

    乾淨整潔的水泥大道兩側是一盞盞路燈，黑色的夜幕下，它們正散發出明亮的光芒，彷彿一顆顆倒映於地面的星辰。

    人行道再往外，有一棟棟層數不算太多的建築，一眼望去，最高的大廈也就十五六層。

    這些建築幾棟幾棟地組成了半封閉的院落，外牆雖然陳舊，但弄得很是乾淨，也沒有植物從縫隙里長出。

    這讓龍悅紅、白晨他們油然想起了沼澤1號廢墟。

    那裡亮燈之後依稀就是這幅模樣，只是規模更大，看起來更為震撼。

    這個時候，一輛造型略顯複雜的紅色卡車從十字路口拐了過來，停在了一盞熄滅的路燈旁。

    下一秒，這小型卡車發生了奇怪的變化。

    它先是慢慢支起自己，然後舒展開各個部件，重組某些地方。

    大概三四十秒後，它緩慢地變成了一個五六米高的機器人。

    接著，它動作不快但異常穩健地取下了壞掉的路燈，檢修起電路。

    吉普車內的舊調小組四位成員看到這一幕，都半張開嘴巴，許久沒有回神。

    他們唯一的不同在於，各自的情緒存在一定的區別：

    商見曜是興奮、好奇和激動，蔣白棉是驚訝、振奮和渴求，白晨是錯愕、震驚和疑惑，龍悅紅是震動、茫然和詫異。

    見後車放慢了速度，約根森拿起對講機道：

    “不用擔心，這是塔爾南的修理機器人，笨重，不靈活，不擅於戰鬥。”

    “但它能變汽車！”商見曜的聲音透過蔣白棉的對講機傳了過來。

    這就夠了！

    蔣白棉收回目光，吐了口氣道：

    “先帶我們去鎮長格納瓦那裡。”

    “好的。”約根森務求詳盡地介紹道，“這邊是河西，是‘機械天堂’那些機器人活動的區域……過了橋，到了河東，是專門給人類留出來的地方……格納瓦鎮長家就在河西的橋邊……”

    說話間，他指使開車的強盜往目的地拐去。

    ——整整一天的山路，他當然沒法自己開下來，在徵得了蔣白棉他們的同意後，釋放了一名自己能對付的同伴，和他輪流開車。

    這座城市並不大，不到十分鐘，“舊調小組”就抵達了一座看起來比較新的橋樑旁。

    橋的右側，靠河的那片區域，聳立著一棟棟獨棟建築，它們全部被樹木掩映著，有的門口還鋪著冬天依舊青綠的草坪。

    “那棟白色的就是。”約根森讓同伴停好車，自己開門做出介紹。

    藉著道旁路燈的照明，蔣白棉、商見曜他們勉強看清楚了這個智能機器人聚居的區域，也看到有一群人從橋頭位置走向這邊。

    “山狐”強盜團的首領潘納尼亞拿著自己的牛角頭盔，對身旁的手下道：

    “還是直接找格納瓦長官比較好，我們這次損失太他媽慘重了，不儘快變賣物資，都不知道該怎麼過冬了！

    “那些奸商，看我們的樣子，肯定會壓價，還是這些機器人公道，雖然不會給太多，但也肯定不少。”

    說話間，他們拐入了濱河道路，準備走向機器人鎮長格納瓦的住所。

    這時，路燈光芒照耀下，他們看見了幾道熟悉的人影。

    這有他們之前放棄的同伴，也有讓他們團隊損失慘重的那幫人！

    雖然他們當時沒遭遇商見曜，也無法透過外骨骼裝置的頭盔看清楚龍悅紅的模樣，但肩扛單兵火箭筒的美女還是給他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一邊是血與火，一邊是美如畫。

    嗡的一聲，他們腦海裡警鈴大作，想都沒想就拿出武器，擺出了防禦的架勢。

    提前髮現他們過來的蔣白棉已飛快掃了一遍，自語道：

    “十四個……”

    她旋即對商見曜道：

    “你前，我們後。”

    意思是你負責前面那九個，我和小白、小紅壓制後面五個。

    這很簡單。

    氣氛瞬間變得單方面劍拔弩張時，約根森等人有點瑟瑟發抖，不知道是該聽從當前“主人”即將發佈的命令，對抗老大，還是趁機反水，擺脫桎梏，或者，先別管其他，不要杵在兩方中間就行——這是會被亂槍打死的。

    下一秒，一盞路燈旁，黑色的監控攝像頭發出了電子合成音：

    “塔爾南禁止私鬥，請立刻收起武器，違者後果自負。”

    聽到這句話，潘納尼亞等強盜同時鬆了口氣：

    還好是在塔爾南。

    他們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就看見商見曜衝到了那盞路燈下，抬起腦袋，興奮地催促起來：

    “再說點，再說點！”

    那個會說話的監控攝像頭沉默了，彷彿從未遇到過這種要求，數據庫裡沒有相應的內容。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格納瓦

    見會說話的監控攝像頭沒有“搭理”自己，商見曜頗為失望地走回了蔣白棉身邊。

    蔣白棉望著那群傻眼的強盜，呵呵笑道：

    “你們這是去哪啊？”

    這一刻，她莫名覺得自己真是適合扮演反派。

    “山狐”強盜團的首領潘納尼亞擠出笑容道：

    “我們去拜訪格納瓦長官，它是塔爾南的鎮長和機器人衛隊隊長。”

    他抬出這個名字是想讓自己多點底氣。

    蔣白棉頓時笑了：

    “真是巧啊，我們也是去拜訪格納瓦鎮長。”

    說到這裡，她指了指約根森等人，擺出一副剛認識對面強盜團的模樣，故意提了一句：

    “我們在路上抓到了幾個強盜，準備交給格納瓦鎮長處理。”

    潘納尼亞有了種被人當面扇了一巴掌的感覺，忍著心裡火辣辣的疼痛，強行笑道：

    “塔爾南確實有監獄。”

    他裝出了從未見過蔣白棉等人，從來沒有過約根森等手下的姿態。

    他這是擔心自己承認那幾名強盜是自己的同伴後，對面那個遺蹟獵人小隊直接動手，事後拿出證據，說是緝捕強盜，或者當場通報給“機械天堂”的智能監控，請求本地律法機器人行動。

    潘納尼亞之前沒遭遇過這兩種情況，不知道“機械天堂”的智能機器人會怎麼處理，所以不敢冒險。

    約根森等人的表情隨之變得有些尷尬，還好，這裡不需要他們開口。

    蔣白棉沒再多說，目光掃過潘納尼亞等強盜，謙虛笑道：

    “既然都是拜訪格納瓦鎮長，那你們先，你們先。”

    好虛偽……龍悅紅在心裡腹誹了一句。

    “你在說組長壞話！”商見曜突然扭頭，一副抓到你的模樣。

    “沒，沒有！”龍悅紅結巴了一下。

    這傢伙的能力發生了異變，可以讀心了？

    聽到他結結巴巴的回答，商見曜笑了起來：

    “果然被我詐出來了！”

    我真傻，真的……龍悅紅掩飾好心虛，強行反駁道：

    “沒有的事！”

    他們兩人的對話讓強盜們略有點詫異，但這不影響潘納尼亞回應蔣白棉的話語：

    “我們不急，我們不急，我們還有別的事。”

    “我看你一副粗俗野蠻的樣子，沒想到還挺禮貌的。”蔣白棉“贊”了一句，轉身走向了格納瓦的獨棟別墅。

    潘納尼亞披著長而油膩的金髮，面容粗獷，手拿牛角頭盔，確實一副野蠻人的模樣。

    組長可以沒有禮貌，商見曜不行，他向著“山狐”強盜團這部分成員揮了揮手道：

    “再見！”

    最好永遠不要再見……潘納尼亞雖然有痛恨之心，報復之情，但回想之前的遭遇，卻是提不起將來必須洗刷這個恥辱的興趣。

    單純只是一台軍用外骨骼裝置，他覺得自己這個強盜團如果佈置得當，還是有一定的機會，可最令人恐懼的是，對面那個遺蹟獵人小隊當時只有一個人在全力出手，另外三個要麼只是打打配合，顯得很是悠閒，要麼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可能在看守俘虜，也可能在折騰音樂。

    但凡他們不比穿戴軍用外骨骼裝置的那個人弱多少，自己團隊想要報復，都是找死。

    “山狐”這個綽號顧名思義肯定是帶著狡猾和謹慎意味的。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心裡這麼想著的同時，潘納尼亞等強盜發現那個高高大大、陽光英俊的年輕男子竟站在了那裡，一動不動地望著自己等人。

    他們一顆心又都懸了起來。

    思緒電轉間，潘納尼亞試探著抬起右手，揮了揮：

    “再見。”

    商見曜滿意地轉過身體，快步跟上了蔣白棉等人。

    “……”眾強盜皆是無言，又覺荒謬又是憋屈。

    “玩得挺開心嘛。”蔣白棉評價了一句。

    商見曜搖了搖頭：

    “現在是對禮貌要求嚴格的我。”

    蔣白棉嘴角微動，決定從善如流：

    “他們真應該感謝商老師。”

    旁邊的白晨無聲看了他們一眼，決定不摻合這樣的對話，免得自己的精神狀態也出現不對勁的情況。

    很快，“舊調小組”帶著“僕從軍”來到格納瓦的獨棟別墅，穿過在冬天依舊保持青綠色的草坪，抵達了門口。

    這裡沒有守衛。

    “表現你禮貌的時候到了。”蔣白棉側頭對商見曜說道。

    商見曜不負眾望，上前兩步，按響了門鈴。

    叮鈴鈴的聲音迴蕩間，房門被打開了，一個機器人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個機器人身高大概一米九，金屬骨骼呈銀黑色，身穿一套筆挺的墨綠色軍裝，眼睛內閃動著藍色的光芒。

    因為有衣服遮掩，它有什麼功能性組件，加載了哪些武器模組，蔣白棉一時看不出來。

    “你們是？”這個機器人用醇厚的男中音問道。

    它的聲音有起伏，有變化，很像人類，但還是帶著明顯的合成意味，沒什麼感情。

    “我們是新到塔爾南的遺蹟獵人小隊，來拜訪格納瓦鎮長。”商見曜學著蔣白棉平時的語調、用詞，笑著說道。

    身穿墨綠色軍裝的高大機器人輕輕頷首道：

    “我就是，進來吧。”

    它旋即問了一句：

    “咖啡，或茶？

    “都是‘臨海聯盟’北部山區產的。”

    “咖啡吧。”蔣白棉想著“舊調小組”幾名成員，除了自己，應該都沒嘗過咖啡的味道，抱著促狹的念頭，選了這種飲料。

    在“盤古生物”，員工們歲末年初還是有可能兌換到一些茶葉的，而紅石集內，茶葉雖然是一種可以往“未來智能”等勢力出口、走私的商品，但也不算太少見。

    穿著墨綠色軍裝的智能機器人格納瓦邊讓開了道路，邊對房屋內喊了一聲：

    “蘇珊娜，準備八杯咖啡。”

    “四杯就夠了，他們不需要。”商見曜禮貌地說了一句。

    格納瓦閃爍藍色光芒的眼睛望瞭望約根森等人，改口道：

    “四杯！”

    龍悅紅、白晨旁聽著他們對話，莫名有一種如果把格納瓦的臉、脖子、手全部遮住，面前是幾個人類在做交流的感覺。

    這位“機械天堂”的成員，塔爾南的鎮長兼機器人衛隊的隊長，表現得實在是太像人類了。

    這就是“機械天堂”最新型的智能機器人？同樣的念頭在蔣白棉、龍悅紅、白晨心中浮現。

    進了房屋，他們走入客廳，坐到了長沙發上。約根森等人則立在後面。

    格納瓦坐至單人沙發，抬起右腳，擱到了左邊大腿上：

    “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蔣白棉先從小事開始，指了指約根森等人道：

    “我們在來塔爾南的路上遇到了一夥強盜，抓住了這幾個俘虜，想著交給你們處理。”

    格納瓦沒有意外，點了點頭：

    “我等會派人把他們送到監獄，過幾天再審判。”

    聽到這句話，約根森等人都鬆了口氣。

    他們知道塔爾南對強盜的判罰不會太嚴格，尤其是沒在城內犯過罪的那種，更是只有一到兩年的刑期，並強制參與一些勞動。

    雖然失去兩年的自由確實讓這幾名強盜難受，他們家裡的婆娘也不知道會不會等，但至少比直接被殺死或者賣去礦區要好很多，是他們頗為滿意的一個結果。

    溝通完這件事情，蔣白棉轉而說道：

    “奇拉爾山西南地帶出現了一個‘高等無心者’，商隊和遺蹟獵人小隊都不敢走那條路了。”

    格納瓦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

    “我傍晚剛知道這件事情，明天就會派衛隊去處理。

    “不過，還是要感謝你們專門來通報這個消息。”

    他們說話間，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機器人端著托盤，走了出來。

    它有著銀白色的金屬身軀，大概一米七五的樣子，脖子上掛著一條有舊世界風格的鑽石項鏈，眼睛內同樣閃爍著藍色光芒。

    托盤上，共有五個杯子，散發出濃郁的咖啡香味和一股讓蔣白棉頗為熟悉的味道。

    “你們好。”這個扮演著女性的銀白機器人彎腰將四杯咖啡放在了商見曜等人面前，然後把剩下那個杯子推給了格納瓦。

    “這是我妻子，蘇珊娜。”格納瓦介紹道。

    “你好，蘇珊娜女士。”商見曜禮貌地打起招呼。

    蘇珊娜對此很是高興：

    “你真是一個有禮貌的年輕人。”

    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跟著打起招呼，並裝作若無其事地將目光投向了格納瓦。

    他們很好奇，這個智能機器人要怎麼喝咖啡。

    格納瓦一隻手端起杯子，一隻手伸入口中，擰動了某個開關。

    然後，它將杯子裡的液體倒了一點進去。

    直到此時，蔣白棉才發現那液體比咖啡粘稠很多。

    霍然間，她知道夾雜在咖啡香味裡的熟悉味道是什麼了：

    油類的氣味！

    格納瓦看似在喝咖啡，其實是在給自己上潤滑油，做養護？蔣白棉和白晨都泛起了難以形容的古怪感覺。

    商見曜和龍悅紅倒是沒什麼太大反應他們可是親眼見過淨法禪師一邊講佛法，一邊給自己體內倒潤滑油的。

    這時，格納瓦眼睛內的藍色光芒幅度舒緩地閃爍了幾下。

    它隨即感慨出聲：

    “真是美味啊。”

    “……”蔣白棉控制住嘴角，無言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三十四章 示之以誠

    龍悅紅本想模仿組長，端起杯子，嘗一嘗所謂的咖啡是什麼味道。

    可就在這時，一道很矮的人影沿樓梯蹬蹬蹬跑了下來。

    龍悅紅定睛一看，發現是個小機器人，它一米出頭，金屬骨骼為銀白色，身體套著條淺藍色的裙子，頭戴可愛的毛絨帽。

    “爸爸，爸爸。”小機器人一邊衝出樓梯，一邊向著格納瓦奔去。

    突然，它似乎絆到了什麼，哐噹一聲摔在地板上。

    “小心點，摔傷了怎麼辦？”格納瓦瞬間離開座位，奔了過去，抱起這個小機器人，輕拍著它的背部。

    摔傷了怎麼辦……龍悅紅木然地望向已出現明顯坑窪和裂痕的棕黃色地板。

    他臉部肌肉略微動了兩下，掩飾情緒般端起杯子，湊至嘴邊，輕抿了一口。

    下一秒，難以言喻的苦味瀰漫於他的口腔，讓他的臉瞬間皺了起來，整個人變得極為清醒。

    這什麼鬼飲料？龍悅紅本能就想把咖啡吐出來，要不然他覺得自己可能會中毒，但考慮到這裡是別人家，咖啡也是自己這邊挑選的飲料，他又強行忍了下去。

    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他含著那口咖啡，左右看了一眼，發現白晨剛好也喝了一口，隨即皺起了眉頭。

    是吧，這不是我挑剔……龍悅紅見狀，在心裡自我安慰了一句。

    等到他們都嘗好原汁原味的咖啡，蔣白棉才“哎呀”了一聲：

    “忘記告訴你們了，可以加奶和糖。”

    她指了指隨咖啡送來的幾個小小紙包和一個銀色的水壺。

    原來是這樣……對於食物，龍悅紅還是很有探究的精神，他含著那口咖啡，放下杯子，撕開一個紙包，發現裡面是壓縮成方形的糖。

    “正常放一塊，喜歡甜就兩塊。”蔣白棉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或者更多。”

    這麼一塊糖直接放進去？真奢侈啊……龍悅紅在“盤古生物”就沒享受過這麼寬裕的生活。

    哪怕拿到補貼和獎勵後，他很是奢侈了一陣，經常吃到糖果，喝到甜味飲料，也沒肆無忌憚地往白開水裡放過這麼多糖。

    他秉持著節約的精神，只放了一顆方糖到咖啡裡。

    而這個時候，他逐漸覺得嘴裡的咖啡不再那麼苦，回口帶上了莫名的香味。

    蔣白棉見龍悅紅和白晨一個放糖，一個倒奶，而商見曜不僅端坐不動，甚至還猛喝了幾口，頓時頗為好奇地問道：

    “你不加？”

    商見曜深沉地回答道：

    “苦澀讓我清醒。”

    這又是哪一個商見曜……蔣白棉表情僵了一秒，決定不繼續這個話題。

    等到白晨和龍悅紅都調配好自己的咖啡，慢慢舒展開眉頭，商見曜才拿過壺，將自己空了小半的杯子倒至九成滿。

    最後，他補了一塊方糖。

    “不是苦澀讓你清醒嗎？”蔣白棉忍不住問道。

    商見曜認真回答道：

    “都已經清醒過了，沒法更清醒。”

    你說什麼都對，你說什麼都有道理……蔣白棉將目光投向了格納瓦。

    格納瓦已哄好“哇哇大哭”的孩子，笑著介紹道：

    “我女兒，芮德思，新曆41年出生的。”

    也許是組裝……龍悅紅在心裡回了一句。

    當然，他肯定不會把類似的話語說出口。

    格納瓦剛才也注意到“舊調小組”喝咖啡的情況，笑著說道：

    “第一次喝咖啡就這樣，習慣就好了。”

    說得你好像能喝一樣……蔣白棉、龍悅紅、白晨都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話了。

    商見曜則誠懇問道：

    “你喝的是什麼，和我們的好像不太一樣？”

    格納瓦發出爽朗的，頗有合成感的笑聲：

    “我們智能人和你們還是有一定區別的，這是調了咖啡味道的潤滑油。

    “它進入我的體內後，多個感測器會捕捉到相應的信息，傳入我的主模組，讓我直接獲得正確的感受。

    “相信我，在這方面，我們的體驗是一樣的。”

    這一刻，龍悅紅再次有了當初面對淨法禪師講經時的感覺。

    說完，格納瓦低下頭，對女兒芮德思道：

    “好了，到餐後學習時間了。”

    “能再玩一會嗎？”銀白色的小機器人芮德思撒嬌道。

    它模擬的是女童聲音，同樣有起伏，有腔調，但帶著合成感，沒什麼感情。

    就讓龍悅紅就像在看一場台詞功底蹩腳的舞台劇。

    “盤古生物”的年終彙報表演上，有時會出現短小精悍的舞台劇或者話劇。

    “不行。”格納瓦耐心給女兒講起道理。

    終於，芮德思同意學習半個小時。

    格納瓦滿意地打開了女兒的腦袋，從衣物口袋裏摸出一塊晶片，插了進去。

    “……”看到這一幕的“舊調小組”三名成員表情再次變得複雜。

    商見曜則一副很是羨慕的樣子，似乎覺得讀書的時候如果可以直接這麼“灌輸”，能省不少工夫。

    讓女兒到一旁學習後，格納瓦望向“舊調小組”一行四人，開口問道：

    “除了剛才提到的事情，你們還有別的事嗎？”

    蔣白棉本來已經有怎麼套取情報的方案，但此時卻突然產生了一些靈感：

    多方情報都提及塔爾南不少智能機器人喜歡模仿人類，組建家庭……智能機器人按照規定的程序做事，表現出了足夠的公正性……格納瓦不僅穿著人類軍裝，而且還有妻子有孩子，“喝”咖啡味的潤滑油……面對這麼一個智能機器人，使用話術，創造邏輯漏洞，好像不是最優解……

    念頭電閃間，蔣白棉看了商見曜一眼。

    商見曜輕輕點頭。

    果然，這種時候就得用商見曜式的單刀直入，示之以誠……蔣白棉下定了決心，笑著回答起格納瓦的問題：

    “我們聽說你們‘機械天堂’存在一台‘主腦’。”

    聽到這句話，正喝著咖啡，慢慢體會到其中獨特美感的龍悅紅差點沒把嘴裡的液體噴出去。

    這會不會太直接了？

    萬一這是“機械天堂”的秘密呢？

    我們會不會被格納瓦一家人以“知道得太多”為理由攻擊？

    格納瓦又“喝”了口咖啡味潤滑油，眼眸內放射出的藍光在蔣白棉、商見曜等人臉上緩慢掃過。

    “你們很坦誠。”七八秒後，格納瓦輕輕頷首道，“雖然我們並不會主動向外界透露‘主腦’的存在，但某些合作方還是知道的。你們詢問‘主腦’，究竟有什麼目的？”

    “是這樣的。”蔣白棉組織起語言，“我們是一個在追尋新世界的遺蹟獵人小隊，而要找到新世界的大門很難不和舊世界的遺留產生聯繫。我們希望從你們‘主腦’那裡獲知一些舊世界毀滅前後的情報，它在那個時候應該就已經投入運行。”

    格納瓦對這個理由表示認可：

    “我能理解，也遇到過一些追尋新世界的獵人隊伍。”

    他頓了一頓，繼續用醇厚卻沒什麼感情的男中音道：

    “第一，現在已經不叫‘主腦’，而是以‘源腦’來稱呼。

    “第二，我沒法代替‘源腦’決定是否要見你們，我得按照程序彙報上去，嗯，這可能需要一到三天來等待回覆。”

    他發音非常標準，蔣白棉他們沒有將“源腦”和“元老”混淆，只是有些搞不清楚究竟是“源腦”還是“元腦”。

    格納瓦一根手指隨即發出紅色的光芒，在客廳另外一邊的奇怪幕布上直接寫出了“源”字。

    “好的，我們沒有問題。”蔣白棉略感欣喜地回應道。

    事情的進展比她預想的要順利。

    當然，如果“源腦”決定不見他們，那就得另外想辦法打動這個智能中樞了。

    等等，格納瓦說的是“源腦”決定要不要見我們？這件事情，“源腦”可以直接做決定？蔣白棉旋即泛起了一些疑惑。

    格納瓦又“喝”了口咖啡味潤滑油：

    “你們接下來可以到河東去，那裡有好幾家旅館。”

    聽出送客意味的蔣白棉、商見曜等人沒有浪費地喝掉剩下的咖啡，站了起來，提出告辭。

    至於約根森等人，則留在這裡，由機器人衛隊處理。

    到了外面，呼吸起夜晚的河畔涼風，龍悅紅感慨道：

    “這裡的智能機器人怎麼感覺怪怪的？”

    “你之前見過別的智能機器人嗎？”商見曜一邊拉開吉普的車門，一邊問道。

    “沒有。”龍悅紅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那你拿什麼做的比較標準？”商見曜笑著追問道。

    “……”龍悅紅惱羞成怒，“常識！”

    說話間，他們都上了吉普，由白晨開車，往通向河東的橋樑駛去。

    沿途之上，“舊調小組”時不時能看到散步的、巡邏的、閒聊的智能機器人，發現他們基本都穿著衣物，有的甚至還有鞋襪。

    夜晚的河西橋邊區域，安靜而祥和。

    隨著吉普駛過橋樑，抵達河東，前方逐漸變得熱鬧。

    距離橋頭最近的那條街上，路燈明亮，人來人往，攤位眾多，彷彿野草城西街，卻又沒什麼規劃。

    哪怕關著窗戶，蔣白棉、商見曜等人也能聽到嗶嗶嗶的聲音，那是別的車輛在催促行人讓路。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娛樂資料

    商見曜、龍悅紅各自望向一邊，看見路旁那些攤位，有的在賣很有舊世界風格的水晶、鑽石、翡翠、白玉首飾，有的杵著不同大小的液晶顯示屏、便攜式電腦，有的是罐頭、衣服等物資，有的乾脆就是零零散散雜物的彙集。

    “內含舊世界娛樂資料……”龍悅紅讀出了一個紙制招牌的內容。

    它沒有懸掛起來，就擺放在其中一個攤位前。

    這攤位主營修復過的舊世界電腦。

    聽到龍悅紅念出來的文字，開車的白晨表情嚴肅地提醒了一句：

    “最好不要碰。”

    “為什麼？”商見曜和龍悅紅同聲問道。

    白晨回憶著說道：

    “我在荒野上流浪的時候，認識過一位很厲害的遺蹟獵人，他大概相當於半個組長。”

    “謔，我成計量標準了？”蔣白棉正饒有興緻地觀察熱鬧的街道，聞言笑了一聲。

    白晨沒有回應她的調侃，繼續說道：

    “有一次，他探索一個城市廢墟時，找到了一台除了電池，其他都沒什麼大問題的便攜式電腦。

    “後來，他找人修理好了各種小問題，交易到了能用的新電池，終於啟動了那台電腦……”

    因為要避讓一個橫穿公路的行人，白晨沒有說完就停頓了下來。

    龍悅紅嘗試著做出猜測：

    “結果，發生了可怕的事情？

    “那台電腦裡的舊世界娛樂資料隱藏著某種危險？”

    “沒有。”白晨如實說道，“他翻出那些娛樂資料後，就沉迷了進去，再也不探索城市廢墟了，靠著以往的積蓄和人脈，在最初城做些小生意，勉強能維持自己的生活，而且，他就連在店舖裡忙碌的時候，也離不開那台電腦，不想著怎麼做好生意，怎麼擴大規模，只想守在電腦前面，不斷地點滑鼠，按鍵盤。”

    最後，白晨總結道：

    “他原本是一個很有志向很有能力的人，說不定哪一天就能弄到屬於自己的莊園，結果，就這樣廢了。”

    龍悅紅哦哦了兩聲：

    “真是可怕啊，那些舊世界娛樂資料。”

    商見曜則興緻勃勃地說道：

    “我想挑戰一下，看我的意志能不能戰勝那些舊世界娛樂資料。”

    討論中，龍悅紅看了組長一眼，發現她緊閉著嘴巴，腮幫子略有鼓起，身體輕微顫動，似乎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組長應該是接觸過舊世界娛樂資料的……龍悅紅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蔣白棉就笑了起來，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小白，你認真的樣子好可愛！

    “哈哈……”

    白晨抿住了嘴巴，沒有回應。

    蔣白棉旋即收起笑容，嚴肅說道：

    “但絶對不能讓商見曜碰那些舊世界的娛樂資料。”

    僅僅只是廣播節目、樂曲歌單和年終彙報表演，就讓商見曜弄出了那麼多麼蛾子，如果再讓他接觸到豐富又完善的舊世界娛樂資料，那還得了？

    “你不相信我？”商見曜表示抗議。

    “不，我不相信那些舊世界娛樂資料，我怕它們被你污染。”蔣白棉睜著眼睛，說起瞎話。

    她覺得這應該是最能說服商見曜的“理由”。

    果然，商見曜回了一句：

    “你得慶幸，現在是驕傲自大的我。”

    “……”蔣白棉眼眸上轉，緩慢吐了口氣。

    吉普又行駛了一陣，龍悅紅看到有人在路旁搭了個半高檯子，手持一本黑殻書籍，正居高臨下地向周圍的人群宣講著什麼，也有人拿著另外的厚書，不斷地和來來往往的行人攀談……

    “這裡的宗教果然比較多。”龍悅紅結合之前獲得的情報，感慨了一句。

    因為“機械天堂”的智能機器人們都不信教，也不管別人信不信教，所以，不少原本隱秘的教派在這裡都浮出了水面，設立教堂、寺廟或者館閣，當眾傳教。

    至於“熔爐教派”這種在“臨海聯盟”都能公開活動的組織，更是沒有任何顧忌，不僅修了教堂，派了“奉獻者”，而且還直接把自己變成了“臨海聯盟”許多商社、隊伍的塔爾南服務點。

    當然，傳教的另一個前提是有需要傳教的對象，而塔爾南並不缺少人口。

    拿到韓望獲給的資料前，“舊調小組”還以為塔爾南以機器人居多，人類都是來往的商隊、獵人和貿易代表，屬於過客，而且，這些人加起來也不會多，因為知道塔爾南，被允許和“機械天堂”交易的勢力就那麼一些，即使每家都派出好幾支商隊和負責保護他們的遺蹟獵人，這裡的總人口也達不到一個中型聚居點的標準。

    現實推翻了這個認知，蔣白棉、商見曜他們離開紅石集前就已經知道，塔爾南有大量的本地居民。

    他們的來源有三個：

    一是來往商隊的某些成員和他們的後代。

    塔爾南受“機械天堂”管控，禁止私鬥，治安秩序相當良好，也有著強大的武裝部隊，不用擔心被強盜團被別的勢力襲擊，對不少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天堂。

    在混亂年代和新曆初期，這更是有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當時很多商隊、很多城邦的貿易團，都有人員或通過正式途徑或用直接脫離原本勢力的方法，留了下來，定居於此，反正這麼一個維護的相當不錯的城市廢墟有太多可以占為己有的無主房屋。

    那個時候，“臨海聯盟”還沒有成立，“機械天堂”是和那片區域多個城邦交易。後來，這些在污染地帶之外的城邦能組建起州，再以州的形式達成聯盟，其實都多虧了“機械天堂”提供幫助，這包括但不限於派遣機器人志願者隊伍、提供水資源淨化技術、對抗“高等無心者”等。

    二是周圍區域的荒野流浪者。

    這麼一個安寧祥和，又能交換到必需物資的城市，讓每一個流浪到這邊的群體都不想離開。

    三是外來的遺蹟獵人們。

    塔爾南周邊，包括奇拉爾山區，有不少城市廢墟，吸引來了許多遺蹟獵人。他們不可避免地就發現了這麼一個足夠安全的城市，而在塔爾南生活了一段時間後，他們之中很大一部分人選擇不再去別的地方冒險，留在塔爾南，以開墾農田和探索這片區域各個廢墟為生，並建立起了本地獵人公會。

    當然，本地獵人公會能建立的前提是和“機械天堂”簽訂了備忘錄，保證約束獵人的各種行為，讓他們不主動向外界透露塔爾南的存在。

    路旁攤位上那些首飾、電器和雜物都是從周圍那些城市廢墟內找出來的。

    之前十方商社的米恩斯提到塔爾南的機器人不吃糧，不種田，導致這裡新鮮食材極少，大家只能依靠罐頭、餅乾和能量棒為生，指的是“外來者”。

    本地居民都有在這片土地上開墾農田，只是因為地處山區，土壤貧瘠，不少區域還殘留著污染，沒法耕種，所以產的糧食、蔬菜僅夠自家使用。

    而他們喂養的牲口倒是偶爾會拿出來賣。

    也就是說，在塔爾南也不是買不到麵粉、大米、蔬菜等物資，只是更加昂貴，非常不划算，很多商隊和遺蹟獵人寧願去周邊弄。

    說話間，吉普終於穿出了這條熱鬧的街道，進入了更為安靜的區域。

    這裡的路燈依舊明亮，塔爾南似乎不缺電能，但只有少數房屋有映出或偏黃或偏白的光芒。

    大量的窗戶後面都無人居住。

    “我以為塔爾南已經算熱鬧和繁華了，結果都沒有住滿這個城市廢墟的每一個房間。”龍悅紅拿塔爾南和野草城做起比較。

    “這裡畢竟也算是一個半保密的地方。”蔣白棉隨口說道。

    龍悅紅又左右看了一眼，忽然感慨道：

    “和沼澤1號廢墟相比，這就是一個小城，這樣的城市在灰土上，肯定到處都是。

    “舊世界毀滅前，這裡多半住滿了人，但依舊只是一個小城市……”

    連一個小城市五分之一都沒填滿的塔爾南在今天的灰土上都稱得上熱鬧，當初的舊世界又是怎樣的繁華？

    商見曜當即附和了一句：

    “是啊。”

    他旋即說道：

    “所以，要跟著我念嗎？”

    “念什麼？”龍悅紅有點茫然。

    商見曜嚴肅回答道：

    “為了拯救全人類，我志願……”

    打斷他話語的不是蔣白棉，而是白晨。

    她停下了車，在一家旅館門口。

    這旅館叫做“幽夢”，和最熱鬧的那條街直線距離大概在兩三百米，原本似乎就是舊世界一個酒店，後來經過了修葺和改造。

    這是紅石集幾位走私商人竭力推薦的地方，說是住的最舒服。

    將吉普停在旅館前面後，蔣白棉、商見曜等人通過能自動旋轉的大門，走向了前台。

    這個過程中，商見曜故意跟著大門的旋轉行動，眼看著就要走回頭路，被蔣白棉一把拉了回來。

    而龍悅紅對這種一感應到自己等人靠近就會自行旋轉的門同樣好奇。

    這屬於他專業領域的某些應用。

    旅館前台位置坐著位三十來歲的女子，她是灰土人，穿著色彩艷麗風格獨特的厚呢長裙，五官還算不錯，氣質頗為嫵媚。

    她一邊繞著自己垂下的髮絲，一邊笑著對客人道：

    “你們的選擇很明智，要是去城裡沒有人住的那些地方，隨便找個房間睡覺，很可能遇到……”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用一種陰氣森森的口吻道：

    “鬼。”

    商見曜頓時興奮了：

    “在哪裡？在哪裡？”

    “……”疑似旅館老闆娘的女子一下傻眼。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單人行動

    蔣白棉暗笑一聲，幫忙“解釋”道：

    “他是一個鬼魂愛好者，一直在證明鬼魂真的存在。”

    疑似旅館老闆娘的女子在他們四個人之間來回打量了幾遍，吐了口氣道：

    “沒想到還有這種人存在。”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蔣白棉相當誠懇地回了一句。

    就連她這個自詡為見多識廣的人，也時常覺得自己是井底之蛙，尤其商見曜，經常玩出她事前無法想像的花樣。

    不等穿著艷麗長裙的女子開口，蔣白棉搶先問道：

    “你是艾諾女士？”

    紅石集幾位走私商人提過，“幽夢”旅館的老闆娘叫做艾諾。

    這並非她的本名，是她來到塔爾南之後自己取的名字，既可以當成灰土人名處理，也無縫銜接紅河名字，與“歐迪克”有異曲同工之妙。

    至於這位女士來塔爾南之前是什麼樣的人，做過什麼，沒人知道，如同謎團。

    “對。”氣質嫵媚的女子鬆開了繞在手指上的髮絲。

    她隨即笑了笑：

    “看來你們是熟人介紹的。”

    “紅石集過來的。”蔣白棉沒有隱瞞。

    艾諾有些詫異了：

    “哈，你們還能和那幫經常躲到找不著的人交上朋友，拿到塔爾南的情報？”

    “我們正好遇上魚人、山怪入侵，和他們並肩作戰了一段時間。”蔣白棉說著完完全全的實話。

    但這完全無法涵蓋他們在紅石集的經歷。

    艾諾剛才只是隨口感慨，沒有深入探究的想法，轉而問道：

    “你們要幾個房間？”

    “有什麼推薦？”蔣白棉不答反問。

    艾諾上下打量了蔣白棉幾眼，笑著說道：

    “你果然一臉機靈相。

    “我們‘幽夢’旅館和其他酒店都不太一樣，因為我專門為遺蹟獵人團隊、各個勢力的商隊改造了房間的格局。

    “你們這樣一個團隊，肯定不希望分在好幾個房間內，這會讓你們在遇到意外時無法及時溝通和會合，但如果全部塞到一個有四張床的房間裡，你們又會住得不太舒服，和野外似乎也沒什麼本質的區別。”

    頂多比我大十幾歲，竟然用長輩的口吻開玩笑……蔣白棉腹誹了一句，表明了態度：

    “我們倒是不介意這方面的事情，相鄰的兩個房間就可以了。”

    艾諾眸光一轉道：

    “可有好的選擇，誰會挑差的呢？

    “我推薦兩種房型：一種是相鄰的兩個雙床房，中間有一扇門直接連通，方便你們來往，一種是套房，類似舊世界的三室一廳，你們四個人剛好能住下，環境又好又隱秘。”

    “價格怎麼樣？”蔣白棉詢問道。

    說實話，她是有點心動，就像艾諾說的那樣，有好的選擇時，誰會挑差的？

    而且，她掃了一眼，發現商見曜、龍悅紅都微微點頭，表示就挑好的。

    咱“舊調小組”現在不缺物資！

    ——他們剛從十方商社米恩斯那裡拿到了大量的便攜式電腦。

    至於白晨，差到龍悅紅等人無法想像的環境都住過，倒也不是太在意這方面的問題。

    當然，有好的環境，她也會覺得愉悅和滿足。

    艾諾臉頰上露出了淺淺的酒窩：

    “這得看你們付什麼物資了，塔爾南最不值錢的就是電子產品、機械產品和罐頭、餅乾、能量棒。”

    “我們只有電子產品，很多台便攜式電腦。”蔣白棉知道塔爾南的情況，對此一點也不驚訝。

    “什麼型號的？”艾諾隨口問道。

    “舊調小組”四人都沉默了下去。

    他們還真搞不懂“機械天堂”產的便攜式電腦究竟怎麼分類，有哪些型號。

    緊接著，商見曜轉過身，蹬蹬蹬跑向了旅館外面

    很快，他抱了兩台黑色的便攜式電腦回來。

    “G—35？這是最新款，你們剛到塔爾南，怎麼弄到的？正常來說，就算是‘臨海聯盟’那邊，也得開春，才有機會見到吧？”艾諾低頭看了眼自己用於登記的舊電腦，頓時有點羨慕。

    蔣白棉簡單解釋道：

    “我們路上救了一個商隊，他們剛從塔爾南離開，返回‘臨海聯盟’。”

    “哈，米恩斯他們？”艾諾得到肯定的點頭後，笑了起來，“我就說他們不該冬天走，會出事情，結果他們不聽，哈哈，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因為米恩斯他們似乎沒什麼事情，艾諾盡情地展示著自己的幸災樂禍。

    喜歡裝老……或者，她實際年齡比外表要大？蔣白棉心裡閃過了一些想法，但都缺乏足夠的細節證實。

    有了這麼一件事情，艾諾對他們似乎親近了不少，直接說道：

    “那就給你們一個套房吧，七天兩台。”

    七天兩台？隨便拿一台去最初城、野草城這種地方，能住一個月以上……蔣白棉知道便攜式電腦在大勢力內部相當搶手，尤其“機械天堂”出品的，更是如此。

    這是因為這方面產能嚴重不足，而在許多領域，一台電腦能發揮的作用非常大。

    米恩斯他們十方商社能從塔爾南弄到這麼大一批最新型便攜式電腦，關係之深厚可見一斑。

    斟酌了一下，本著反正是意外之財的念頭，蔣白棉做出了肯定的答覆：

    “好。”

    拿到印著一朵嬌艷玫瑰的黑色房卡後，“舊調小組”一行四人乘坐電梯抵達了二樓。

    灰土上許多旅館都有一些相同的規則，比如，樓層越矮，房間越貴——這方便住客遇到襲擊遇到意外時跳窗逃跑。

    這是廣泛性需求帶來的改變。

    “舊調小組”的房間在“221”，走廊最裡面，開門之後，首先是一個擺放著沙發、茶几、桌椅、櫃子的客廳，客廳內有四扇門，分別通向三個臥室和洗浴間、衛生間。

    這談不上有多豪華，但對離開“盤古生物”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沒住過好地方的蔣白棉、龍悅紅等人來說，簡直讓人身心都感到滿足。

    “我睡客廳！”商見曜主動請纓。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想睡客廳，但蔣白棉決定不能如他所願，免得出什麼麼蛾子：

    “我是組長，我睡客廳。”

    她旋即補了一句：

    “我得看著你們，尤其是你，不能讓你半夜起來嚇小紅。”

    聽到後面的話，商見曜眼睛一亮，似乎在說“我怎麼沒想到還能做這種事情”。

    龍悅紅莫名打了個寒顫的同時，蔣白棉更加堅定了自己睡客廳的想法。

    以組長的權威分配好房間後，他們洗了臉和手，簡單地吃了晚飯。

    收拾好自己，蔣白棉環顧了一圈，笑著說道：

    “今晚有一個訓練科目。”

    “啊？”龍悅紅正覺得疲倦，想早點睡覺。

    蔣白棉笑吟吟說道：

    “這個訓練科目叫‘單人行動’。

    “我雖然一直在強調配合，強調團隊協作，但世事難料，每個人都難免會有落單的時候，如果沒有相應的經驗積累，到時候說不定就沒法解決遇到的困難。

    “今晚，我們分開出門，在塔爾南蒐集消息。”

    說完，蔣白棉翻腕看了下電子錶：

    “現在是八點三十分，十點返回房間。”

    “好！”商見曜興奮地做出回應。

    真的讓這傢伙單獨行動？這不太好吧？龍悅紅最先憂慮的不是自己，而是失去約束的商見曜。

    他很替塔爾南的人們擔心。

    沒給龍悅紅開口的機會，蔣白棉指著他道：

    “小紅，你先出門。”

    “好。”龍悅紅一直到走出“幽夢”旅館，站在冷風嗖嗖，夜幕深厚，相當僻靜的街上，才突然醒悟了一件事情：

    只有我一個人了……

    這裡是陌生的城市，周圍都是陌生的人。

    他習慣性左右看了一眼，沒能發現讓自己心安的身影。

    這個瞬間，他不可遏制地有點忐忑。

    呼，吸……龍悅紅深呼吸了幾次，初步撫平了內心的膽怯和不安。

    然後，他決定先規劃一下自己要做什麼。

    一旦目的明確，心就不會那麼慌了。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越過了他，直奔最熱鬧的那條街。

    龍悅紅抬起腦袋，只來得及看見商見曜拐入右側的背影。

    “……”他再次憂慮起塔爾南的人們。

    用了好幾秒的時間，龍悅紅收回了思緒，考慮起自己的問題：

    “組長說要蒐集消息……那該蒐集什麼樣的消息呢？

    “我們的目的是見到‘主腦’，不，‘源腦’，尋找舊世界毀滅的線索，如果它不答應見我們，那我們就得拿出可以打動它的東西。

    “嗯，在街上走一走，找那些年紀比較大的本地鎮民，從他們口中瞭解‘機械天堂’對哪些事物有強烈的需求。”

    有了方向，龍悅紅確實安定了不少。

    於是，他鼓起勇氣，走向了商見曜消失的那個路口。

    右拐之後，他又直行了兩三百米，耳畔聽到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響。

    終於，那條熱鬧的街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來往行人眾多，有紅河人，有灰土人，有這兩大人種的許多分支。

    龍悅紅注視了一陣，吸了口氣，無聲給自己鼓了下勁：

    “沒問題的……”

    然後，他邁步走入了前方街道。

    這個過程中，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武裝帶上的“冰苔”手槍。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三十七章 艱難的“抉擇”

    間隔不算大的路燈照耀下，龍悅紅沿著街道緩慢行走，觀察是否有上了歲數的本地居民。

    這個過程中，他不可避免地被各個攤位琳瑯滿目的商品吸引了些注意力，對不同城市廢墟內找到的奇奇怪怪事物充滿興趣。

    前行一陣，龍悅紅停在了一個攤位前。

    這裡擺著許多玉石、翡翠、鑽石首飾。

    他這是覺得自己老媽好像沒有類似的東西，想著給她弄一兩個回去。

    ——“盤古生物”內部，普通員工的飾品以絹花、髮夾為主，項鏈、耳環、戒指、胸針、絲巾這些不是傳了好幾代的那種，就是“安全部”員工外出“撿垃圾”撿回來的，數量稀少，不那麼容易弄到。

    龍悅紅蹲了下去，拿起一條看起來頗為耀眼的鑽石項鏈，仔細端詳了一陣。

    他無力辨別對女性來說這算不算好看，只能從另一個角度去考量：

    黃金、白銀類飾品更有實用性，即使換回去，老媽不喜歡，也能當等價物使用。

    ——旅途中，龍悅紅、商見曜他們有從蔣白棉那裡瞭解一些經濟學的概念。

    “怎麼沒有金首飾？”龍悅紅拿著那條鑽石項鏈，掃了一圈，疑惑問道。

    攤主是個鬍鬚滿面的灰土人，沒好氣地回答道：

    “黃金白銀有的是商隊收，還需要拿出來賣？”

    也是，這都是有工業用途的物品，還能充當貨幣……龍悅紅釋然之後，放下了那條鑽石項鏈。

    他覺得攤主的態度不是太好，不想在他這裡交易物品。

    他剛站起來，攤主也站了起來，嚷嚷道：

    “外地人，你不知道我們塔爾南的規矩嗎？

    “拿起來看過的東西，必須買！

    “你都用手碰過了，別人還怎麼要？”

    龍悅紅又是驚訝又有點惶恐，正想開口解釋自己不知道這個情況，眼角餘光就看到一位疑似本地居民的男子在隔壁攤位把玩了一套白瓷碗碟後，又將它放了回去，慢悠悠轉身離開。

    這個過程中，沒人阻止他，也沒人讓他必須買下。

    也算有不少灰土經驗的龍悅紅頓時醒悟過來，拉高衣角，露出了武裝帶上的手槍。

    攤主不屑地笑道：

    “想直接搶嗎？

    “我看你是不知道機器人衛隊的厲害！”

    龍悅紅當然記得“塔爾南禁止私鬥”的法條，剛才那麼做只是表明一種態度。

    他抬頭看了眼附近路燈上的監控攝像頭，反問起攤主：

    “你想打我嗎？

    “這好像也是私鬥。”

    攤主笑了：

    “不動武器的私鬥，機器人衛隊不管的。”

    說話間，他旁邊兩個攤位的主人也站了起來，壯他的聲勢。

    “原來是這樣。”龍悅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話音剛落，他一個邁步，不進反退，衝了上去。

    之前和白晨一起在野草城行動時，他有接受相應的教導：

    面對類似的情況，千萬不要表現出軟弱的姿態，哪怕對方火力兇猛，真能幹掉你，也得虛張聲勢。

    當然，如果敵人完全不吃這套，那還有一句老話：

    “識時務者為俊傑。”

    差不多一分鐘後，龍悅紅拍了拍衣服，俯視著倒在地上的攤主和他的兩個同伴，“疑惑”說道：

    “真是奇怪啊，不動武器怎麼就不算私鬥了？”

    攤主和他的兩個同伴蜷縮成一團，摀住肚子，痛苦地呻吟著，沒法回答。

    坦白地說，他們三個真一起上，龍悅紅雙拳未必能敵六手，畢竟不能鬧出人命來，但他出乎對方意料地搶先進攻，打了個時間差，在攤主同伴反應過來前就快速解決了主要目標，之後又利用另外兩個顧及攤位貨物，縮手縮腳的弱點，輕鬆搞定了他們。

    見周圍行人和別的攤主都沒有插手這件事情，龍悅紅對灰土上的生存規則又有了更深的領悟：

    在秩序並沒有完全建立起來的當代，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他心中多了幾分篤定，邁步走向了前方。

    走著走著，他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商見曜站在街道正中，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前看一下，顯得很是猶豫，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無法下定決心。

    咦，他也會有這種時候？龍悅紅一陣好奇，有了上去詢問的想法。

    就在這時，他看清楚了街邊的情況：

    右邊，一群人圍在那裡，跟隨音響裡的鼓點聲跳著奇怪的舞蹈，時不時齊聲喊一句“讚美您，新世界的大門”；

    左側，另外一群人聚集於半高木台周圍，高聲歌唱著“世界本幻，南柯一夢”和“蜃龍至高，碎鏡永存”等句子，帶出了一種空靈而神聖的感覺；

    右前方，一口鐵鍋架著，散發出濃郁的香味，裡面裹著粉的雞翅正逐漸變成淡金色，鐵鍋的前方，立著一根很細的柱子，一位女性單腳站在柱子頂端，完全打開了雙臂，盡情展現著自己的對稱與平衡。

    目光收回來的時候，龍悅紅已經明白了商見曜在為難什麼：

    這裡有三個不同的教派，舞蹈、唱歌和炸雞翅讓他無法抉擇！

    這真是商見曜人生中至關重要的十字路口……龍悅紅心裡突然閃過了廣播劇裡的一句台詞。

    其實，如果不是這三家挨得太近，他覺得商見曜肯定會“全都要”。

    與此同時，他也初步確認了那三個教派分別是哪家：

    一個是他們剛遇到不久的“熔爐教派”，一個是“無根者”商團首領費林提過的“榮耀天平”，一個應該是信仰十一月執歲“碎鏡”的教團。

    塔爾南真是熱鬧啊……龍悅紅決定不去管商見曜，繼續自己的“冒險”。

    雖然他也有點饞炸雞翅，但他不是為了聖餐就會出賣信仰的人。

    越過又嚴肅又猶豫的商見曜，龍悅紅前行了好幾十米。

    目光一掃間，他看到了一個坐在巷子口的老太太。

    這老太太裹著厚厚的暗紅棉襖，身下是一張籐椅，頭髮已經花白，年紀明顯不小。

    她面前沒擺攤子，似乎只是單純地出來感受熱鬧。

    見對方是一名灰土人，龍悅紅鼓起勇氣，靠攏過去，禮貌喊道：

    “婆婆，我能請教您一點事情嗎？”

    老太太抬起腦袋，張開了嘴巴：

    “#%&^*&*”

    龍悅紅聽得茫然了。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灰土語某些分支方言可能比紅河語還難懂。

    這可怎麼辦？就在龍悅紅打了退堂鼓，準備禮貌告辭時，老太太不慌不忙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電子產品，摁住一個按鈕，再次重複了之前的話語。

    接著，那個黑色物品發出了電子合成音：

    “小夥子很禮貌嘛，有什麼想問的啊？”

    龍悅紅短暫忘記了自己的使命，脫口問道：

    “這是什麼？”

    他已經確認，對方聽得懂自己的灰土語。

    老太太嘰裡呱啦又說了一遍後，那個黑色電子產品再次發出了聲音：

    “這是舊世界產的‘翻譯器’，機械天堂修好的。

    “上次有個商隊為了換我家糧食、蔬菜和牲口，給了一堆罐頭，還有它，挺好用的。”

    “確實。”龍悅紅逐漸明白了十方商社米恩斯那句話：

    塔爾南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就是機器人、電子產品、機械產品比較多。

    想著要不要告訴組長，弄一兩台備用的同時，龍悅紅轉而問道：

    “婆婆，您是本地人？”

    “是的呀。”老太太利用“翻譯器”，和龍悅紅交流起來，“我是新曆3年來的，這都過去四十幾年了，孩子都有孩子了。哎，當初我留下來的決定真的很明智，我在南部地帶那些朋友，沒有一個活到我這個歲數，不是被強盜殺了，就是遇到戰爭，遇到瘟疫，遇到饑荒，或者年紀稍微大一點，各種病就來了。”

    龍悅紅捧場地讚了幾句，步入了正題：

    “婆婆，您在塔爾南也這麼多年了，知不知道‘機械天堂’最想要哪些東西？”

    老太太回憶著說道：

    “它們想要的多了，一直沒拿到手，沒做成，或者根本不存在的也有不少，像是什麼‘核電微型化技術’、‘超高性能電池技術’、舊世界可控核聚變研究的關鍵資料、‘臨海聯盟’到塔爾南的輸油管道建設、兩地之間更多鐵道線路的修復，呃，它們好像還挺缺各種礦的。”

    “……”龍悅紅聽得表情都僵硬了。

    礦藏資源、基礎設施相關不提，前面那些需求，“舊調小組”要是能拿到或者弄出來，都可以直接進入“拯救世界”的流程了。

    隔了幾秒，龍悅紅才不甘心地追問了一句：

    “它們就沒有別的，特別想要的嗎？”

    老太太想了好一陣才說道：

    “也有。

    “我剛來塔爾南那會，‘機械天堂’就在懸賞找一個人，他叫做馬克西米安，一個紅河人，好像還是什麼科學家。

    “這懸賞了好些年，後來不知道是找著了，還是放棄了，就沒有下文了。”

    馬克西米安……龍悅紅記下了這個名字，開口問道：

    “您還記得那個人的特徵嗎？”

    老太太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不記得，我根本沒接這個任務，就聽人提過。”

    龍悅紅追問道：

    “那誰接過？”

    “那個老不死接過。”老太太笑著說道，“就現在公會的會長，顧博顧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