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三十章 撤離“方案”

    最高角鬥場，貴族包廂安檢區域。

    龍悅紅再次以僕人兼保鏢的身份跟在做了偽裝的商見曜、蔣白棉身後。

    見入口還有一段距離，且四下無人，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忙壓著嗓音道：

    “組長，我覺得我們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麼？”蔣白棉停了下來，假裝在那裡呵斥僕人。

    龍悅紅再次環顧了一圈：

    “我們的行動方案缺了很重要的一部分，那就是如果失敗，該怎麼撤離。

    “你們不會覺得一定能成功吧？”

    正所謂“未慮勝，先慮敗”。

    一旦事情的發展不如預期，得有相應的措施，不能慌亂，不能盲動，也不能束手就擒。

    蔣白棉笑了笑：

    “面對一位肯定是‘心靈走廊’層次且擅長幻術的覺醒者，又處在眾多貴族和他們保鏢的包圍下，你覺得我們要是失敗了，能逃得出來？

    “就算老格能進角鬥場，他應該也會被影響。”

    “啊……”龍悅紅的臉色瞬間煞白。

    商見曜進一步補充道：

    “和之前對付‘高等無心者’和迪馬爾科不同，這次我們在明，最危險的敵人在暗，且沒有別的幫手”

    龍悅紅念頭電轉，對著蔣白棉強笑道：

    “組長，你肯定是已經想好了辦法，要不然不會這麼冒險。”

    這還沒到必須搏命的時候啊！

    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辦法很簡單，只要確定失敗，立刻舉起雙手，抱著後腦，蹲下去。”

    “呃？”龍悅紅在腦海裡勾勒起相應的畫面。

    他越想越覺得這好像不太對。

    商見曜隨即笑道：

    “你還可以喊出聲音：

    “我投降！我投降！”

    “……”龍悅紅終於明白了蔣白棉剛才描述的是什麼樣的場景。

    他不敢相信地問道：

    “組長，你是在開玩笑吧？”

    蔣白棉正色搖頭：

    “沒有，這是權衡各種利弊之後最好的方案。

    “在力量和敵人相差懸殊的情況下，想著靠頭腦、技巧和經驗逃脫，太危險了，成功的可能極低。

    “其實，要不是這是位擅長幻術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也不是沒辦法可想，比如，提前破壞貴族包廂下方的建築結構，比如挾持人質，等等，等等，而現在這些都沒法使用，因為我們根本無從分辨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究竟有沒有做，做沒做成功。

    “比起很可能造成死傷的反抗，投降也許是最能保存我們自身的辦法。”

    “可，可這不等於自己放棄生路了嗎？”龍悅紅還是無法理解。

    “不不不。”商見曜搖頭說道，“進監獄才是故事的開始，到時候，我們就說是福卡斯將軍讓我們做的，讓其他勢力的人投鼠忌器。”

    “福卡斯將軍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認識了你。”蔣白棉笑罵了一聲。

    見逐漸有貴族路過，經安檢進入看台，她不再賣關子，飛快解釋道：

    “我們在最初城有做什麼貴族們殺之而後快的事情嗎？除了暗裡偏向‘反智教’的人，應該不會有誰一定要讓我們死。等被抓住，我們趕緊交代曾經幹掉了真‘神父’，與‘反智教’有深仇大恨，這樣一來，誰跳出來針對我們就疑似‘反智教’的支持者。

    “這是一點，更重要的一點是，我們是‘盤古生物’的人，到時候沒必要隱瞞，直接就告訴他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在失去情報價值後，公司再派人做個交涉，我想他們肯定很樂意用我們交換一點別的東西。

    “大勢力之間，類似的事情不少，一般抓到間諜，對方又沒搞出什麼大問題，都會傾向於用來交易，比如換回自家被抓住的人。”

    龍悅紅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大勢力之間竟然還有這樣的潛規則。

    不過他仔細想想，又覺得這很正常。

    作為大勢力，自然有相對平等的談判地位。

    “可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出賣公司了？”龍悅紅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蔣白棉笑了一聲：

    “別人不清楚，其他大勢力還不瞭解公司的一些事情？

    “這些年裡，公司值外勤的人被抓也不是一個兩個了，公司的入口在什麼地方，荒野流浪者和小勢力不知道，‘最初城’、‘白騎士團’這些還能被瞞好幾十年？

    “至於內部的事情，我們知道多少機密？沒有吧？

    “而在對舊世界毀滅原因的調查上，我們也才到接觸奧雷後裔這一步，還沒‘最初城’知道的多。”

    龍悅紅大概明白了組長的意思：

    自身能交待的問題對公司構不成危害。

    “所以，我們最大的損失也就是隨身攜帶的物品，‘宿命珠’、‘盲目之環’、吳蒙的錄音、小沖的噓聲這四樣，還能接受。”蔣白棉做出了總結。

    “可，可是……”龍悅紅還是覺得束手就擒不那麼保險，“‘最初城’的貴族們有不少在暗地裡信仰‘曼陀羅’，是‘慾望至聖’教派的成員，我，我怕他們做不好的事情。”

    “那你豈不是賺了？”商見曜笑了起來。

    接著，他又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也不一定，對方未必是女的。”

    龍悅紅莫名打了個寒顫。

    蔣白棉點了點頭：

    “這也是需要預防的一個情況。

    “一方面，我們如果被抓，立刻申明和福卡斯將軍有過合作，幫忙對付過反智教，總之，先扯虎皮當大旗；另一方面，小白那裡有我留給她的信，交待了兩件事情，一是事不可為就回安全屋，給公司拍電報，讓他們派代表來交涉贖人，二是通過留下的聯繫方式找‘最初城’一位元老幫忙，他和公司某位有深厚的交情，私自放人多半不敢，但保障下我們關押期間的安全，應該還是不會推脫的，畢竟藉口和理由多的是。”

    聽到這裡，龍悅紅才略微安下一顆心。

    他吐了口氣道：

    “組長，你怎麼不早說，非得弄什麼書信？”

    這是看舊世界劇集看多了？

    蔣白棉笑道：

    “以小白的脾氣，不這樣，她願意乖乖守在外面，做後備嗎？”

    “也是。”龍悅紅不再多問，跟著蔣白棉和商見曜，走向安檢口，順利通過。

    …………

    貴族包廂內，已經來了不少人，但不包括奧雷那位外孫馬庫斯。

    蔣白棉、商見曜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觀察起周圍究竟有哪些人。

    這個過程中，商見曜拿出了那台便攜式收錄設備，假裝無聊放起了歌。

    他放的都是正常的紅河語歌曲，聲音不算太大，屬於周圍的人可以聽到但不會嫌吵的那種。

    這為的是讓“虛擬世界”的主人適應歌聲的存在，對此變得麻木。

    音樂聲裡，商見曜時而和蔣白棉閒聊幾句，時而向附近的貴族點頭問好。

    過了好一陣，角鬥比賽開始前五分鐘，眼眸淺藍、臉型略顯橫向發展的馬庫斯帶著四名保鏢，進了包廂，走向屬於自己的那個開間。

    他和上次一樣，總是帶著笑容，和遇到的每一位貴族點頭致意，包括商見曜。

    目送他坐下之後，蔣白棉估算了下距離，對商見曜點了點頭。

    她的意思是，現在這個距離，用當前音量應該沒什麼問題。

    商見曜又聽了幾十秒的歌，假裝這首不是太滿意，做起了更替。

    龍悅紅下意識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心跳略有加快。

    一旦開始放縫合了小沖噓聲的那首歌，就真的“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很快，一首歡快的歌曲響了起來：

    “狗汪汪

    “貓喵喵

    “鳥啾啾

    “老鼠吱吱……”（注1）

    童謡般的歌詞帶著幾分搞笑的感覺迴盪開來，無人注意到的背景音樂裡小孩配上了的噓聲。

    “噓……

    “噓……

    “噓……”

    有些貴族覺得歌詞好玩，特意望了商見曜他們一眼，似乎想來詢問歌名是什麼。

    他們之中部分人來得比較早，喝了不少水，本來就準備在正式比賽前去一趟衛生間，此時紛紛站了起來。

    “但是有種聲音

    “沒有人知道

    “狐狸是怎麼叫……”

    歌聲裡，一位位貴族走向了衛生間。

    注1：引自挪威歌曲《狐狸叫》，伊爾維薩克兄弟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明悟

    最高角鬥場遠處的某棟高樓頂部。

    白晨於隱蔽處架好“橘子”步槍後，直接拿出蔣白棉給的那封信，拆開讀了起來。

    她沒有等到事不可為才這麼做。

    快速瀏覽了一遍，白晨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既有驚訝、茫然，又帶著幾分好笑。

    …………

    童謡般的歌聲迴蕩中，一位位貴族起身走向了通道內的衛生間。

    這在以往，也是比較常見的畫面趁著角鬥比賽還沒正式開始，清空自己、調整好狀態是很多人的共同選擇。

    馬庫斯看到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不算明顯地搖了下頭。

    可突然之間，他的表情就變得古怪。

    他也感覺到了下腹部的鼓脹和某種無法遏制的衝動。

    怎麼會？疑惑的念頭在馬庫斯腦海內浮現了出來。

    自午餐之後，他就沒有喝過水，而且出門前，還特意去過衛生間，怎麼會一下尿急？

    可他的身體感受告訴他，這不是幻覺。

    而之前的疑惑，也不是沒有辦法解釋，用一句紅河俗語來說就是：

    “總有些事情你無法預料和忍耐，就像愛情和腹瀉。”

    馬庫斯第一反應是憋住，但那種衝動越來越強烈，強烈到他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弄濕了褲子。

    還是得去一下，到時候不關衛生間的大門就行了，即使關掉，也沒什麼，裡面有燈的……而且包廂內的人，覺醒者就有兩三個，很多也有軍隊經歷，不是遇上意外就慌亂的廢物……我還有肯幫我擋槍的專業保鏢……人總是會去找有利於自己的解釋，馬庫斯很快就說服了自己，站起身來，領著四名保鏢走向衛生間。

    目睹這幕場景，又沒察覺到“虛擬世界”有什麼變化，龍悅紅稍微鬆了口氣。

    商見曜沒第一時間關上便攜式收錄機，以免影響加深，連“虛擬世界”的主人也開始尿急，因為這會顯得太巧合，太有目的性，容易被懷疑。

    還好，他們制定方案時有考慮到這種情況下該怎麼做才顯得合理。

    蔣白棉翻腕看了眼時間，拿出一個銀白色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上面標識的身份是“麥克斯”。

    “嗨，麥克斯，晚上有空嗎？我們想上門拜訪，討論下那件事情……”蔣白棉說到這裡，回頭拍了下商見曜的胳膊，示意他關上便攜式收錄機，不要打擾自己通電話。

    商見曜自然從善如流。

    歌聲停止後，蔣白棉繼續說道：

    “那就晚上八點見，至少給我們五十分鐘的時間。”

    “好。”電話那頭是低沉的男中音。

    …………

    格納瓦掛斷電話後，直接就把手機關掉，以免後續被人定位。

    接著，他開始倒數計時。

    剛才那段話裡，第一個數字是無效數字，用來迷惑監聽者的，它唯一的意義就是告訴格納瓦後面那個是重點。

    而五十分鐘的意思是，五十秒後斷電！

    …………

    蔣白棉收起手機，看了眼前往衛生間的通道，見馬庫斯和他四名保鏢即將進入。

    她拍掉商見曜“試圖”重新放歌的右手，故意嗲起了嗓音：

    “比賽快開始了，趕緊去趟洗手間吧。”

    “好。”商見曜故意將那台便攜式收錄機放在了座位上。

    他迅速起身，和蔣白棉一塊，走向了前往衛生間的那條通道。

    作為“保鏢”，龍悅紅毫無疑問地緊隨其後。

    他們看到男性衛生間的時候，馬庫斯和他的保鏢已經進去。

    按理來說，蔣白棉要拐向右邊，去女性衛生間，但這個時候，商見曜一伸手，摟住了她的腰部，並指了指男性衛生間，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

    “你好壞啊。”蔣白棉低頭嗔道。

    嘔……龍悅紅雖然對這段台詞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產生了一種反胃的感覺。

    而且他很怕，怕組長回頭就滅自己的口。

    接下來，商見曜和蔣白棉以半摟半抱的姿勢推開了沒有關上的男性衛生間大門。

    在“曼陀羅”信仰較為流行的“最初城”貴族圈子裡，這不算是太少見的事情，別說男性衛生間，就連花園、車庫、屋頂，也有的是人嘗試。

    貴族包廂附屬的男性衛生間和別的地方格局不太一樣，沒有小便區域，因為許多貴族擔心遇襲，都會讓自家保鏢跟著進來，而不是所有人都享受在眾目睽睽下小便的。

    基於體面，這裡設計的和女性衛生間很像，由一個個隔間組成，且每個隔間都不直接相鄰，有空白區域分開。

    此時，馬庫斯已進了一個隔間，外面守著那四名保鏢。

    半摟半抱的商見曜、蔣白棉走向了偏角落的隔間，這個姿勢讓他們的行動相當緩慢。

    而龍悅紅作為保鏢，“習慣性”將衛生間的大門合攏。

    現在是關門的最好時機！

    因為此時還沒有斷電，燈還亮著，衛生間的狀況遠未到需要警惕的程度，“虛擬世界”的主人維持正常運轉就足夠了，不需要額外添枝加葉。

    如果說，他現在剛開始保護馬庫斯，那說不定會超越限度地警惕，但很明顯，他已經做這件事情很多年，在某些細節上必然接近麻木，能不多做就不多做。

    喀嚓的聲音裡，衛生間的大門關上了。

    對此，龍悅紅不敢完全放心，他不確定這是否是自己的幻覺，是否為“虛擬世界”內的假象。

    現實世界中，衛生間的大門說不定還保持著原狀。

    如果真是這樣，“舊調小組”只能接受失敗的結局。

    他關上大門不到十秒鐘的時間，蔣白棉、商見曜和目標隔間還有一段距離時，衛生間內的電燈突然就熄滅了！

    這毫無徵兆，甚至連閃爍兩下都沒有！

    這裡頓時變得一片漆黑，只隱約有風在管道內游動。

    幾乎是同時，蔣白棉突然有一種周圍環境變得輕鬆透徹的感覺。

    這就像她潛水一段距離後，終於浮出了水面。

    無需別人提醒，她知道“虛擬世界”消退了，至少沒再籠罩貴族包廂附帶的男性衛生間！

    而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反應也讓她明悟了“虛擬世界”的主人付出的代價究竟是什麼。

    幽閉空間恐懼症！

    即使那位“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可以在“虛擬世界”內繼續模擬有光不封閉的衛生間，可現實是無法改變的，這會讓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的他感覺恐懼，無法控制自己地讓注意力離開這片區域。

    於是，“虛擬世界”就在衛生間內消除了。

    抓住這個機會，商見曜探手握住了衣兜內的“宿命珠”。

    他沒有用更浪費時間，有更多步驟的“推理小丑”，選擇了“宿命通”！

    借助於此，他能讓意識離開身體，直接入侵目標的心靈世界，而對方未必能察覺。

    這麼使用“宿命通”的範圍是三十米，而整個衛生間都沒有這麼大！

    青綠色的光芒在衣兜內亮了起來，沒有破壞外界的黑暗。

    商見曜的意識瞬間就出現在了一片閃爍著微光籠罩著迷霧的“起源之海”內。

    數不清的波浪隨之湧起，展現出了各種各樣的畫面。

    商見曜沒去追溯太遠，因為奧雷死的時候，馬庫斯才六歲，就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也不可能直接給他講。

    能供查看記憶的時間沒有多少，商見曜只選取了兩個方面的相關片段：

    一是奧雷死亡前後，有給馬庫斯或者他母親，也就是奧雷的女兒留下什麼事物；

    二是馬庫斯的母親逝世前，給他說過什麼。

    方向足夠明確，九個商見曜分工又異常熟練，沒用多久就找到了想要的信息：

    一，奧雷沒給馬庫斯和他母親留藏著秘密的物品、資料，只有房產、田地等傳承了下來；

    二，馬庫斯的母親逝世前確實給他說過幾句話：

    “不要抱怨，也不要期待太高，就這樣作為普通的貴族好好過下去，還有，警惕‘機械天堂’，不要相信‘源腦’……小心，小心第八研究院，儘量，儘量和你表姐保持距離，她，她那裡有了不得的東西，很，很危險……如果，如果遇到躲不過的危機，就告訴敵人，你知道進入廢土13號遺蹟實驗室的口令，對，就是那個，‘彌賽亞’……”

    商見曜沒多少時間繼續回溯馬庫斯的記憶，見好就收，讓“宿命珠”的力量驟然發揮到了極致。

    這讓馬庫斯一陣頭暈，有種眼前髮黑，過去種種紛至沓來的感覺。

    這有效掩蓋了他被商見曜侵入心靈世界後造成的些微呆滯和茫然。

    緊接著，商見曜把宿命珠剩餘的那點力量，轉移到了自己的“起源之海”內。

    這樣一來，後續的“檢查”裡，那枚珠子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節約是種好品德。

    青綠色的光芒飛快黯淡間，被商見曜碰了下的蔣白棉掏出了手機。

    她弄出電筒模式，照向開關位置，故作驚訝和害怕地喊道：

    “怎麼停電了？”

    “不知道。”作為保鏢的龍悅紅非常配合地做出了回答。

    他和開關有一定的距離，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不是他幹的。

    蔣白棉驚恐地吩咐道：

    “快，快把門打開！”

    他們的對話，他們的表現全部落在了馬庫斯那四名保鏢眼裡，而馬庫斯也從頭暈中恢復，扶了扶隔間的擋板，開門而出。

    啪，啪，心跳難免加快的龍悅紅打開衛生間的大門後，連續按了幾次開關，都沒有讓電燈重新亮起。

    “好像是整個地方都停電了。”他回頭望了眼通往女性衛生間的過道。

    那裡的路燈也熄滅了。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表演

    幾乎是蔣白棉開手機電筒光的前一秒，商見曜將失去了“宿命通”力量的那枚珠子扔進了衛生間內一個垃圾桶中。

    而龍悅紅剛做出“整個地方停電”的判斷，就看到好幾名貴族走向男性衛生間，聽見馬庫斯其中一名保鏢手裡拿著的對講機中傳出一道略顯蒼老的男性嗓音：

    “把衛生間的大門打開。”

    “已經開了，其他貴族的隨從開的。”馬庫斯那名保鏢簡短做出了回答。

    此時，洗手間內並不只有馬庫斯和商見曜兩幫人，還存在別的貴族和他們的隨從、保鏢。

    這正是蔣白棉期待的環境：人不多，不干擾行動，但也不少，有別的“嫌疑人”。

    剎那之後，龍悅紅莫名有種周圍世界已然改變的感覺。

    當然，他不清楚這究竟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還是真產生了相應的體驗，畢竟他聽到那番對話後，就猜測“虛擬世界”即將重新籠罩這片區域。

    有所思說不定就有所感。

    而剛才發生的事情讓他相信，即使自己不去開門，封閉黑暗的環境也維持不了多久“虛擬世界”的主人不僅可以通過對講機吩咐馬庫斯的保鏢，而且還能借別人之口，驅使其他貴族和他們的隨從，一邊在內，一邊於外，總能有一方成功。

    所以，這次行動的關鍵是打時間差，必須利用好“宿命珠”……龍悅紅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似乎在肯定自己對停電情況的判斷。

    “真是的，角鬥場的電路多久沒檢修了？”蔣白棉抱怨了起來。

    她同樣看過商見曜交易回來的那本書《演員的自我修養》。

    “誰知道呢？”回答她的是衛生間內另一位貴族，“害我差點摔一跤。”

    這並非有意搭訕，黑燈瞎火的環境下，他也看不清蔣白棉長什麼樣子，只是單純的有感而發。

    蔣白棉隨即將手機電筒光照向了商見曜，柔柔弱弱地說道：

    “出去吧，黑乎乎的，怪嚇人的。”

    聽到蔣白棉以這樣的語氣說話，龍悅紅腦海內莫名浮現出了組長用“雷霆長矛”命中黑沼鐵蛇那一幕。

    那畸變生物是如此的巨大，如此的恐怖。

    商見曜笑了：

    “這樣的環境才刺激啊。”

    “呸。”蔣白棉啐了一口，“你自己去吧。”

    她掙脫對方的手，走向了衛生間外面。

    商見曜聳了聳肩膀，一點也沒在意“虛擬世界”已然重臨，走入一個隔間，扯下拉鏈，真的上起了廁所。

    這種時候，誰小誰尷尬。

    蔣白棉沒有走遠，在男性衛生間外面等待起商見曜。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觀察起經過的貴族，沒發現有符合對講機內那道嗓音特徵的。

    那幾名貴族之一進了衛生間，和剛洗好手的馬庫斯對視了一眼。

    馬庫斯緩慢地搖了下頭。

    他的意思是沒發生什麼事情。

    總不能說自己似乎也害怕封閉黑暗的環境，以至於有點頭暈，但這完全算不上事，告訴別人只會引來嘲笑，而且，他現在也恢復正常了。

    等馬庫斯和他四名保鏢離開了衛生間，商見曜也解決好了個人問題，帶著龍悅紅，出來與蔣白棉會合。

    他們再次返回貴族包廂，進了屬於自己的那個開間。

    收好便攜式收錄機，商見曜調整好坐姿，望向角鬥場內，等待著比賽開始。

    蔣白棉的注意力似乎也放到了這邊。

    可實際上，她腦海內各種念頭卻沒有半點平息：

    “雖然馬庫斯沒出什麼問題，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但那位“虛擬世界”的主人或多或少還是會有點懷疑，畢竟巧合總是讓人不安，對經驗豐富的強者來說，不容忽視……

    “不過，既然表面看沒出什麼事，那他應對的手法就不會那麼激烈……

    “如果我是他，會吩咐角鬥場的安保人員，讓他們在比賽結束後，攔下當時和馬庫斯在一個衛生間的貴族和他們的隨從、保鏢，以協助調查的名義……

    “誰要是提前退場，誰就更值得懷疑……

    “另外，在等待退場的過程中，我還會讓‘最初城’相關部門配合，調查兩件事情：

    “一，當時在衛生間的那些人的出身和來歷；二，停電的真正原因……

    “前者耗費的時間會比較長，需要輾轉問很多人，畢竟我們弄到門票的渠道不那麼正規，經過了目前已不在最初城的走私商人雷曼……

    “後者倒是不複雜，最初城電力部門定位到故障點，查出具體原因，不會超過一刻鐘……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在一刻鐘內撤離角鬥場，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已經回溯過馬庫斯記憶的他們未必還能被輕易贖出，說不定會被滅口。

    …………

    確認角鬥場停電後，白晨按照吩咐，等待了好幾分鐘才拿出另一台手機。

    她隨即撥通了蔣白棉的號碼。

    …………

    叮鈴鈴。

    正在看角鬥比賽的蔣白棉拿起手機，喂喂了幾聲。

    因為現場拍擊、吶喊聲不斷，環境非常吵，她似乎聽不太清楚對方在說什麼，或者相反，只能站起身來，走向貴族包廂的出口通道。

    她在通道邊緣打完了電話，內容是某位朋友遇到了急事，需要他們提供幫助。

    蔣白棉旋即揚起手，對商見曜招了招。

    商見曜帶著龍悅紅走了過來。

    簡單交待完事情，蔣白棉一臉焦急地說道：

    “我們走吧。”

    “才剛開始……”商見曜讓那種戀戀不捨的心態展露無遺。

    龍悅紅對此唯一的感慨就是：

    還好我沒有什麼台詞和片段，要不然，演技恐怕是最大破綻。

    蔣白棉又央求了兩聲，商見曜終於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等龍悅紅回開間拿上提包，一行三人經通道走向了出口。

    眼見角鬥場外面的景色在望，忽然有兩個做安保人員打扮的男子從側面過來，攔住了他們。

    “兩位，有件事情需要你們協助調查。”其中一個墨綠色眼眸的壯年男子沉聲說道。

    很顯然，在他們眼裡，作為保鏢的龍悅紅是忽略不計的，只是配件。

    “我們還有事。”蔣白棉皺起了眉頭。

    “什麼事情？”商見曜翻腕看了眼手錶，“給你們十分鐘的時間。”

    剛才說話的那位墨綠色眼眸男子板著張臉孔道：

    “你們叫什麼名字，是誰家的，住在哪裡？”

    “我叫桑日.德拉塞。”商見曜一臉驕傲地回答道。

    德拉塞是創建“最初城”的幾大巨頭之一，名字和奧雷一樣成為了貨幣單位。

    他是後裔最多的貴族，並且將自己的名字弄成了家族姓氏。

    預料到可能會被盤查的“舊調小組”早就結合公司提供的情報和其餘渠道蒐集來的信息，為商見曜、蔣白棉各自創造了一個貴族身份。

    這肯定是假的，但重點是聽起來像真的，且特別難查清楚是不是真有其人。

    等蔣白棉也報過了姓名，商見曜又說了一個確有該處但不屬於他們且相對偏僻難尋的地址。

    他們剛回答完對方的問題，另一名“安保人員”就露出了笑容：

    “好了，兩位可以離開了，如果後續有什麼需要調查的，我們會上門拜訪。”

    他外表普通，除了偏亞麻色的頭髮和同色的眼睛，幾乎沒什麼特徵，完全不引人矚目。

    “啊？”商見曜恰如其分地表達出了自己的詫異。

    “你們這樣的貴族是值得信任的。”那名“安保人員”笑著回答道。

    蔣白棉當然猜得出這是為什麼。

    對方剛才測了謊，用某種覺醒者能力。

    但“舊調小組”制定了好幾套預案，其中一套就是面對類似人員的：

    他們利用“推理小丑”，已經讓自己相信本身就是那兩名貴族。

    然而，是不是貴族和是不是“盤古生物”的人、是不是做了試探馬庫斯的事情完全不矛盾。

    蔣白棉覺得對方的心態是：

    這種來歷清晰確屬貴族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後續可以慢慢來，不用直接撕破臉皮。

    在“舊調小組”那些預案裡，他們最怕遇上的是“末人”領域或者“菩提”領域的覺醒者，應對的辦法是一經察覺，立刻大喊：

    “‘反智教’的人！

    “‘反智教’又在搞破壞了！”

    對於那名“安保人員”的回答，商見曜頗為讚許，點了點頭道：

    “不錯。”

    他沒有囉嗦，帶著蔣白棉，領著龍悅紅，通過了出口。

    就在外面天光正好，龍悅紅想要鬆一口氣時，突然又有一個人走了過來。

    那人肩膀厚，身體寬，彷彿一堵牆壁立在那裡，令人印象深刻。

    蔣白棉認識他，他是紅巨狼區的某位治安官，叫做沃爾，也是某家貴族的後裔。

    她和商見曜曾經因救治“盤古生物”情報員“加里波第”，遇上過這位治安官。

    也就是說，三個人是曾經照過面，對過話的。

    沃爾抱怨道：

    “你們這邊怎麼停電了？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我還想著找位置給車充個電……”

    說話間，他的目光投向了商見曜、蔣白棉和龍悅紅。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三十三章 無聲處的驚險

    遇到沃爾，對“舊調小組”來說，絶對算是一個意外。

    雖然蔣白棉和商見曜都做了足夠的偽裝，讓自己看起來像是紅河人，但他們不敢賭沃爾一定認不出來對面這兩人是當初在街上“好人好事”的遺蹟獵人。

    之前那次，他們也有碰上福卡斯將軍，可雙方並沒有做直接的、正面的接觸，頂多就是眼神有過一點交際，且相隔了不短的距離。

    另外，當時有眾多貴族，不乏與福卡斯將軍熟悉的人，蔣白棉、商見曜和龍悅紅只是邊緣地帶微不起眼的三個，根本不會引起對方注意。

    現如今，貴族區域出入口位置，除了兩名“安保人員”，只有“舊調小組”一行三人，沃爾除非是特別馬虎特別粗心的那種人，否則不可能不打量、不審視他們。

    而之前那次遭遇裡的種種細節告訴蔣白棉，沃爾不僅不馬虎、不粗心，反倒細緻、認真、有經驗，屬於能力相當不錯的一名治安官。

    同時，認人也算是大部分治安官都擁有的一種能力。

    這讓蔣白棉完全不敢去賭沃爾心思不在這邊，認不出那兩名“陌生”的貴族。

    一旦他發現端倪，指了出來，“舊調小組”這次的行動就前功盡棄了。

    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現在才失敗，退路不是那麼穩當了。

    更為重要的一點是，蔣白棉相信自己等人現在還位於“虛擬世界”，商見曜如果嘗試使用能力，必然會被肯定注意著這邊的那位“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發現。

    念頭電轉間，隨著沃爾望了過來，蔣白棉抬起左手，非常自然地撩了撩耳畔垂下的髮絲。

    …………

    距離角鬥場館較遠的一座樓宇的頂部，已然關掉手機的白晨將眼睛湊到了“橘子”步槍的瞄準鏡後，觀察著貴族包廂的安檢區域。

    突然，她改換了位置，讓槍口對準了附近街道的一塊金屬立牌。

    砰和當的聲音隨即迴盪開來，在下午的街區傳出很遠。

    白晨沒有停止，又連續扣了三槍，驚得來往行人狼狽不堪地各尋躲藏處，嚇得那些車輛或加速或急剎。

    …………

    貴族包廂的安檢區域，沃爾剛望向出入口處的那幾個人，就聽見了一道明顯的槍聲。

    伴隨槍聲的還有當的動靜，從不遠處的街區傳來。

    作為治安官，作為本區的治安官，作為有背景有能力想不斷提高自身地位的治安官，沃爾的表情立刻就有了變化。

    他側過耳朵，傾聽了起來，沒有錯過後續的幾聲槍響。

    與此同時，沃爾拔出了自己的“紅河”手槍。

    “好像出了點事……”這位治安官自語了一句。

    他不再試圖和“安保人員”、蔣白棉等人搭話，弄清楚停電的原因直接，轉過身體，奔向了自己那台電能汽車。

    他的下屬還在那邊等他。

    “最近不太平啊……”商見曜望著被槍擊的那片街區，毫無表演痕跡地感慨了一句。

    對此，龍悅紅也是非常驚訝。

    他根本沒想到會有槍擊事件發生。

    雖然他從槍響的位置初步判斷這很可能是白晨做的，但完全無法理解，不是太敢相信。

    因為這在提前制定的那些預案中並沒有。

    在龍悅紅的認知裡，小白就算真要開槍，也是為了掩護自己等人撤離，而不是打莫名其妙的地方。

    蔣白棉則在心里長長地舒了口氣。

    預案是防不到這種意外的，她也沒針對類似的事情設定暗號，關鍵時刻只能賭一把白晨的頭腦、記憶和反應。

    她記得自己和商見曜遇上沃爾時，負責遠程監控的同樣是白晨，認為這位組員應該還記得對方，畢竟“牆”先生的身材令人印象深刻。

    然後，蔣白棉用左手撩耳畔髮絲的方式示意白晨採取行動。

    至於採取什麼樣的行動，這個暗號無法體現，只能靠白晨自己下判斷、做決定。

    而白晨沒有讓她失望，未魯莽地槍擊沃爾，製造混亂，選擇了聲東擊西，調虎離山。

    好隊友真的能抵半條命啊……蔣白棉無聲感慨間，故作驚懼地對商見曜道，“那我們快走吧，這裡不太安全。”

    商見曜側過腦袋，望向那兩名“安保人員”，笑著做起確認：

    “我們走了？”

    墨綠色眼眸的“安保人員”未做回應，但沒什麼特點的那位點了點頭。

    蔣白棉、商見曜、龍悅紅轉身走向了停車區域，步伐比剛才明顯要快上一些。

    這是正常的，附近街區剛發生了槍擊事件，絶大部分人肯定都急著遠離。

    龍悅紅一顆心依舊懸著，覺得還沒到可以放鬆的時候。

    他認為再怎麼著也得坐上租來的那輛車，開出最高角鬥場所在的這片區域，才算得上脫離險境！

    行走間，他突然聽到後面那兩名“安保人員”的對講機內傳出了聲音。

    因為距離已較遠，他沒聽清楚說的是什麼，但他的身體差點僵硬。

    關鍵時刻的這麼一段聲音，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害怕前功盡棄。

    這個剎那，龍悅紅恨不得飛奔起來，可那會不打自招，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們又走了幾步，之前那名墨綠色眼眸的“安保人員”突然高聲喊道：

    “等一下！”

    這……龍悅紅腦海內瞬間浮現出了末路狂奔的各種畫面。

    蔣白棉的背部肌肉也差點緊繃。

    商見曜不慌不忙轉過了身體，不是太高興地問道：

    “什麼事？”

    那兩名“安保人員”跑了過來，指著他左手袖子遮住的地方：

    “那是什麼？”

    “盲目之環”……蔣白棉在心裡做出了回答。

    她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虛擬世界”的主人在過濾當時衛生間內那些人的“數據”，發現商見曜左腕處戴著看起來頗為奇怪的飾品。

    商見曜微抬下巴，自得笑道：

    “一些人的髮絲編織成的，你們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

    他毫不掩飾地拉起袖子，展示出那件黑色頭髮編織成的飾品。

    蔣白棉心中一動，立刻做起配合，哼了一聲：

    “總有一天我要燒掉它！”

    兩名“安保人員”彼此對視了一眼，由墨綠色眼眸的那位說道：

    “給我們看看。”

    商見曜不是太情願地褪下了“盲目之環”，遞了過去。

    兩名“安保人員”分別檢查了一番，在龍悅紅略微加快的心跳裡，竟表示這沒什麼問題。

    然後，缺乏特徵的那名“安保人員”拿起對講機，湊到耳邊，聽了幾秒，對商見曜等人道：

    “不好意思，你們這次真的可以走了。”

    “下次別這樣了。”商見曜抱怨了一句，轉過了身體。

    直到此時，龍悅紅才明白商見曜為什麼如此坦然。

    早在處理“宿命珠”時，他就將“盲目之環”的力量也轉移進了心靈世界內！

    這會冒不小的風險，但和這次行動的重要性相比，還是值得冒一冒的。

    所以，商見曜交出的“盲目之環”確實只是普普通通的髮絲類飾品。

    蔣白棉是早就清楚他有做類似處理的，此時順勢有了些聯想：

    其實，“盲目之環”的能力並不是那麼雞肋，至少現在看來，它非常克制“虛擬世界”的主人……只要看不見，不就等於處在幽閉空間內嗎？說不定能直接嚇死他……可惜，我們鎖定不了“虛擬世界”主人的位置……

    思緒紛呈間，蔣白棉跟著商見曜穿過一輛輛汽車，上了“舊調小組”租來的那乘。

    龍悅紅負責開車。

    車輛緩慢啟動，出了停車區域。

    這個過程中，龍悅紅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認真地開著車，等到遠離了最高角鬥場，他才稍微鬆了口氣，只覺背後是密密麻麻的一層冷汗。

    他、商見曜和蔣白棉都沒有完全放鬆，因為他們還得做些事情，以確認真正脫離了“虛擬世界”。

    就在這時，龍悅紅目光一掃間，似乎看見了某道熟悉的身影。

    他忙側過頭去，望向相應的地方，可入眼處卻空空蕩蕩。

    那是一條巷子的入口。

    龍悅紅斟酌了幾秒，用紅河語道：

    “我好像看見老韓了。”

    “最初城”的貴族也是可以認識老韓的，這不存在任何問題。

    “哪裡？”商見曜一下激動。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鎮之事

    韓望獲提著紙袋，和曾朵一塊回到了位於青橄欖區的出租屋。

    “準備的差不多了。”他對個子矮小、體型瘦削、滿臉病容的曾朵點了點頭，“只剩最後那兩件事情了。”

    “我知道，辛苦你了。”留著短髮，皮膚呈小麥色的曾朵拿過韓望獲手裡的紙袋，“我去做飯。”

    韓望獲沉默了一下道：

    “你不需要這樣，你不是我的僕人。”

    曾朵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上的棕色大頭鞋，坦然說道：

    “我的要求相比你的獲得確實更過分，我想儘可能地在活著的時候多彌補你一點。”

    她提出的交易心臟的要求是“拯救一個小鎮”。

    那個小鎮叫“初春鎮”，是個灰土人聚居點。

    和大部分地方相比，初春鎮周圍的物產還算豐富，足以養活那些居民，唯一的不幸是周圍的水資源都存在一定程度的污染。

    因為那裡有足夠的食物，初春鎮的人們都不敢也捨不得離開，長久之後，他們疾病多發，新生兒常常出現畸形。

    曾朵是他們那一批小孩裡少有的幾個健康兒之一，目睹了太多類似的慘劇。

    快成年的時候，她從路過的商隊口中知道了遺蹟獵人這個職業，選擇跟著他們離開，想尋找更好的聚居點，讓飽受痛苦的大家能夠有地方搬遷。

    她的努力在一開始就遭受了挫折，那個商隊在遠離初春鎮後突然翻臉，將她賣給了一個奴隷主。

    幸運的是，她還沒怎麼受苦，就遇上奴隷們暴動，趁機逃脫，進入了大的城鎮。

    之後的所見所聞讓她愈發堅定了自己的理想，逐漸成為了一名真正的遺蹟獵人。

    這個過程中，她在北岸廢土受到了感染，心臟和另外幾個地方出現了一定的畸變。

    而和家鄉的人們不同，她發現這畸變帶來的更多是好處，讓自己變得更有耐力和爆發力，迅速就成為了出色的戰士

    奔走尋找之間，她有返回過初春鎮好幾次，而年前，她覺得目標即將達成時，突然發現鎮子似乎被“最初城”一隊士兵控制了，他們因為鎮裡有許多感染畸變者或遺傳畸變者，在那裡做什麼不好的實驗。

    已經找好新定居點的曾朵為拯救初春鎮忙碌了起來，而不幸的是，她的身體開始出現不對，情況很快就惡化。

    經過黑診所的診斷，曾朵才知道之前那次畸變並非沒有壞處，它一直隱藏著，慢慢地發酵，直到再也無法挽回。

    絶望之下，曾朵有了出賣自己器官尋找幫手的想法。

    她其實已不期待能救下整個初春鎮，只想著能救幾個鎮民算幾個。

    韓望獲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為此做準備，不管武器、彈藥、各種物資，還是可靠的幫手，都不是那麼容易獲取。

    “我既然已經答應，那就表示是公平的。”韓望獲想了想，故意冷著臉道，“對我來說，我的生命比你們整個鎮子的人加起來都要重要。”

    曾朵沒再重複之前的話語，略微點了下頭：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總得有個人做飯。

    “我也是需要吃東西的。”

    韓望獲沒再阻止，看著曾朵手拿裝有食材的紙袋，走向了廚房。

    臨進去前，曾朵回過頭來，猶豫了下道：

    “你多休息，不要太勞累，這會讓病情加速惡化的。

    “嗯，我可不想你還沒完成任務就支持不住。”

    那我會提前搏一把，看能不能把你弄暈，拖去診所……韓望獲本想這麼恐嚇一句，但最終沒有開口，只是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曾朵先處理了食材，等到快傍晚，才有條不紊地做了三個菜。

    韓望獲夾了片灼燒的梅花肉，看著坐在一旁，就著昨天剩菜下飯的曾朵，皺了皺眉頭道：

    “你不用這樣吧？”

    曾朵吞下米飯，飛快說道：

    “不能浪費。”

    韓望獲張嘴欲要說話的同時，腦海內突然閃過了之前那些天裡相似的一幕幕場景。

    而每一次，他都無法說服曾朵。

    這位女性雖然個子不高，但倔強得超乎想像。

    於是，韓望獲選擇專心吃飯。

    …………

    聽到龍悅紅的話語，蔣白棉先是心中一喜，繼而猶豫了幾秒，狀似沒什麼地說道：

    “沒看到啊。

    “可能已經拐去別的街道了，嗯，我們忙完了這邊的事情再去找他。”

    她這是擔心自己等人現在還處於“虛擬世界”內，那樣會把韓望獲拖下水的。

    既然已經知道對方在附近出沒過，那等擺脫了當前處境，恢復了原本模樣，再來詢問也不遲。

    龍悅紅也想明白了這個問題，而作為保鏢兼司機，他只用回答一個詞：

    “好。”

    商見曜一臉遺憾地望了眼蔣白棉那邊的車窗，趁機吩咐起龍悅紅：

    “開快點。”

    龍悅紅按照預案，將車輛駛向了不遠處的一棟大樓，彷彿想進入那裡的地下停車場。

    此時，這片區域還在停電，事故原因尚未查清楚，地下停車場內一片漆黑，只某些地方有應急燈光。

    趁著周圍沒有光照的時候，龍悅紅裝作不經意，關掉了車燈。

    剎那之後，車內形成了一個黑暗封閉的空間。

    蔣白棉、商見曜和龍悅紅並未感覺到有別的異常出現。

    這說明他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未被“虛擬世界”覆蓋。

    這個預案同樣是利用“虛擬世界”的主人有幽閉空間恐懼症這一點，來試探本身是否還處於幻境之中。

    在行動前，他們是無法確定對方具體代價是什麼的，只是基於各種猜測想出了不同的辦法，當然，如果猜測不準，蔣白棉等人也“接近”不了馬庫斯，無法回溯他的記憶，可以直接轉入舉手投降環節。

    龍悅紅重新打開了車燈，抓住機會讓車輛從另一個出口離開。

    接下來，他們擺脫起假想的跟蹤，按照計劃更換了車輛，去除了偽裝。

    …………

    貴族包廂內，停電並未影響馬庫斯等人觀看角鬥比賽的熱情。

    之前那名叫做喬伊的角鬥士今天迎戰一個冰原人奴隷，以受傷為代價終於擊殺了對方。

    拍擊聲和高喊聲平息後，有貴族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的朋友告訴他：

    “又有‘老鼠’搞破壞，好大一片城區停電了……”

    那名貴族還沒來得及詢問細節，突然聽見手機內傳出了茲茲茲的電流聲。

    這裡的信號彷彿也出了問題！

    隱約間，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種憤怒。

    另外一邊，同樣知道了這個消息的馬庫斯表情驟然鐵青。

    …………

    回到安全屋內，重新聚集在一起的“舊調小組”四名成員將目光投向了商見曜。

    “‘盲目之環’殘餘的力量沒問題吧？”蔣白棉沒急著詢問收穫，先行關心了一句。

    商見曜將“盲目之環”內殘餘的氣息轉移進了自己的“心靈世界”。

    這在覺醒者領域屬於一種禁忌，因為這很可能讓相應氣息的主人定位到你的“心靈世界”，直接降臨過來。

    那些“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都是在“心靈走廊”內做類似事情的。

    正因為如此，商見曜才能瞞過“虛擬世界”的主人。

    商見曜不甚在意地笑道：

    “沒事，我把它和‘宿命珠’殘餘的力量關在了一起，也許它們會先打起來。”

    謔，驅虎吞狼啊……蔣白棉腹誹了一句，轉而問道：

    “有什麼收穫？”

    商見曜正經地說起了馬庫斯母親留下的那幾句話，重點分別是：

    一，警惕“機械天堂”，不要相信“源腦”；

    二，小心第八研究院；

    三，和阿維婭保持距離，她那裡有非常危險非常了不得的東西；

    四，廢土13號遺蹟有個舊世界實驗室，通行口令是“彌賽亞”。

    聽完商見曜的複述，格納瓦沉默了，他不知道“源腦”究竟哪裡不能相信。

    蔣白棉看了這名智能機器人一眼，斟酌著說道：

    “兜兜轉轉，又繞回第八研究院了。

    “還有，這麼看來，奧雷確實是掌握著一些秘密的，也不知道他把這些秘密藏在了阿維婭那裡，還是廢土13號遺蹟的實驗室內……

    “嗯，他的某些研究成果估計也是這樣處理的。”

    而奧雷是人工智能和機器人專家。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三十五章 懸賞

    蔣白棉之所以加後面那句話，是因為她知道格納瓦最在意的就是這個。

    他一方面想找到奧雷遺留的資料和研究成果，看有沒有辦法解除智能人核心模組內的種種限制，看是否能因此產生靈魂，另一方面又希望知道這位疑似“源腦之父”的科學家是怎麼評價和看待智能機器人的，而這往往在遺言中有所體現。

    “所以，我們要麼繼續找機會接觸阿維婭，要麼冒險去廢土13號遺蹟，打開那個實驗室？”龍悅紅對可能的兩個發展都不是太喜歡。

    它們都太危險了，比“舊調小組”今天的行動還要危險，很多倍。

    馬庫斯之事也就能隱瞞一刻鐘，“虛擬世界”的主人和“最初城”的高層現在應該知道出了狀況。他們有了提防和準備的情況下，以“舊調小組”目前的實力，即使能把小沖拉來做幫手，成功的希望也極其渺茫。

    相比較而言，廢土13號遺蹟內那個實驗室可能還更安全一點，畢竟在“舊調小組”心目中，吳蒙和小沖的層次是差不多的。

    當然，這種地方還有什麼東西藏著，除了死掉的奧雷等人，誰也不知道。

    蔣白棉斟酌了一下，寬慰起龍悅紅：

    “這事我們也做不了主，得彙報給公司，看他們後續有什麼安排。”

    “其實，只要你願意送死，公司也是不介意讓你做這兩件事情的。”商見曜抬手摸起下巴，看著龍悅紅笑道。

    你以為我問那個問題是想去冒險嗎？龍悅紅理智地放棄了和商見曜爭辯。

    這時，白晨微皺眉頭道：

    “我還以為能從馬庫斯那裡得到一些重要的情報，結果都只是指向別的人別的地方。”

    蔣白棉笑了笑道：

    “光是‘第八研究院’這幾個單詞就有重大意義。”

    她頓了一下又道：

    “而且，如果馬庫斯那裡沒有重要情報，‘最初城’會讓他享受‘虛擬世界’待遇？

    “僅僅因為他是奧雷的外孫？

    “‘心靈走廊’層次的‘碎鏡’領域覺醒者可不是什麼大白菜。

    “所以，我認為……”

    蔣白棉環顧了一圈，正色說道：

    “‘彌賽亞’這個通行口令非常關鍵，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龍悅紅、白晨仔細一琢磨，覺得這分析很有道理。

    商見曜隨之笑道：

    “可惜，他們之前沒和‘反智教’合作，要不然事情會簡單很多，直接刪除掉馬庫斯和阿維婭相關的記憶就行了，不需要浪費人力。”

    蔣白棉呵呵笑道：

    “你怎麼知道這不是為了釣魚？”

    “那他們的釣魚技術就太差了。”商見曜誠懇評價了一句。

    “舊調小組”這條魚不僅吃掉了魚餌，而且還順利回歸了大海。

    蔣白棉沒接這個話，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道：

    “先找吃的，然後去那個安全屋給公司拍電報。”

    “好！”商見曜第一個回應。

    他已摸起了肚子。

    一行五人走向房門時，商見曜拍了下格納瓦的肩膀，製造出了當的聲音。

    “是不是很期待奧雷遺留的資料和話語？”他笑著對智能人同伴說道，“等弄到手，你就清楚奧雷為什麼要提防‘源腦’，當初為什麼要離開‘機械天堂’了，父子反目成仇也不是什麼太少見的事情。”

    “也不是真正的父子……”格納瓦依循程序回了一句，但話沒有說完就停了下來。

    …………

    第二天上午，安全部副部長悉虞進了自己位於646層的辦公室。

    有條不紊地泡好茶，看了看內網消息，悉虞拿起了手邊第一份文件。

    這是來自“舊調小組”的電報。

    又有電報？這次是要經費，還是情報？悉虞輕笑了一聲，在心裡自語起來。

    她很想把這封電報壓到最後再看，免得美好的上午多出一件不算難但比較麻煩的事情。

    到時候，部長在批示上說不定會寫：

    “請悉虞部長解釋解釋，為什麼短短一個月內，他們申請了三次經費？”

    呼……悉虞吐了口氣，拆開密封袋，取出了裡面的電報。

    她快速瀏覽起來，表情逐漸變得精采。

    “他們這就破除了‘虛擬世界’，從馬庫斯那裡弄到了情報？”悉虞忍不住發出了聲音。

    在她看來，就算派出“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這件事情成功的希望也不是太大，要不然，這麼多年以來，馬庫斯和阿維婭掌握的秘密早就失守了。

    而“舊調小組”竟然完成了這個難度極高的任務！

    即使他們選擇的不是更加“危險”更不好突破的阿維婭那邊，能接觸到馬庫斯，弄出那個通行口令，且從“虛擬世界”內全身而退，也非常不容易了。

    這完全超出了“第十一舊調小組”在公司的實力定位。

    悉虞繼續看起電報後面的內容，速度不自覺放慢了下來。

    她很快弄清楚了“第十一舊調小組”，也就是蔣白棉組的成功關鍵：

    他們先是利用“蜃龍教”和“鏡教”的矛盾，弄到了那位“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最可能付出的代價，然後，在一次次等待中，錄下了“道與電器維修”電台的某句話。

    做好相應的準備後，他們將具備力量的錄音剪接進了一首歌裡，讓聽到的人都忍不住想去衛生間。

    “他們竟然想出了錄吳蒙話語的辦法？不知道這很危險嗎？一旦吳蒙察覺，他們就麻煩了。”悉虞又是詫異又是好笑地低語起來，“不過，這確實也是個辦法，但得看運氣，或許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年半載，都碰不上可以利用的話語，嗯，回電裡得提醒他們一下，類似的嘗試儘量少做。”

    至此，悉虞已明白“第十一舊調小組”的成功有自己的道理，他們不是無緣無故就實力暴漲。

    “‘有頭腦’很多時候確實得排在‘有實力’前。”這位副部長讚了一句，然後皺起了眉頭，“有這麼多不確定因素的情況下，他們直接採取了行動？沒考慮一旦失敗會怎麼樣？”

    念頭電轉間，悉虞結合類似的多個失敗案例，大概猜到了蔣白棉的準備是什麼。

    她好氣又好笑地端起天青色的陶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至於蔣白棉小組對後續安排的詢問，因為已涉及重要事物，不是她一個安全部副部長能夠決定的。

    這得上董事會討論。

    …………

    上午時分，恢復原本模樣的“舊調小組”一行五人來到了最初城獵人公會。

    他們今天的目標是尋找韓望獲，並順路問問之前掛的任務有沒有獵人完成。

    尋找韋特和他同伴家屬的任務。

    找到相應的窗口，龍悅紅拿出委託單和自己的獵人徽章，急切問道：

    “有結果了嗎？”

    窗口後面的女性工作人員查詢了一下道：

    “有了。

    “你們是需要和完成者面對面交談，還是直接看打印出來的資料？”

    龍悅紅正想回答第一個，就聽見白晨開口道：

    “看資料就行了。”

    呃……龍悅紅疑惑之中，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我以為這件事情很簡單的，為什麼直到今天才有人完成？”

    “昨天。”那名女性工作人員做出了糾正。

    然後，她補了一句：

    “之前已經有兩次完成記錄，但都被我們確認為虛假，某些遺蹟獵人想詐取你們手上的那些物資。”

    “啊？”龍悅紅一時有點茫然。

    白晨小聲解釋了一句：

    “有條件的情況下，公會是會核實結果的。

    “信用是公會能運轉的核心要素。”

    這樣啊……難怪獵人公會能發展壯大到現在這種程度……龍悅紅感慨之餘，等待起資料的打印。

    這個時候，商見曜和蔣白棉正無所事事地望著大屏幕，看最近有什麼特殊的任務。

    很快，他們注意到了一個巨額懸賞：

    “只要能抓住他們之中的一個，就能領取一萬奧雷，不限次數。”

    “抓到一個就可以把剩下的債務還清啊……”商見曜的目光往上移動，頗感有意思地閲讀起主要內容。

    蔣白棉對此也有了點興趣。

    下一秒，商見曜摸了摸嘴邊，疑惑自語道：

    “桑日.德拉塞……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

    蔣白棉嘴角微動，忍不住瞥了這傢伙一眼：

    這不是你的假名嗎？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三十六章 “財路”

    蔣白棉也看完了任務描述，不出意外地發現了自己的假名。

    很顯然，“虛擬世界”的主人和“最初城”某些高層已經反應了過來，知道馬庫斯掌握的通行口令被人竊取了，他們嘗試通過獵人公會，以任務的方式驅使大量遺蹟獵人，幫忙排查。

    當然，這肯定只是追捕措施的一部分，“秩序之手”裡那些厲害角色、軍方的某些精英小隊大概率也投入了尋找案犯這件事情上。

    “抓到一個才給一萬奧雷。”和之前因巨額懸賞興奮不同，現在的商見曜頗有點憤憤不平。

    他語氣裡透出了“賞金太低”的意味。

    蔣白棉能理解這傢伙的“不滿”在什麼地方：

    自己等人從一位能製造“虛擬世界”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眼皮底下得到了至關重要的機密，竟然才被懸賞1萬奧雷/每人。

    “這可比一噸麵粉貴多了。”蔣白棉以喬初作為例子，隨口寬慰了一句。

    “那是只要給有效線索，就能得到一噸麵粉，這個得抓住。”商見曜當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兩者的難度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在喬初那個任務上，“舊調小組”甚至能把情報拆分成幾份，每一份都拿去換一噸麵粉。

    ——這次提供線索的報酬分成三檔：50奧雷、100奧雷、300奧雷。

    蔣白棉沒糾結這個話題，重新閲讀起任務相關描述。

    頒佈者是“秩序之手”，官方機構，有足夠的信用，他們沒提懸賞三個目標是因為對方在角鬥場接觸了重點保護對象，竊取了重要秘密，只是把蔣白棉、商見曜和龍悅紅歸類為上次刺殺案兇手的同夥，懷疑他們在謀劃一場針對“最初城”的大陰謀，所以大幅度調高了懸賞金額。

    嗯，反正說不說涉及機密都無所謂，沒當場抓住人就意味著機密必然會洩露，不可能被阻止……“最初城”也不是想掐斷情報的傳播，而是弄清楚究竟是哪方勢力幹的，呵呵，順便報復……蔣白棉望著大屏幕，情緒穩定地想著。

    “秩序之手”給出的目標肖像來自攝像頭，不是那麼清晰，有結合目擊者做一定的修正，而商見曜、蔣白棉都是做了較大改扮，讓自己看起來像紅河人的，只要不當面遇上熟人，他們都不怕被認出。

    龍悅紅雖然扮演的依舊是灰土人，但同樣有做偽裝，而且，他連假名都沒留下，在任務描述裡被稱為“第三案犯”。

    此時，等待資料打印出來的他也發現了那個賞金豐厚到一定程度的任務。

    還好重點在組長和商見曜身上，對我沒多少描述……他一邊慶幸，一邊感慨起賞金的數量：

    “真不少啊……”

    一萬奧雷足以讓一個荒野流浪者搖身一變為最初城有住房有店舖的“體面人”，只要他後續能維持穩定，生活都會過得不錯。

    聽到龍悅紅的感慨，商見曜側過腦袋，笑著說道：

    “是啊，真不少啊！”

    說話的同時，他上下打量起龍悅紅，彷彿在點數一萬奧雷。

    有本事你把自己上交了！龍悅紅這次倒不是不敢開口，可周圍的環境壓制了他的衝動。

    附近那麼多遺蹟獵人，誰知道有沒有聽力不錯的！

    商見曜收回目光，看向了蔣白棉：

    “要不要接？反正完不成也沒有懲罰。”

    蔣白棉沉吟了一下，笑著說道：

    “可以啊，就算抓不住人，弄到些線索也能換不少錢。”

    “……”龍悅紅沒想到組長真答應了下來。

    “只希望我們離開最初城前能找到有效的線索。”蔣白棉故作感慨地補了一句。

    這話龍悅紅聽懂了：

    組長的意思是準備離開最初城時，弄幾份自己小組的情報提交給“秩序之手”，搾取剩餘價值。

    這簡直，簡直太壞了……龍悅紅憋了半天，終於想出了一個形容詞。

    商見曜去接那個任務時，龍悅紅也拿到了韋特等人家屬情況的資料。

    …………

    紅巨狼區，一個年代較早的社區。

    這裡的房屋都不是太高，多有修葺的痕跡，它們彼此連接，形成了一個較為封閉的地帶。

    和舊世界紅河流域的居住習慣不同，“最初城”剛建立那會，因為環境惡劣，局勢混亂，經常會有衝突發生，所以一個團隊的人往往習慣於住在相鄰的地方，守望相助，或者佔據能出產糧食的鄉村。

    在那個年代，除了某些覺醒者和次人，絶大多數人類都是抱團才能生存，否則你再是厲害，又能同時開幾把槍，對付多少個“無心者”和畸變生物？

    基於這樣的“民俗”，“最初城”比較老舊的那些社區，建築最高都沒超過五層，出入口只有那麼幾個，近似城中之城。

    一旦發生混亂，這種地方只要堵上障礙物，就能堅守很長一段時間。

    當然，前提是敵人沒有重火力。

    到了今天，類似社區居住的都是“最初城”的公民，還能維持一定地位和收入的公民。

    “韋特的妻子和孩子住在這裡？”龍悅紅有些詫異地望向了前方那個由多棟建築組成的社區。

    如果不是手中資料得到了獵人公會的證明，他都懷疑是不是又遇上騙子了。

    韋特雖然是覺醒者，但看起來混得不是太好。

    “可能他把絶大部分收穫都拿回家了，自己身上沒留多少。”白晨見過太多類似的遺蹟獵人。

    他們在荒野上冒險時，可能會放縱自己，釋放壓力，但這不影響他們對家人很好，甚至願意為此刻薄自己。

    “進去吧。”蔣白棉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商見曜，率先走向了社區入口。

    經過登記和簡單的檢查，他們繞過一棟棟建築，來到了某幢五層樓房前。

    韋特家就在這裡的一樓。

    龍悅紅站在門口，突然有些忐忑，不知道韋特的妻兒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會不會悲傷到不能自已。

    如果我死在了外面，組長他們去我家通知時，會不會也有類似的擔憂？龍悅紅緩慢吐了口氣，按響了門鈴。

    叮鈴鈴的動靜迴蕩間，一陣腳步聲靠近，房門被拉開。

    出現在“舊調小組”等人眼前的是一名二十七八歲的紅河女子。

    她套著白色罩衫，衣物雖然陳舊，但清洗得很乾淨。

    陽光從外照入，讓屋內顯得窗明几淨，兩個孩子正圍在沙發邊，好奇地望向門口。

    他們面前的茶几上，擺放著一些舊世界城市廢墟裡發掘出來的童書。

    “你們是？”那名紅河女子遲疑著問道。

    她有些警惕，又有點凝重，彷彿有了不好的預感。

    龍悅紅見蔣白棉等人都保持著沉默，張了張嘴道：

    “你是韋特的妻子？”

    那名女子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

    她急促問道：

    “他，他在哪裡？”

    “他在冒險中死去了。”龍悅紅沒說韋特是自己殺死了自己。

    那名女子身體不自覺搖晃了兩下，追問道：

    “他屍體在哪裡？”

    “在北岸群山二號前進營地外面的樹林內，我們有做標記……”龍悅紅的話語逐漸流暢。

    群山之中能源寶貴，類似的死者不可能得到火葬，能有人給他們挖個坑埋掉，已經算是相當幸運了。

    畢竟在某些地方某些群體內，這也是食物。

    那名女子嘴唇翕動了一陣，最終吐出了一個單詞：

    “謝謝。”

    她聲音很低。

    蔣白棉看了商見曜一眼，示意他做個確認。

    商見曜用沒什麼痕跡的“推理小丑”完成了這件事情。

    那就是韋特的妻子。

    龍悅紅這這才拿出韋特的遺物，遞了過去：

    “這是他身上的物品。”

    韋特的妻子接過袋子，打開一看，臉上不可遏制地浮現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比韋特之前每一次回家時的收穫都要多！

    短短幾秒後，這位女子急切說道：

    “我該，我該給你們多少？

    “我聽科爾涅說過，這種事情都要分一部分給送還者當報酬者的，呵呵，韋特是他的假名……”

    說著說著，這女子眼眶紅了起來，聲音也出現了哽咽。

    龍悅紅正要推脫，蔣白棉開口做出了回答：

    “我們已經拿了自己那一部分。”

    她沒再寒暄，揮了揮手：

    “拜拜。”

    韋特的妻子抬手抹了下眼睛，重複起之前的話語：

    “謝謝。”

    商見曜對她笑了笑：

    “新生如日。”

    這莫名其妙的話語成功讓韋特的妻子愣住。

    “舊調小組”離開時，聽見後方傳來小孩的聲音：

    “媽媽，他們是誰啊？”

    “他們是爸爸的朋友。”

    “爸爸呢？爸爸為什麼還沒回來？”

    “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

    韋特妻子的嗓音始終保持著輕柔。

    …………

    給韋特隊友的家人送去“撫卹”後，“舊調小組”來到了紅巨狼區另一條街道。

    這是龍悅紅之前看到韓望獲背影的地方。

    他望瞭望周圍，猶豫著問道：

    “組長，這該從哪裡找起，一家一戶地詢問？”

    這範圍會很大。

    蔣白棉眼眸微轉，輕笑了一聲：

    “這也是我想提的問題。”

    “啊？”龍悅紅頓時有點茫然。

    蔣白棉笑著說道：

    “一次臨時考核，看你分析問題，處理事情的能力是否有提升。”

    組長，這怎麼能搞突然襲擊？龍悅紅竭力運轉起大腦。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進步

    見龍悅紅僵在那裡，憋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蔣白棉笑了笑：

    “放輕鬆，這又不是多急的事，可以慢慢想。”

    龍悅紅環顧了一圈，發現沒人有催促的意思，就連商見曜都只是無所事事地看著街邊景象。

    他焦急的狀態得到緩和，開始回想之前就已經掌握的那些情報。

    “老韓心臟出了問題，正在尋求合適的器官移植……

    “他之前是住在安坦那街這個黑市附近的……

    “對啊，黑市是最有可能弄到人體器官的，沒其他意外的情況下，老韓應該不會輕易搬家，而且還是搬到租金更貴的紅巨狼區……”

    一個個念頭浮現間，龍悅紅隱約把握到了追尋的方向。

    他張開嘴巴，斟酌著說道：

    “老韓應該是到這邊來辦事的……安坦那街和這裡距離不算近，走路可能得半個小時，對，他是有車的，他肯定會選擇開車過來，而既然開了車，那肯定是能停多近是多近……”

    龍悅紅越說越是順暢，甚至找到了思維激盪的感覺。

    這時，蔣白棉笑著挑了個小錯誤：

    “那不一定，如果老韓不想別人記住他的車，會選擇稍微停遠一點。”

    “嗯，但也不會太遠。”龍悅紅輕輕點頭，語氣裡逐漸多了幾分篤定，“也就是說，既然我們看見老韓在步行，那就說明他停車的地方在附近，他的目的地也在附近。”

    這樣一來，需要排查的範圍就大幅度縮小了。

    龍悅紅又望了眼韓望獲身影消失的那條巷子，發現新大陸般驚喜說道：

    “那裡沒法過車！”

    他似乎找到了韓望獲不把車輛直接停在目標地點外面的原因。

    最後那段路沒法通車！

    一旦有了這個猜測，韓望獲要去的地方就比較明顯了：

    那條巷子內的幾個社區、幾棟公寓！

    排查範圍再一次縮小，到了不那麼麻煩的程度。

    蔣白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接下來該怎麼做，你來主導。”

    “我來？”龍悅紅又是驚喜又是忐忑。

    他驚喜是得到了表揚，被組長認可了分析問題的能力，忐忑是擔心自己沒法很好地主導一次任務。

    “對，現在你就是龍悅紅龍組長。”蔣白棉笑著開起了玩笑。

    然後，她指了指商見曜：

    “這傢伙要是不聽你的，就大耳刮子抽他。”

    “對！”商見曜一副你快來試一試的模樣。

    龍悅紅當然不會當真，穩了穩心態道：

    “我們分頭詢問那幾個社區和那幾棟公寓出入口處的安保、門衛或者小商販，看他們有沒有見過老韓這個人。”

    “好。”白晨第一個做出了響應。

    “是，組長！”要不是環境限制，商見曜絶對會非常大聲。

    分組行動後，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們就有了收穫。

    龍悅紅和白晨找到了一棟公寓的門衛，用1奧雷從他那裡知道了一條重要線索：

    他看見過類似韓望獲的人，對方和一名矮小瘦弱的女子進了對面社區。

    “女人？”聽完龍悅紅的描述，蔣白棉略感詫異和好笑地重複了一遍，“老韓敢於正視自己次人的身份，願意和某位女性坦誠相對了？”

    “可能他只是選擇不脫衣服。”“舊調小組”內，能面不改色討論類似話題的只有白晨一個碳基人。

    格納瓦也行，但他是智能人，沒有表情，也沒有臉色。

    “單純的合作者？”龍悅紅提出了另一個可能。

    “器官提供者？”商見曜摸起了下巴。

    龍悅紅想像了一下：

    “這也太恐怖了吧？”

    誰願意和器官提供者真實相處的？

    這以後不會做噩夢嗎？

    蔣白棉正想拍手，說一句“好啦，進去問問不就知道了”，突然想起自己現在只是小組裡的普通組員大白，不得不重新閉上了嘴巴。

    看到組長似笑非笑的表情，龍悅紅才記起這是自己的任務：

    “我們進那個社區，找人詢問，嗯，注意著點那些人的反應，我怕他們通風報信。”

    有模有樣嘛……蔣白棉暗笑一聲，於心裡讚了一句。

    經過一番忙碌，“舊調小組”找到了幾位目擊者，確認韓望獲和那名女人進了三號樓。

    然後，龍悅紅再次做出了安排：

    蔣白棉、白晨守前門，格納瓦監控後面區域，防止可疑者察覺到動靜，匆匆離開。

    他和商見曜則進入三號樓，一家一戶地排查。

    上了四樓，敲響其中一個房間後，他們看到了一位外形精悍的壯年男子。

    “有什麼事？”那男子一臉疑惑和警惕地問道。

    他是紅河人。

    “你見過這麼一個人嗎？”龍悅紅拿出了韓望獲的肖像畫。

    那男子表情略有變化，旋即搖起了腦袋。

    “你見過啊。”商見曜笑著做起瞭解讀。

    那男子怔了幾秒道：

    “對，我見過，你們想問什麼？”

    “他找你有什麼事？”龍悅紅心中一喜，脫口問道。

    他主導的任務終於收穫了果實，而且過程頗為輕鬆！

    那男子微皺眉頭道：

    “他想邀請我參與一個任務，說比較危險，我拒絶了，呵呵，我現在不太想冒險了，只做有把握的事情。”

    “什麼任務？”龍悅紅略感疑惑地追問道。

    “我沒問，問了說不定就沒法拒絶了。”那男子頭腦非常清楚，“他住哪裡，我也不知道，我們只是以前認識，合作過幾次。”

    突然，商見曜壓低了嗓音，八卦兮兮地問道：

    “他是不是帶了女性同伴？”

    “嗯。”那男子不是太理解地說道，“一個生病的女人。這怎麼能作為隊友呢？雖然生病讓她願意接那個任務，但戰鬥力沒法保證啊。”

    生病……龍悅紅隱約明白了點什麼。

    出了社區，回到車上，他向蔣白棉、格納瓦、白晨通報了剛才的收穫。

    蔣白棉嘆了口氣道：

    “老韓這是在冒險籌集器官移植的費用？那名女性也有類似的困擾？

    “哎，線索暫時斷了，只能回頭去獵人公會，看有什麼高價值的任務。”

    “抓我們。”商見曜在旁邊做出提醒。

    蔣白棉白了他一眼：

    “先忙另外那件事情吧。”

    …………

    紅巨狼區，斯特恩街，25號。

    “黑衫黨”二老闆特倫斯接到了一個電話。

    “認不認識一個叫做桑日.德拉塞的男人和一個……”電話那頭是一名和各大黑幫關係匪淺，很有人脈的遺蹟獵人。

    特倫斯笑道：

    “這樣的名字，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編十個。”

    “我會把照片和資料給你，如果有線索，報酬不會少。”那名遺蹟獵人輕車熟路地說道。

    到了傍晚，特倫斯收到了相應的信件。

    他拆開之後，仔細一看，表情頓時變得略微古怪。

    照片上的那兩個人，他總覺得有點面熟。

    又看了眼髮色，他額角一跳，記起曾經幫人購買過染髮劑。

    念頭電轉間，特倫斯笑了起來，拿起電話，撥通了之前那個號碼。

    “沒有見過。”他回答得非常幹脆。

    怎麼能出賣自己的好兄弟呢？

    而且，雙方還有緊密的合作。

    此時此刻，房屋外面，街道拐角處，“舊調小組”新租來的車正靜靜停在那裡。

    商見曜之前已經拜訪過特倫斯，“加深”了雙方的友誼。

    其實，白晨有提議直接滅口，但想到特倫斯背後還有“超越靈性”教團，只是殺他未必能解決問題，又主動放棄了這個想法。

    …………

    忙碌了一天，“舊調小組”回到了烏戈旅館。

    進了房間，趁著蔣白棉洗漱，商見曜抬手看了眼左腕處的“盲目之環”。

    相應的力量已經回歸這條黑色髮絲編織成的奇特飾品。

    緊接著，商見曜捏了捏兩側太陽穴，倚著靠枕，閉上了眼睛。

    “起源之海”內，有黃金電梯的那座島嶼上。

    商見曜坐到了商見曜面前，將目光投向了半空中一道不容忽視的痕跡。

    那痕跡彷彿刺破了虛空，裡面有大量的紅色在洶湧翻滾。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紅色逐漸染上了金黃，又慢慢變成了橘色，彷彿在跟著陽光而變化。

    “利用它可以解決你嗎？”商見曜詢問起了商見曜。

    他的目光依舊望著半空。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三十八章 線索

    坐在黃金電梯外面的商見曜平靜回答道：

    “它同樣也能解決你們。

    “不會有一個遺漏。”

    商見曜依舊望著那道翻滾著紅色的痕跡，突然感嘆了一句：

    “迪馬爾科剩餘的力量沒什麼用啊。”

    “那是因為他已經死了，而‘盲目之環’的主人還活著。”黃金電梯門口的商見曜自然明白“對方”在說什麼。

    他原本想讓“宿命珠”殘存的力量和“盲目之環”內的氣息彼此制衡，結果，那青綠色的“珠子”直接被擠飛到了一邊，平白損耗了些能量，以至於只能勉勉強強再用一次。

    商見曜嘆了口氣：

    “我以為變成鬼會更凶一點。”

    說話間，他站了起來，繞著黃金電梯漫步，似乎在研究這座島嶼其他地方的情況。

    “你不考慮怎麼消除這個隱患？”黃金電梯門口的商見曜好笑問道。

    商見曜思考著說道：

    “先留著吧，說不定對面那位願意交個朋友，幫我們對付你。”

    “你還不明白嗎？你不解決你內心的問題，就永遠沒法真正地戰勝我，最多同歸於盡。”黃金電梯門口的商見曜冷靜開口，“我知道，你肯定會說，死就死，自有後來人，但那樣，你就永遠弄不清楚爸爸為什麼再也沒有回來。”

    商見曜認真想了想：

    “也是。”

    他表現得非常坦然，畢竟那是另一個自己。

    …………

    紅巨狼區，羅斯塔街19號，一棟自帶院落的樓宇。

    這是“最初城”執法機關“秩序之手”的總部。

    身材像牆一樣的沃爾拿著筆和紙，進入了會議室。

    一眼望去，他看到了好幾位熟人：

    金蘋果區秩序官的助手，身材修長、長相英俊的中老年紳士康斯坦茨；金蘋果區秩序官的另一名助手，和沃爾關係不佳的西奧多……

    ——雖然角鬥場事件屬於紅巨狼區，但因為涉及貴族，上面又很重視，所以金蘋果區秩序官德里恩也派了幾位得力幹將過來幫忙。

    主持這次會議的是紅巨狼區秩序官，沃爾的頂頭上司，特萊維斯。

    這是一位貴族，穿著剪裁得體的正裝，黑髮黑眸，輪廓深刻，自有幾分歲月沉澱出的氣質。

    特萊維斯環顧了一圈，見所有人都已經到齊，微微點頭道：

    “不需要我再重複這起案子的詳細情況了吧？”

    “不用。”沃爾用套著筆帽的鋼筆在紙上杵了一下。

    “重要性我想也不用我再強調了，這是元老院直接交給我們‘秩序之手’的。”特萊維斯說完，直接點名，“沃爾，你有什麼想法？”

    沃爾低頭看了眼紙上記錄的幾個關鍵詞，沉穩說道：

    “我最困惑的一點是，那幫人究竟做了什麼？

    “現場似乎沒人受到傷害，也沒誰丟失了重要物品。”

    “他們竊取了非常重要的情報。”特萊維斯態度相當不錯地回答道，“從馬庫斯身上。至於其他，不是你們能夠知道的，就連我也不是太清楚。”

    沃爾是新晉元老蓋烏斯的女婿。

    馬庫斯？康斯坦茨、西奧多和沃爾等人皆重複起這個名字。

    他們對視了一眼，發現彼此的表情裡或多或少都出現了一定的疑惑，

    馬庫斯雖然出身顯赫，但也受制於出身，既不能從政，也無法進入軍隊，就像一隻被圈養起來的珍稀動物，看似得到了尊崇，實際卻沒什麼地位。

    這樣的人能掌握什麼非常重要的情報？

    思緒翻騰中，西奧多發現自己竟然在和沃爾對視，忙用轉脖子的方式移開了目光。

    他完全沒有掩蓋自己的厭惡和嫌棄。

    沃爾再次提出了一個問題：

    “長官，對於那三名嫌疑者，還有什麼情報可以提供？

    “我是指實力方面的。”

    因為這件事情中似乎沒有發生過一場戰鬥，所以相關的信息幾乎不存在，而對奔走於第一線的秩序官助手、治安官來說，這非常重要，決定了在座每一個人的生命。

    特萊維斯望了眼自己的助手，讓他做回答。

    他的助手拿起一份資料，照本宣科地念道：

    “三個目標中至少有一個是覺醒者，屬於比較偏激，習慣於冒險，不太重視自己生命的類型，他擁有一件或者更多的超凡物品……

    “他們三個人的合作成功欺瞞過了一位‘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

    西奧多、康斯坦茨、沃爾等人原本都還比較平靜，可聽到後面那一句話，皆不可避免地有所動容。

    這件事情竟然涉及一位“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

    而那三個目標從這麼一位強者眼皮底下竊取走了重要情報！

    難怪元老院那麼重視……沃爾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我暫時沒什麼問題了，具體的思路目前還只是比較模糊的想法。”

    “你是打算從別人的提議裡獲取靈感？”黑髮褐眼、長相普通的西奧多嘲笑了一句。

    他頓了一下，邊思考邊說道：

    “目前的調查方向有這麼幾個：一，利用三名目標留下的影像做大範圍排查，但他們明顯做了偽裝，除非能正好找到認識他們的人，否則很難有什麼收穫；二，從他們來往的車輛入手；三，詢問馬庫斯，看平時有什麼陌生人嘗試過靠近他……”

    西奧多話音剛落，紅巨狼區一名治安官就補充道：

    “我已經調查過目標的車輛，它來自一家租車公司。租車者留了假名，同樣做了偽裝。”

    “該死，那些傢伙就不能認真核實下租車者的身份嗎？”紅巨狼區秩序官特萊維斯的另一名助手抱怨了一句。

    沒人回應他。

    在場所有“秩序之手”的成員都知道，以“最初城”的行政能力和灰土偏混亂的環境，這根本沒法實現。

    接著，一個個方向被提出，或被當場否定，或進入了調查流程，但始終沒有讓這些老手們眼前一亮的進展。

    等到最後，沃爾再次發言：

    “我提兩件事情：

    “第一，我當時其實有遇到那三個目標，但剛好發生了槍擊案，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讓我沒能做有效觀察……”

    他順勢提起自己去角鬥場借電樁充電的遭遇，末了道：

    “當時我沒有任何懷疑，但現在，我認為兩件案子可以並在一起，槍擊案應該是目標同伴為掩護他們離開做的努力。

    “從彈道痕跡上，我們可以推算出目標同伴是在哪裡射擊的，然後尋找目擊者。”

    西奧多頓時笑道：

    “目標的同伴肯定也做了偽裝。”

    “對，但任何一條線索都不能被輕易放過。沒有誰能始終保持完美，不犯錯誤，而錯誤也許就隱藏在那一條條看似沒什麼價值的線索裡。”沃爾毫不客氣地做出回應。

    康斯坦茨點頭表示贊同：

    “至少我們現在知道目標團隊很可能不止三個人。

    “這很重要。”

    沃爾環顧了一圈，表情逐漸變得嚴肅：

    “這是第一件事情。

    “第二，我在疑惑，當時除了我，只有兩名安保人員，槍擊案究竟在掩護什麼？”

    “其他街區的槍擊案不會對最高角鬥場的安保人員造成什麼影響，這只會使他們更加警惕。”康斯坦茨配合著分析道。

    沃爾點了點頭：

    “所以，我初步判斷，槍擊案是為了把我引開。

    “可為什麼要把我引開呢？我只是去找安保人員詢問停電的原因，看是否要等待。”

    聽到這裡，在場的秩序官助手和治安官們都沉默了下來，露出凝重的表情。

    以他們的經驗，不難想出可能的原因。

    “我懷疑，我見過那三個目標，未做偽裝前的他們。他們擔心被我認出，讓遠處同伴製造槍擊案將我引開。”沃爾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西奧多沒再針對他，皺眉說道：

    “可你剛才說過，不認識監控錄影內的那三個人，也沒因此產生熟悉感。”

    沃爾思考著說道：

    “這可以解釋：

    “我可能只見過他們一兩面，有過幾句對話，幾乎沒留下什麼印象。”

    “那該怎麼查呢？”西奧多問道。

    這時，主持這次會議的紅巨狼區秩序官特萊維斯沉聲說道：

    “去拜訪水晶意識教，請他們提供幫助，讓沃爾能瀏覽自己的記憶。”

    …………

    烏戈旅館，休整好的“舊調小組”回到大廳，準備退房。

    ——做了那麼大一件事情後，他們要陸續更換一批安全屋，和原本做一定“切割”了。

    看著烏戈辦理退房手續時，商見曜突然問道：

    “有什麼辦法找到一個人？只知道姓名、長相和大概居住區域的情況下。”

    “發佈任務給遺蹟獵人。”烏戈抬頭看了一眼，“或者找那些自稱能預見人和事的僧侶。”

    僧侶……蔣白棉無聲自語間，商見曜“哦哦”了兩聲，轉而說道：

    “我們在北岸群山遇到夢魘馬了，它正在追求那頭白狼。”

    這一瞬間，向來沒什麼表情的烏戈似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很快恢復了正常，望向“舊調小組”眾人道：

    “有個人想見你們。”

    誰？龍悅紅下意識就想這麼問。

    蔣白棉則斟酌著開口道：

    “你的朋友？”

    “算是吧。”烏戈做出了回答。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點

    烏戈的朋友想見我們？為了夢魘馬的事情，想合作抓捕它？有小沖在，誰敢啊……龍悅紅疑惑之中只能想到這麼一個理由。

    小沖的噓聲讓他印象深刻，精神和身體都是如此。

    蔣白棉沉吟了片刻道：

    “可以啊，多個朋友多條路。

    “但得由我們來決定見面的時間、地點和方式。”

    烏戈雖然不太理解朋友和路為什麼能聯繫在一起，但還是點了點頭：

    “好。”

    呃……這個回答有點出乎龍悅紅意料。

    在他看來，烏戈老闆是沒資格代替他朋友直接答應下來的，他只是一個傳話的中間人。

    烏戈看了他一眼，簡單補了一句：

    “他知道你們會這麼要求。”

    “那他知道我們會挑哪天哪個地方以哪種方式見面嗎？”商見曜好奇追問。

    “他不是那些自稱能預見人和事的僧侶。”烏戈完全沒有被噎住，平靜做出了回答。

    蔣白棉製止了商見曜接下來的話語，輕輕頷首道：

    “等我們確定了時間和地點再通知你。”

    …………

    “也不知道烏戈老闆的朋友找我們做什麼。”車輛啟動中，後排位置的龍悅紅側頭瞄了眼旅館。

    “誰知道呢？”蔣白棉呵呵一笑，“反正該拒絶就拒絶，沒必要顧忌。”

    她望著後視鏡，正色補充道：

    “這也提醒我們，得儘早和之前的人與事做一定的切割，要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找上門了。

    “你們想想，如果我們沒有退房，還時不時回來住旅館，那拒絶烏戈的朋友後，是不是得擔心被人出賣？”

    你們專指龍悅紅。

    “舊調小組”這段時間在忙著處理之前那些安全屋，更換一批新的。

    “也是。”龍悅紅在類似方面向來膽小，忍不住問道，“還有哪些需要注意，提前處理的？”

    和他隔了一個格納瓦的商見曜抬手摸起了下巴：

    “三點。”

    等龍悅紅擺出傾聽的架勢，商見曜笑了起來：

    “一，不能讓你說出‘總算安全了’‘應該沒什麼事了’‘可以回公司了’之類的話語……”

    我已經很注意了……龍悅紅一邊在心裡咆哮，一邊“呵”了一聲：

    “要是那麼靈，我就反著說。”

    “剩下兩點呢？”開車的白晨自動忽略了前面的話題，詢問起商見曜。

    商見曜臉色逐漸嚴肅：

    “懸賞任務給的人物肖像和特徵描述裡，都有體現‘盲目之環’，我怕‘反智教’那位‘牧者’偶然注意到，確認我們是獵殺真‘神父’的兇手，摻和進追捕我們的事情。”

    “那確實比較麻煩。”蔣白棉點頭表示了認可。

    “牧者”布永可是能大範圍翻看他人記憶的覺醒者。

    “單獨只是‘反智教’，問題倒是不大。”蔣白棉進一步說道，“我們都有預防類似的能力。現在我最擔心的是，‘反智教’為了報復我們，匿名給‘秩序之手’提供幫助。”

    “秩序之手”是“最初城”治安機關的名稱。

    “那會怎麼樣？”龍悅紅急切問道。

    蔣白棉“嗯”了一聲：

    “比如，治安官沃爾那個點，被小白調虎離山引走的他，事後會不會思考為什麼要引開他？

    “他很可能會懷疑曾經見過我們，這也是事實，但我們照面已經是不少天前的事情了，也沒什麼過多的交流，他要回憶起來非常困難，需要足夠的契機，而有了‘反智教’的介入，就不一樣了。”

    “反智教”內不少覺醒者是玩弄記憶的專家，“牧者”布永更是其中的翹楚。

    “如果治安官沃爾記起了你們，事情會變得相當麻煩。”格納瓦開口說道。

    知道馬庫斯遺留的話語後，他最近都有點沉默，只偶爾才參與討論。

    龍悅紅聽得一陣心驚，自我安慰般道：

    “我記得組長和，和喂當時都做了偽裝。”

    見公司情報員“加里波第”前，商見曜和蔣白棉確實有做一定的偽裝。

    “對。”蔣白棉點了點頭，“但喂也說過，以我們的身高和人種，還是太顯眼了，而且，那個時候的我們可沒有預防‘反智教’對記憶的翻看，這麼一步步追查下去，‘秩序之手’遲早能弄出接近我們真實樣貌的肖像畫，到時候，和獵人公會內部的照片一對比，就知道我們誰是誰了。”

    龍悅紅悚然一驚：

    “那我們應該遠離獵人公會啊！”

    可這幾天，“舊調小組”去了獵人公會不止一次。

    蔣白棉笑了笑道：

    “調查也是有過程，需要時間的，他們沒那麼快，之後注意著點就行了。”

    龍悅紅舒氣的同時想起了一個問題：

    “我們不是還要去獵人公會看有什麼高懸賞的任務，找出老韓嗎？”

    商見曜笑了：

    “看任務的是瑞文，和張去病有什麼關係？”

    對啊，偽裝之後又沒人知道我們是錢白團隊的……等“秩序之手”調查到那一步，發現錢白團隊接了抓捕錢白團隊的任務，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龍悅紅這才發現自己緊張則亂。

    他下意識問道：

    “瑞文是誰？”

    “我剛編的紅河語名字。”商見曜興緻勃勃地問道，“你要取一個嗎？瑞德怎麼樣？”

    龍悅紅吐了口氣，決定忽略這傢伙。

    下一秒，他記起另一件事情，脫口問道：

    “你不是說要注意三點嗎？這才講了兩點。”

    “我們剛才討論的不是第三點嗎？”商見曜詫異。

    “……”龍悅紅用了十幾秒才想明白商見曜的第三點指的也是治安官沃爾。

    …………

    最初城，某個府邸內。

    一道人影收到了手下反饋的線索。

    對真“神父”之死的調查有了進一步的收穫。

    看了眼肖像畫上位於左腕處的，彷彿人類頭髮編織成的奇特飾品，那人影握著紙張的手不自覺捏緊了一點。

    …………

    “秩序之手”，物證部門。

    沃爾坐在一名同事面前，結合電腦上呈現的各種眉形、眼型、鼻型，描述著自己記憶中那兩個人的長相。

    經過一次次反饋一次次調整，那名物證部門的“秩序之手”成員指著電腦屏幕上的一男一女肖像畫道：

    “是這個樣子嗎？”

    沃爾仔細看了幾秒，長長地吐了口氣：

    “對。

    “差不多。”

    這至少比前面幾次要像很多。

    緊接著，沃爾又補了一句：

    “他們很可能還做了偽裝。”

    “可以結合這次的偽裝，做一定的對比還原。”那名物證部門的“秩序之手”成員表示現有技術可以支持這麼做，不過，他又強調了一句，“對結果也不要抱太大期待就是了。”

    “大概得多久？”沃爾問道。

    操縱著電腦的那名“秩序之手”成員回答道：

    “不確定，看情況。”

    他未做任何承諾。

    沃爾點了點頭，站起身道：

    “那我先去追查另一條線了，當時受傷的人看來也有問題。”

    …………

    晚上，到了約定的時間，“舊調小組”打開無線電收發報機，等待公司的指示。

    可一直到結束，他們都沒有收到來自“盤古生物”的電報。

    “這也隔得太久了吧？”龍悅紅皺眉說道。

    正常來說，公司短則當晚，長則兩三天，就會回覆“舊調小組”的彙報或者請示，而這一次，隔得實在是太久了。

    這讓龍悅紅忍不住懷疑，電報是不是根本沒發送成功，被吳蒙或者類似的強者劫持了。

    當然，這只是他隨便一想，“舊調小組”當時有收到確認信息，而這是按照密碼本來的，外人根本不清楚，很難偽造內容，除非對方能通過有限的幾次電報就總結出規律，破解掉密碼。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笑道：

    “這說明回覆的流程變長了，而這意味著問題的重要性上升了。”

    白晨彷彿明白了點什麼地問道：

    “董事會？”

    啊，我們這次的收穫上董事會了？龍悅紅突然有些緊張。

    這可是能決定“盤古生物”每一名員工生死存亡的機構。

    蔣白棉笑著點頭：

    “看來公司也很重視啊。

    “就是董事會不可能為我們提前召開，得等一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