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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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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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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6 01:31: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合唱”

    本來探頭望向那邊的龍悅紅猛地縮回了腦袋,心臟不由自主加快了跳動。

    死人!

    從七層抬下來的板條箱內,裝的是一個死人!

    蔣白棉側過了身體,背部貼住了走廊一側的牆壁。

    與此同時,她探出左手,抓住商見曜的肩膀,將他硬生生拽到了房間門口。

    白晨則相當敏捷地一個後撤步,回到了房間內。

    難以言喻的安靜裡,摩擦聲、木板合攏聲相繼從樓梯位置傳了過來。

    蔣白棉略微前傾身體,小心翼翼地望向了那個地方。

    她看見那兩名木訥的灰袍僧人重新抬起了板條箱,往下層走去。

    整個過程中,哪怕出現了意外的摔倒和板條箱的掉落,他們也沒有任何對話,沒有半點交流。

    而更令人奇怪的是,他們還沒有觀察四周,確認是否有人看見。

    等這兩名灰袍僧人消失在了樓梯口,蔣白棉轉過腦袋,用手部動作示意“舊調小組”另外三名成員跟自己返回房間。

    看著組長關好了房門,龍悅紅又驚又懼地小聲說道:

    “這就是被惡魔引誘擅自進入第七層的下場?”

    成為一具屍體!

    蔣白棉抬手了摸了摸耳蝸,勉強弄清楚了龍悅紅在說什麼。

    她沉聲說道:

    “未必是被惡魔引誘。”

    見龍悅紅表情微變,蔣白棉補充道:

    “也可能是基於別的原因才進入第七層。

    “總之,剛才那具屍體應該是一名僧人,從他沒有頭髮這點可以初步判斷。他死亡的原因看起來像是窒息。”

    至於是怎麼窒息的,光靠較遠距離下這麼一兩眼,蔣白棉根本沒法得出結論。

    不管怎麼樣,龍悅紅對此只有慶幸:

    “還好我們沒有相信敲門者,魯莽地潛入第七層,要不然,現在被裝入板條箱抬下來的就是我們了。”

    “那樣的話,我想申請配一首歌。”商見曜想像起龍悅紅描述的那幕場景。

    可惜的是,沒人問他究竟想配哪首歌。

    蔣白棉跳過了他的發言,直接回應起龍悅紅:

    “殺死那名僧侶的,甚至說引誘他上去的,不太可能是敲門者。”

    “呃……”龍悅紅一時有點轉不過彎。

    白晨抿了下嘴唇:

    “確實,如果敲門者想讓我們去第七層,這兩天就該收斂一點,不會再製造什麼詭異的死亡,免得被我們撞見,徹底打消念頭。”

    “也是啊……”龍悅紅緩慢點了下頭。

    商見曜一臉正經地幫忙補充:

    “按照上面有一位‘佛之應身’和一個惡魔看,誰是敲門者,誰是殺死剛才那名僧侶的存在?”

    龍悅紅險些脫口而出“當然是惡魔在敲門,引誘我們”,可轉念一想,這不就是在說“佛之應身”讓進入第七層的僧侶詭異死亡,並使“舊調小組”剛好碰上,以嚇阻他們嗎?

    這樣一來,究竟誰是佛,誰是魔?

    “如果是‘佛之應身’用敲門的辦法暗示我們上去,那殺死剛才那名僧侶阻止我們的就是惡魔了。”蔣白棉剛才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可‘佛之應身’想見我們,直接通過看守第七層的‘圓覺者’不就行了?這簡單,方便,快捷!難道他見我們的目的,連‘水晶意識教’的圓覺者都不能知道?”

    “也可能第七層的情況比我們想像的還要複雜,‘佛之應身’也許與敲門、殺人都沒關係,只是在努力地鎮壓,維持平衡。”白晨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對對對,說不定他也分裂成了九,九八十一個,有想誘殺我們的,有想借我們之手做某些事情的,有想阻止這一切的,有居中調和的,有在旁邊敲木魚唸經的……”商見曜越說越是興奮。

    蔣白棉雖然覺得這聽起來很是荒誕和瘋狂,但考慮到“菩提”領域的代價就有類似的選擇,又認為商見曜的說法有可能就是真相。

    她吐了口氣道:

    “和這種層次的存在聯繫在一起,往往就等於危險。

    “我們還是不做不錯比較好。”

    龍悅紅恨不得舉雙手雙腳贊成,白晨也覺得這是最理智的選擇。

    商見曜看了又睡過去的“加里波第”一眼,嘆了口氣道:

    “如果真是這樣,我還挺想向他請教怎麼容納自身的。”

    相同代價且更高層次的覺醒者可不是那麼好碰上。

    不過,那一切都是商見曜的猜測,未必是真的。

    到了晚上,蔣白棉再次利用無線電收發報機,將這兩天的遭遇大致描述了一遍。

    為了不被禪那伽等僧人察覺,她沒提五大聖地,之前也叮囑過商見曜等人平時不要再去想類似的事情,打算等回了公司,再申請去鋼鐵廠廢墟,看這個聖地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電報即將發完時,悉卡羅寺廟周圍區域某些街道內,傳出了貓叫的聲音。

    “嗷”,“嗷”,“嗷”!

    這略顯淒厲,似乎在忍受著某種痛苦。

    一時之間,好幾個地方都有特點不同但同樣淒厲的貓叫響起,此起彼伏,交相輝映。

    “現在這個季節也有貓發情啊……”白晨望著窗外,低聲自語了一句。

    “還沒到最熱的時候。”蔣白棉結束工作,抬起了腦袋。

    白晨點了點頭:

    “也就是紅巨狼區這邊能有,青橄欖區根本不會出現活著的貓,呃,有特殊能力的除外。”

    青橄欖區不少人每天都吃不飽,看到老鼠都試圖啃兩口。

    白晨話音剛落,商見曜已是衝到了窗口,對著外面,張開了嘴巴:

    “喵嗚!”

    “……”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對此既意外,又不意外。

    類似的事情,商見曜又不是第一次做。

    去年小組初到地表時,他就有用“嗷嗚”與遠方的嚎叫“合唱”。

    蔣白棉邊等待公司的確認回電,邊望向商見曜,想讓他安分一點。

    就在這時,她看見商見曜拿出了藍白色的擴音器。

    擴音器……

    蔣白棉目光有點發直的同時,商見曜將擴音器湊到了嘴邊:

    “喵嗚!”

    這一聲貓叫遠遠迴盪開來,震得那些發春的貓都停止了慘叫。

    “嗷嗚!”商見曜又換了種叫法,聲震雲霄。

    有器材的,就是不一樣。

    下一秒,商見曜、蔣白棉等人心中響起了禪那伽的聲音:

    “還請施主安靜一點,夜晚不宜吵到他人。”

    “確實,這不禮貌。”商見曜有錯就認,開口說道,“對不起。”

    他將藍白色的擴音器塞回了戰術背包內。

    終於安靜了……龍悅紅在心裡舒了口氣。

    這麼一直到了睡覺的時候,蔣白棉看著躺於床上的商見曜,突然問道:

    “會有效果嗎?”

    “很難。”商見曜嘆了口氣。

    啊?負責值夜的龍悅紅一臉茫然。

    過了十幾秒,他才隱約明白了組長在問什麼,明白了商見曜之前並不是單純的病情發作。

    他也許大概可能想憑藉無法阻止的一時腦抽,引起安眠貓或者夢魘馬的注意。

    不行,不能再想了,要不然禪那伽大師會聽到的……龍悅紅趕緊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明天的早餐是什麼上。

    哎,也沒什麼好想的,不是燕麥粥加麵包,就是燕麥粥加吐司。

    …………

    金蘋果區,布尼街22號,變革派領袖蓋烏斯的家裡。

    作為這位元老的女婿,治安官沃爾又一次上門拜訪。

    他進了書房,看著岳父呈鷹鈎狀的鼻子,坐到了書桌對面。

    其實,沃爾不是太明白,自己岳父作為東方軍團的軍團長,這次來最初城參加元老會議,並召集公民集會後,為什麼遲遲不返回軍隊。

    “說吧,有什麼新的情報?”蓋烏斯身體略顯放鬆地後靠住椅背。

    沃爾沒有隱瞞:

    “我從一名叫老K的線人那裡得知,之前那個接觸馬庫斯,竊取到某些秘密的隊伍來自‘盤古生物’。”

    “‘盤古生物’……”蓋烏斯重複了一遍,略感釋然地說道,“難怪他們會對北安赫福德區域的事情感興趣,那裡確實是他們的重點,不是假象。”

    沃爾聽得一頭霧水。

    …………

    清晨時分,天剛濛濛亮。

    “舊調小組”聽見了敲門聲。

    “早餐來了。”龍悅紅雖然嫌棄悉卡羅寺廟的早餐就那麼幾樣,但肚子餓的情況下,即使每天重複同樣的食物,他也可以接受。

    他走了過去,拉開了房門。

    外面不是他們熟悉的年輕和尚,而是一名看起來頗為沉默的灰袍僧侶。

    這僧侶同樣是紅河人,擁有較為深刻的五官和碧綠的瞳色。

    和禪那伽相似,他也很瘦,只是還沒到接近脫形的程度。

    “幾位施主,新任首席請你們過去一趟。”這灰袍僧侶豎掌於胸前,行了一禮。

    “為什麼?”商見曜搶先問道。

    那灰袍僧侶語速不快不慢地回答道:

    “關於你們這幾天晚上聽見的奇怪聲音。”

    要給個解釋,或者做出處理了?蔣白棉邊轉動念頭邊輕輕頷首。

    她沒有拒絶那名灰袍僧侶。

    作為“囚犯”的他們也沒資格拒絶。

    跟著灰袍僧人,“舊調小組”四名成員出了房間,一路走到了樓梯口。

    灰袍僧侶回頭看了商見曜、蔣白棉等人一眼,邁步踏足了向上的階梯,意思似乎是跟著我。

    這是去第七層啊……蔣白棉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第七層!她的瞳孔驟然放大,伸出的腳凝固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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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6 01:31: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八十章 七樓

    邁出腳步之後,蔣白棉才發現灰袍僧侶要帶著自己等人上悉卡羅寺的第七層。

    這是“水晶意識教”那位“佛之應身”沉睡的地方,貿然進入會詭異死去!

    蔣白棉腹部肌肉一下緊繃,強行將伸出去的右腳往後扯動。

    與此同時,她沉聲喝道:

    “停!”

    商見曜幾乎和她不分先後有了反應,腰背微微弓起,望著那名灰袍僧人的眼眸變得幽暗而深邃。

    “矯情之人”!

    他第一時間使用了“矯情之人”。

    得到蔣白棉提醒的龍悅紅和白晨下意識想要停住,但沒法克服慣性,一時有點踉蹌。

    這個時候,單腳站立強行穩住了平衡的蔣白棉伸出了左掌。

    一團銀白色的電光急劇膨脹,擊穿空氣,啪地落到了那名灰袍僧人的軀幹位置。

    可這灰袍僧侶的表情依舊木然,沒有半點變化,眸光更是毫無波瀾,彷彿遭受電擊的不是自己的身體。

    同樣的,商見曜的“矯情之人”也未能在他身上遺留什麼痕跡,他保持著沉默呆板的態度,半轉過身體,立在那裡,沒做任何不理智的行為。

    剎那之後,這灰袍僧侶碧綠的眼眸內有奇異的光芒亮起,就像臉上鑲嵌了兩枚固化著“宿命通”的菩提子。

    恍惚間,龍悅紅回到了公司,根據分配到的結果,和一名女性結了婚。

    之後,他轉至內部崗位,勤勤懇懇工作,養育著一男兩女。

    隨著年紀增長,他身體逐漸變差,但基因改良的效果讓他不至於經常得去醫院,等過了七十,他真正體會到了衰老,體會到了死亡一步步臨近的恐懼和無奈。

    更讓他難過的是,他妻子和大女兒相繼罹患了“無心病”,可他只能看著,無能為力。

    各種各樣的痛苦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讓他忍不住去想:作為人,這一輩子,是不是總是與苦難為伴,無法解脫?

    彌留之際,他看見了一個籠罩於琉璃光芒中的世界,那裡菩提密佈,高塔林立,黃金、白銀、水晶、琥珀等遍地都是,點綴著眾多的房屋。

    那裡是安寧的,祥和的,是沒有饑餓和痛苦的,龍悅紅覺得這就是自己所期待的一切,於是往那個世界邁出了步伐。

    商見曜化身成了野獸,時而“嗷嗚”嚎叫,時而撕咬別的動物,在渾渾噩噩之中度過了短暫的一生。

    年邁的他終於被別的野獸獵捕,成為了對方的食物。

    被撕咬的痛苦中,他腦海裡彷彿有聲音在說:

    “這樣的狀態是否是你想要的?”

    迷迷糊糊間,商見曜看到了教室,看到了孩童,聽到了講課聲和誦唸聲。

    他不受控制地唱了起來:

    “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啊,啊,勤修苦練來得道,脫胎換骨變成人……”(注1)

    這一刻,正在上課的老師和孩子都似乎呆住了。

    然後,商見曜走了進去。

    白晨站在荒野之中,雙手分別持著“冰苔”和“聯合202”。

    她不斷地奔跑著,射擊著,將一名名試圖攻擊自己的荒野強盜、流浪者、次人打翻在地。

    鮮血因此流出,染紅了大地,濃烈的腥味鑽入了白晨的鼻端。

    這樣的生活似乎永恆不變,一天復一天,一年又一年,白晨總是在戰鬥和搏殺之中。

    這讓她既充滿憤怒,又身心疲憊,直至一個不小心,被人一槍打中。

    砰!

    白晨感受到了身體的劇烈疼痛,也有了終於解脫的欣喜。

    可隱隱約約中,她發現自己還會活過來,還會繼續這樣的逃與殺。

    不……這個時候,她看見了一座城市,不大但安寧。

    這裡有著足夠的秩序,人們不再瘋狂地彼此殘殺。

    白晨抿了抿嘴唇,迫不及待地奔了進去。

    蔣白棉回到了實驗室內。

    她每天都在忙碌地實驗,欣喜於一個個結論的得出。

    她的生活沒有饑餓,沒有寒暑,沒有疲憊,只有專注和超然。

    可忽然之間,她開始衰老,身體變得不潔淨,整個人煩躁不安。

    這樣的狀態無從擺脫,一直到她瀕臨死亡,即將沉睡於沒有知覺的永恆黑暗中。

    她努力地掙扎,不想就這樣昏迷過去,對世間之事再沒有任何感應。

    終於,她探出的手觸碰到了一扇門。

    這對開的深黑大門後,大地豐饒,陽光燦爛,沒有饑荒,沒有怪物,沒有感染,也沒有病痛和衰老。

    蔣白棉雙手交替,竭力往門內爬去。

    “六道輪迴”!

    同時降臨的“六道輪迴”!

    人類之苦難,畜生之無智,修羅之殺戮,天人之衰劫。

    “舊調小組”四名成員就這樣以不同的姿態邁開步伐,登上了通往第七層的樓梯。

    他們一步步往上,很快就踏足了安靜無人的七樓過道。

    這個時候,商見曜腦子一抽,思維一跳,切換了人格。

    他彷彿清醒了一點,下意識回頭,望向樓梯口。

    那灰袍僧侶立在那裡,臉龐一片青紫,舌頭吐了出來。

    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窒息身亡了。

    撲通!

    灰袍僧袍重重摔在了樓梯上,滾了兩三階。

    隨著他的死亡,“六道輪迴”的效果消失,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有點茫然地停住了腳步,將目光投向聲音發出之地。

    然後,他們看見了那具屍體。

    看見剛才無視“矯情之人”和高壓電擊影響的灰袍僧侶變成了屍體。

    屍體表面,除了電流帶來的多處焦黑痕跡,只剩下窒息的種種表徵。

    這一刻,龍悅紅腦海內閃過的第一個想法是:

    糟糕,他用自殺的方式誣陷我們……

    至於為什麼是自殺,因為周圍沒有別的人。

    蔣白棉心中一驚的同時,環顧了一圈,脫口而出道:

    “這是第七層?”

    “理論上是,除非我們多走了一層,到了第八層。”商見曜做出了回答。

    而悉卡羅寺沒有第八層。

    我們到了第七層?不知不覺就到了第七層?龍悅紅的身體驟然緊繃。

    悉卡羅寺的第七層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除了極少數人,所有進入者都會悄無聲息地詭異死去!

    引他們到第七層的那名灰袍僧侶就已經在通風良好的樓道里窒息身亡了!

    白晨同樣緊繃,直接說道:

    “趕緊離開!”

    她話音剛落,過道里就颳起了一陣風。

    嗚的聲音迴蕩中,距離“舊調小組”很近的一個房間發出了吱呀的動靜。

    哐當!

    對應的房門向後敞開,撞在了牆壁上。

    過道兩頭的濛濛微光下,那片沒有路燈的區域影影綽綽。

    蔣白棉看見,已然敞開的房間門口,幽深而黑暗,彷彿能吞噬一切光芒。

    “從左邊數,這應該是第三個房間。”商見曜說出了自己的觀察結果。

    悉卡羅寺,七樓,第三個房間……這不就是敲門者暗示的地方嗎?龍悅紅險些倒吸一口涼氣。

    他不知道這個時候逃跑來不來得及,但覺得這是唯一的選擇。

    白晨同樣如此,認為此地不宜久留。

    轉瞬之間,他們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召喚。

    那個房間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召喚他們。

    這讓他們逃跑的意志出現了明顯的動搖,沒有第一時間奔向樓梯口,呆在了原地。

    “過來吧……”

    “過來吧……”

    “過來吧……”

    隱約間,彷彿有悠長的聲音在“舊調小組”四名成員心中響起。

    “就不!”商見曜對自己使用了“矯情之人”。

    他也沒忘記給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附加這個影響,讓他們能對抗召喚。

    “我就在這待著,哪都不去!”龍悅紅喊出了聲音。

    “矯情”狀態之下,他既不願意響應召喚,又不想逃跑。

    蔣白棉的反應和商見曜類似,定了定神,沉聲下達了命令:

    “往樓梯口撤。”

    她話音未落,敞開的房門就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推動,試圖合攏。

    嗚的風聲變急,房門合攏的速度放緩了很多。

    就在這扇深紅色木門即將完全關閉之際,有道似乎多年未曾說話的沙啞嗓音艱難傳出:

    “霍姆……霍姆……”

    砰!

    那扇房門徹底關閉,擋住了所有的動靜。

    注1:引自《青城山下白素貞》,原唱莊惠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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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八十一章 扔

    砰!

    房門關上的聲音裡,蔣白棉突然感覺空氣變得稀薄。

    不,不是稀薄,而是粘稠,粘稠到彷彿凝成了實體,變成了鐵板,讓人根本沒法吸取。

    不僅如此,這樣的空氣還在收縮,如同一雙鐵手,要遏住蔣白棉的喉嚨,如同一層層蓋下來的泥土,要將人掩埋。

    蔣白棉用力扭過了腦袋,看見龍悅紅和白晨的臉色、表情都變得不太正常。

    雖然就窒息來說,反應不會這麼快,但龍悅紅就像真的進入了鬼故事,脖子不知被誰用力掐住,整個人都變得昏昏沉沉。

    他竭力掙扎,試圖反抗,卻因為周圍空氣的“凝固”,被限制了動作。

    而且,他周圍根本沒有人,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擺脫現在這種困境。

    人最無奈的就是,你根本找不到你的敵人。

    蔣白棉見狀,腰腹猛地發勁,強行移動兩步,來到了龍悅紅身邊。

    她探出了左掌,抓住了龍悅紅的肩膀。

    然後,她一個用力,提起了龍悅紅,就像扔鉛球一樣,直接將這名隊友甩向了樓梯口。

    以龍悅紅的體重,依舊輕飄飄飛了起來。

    砰!

    他撞到了樓梯一側的牆上,反彈至階梯中段,翻滾著往下而去,速度極快。

    臉部、背部不斷與樓梯碰撞間,龍悅紅摔得頭暈眼花,無力阻止。

    也就是兩三秒的時間,他滾到了樓梯拐彎處。

    龍悅紅驚奇地發現,那種被掐住脖子的感覺弱了不少,自己的呼吸恢復了一些。

    這裡空氣的粘稠程度明顯比第七層的要弱很多!

    顧不得思考為什麼,龍悅紅依靠本能、經驗和慣性,往連接著第六層的階梯滾去。

    啪啪啪的聲音裡,他終於回到了第六層。

    這一刻,他只覺周圍的空氣是如此清新,如此美妙,如此令人感動。

    龍悅紅飛向樓梯口的時候,商見曜一臉遺憾地將目光從他身上收回,投向了白晨。

    蹬蹬蹬!

    商見曜就彷彿拖著上百斤的事物在奔跑,表情都猙獰了起來。

    幾步之間,他已來到了白晨側後。

    他抬起了右腿,照著白晨的屁股猛地踹了過去。

    這個過程中,他似乎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了出來。

    白晨不受控制地“飛”向了樓梯口,化作滾地葫蘆,一層層落往下方。

    這個時候,蔣白棉和商見曜才各自憋著呼吸,奔向通往第六層的樓梯。

    他們用盡了全身力氣,彷彿在面對一個無形的、強大的、無處不在的、越來越厲害的敵人拖拽。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蔣白棉和商見曜一前一後抵達了樓梯口。

    接著,他們護住頭臉,依靠重力的加持,翻滾往下。

    一路滾回第七層後,蔣白棉終於感覺空氣變得正常。

    她一個鯉魚打挺站起,看了依舊暈乎乎的龍悅紅和白晨一眼,沉聲說道:

    “先回房間!”

    剛才他們的反應要是慢上那麼一點,全組人都可能會留在第七層,以屍體的形式。

    那種窒息感,那種掩埋感,是越來越強的!

    空氣中,窒息的感覺殘存,“舊調小組”四名成員相繼返回了“加里波第”所在的那個房間。

    至於樓梯上的灰袍僧侶屍體,他們來不及管,也不敢管。

    關上房門後,商見曜掃了眼鼻青臉腫的龍悅紅,對蔣白棉抱怨了一句:

    “你應該扔小白的。”

    很顯然,他更想踹龍悅紅的屁股。

    蔣白棉“呵”了一聲:

    “根據小組戰術手冊,優先照顧距離更近的那個。”

    是啊是啊,我才不想被直接踹飛……龍悅紅本想這麼說,可卻發現白晨臉部的青腫之處並不多,她似乎在被踹飛的過程中,反應了過來,提前護住了頭部。

    相比較而言,第一個滾樓梯的他,雖然還沒到腫成豬頭的地步,但也處處淤青。

    他不敢埋怨組長扔得太用力,讓自己來不及反應,只能無奈地自嘲運氣不太好。

    這時,白晨強行將話題拉回了正軌。

    她沉聲說道:

    “我感覺七樓的人不止一位。”

    有人在試圖迷惑“舊調小組”,讓他們進那個房間;有人在阻止房門的打開;有人努力地傳出信息;有人殺人滅口……這些行為之中的部分彼此矛盾,根本不像是一個人能做出來的。

    “從剛才的情況看,至少有兩個人在互相對抗,我們只是其中一種道具。”蔣白棉點了點頭。

    她隨即望了商見曜一眼:

    “但也不排除那位和喂類似,人格出現了分裂,而且在現實中都會互相牽制,長期對抗。”

    “我就說嘛!”商見曜一臉我早有預見的表情。

    他之前就在假設“佛之應身”有九九八十一個“人格”。

    龍悅紅回憶著說道:

    “我記得開門和關門是同時存在的,出現了明顯的拉鋸。

    “如果真是人格分裂,還能直接左右互搏?”

    這約等於一名覺醒者不依靠道具就能同時使用兩種能力。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蔣白棉側頭望向了商見曜。

    商見曜略顯遺憾地做出了回答:

    “現在還不行,等進了‘心靈走廊’也許可以。”

    “所以,‘人格分裂說’還不能完全證實,‘被鎮壓的惡魔說’也有一定的可能。”蔣白棉思索著說道,“不過嘛,這不是問題的重點,畢竟我們已經逃回來了,之後牢記不管怎麼樣都不要去第七層就行了。現在的重點是,房間內那位竭力傳出的‘霍姆’是什麼意思?”

    “法赫大區霍姆生殖醫療中心?”龍悅紅首先就想到了這個。

    白晨跟著點頭:

    “我覺得就是指這個,房間內那位希望我們去五大聖地之一,廢土13號遺蹟的霍姆生殖醫療中心,那裡或許藏著什麼他想我們發現的秘密。”

    “嗯。”蔣白棉輕輕頷首。

    顯然,她也是這麼想的。

    純粹就單詞而言,霍姆是低地、小島的意思,沒特別的指向,至少“舊調小組”目前想不到有什麼符合條件的地方。

    “我現在有點傾向惡魔說了。”商見曜突然插嘴。

    其實我也是……龍悅紅在心裡小聲應了一句。

    廢土13號遺蹟某個地方可是封印著恐怖“惡魔”吳蒙的,現在,悉卡羅寺第七層三號房間內那位又想讓“舊調小組”去廢土13號遺蹟的霍姆生殖醫療中心。

    結合“佛之應身”鎮壓著一名惡魔的傳聞,很難不讓人產生類似的聯想。

    可這樣一來,就會得出“佛之應身”殺灰袍僧侶滅口的詭異結論。

    蔣白棉還未回應,商見曜已興緻勃勃地詢問:

    “要去嗎?”

    “再說吧。”蔣白棉敷衍道,“即使霍姆生殖醫療中心不等於那個秘密實驗室,危險也不會少,我們還是向公司彙報,看能得到什麼提示吧。”

    說完,她若有所思地環顧了一圈:

    “每當我們討論類似的事情,禪那伽大師就似乎沒有‘參與’。

    “難道,他的‘他心通’被干擾了?”

    說話間,蔣白棉抬頭望了眼天花板。

    “也許。”白晨有所明悟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商見曜一臉的嚮往。

    這時,被綁在床上的“加里波第”一頭霧水地詢問起他們:

    “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商見曜指了指龍悅紅,拉長了語調:

    “我們遇到鬼了……”

    靠坐著的朱塞佩循著商見曜的手指,望向了龍悅紅,看見他的脖子一片紅,卻又沒有指印凸顯。

    朱塞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還真有鬼啊?

    短暫的沉寂間,過道內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從當前的時間點來看,這應該是之前那年輕和尚來送早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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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朋友

    和“舊調小組”預料的一樣,房門很快被敲響,之前那名叫做丹羅的年輕和尚送來了燕麥粥和吐司。

    “今天的早餐。”這僧侶的表情和以往沒有任何區別。

    他沒看見樓梯上那具灰袍僧侶的屍體?龍悅紅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當然,他肯定不會直接這麼詢問,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今天有什麼安排嗎?”蔣白棉笑著問道。

    丹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除了不能離開這一層,你們都是自由的,有什麼安排得問你們自己。”

    商見曜“哦哦”了兩聲:

    “新首座選出來了嗎?”

    “還沒有。”丹羅如實回答,“現在重要的事情由在寺內的所有‘圓覺者’討論決定。”

    “這樣啊……”蔣白棉輕輕頷首,招呼起白晨、龍悅紅享用早餐。

    丹羅返回了樓梯口,走向下面幾層。

    他似乎依舊沒有看到那具灰袍僧侶的屍體——這在通往第七層的階梯上,因窒息而亡。

    用過早飯,等待丹羅來收走餐具時,蔣白棉等人出了房間,狀似飯後散步般靠近了樓梯口。

    他們一眼望去,發現原本躺著灰袍僧侶屍體的地方,乾乾淨淨,連死亡造成的些許骯髒都不見了。

    誰把屍體拖走了,還清潔了樓梯……而且,這表現得就像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都不值得告知今日輪值的“圓覺者”……龍悅紅收回了目光。

    如果不是他脖子處還有不適,他都懷疑清晨經歷的那些是幻覺。

    往回走的過程中,蔣白棉等人聽到悉卡羅寺的後方傳來“哼哼哈嘿”和“砰砰啪啪”的聲音。

    之前幾天,他們其實也隱約有聽見這樣的動靜,只是那個時候還沒有得到可以在第六層散步的許可,無從觀察具體的情況。

    目光一掃間,商見曜率先進了對面一間敞開的、無人的禪房。

    他們來到窗戶處,將目光投向了外面。

    透過沒有雜色的玻璃窗,“舊調小組”四名成員看到那個屹立著焚化塔的封閉式廣場上,一名名灰袍僧人散於不同地方,做著各種事情:

    他們有的端著黑色的半自動步槍,向遠處的的靶子射擊,有的手持雙槍,啪啪練習著準度,有的放下杠鈴又將它舉起,不斷重複,有的繞著廣場邊緣跑圈,彼此追逐,有的戴上了拳套,和同門對練不休……

    這看得龍悅紅一愣一愣,總覺得畫風不是太對。

    這些事情本身都沒有任何問題,但和穿著灰袍的僧侶結合在一起,就顯得頗為奇怪了。

    佛門寺廟內,早課不應該是參禪禮佛嗎,為什麼變成了射擊和格鬥訓練?

    這一刻,龍悅紅懷疑寺內隨時會跳出一名身纏子彈帶,手端機關槍,肌肉閃爍油光的大和尚。

    而且,誦唸的還是什麼“南無加特林菩薩”。

    “‘水晶意識教’不是更注重精神的修行,認為肉體是皮囊嗎?”蔣白棉小聲自語了一句。

    她話音剛落,“舊調小組”四名成員腦海內就響起了禪那伽的聲音:

    “在精神有所成就前,肉體還是很重要的。

    “就像你學會游泳之前,救生圈同樣重要,盲目地放棄肉體,任由它衰弱,只會導致你沉入水中。”

    “那為什麼還要練習射擊?”商見曜進一步問道。

    他純粹是好奇。

    禪那伽嗓音平和地做出了回答:

    “精神方面的修行不是靠純粹的參禪就能完成,我們教派的僧侶到了一定階段,都要離開寺廟,去灰土不同地方遊歷。

    “這個過程中,身體不夠強健,武器不夠精通,很容易就失去生命,不再有錘煉精神的機會。

    “只有到了貧僧這個年紀,在佛法上又略有所得,才會放鬆對肉身皮囊的要求。”

    還挺實用主義者的……蔣白棉咕噥了一句。

    這一刻,龍悅紅卻忍不住去想另一個問題:

    如今瘦到近乎脫形的禪那伽大師年輕時難道是肌肉塊壘,一拳可以打死人的光頭壯漢?

    或者,身纏子彈帶,手端機關槍,肌肉閃爍油光的和尚正好長著禪那伽大師那張臉?

    類似的畫面太美,龍悅紅不敢想像下去。

    不過,從禪那伽愛騎深黑色摩托來看,那些畫面還真有一定的可能性!

    看了一陣“水晶意識教”僧侶們的晨煉,“舊調小組”四名成員回到了房間。

    這一天,他們尋求逃離的機會依舊未果。

    到了晚上,“舊調小組”按時將這兩天的遭遇擬成電報,拍回了公司。

    他們有提及被“引誘”上樓,聽見“霍姆”這個單詞的事情,只是未講自身的猜測。

    …………

    北岸廢土,一片植物茂盛的城市遺蹟內。

    那纏繞於建築物殘骸上的一根根藤蔓異常粗大,泛著青綠,長著紅色的果實,就如同一條條彼此糾纏的毒蛇,滑膩而猙獰。

    類似的變異植物在這片污染嚴重的區域比比皆是,危險的畸變動物和潛藏的“無心者”行於其中,影影綽綽。

    格納瓦已關掉了污染探測器的聲音,要不然滴滴滴的動靜直到電量耗盡都不會停止。

    “你們休息一下,明早就得離開這個地方。”格納瓦以專業人士的口吻說道,“要不然,之後大概率會出現後遺症。雖然你們的身體狀況現在都不是太好,不是太在乎會不會更差一點,但總得想想將來,如果致命問題得到瞭解決,生命獲得了延續,結果還有一堆難以治好又不至於讓你們很快死去的疾病,那就不好了。”

    雖然格納瓦的話語聽起來有點刺耳,但韓望獲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點道理。

    韓望獲看向了曾朵:

    “到車上休息吧,有什麼意外立刻就能轉移。”

    這片區域的危險程度可不低,“狩獵者”們比比皆是。

    因為電池儲備還算充足,韓望獲和曾朵又經歷了一場奔波,身體情況不是太好,所以格納瓦讓他們兩人同時去休息。

    韓望獲審視了下自己的狀態,沒有堅持。

    …………

    經過一段時間的奔波,韓望獲、曾朵和格納瓦收到了蔣白棉等人拍來的電報。

    上面說經過仔細的化驗,兩人的病情更加清楚了,有希望按照常規的方案得到治療,但前提是他們必須立刻返回最初城,接受全面而詳細的檢查。

    曾朵和韓望獲皆又驚又喜,抱著反正都沒別的辦法不妨一試的心態,與格納瓦一起,利用污染嚴重的區域,擺脫了追蹤者,繞回了最初城。

    他們都記得蔣白棉等人被“邀請”到“水晶意識教”的悉卡羅寺做客,沒盲目過去,害怕遭遇意外。

    “我們去小沖那裡。”格納瓦閃爍著紅光的眼睛左右掃了一下,“大白說過,他們那邊如果出了問題,需要幫忙,而我們又回到了最初城,就先去找小沖。”

    “是嗎?”韓望獲疑惑地反問道。

    雖然他覺得這很合理,是自己能夠想像得到的對策,但似乎沒聽蔣白棉親口提過。

    格納瓦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

    “之前值夜的時候。”

    韓望獲再無疑慮。

    他們雖然都不清楚小沖的具體身份,但僅是從他能和畸變生物“交流”,能得到蔣白棉等人如此看重,就可以窺出這個小孩不簡單。

    曾朵跟著韓望獲和格納瓦,一路來到了小沖租住的地方,領著這個小孩前往悉卡羅寺。

    作為長期混跡於最初城周圍區域的遺蹟獵人,曾朵還是知道那座寺廟在哪裡的。

    當土黃為底點綴青黑的七層高建築出現於他們眼前時,天色突然暗了下來。

    這就像有場暴雨即將來臨。

    …………

    曾朵猛然驚醒,望向了敞開的車門外。

    薄薄的霧氣瀰漫於四周,淡淡的血腥味道傳了過來。

    她依照自己的經驗判斷,不遠之處應該發生了一場畸變生物間的狩獵和反狩獵,或者畸變生物與“無心者”們的對抗。

    這需要警惕。

    因為那些危險生物肯定不會覺得再狩獵兩個人類有什麼不對。

    韓望獲也醒了過來,和曾朵兩人分別拿上槍,靠攏了格納瓦。

    我竟然做了我的病還能得到治療的夢……光照微弱的夜裡,曾朵一邊前行,一邊在心裡感慨了一句。

    …………

    又是一天上午,用完早餐的“舊調小組”在六樓過道里溜躂,尋找可供利用的機會。

    來迴轉了幾圈後,他們突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那來自七樓,正在往下走。

    這……龍悅紅目光凝固間,蔣白棉開口說道:

    “兩個人。”

    “不包含鬼。”商見曜以奇怪的方式給予了肯定。

    白晨停下了腳步,一臉戒備地將目光投向了樓梯口。

    商見曜清了清喉嚨,擺好了姿勢。

    見蔣白棉側頭望了過來,他笑著說道:

    “隨時大喊救命。”

    也就是十幾秒後,兩道人影走出了樓梯口。

    一人是瘦到近乎脫形的禪那伽,一人竟然也是“舊調小組”的熟人。

    套著黑袍,留著長髮的“美中年”杜衡!

    這位自稱古物學者,來歷神秘的男子竟然出現在了悉卡羅寺,而且上了第七層。

    “杜衡老師!”商見曜喊了起來。

    杜衡聞聲側頭,略帶笑意地說道:

    “你們怎麼在這裡啊?”

    “禪那伽大師說我們會給最初城帶來動亂,把我們抓了回來,說要關押十天。”商見曜有一說一,完全沒有因為禪那伽在旁邊就掩飾什麼。

    杜衡好笑地左右看了一眼:

    “那你們有什麼要緊事需要在十天內辦嗎?”

    商見曜想了想,非常誠實地回答道:

    “沒有。”

    “那在這裡待夠十天說不定是好事,還能省飯錢和住宿費,對吧?”杜衡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蔣白棉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轉而問道:

    “杜衡老師,您到這裡來做什麼?”

    杜衡回頭望了眼通往第七層的階梯,嘆了口氣道:

    “來拜訪一位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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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八十三章 毒瘡

    老朋友……第七層……龍悅紅一下捕捉到了兩個關鍵詞。

    前者是杜衡自己說出來的,後者是他的視線和他的行為共同傳遞出來的。

    而第七層除了輪值的“圓覺者”,就只有那些狀態不是太正常的僧侶和“佛之應身”。

    聯想到杜衡曾經說過要探求精神和肉身同時進入新世界的辦法,以及他實際年齡遠遠大於外表的事實,蔣白棉懷疑,他所謂的老朋友就是“水晶意識教”的“佛之應身”。

    也許正是因為一位位老朋友進入新的世界後,狀態明顯不是太對,杜衡才決定尋找新的道路……蔣白棉輕輕點頭,微笑問道:

    “這是準備離開了?”

    她沒去追問老朋友相關,畢竟禪那伽就在旁邊。

    雖然“舊調小組”和杜衡對話時用的是灰土語,但架不住禪那伽有“他心通”。

    “是啊。”杜衡笑道,“你們有什麼事嗎?”

    “有些問題想請教您。”商見曜非常坦誠,“您也可以不回答,就像這裡的僧侶一樣。”

    杜衡左右看了一眼:

    “那找個地方坐吧。”

    這一次,他改用了紅河語。

    禪那伽一下會意,領著這位神秘的古物學者和“舊調小組”四名成員進了第六層某個無人居住的禪房,而他本人去了別的地方。

    各找床沿、板凳、椅子坐下後,商見曜直接問道:

    “杜衡老師,我既沒辦法戰勝自我,大家勢均力敵,又不能與他和解,有著根本的矛盾,這應該怎麼做?”

    杜衡摸了摸嘴巴四周的鬍鬚,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問題,

    “如果那麼簡單就能容納自我,灰土上‘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數量肯定不止現在這些。”

    他略顯自得地說道:

    “我沒法代替你做出選擇,也不能直接給你方案,每個人的內心都不相同,照搬別人只會失敗。

    “就我個人的一點經驗而言,找到你和那個你的共同點,把握住你們都想做的事情,以此切入。”

    杜衡點到即止,沒有展開來講,畢竟心靈世界太過私人,而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商見曜沉思了一陣,緩慢點頭道:

    “謝謝。”

    短暫無人開口後,蔣白棉斟酌著問道:

    “杜衡老師,您去過廢土13號遺蹟嗎?”

    杜衡認真回憶了一陣:

    “應該去過。”

    什麼叫應該……龍悅紅本想這麼腹誹一句,可立刻就記起杜衡的記憶好像有缺失之處。

    “那您知道吳蒙這個人嗎?”蔣白棉進一步問道。

    “聽說過。”杜衡依舊使用那種不是很確定的口吻。

    他笑了笑道:

    “怎麼,你們遇上他了?”

    蔣白棉、商見曜你一言我一語地將怎麼在雷曼那裡收聽到“道與電器維修”電台,怎麼在追蹤白色巨狼的時候進入了廢土13號遺蹟,怎麼遭遇影響,差點自殺講了一遍。

    他們沒有提自身錄製“道與電器維修”電台節目這件事情,因為這會牽扯出小沖。

    杜衡安靜聽完,摸了摸嘴旁的鬍鬚:

    “這種能力的名稱好像叫‘思維植入’,或者,‘潛意識思維’,或者,吳蒙兩種都有……”

    他也不是那麼確定。

    他轉而說道:

    “這結合對電磁的某種程度掌握,就有了‘道與電器維修’電台的節目效果。”

    “這在哪個領域?”商見曜好奇問道。

    “‘莊生’吧。”杜衡微微點頭。

    “莊生”啊……“莊生”領域的覺醒者進入“心靈走廊”後,獲得的是干擾電磁……蔣白棉側頭看了商見曜一眼。

    商見曜握右拳擊了下左掌,雖然沒說什麼,但期待的神色溢於言表。

    呃……“電信詐騙”將來或許真有機會實現……蔣白棉收回了視線。

    杜衡對廢土13號遺蹟似乎也有點興趣,接著問起“舊調小組”幾次進入的觀察結果。

    過了一陣,他看了眼天色,笑著起身道:

    “我還有別的事情,回頭再聊。”

    蔣白棉等人跟著起身,將這位神秘的古物學者送到了樓梯口。

    臨分別時,蔣白棉開了句玩笑:

    “杜衡老師,您竟然沒提醒我們,廢土13號遺蹟太危險,不是我們現在能探索的地方。”

    杜衡沉默了兩秒,目光掃過“舊調小組”幾名成員,自嘲一笑道:

    “我原本是打算這麼說的,可後來又放棄了。

    “類似吳蒙這樣的人這樣的存在,是這個世界的毒瘡和腐肉,如果一直放任不管,潰爛會加劇,情況會更差,而要是管,必然會承受極大的風險,甚至得做好同歸於盡或者白白犧牲的準備。”

    “為了拯救全人類!”商見曜非常嚴肅地做出回應。

    杜衡怔了一下,笑著對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道:

    “你們是不是在心裡說,你為什麼不去管?”

    “沒有。”蔣白棉和白晨搖起了腦袋。

    對蔣白棉來說,“類似吳蒙這樣的人是這個世界的毒瘡和腐肉”這些話更有思考的價值。

    龍悅紅跟著否認,有點心虛。

    “我現在做的事情,其實也有這方面的意義,大概。”杜衡揮了揮手,走下了樓梯。

    這是指小沖?蔣白棉揮手回應。

    …………

    北岸廢土,清晨的城市遺蹟內。

    一灘灘血肉散佈於雜草叢生的路上,燒灼的痕跡處處都是。

    身形高大的銀黑色機器人格納瓦用左臂的榴彈發射器對準前方,觀察了一陣道:

    “那些畸變生物都撤出這片區域了。”

    端著步槍的韓望獲和手持雙槍的曾朵同時舒了口氣。

    他們昨晚遭遇了大量畸變生物的襲擊,而且其中幾個還擁有詭異的能力。

    要不是格納瓦身為智能機器人,免疫這些,韓望獲覺得自己和曾朵哪怕火力再充沛,肯定也無法倖免。

    這讓兩人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生命禁區”。

    當然,這主要指人類的生命。

    “走吧。”格納瓦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他催促不僅是因為此地危險極多,還在於韓望獲、曾朵暴露於污染環境下太久了。

    沉重越野駛離城市遺蹟的途中,副駕位置的韓望獲看了眼開車的曾朵:

    “如果你的病能治好,我也有別的辦法解決心臟問題,你打算做什麼?”

    “做什麼?”曾朵疑惑回答道,“尋找更多的幫手,解救鎮子裡的大家,帶著他們去新的定居點,然後,想辦法和生產基因藥物的組織聯繫,希望之後的小孩能一個比一個正常……”

    說到這裡,曾朵突然“哎呀”了一聲。

    “怎麼了?”韓望獲開口問道。

    曾朵一臉懊惱:

    “那些畸變生物的殘骸很值錢的,我竟然忘了撿!”

    “現在回去太危險了。”後排的格納瓦做出提醒。

    “我知道……”曾朵語氣裡透著濃烈的心疼意味。

    好不容易平復下心情,她疑惑地看了韓望獲一眼:

    “你怎麼問那麼奇怪的問題?”

    “突然想到。”韓望獲回答得言簡意賅。

    曾朵也只是隨口那麼一問,沒多說什麼,將注意力放在了觀察道路情況上。

    …………

    下午時分,紅巨狼區,羅斯塔街19號。

    沃爾被頂頭上司一通電話召喚到了“秩序之手”的總部。

    “出什麼事了嗎?”他詢問起紅巨狼區秩序官特萊維斯。

    特萊維斯後靠著椅背,兩隻手同時捏著一支硃紅色的鋼筆,狀似不經意地說道:

    “之前不是抓到公民集會爆炸案的兇手了嗎?

    “我們這幾天順著他身上查出來的線索,又抓到了幾個人,有了更進一步的收穫。

    “這件事情疑似瓦羅元老勾結‘救世軍’做的。”

    瓦羅元老……之前被抓到和“反智教”、“救世軍”合作,遲遲無法定罪的瓦羅元老……他可是執政官的副手……沃爾念頭電轉間,突然明白特萊維斯長官為什麼要叫自己過來。

    他希望借助自己,把這個情報傳遞給自己的岳父,東方軍團的軍團長、元老院變革派首領蓋烏斯。

    這個瞬間,沃爾只覺最初城上方陰雲密佈,有暴雨在醞釀。

    他逐漸有些明悟岳父為什麼逗留最初城,遲遲不返回東方軍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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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八十四章 廣播

    悉卡羅寺。

    用過晚餐的“舊調小組”幾名成員或坐或躺,等待著和公司通電報的時間來臨。

    商見曜背靠床頭,抬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緩慢閉上了眼睛。

    …………

    “起源之海”內,那座有黃金電梯的島嶼上。

    商見曜看著那個穿灰色迷彩制服的自己,一分為九,將他包圍在了中間。

    其中一個商見曜抬起腦袋,望向半空中翻滾著陽光的裂縫,神情亢奮地說道:

    “要不要和對面那位打個招呼,邀請他入侵?

    “我想過了,我們之間最大的共同點是都重視自己重視這具身體,想要主導它。

    “既然在別的方面分歧太大,無法調和,那就創造生命受到威脅,隨時會失去的場景,這樣一來,大家才能放棄成見,同仇敵愾,結成戰略同盟,完成初步的容納。”

    “你瘋了?”駁斥這個商見曜的不是盤腿坐在黃金電梯前堵住出口的那個商見曜,而是分化出來的九個商見曜之一。

    很顯然,他不認同這種激進冒險的策略:

    “對面那位是‘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說不定還是探索到深處的那種,他一旦降臨過來,我們九死一生,不,九十九死一生,這不是冒險,這是自殺!”

    另一個商見曜點頭附和:

    “而且,不是所有人在危險場景下都會選擇合作,有的人,小心思重,會抓住一切機會排除異己。

    “他們總是抱著僥倖心理,認為由此產生的問題可以承受,結果卻恰恰相反。”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是望著“反派”商見曜的。

    九個商見曜爭執不休,沒能達成一致,只能暫時放棄那個激進的辦法。

    於是,他們又回到了和“反派”商見曜大眼瞪小眼的狀態中。

    …………

    商見曜從“起源之海”回歸後,又等待了一陣,“盤古生物”給“舊調小組”發來了電報。

    電報內容不多,只有那麼兩句。

    第一句是:

    “‘霍姆’考慮廢土13號遺蹟內的霍姆生殖醫療中心。”

    “公司看來是掌握著五大聖地情報的啊,至少知道霍姆生殖醫療中心這一個。”蔣白棉語氣頗有些古怪地感慨道。

    雖然這無法直接推導出“盤古生物”清楚鋼鐵廠廢墟的異常,但依舊讓“舊調小組”幾名成員情緒變得複雜。

    “也許公司掌握的不是五大聖地情報。”白晨斟酌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霍姆生殖醫療中心可能存在別的異常,在別的方面有不小的名聲。”

    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不排除這個可能。

    “舊世界還沒毀滅的時候,霍姆生殖醫療中心說不定也在做基因篩選、改良、治療方面的研究,公司的相應技術能突飛猛進,或許有他們的功勞。”

    所以“盤古生物”知道這個地方。

    蔣白棉隨即念出了電報的第二句話:

    “如果有機會,可以考慮去霍姆生殖醫療中心做一次探查,沿途注意還能使用的電器。”

    “啊……”龍悅紅有點嚇到。

    之前公司可不是這麼說的,面對廢土13號遺蹟那個秘密實驗室,“盤古生物”並沒有命令“舊調小組”去探索。

    “果然,公司還是對生殖醫療更感興趣。”商見曜的思路不知道歪到了哪裡。

    蔣白棉笑了笑:

    “也許是公司認為兩個地方的危險程度完全不同:

    “面對那個秘密實驗室,再來十支‘舊調小組’,也肯定全軍覆沒,不會有收穫,而霍姆生殖醫療中心,我們謹慎一點,還是有希望完成探查的。”

    至少“水晶意識教”的僧侶去霍姆生殖醫療中心舉行儀式是常規事件。

    這意味著不觸發什麼的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而且,“水晶意識教”那些僧侶走過的路肯定是相對安全的,沒多少還能使用的電器。

    “也許。”龍悅紅毫無疑問更認可組長的推測。

    他試探著問道:

    “要去嗎?”

    “看情況吧。”蔣白棉指了指房門,“我們現在還被關著,去哪裡是自己能說了算的嗎?”

    “嗯,也是,反正霍姆生殖醫療中心就在那裡,不會自己長腿跑掉,什麼時候去應該都一樣。”龍悅紅很想說等商見曜進了“心靈走廊”再去。

    聽到龍悅紅這句話,商見曜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完了,線索要自己長腿跑掉了。”

    那豈不是好事?線索往往等於危險!龍悅紅在心裡嘀咕了兩句。

    這時,外面多條街道的廣播同時響了起來: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

    “請各位公民於明天上午九點到希望廣場參與重要集會。”

    希望廣場位於紅巨狼區,在“最初城”建立時由舊世界某個廣場改造而來,被冠以“希望”之名。

    那裡屹立著奧雷、德拉塞、卡斯等建立者的石像,是“最初城”公民制度的象徵,常常和附近的元老院並稱。

    這廣播足足重複了六遍,聽得龍悅紅等人面面相覷。

    “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作為半個最初城通,白晨來到窗邊,表情略顯凝重地說道,“正常情況下,不會這麼緊急地召集公民,舉行集會。”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說道:

    “最初城局勢的平衡被打破了,出現了一定的傾斜?”

    這既是“舊調小組”期待的事情,又是他們恐懼的情況。

    最初城如果發生動亂,雖然確實會讓他們有渾水摸魚的機會,但那種環境下,哪怕“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也未必能保證自己一定沒事。

    戰亂之下,人人自危。

    商見曜、龍悅紅走到白晨旁邊,將目光投向了外面的街道。

    夜幕之下,燈光不平衡地分佈著,沒有明顯的騷亂跡象。

    近一刻鐘過去,一切依舊正常。

    “集會在明天上午,說明還不是那麼急。”蔣白棉站在組員們的側後,冷靜分析道。

    這時,望著下方的白晨突然開口道:

    “禪那伽大師。”

    “啊?”蔣白棉靠了過去。

    然後,她看見禪那伽這名瘦到近乎脫形的僧侶俯身於深色摩托上,騎著它往西南方向而去。

    “禪那伽大師這個時間點外出,方向似乎是金蘋果區或者紅巨狼區某些重要場所,說明確實暗流洶湧啊……”蔣白棉微微點了下頭。

    商見曜當即問道:

    “我們逃跑的機會來了?”

    他一臉的興奮。

    既然禪那伽暫時離開了悉卡羅寺,那被他抓回來的“舊調小組”似乎可以考慮怎麼逃跑了!

    看了眼略顯期待的白晨和期待、恐懼並存的龍悅紅,蔣白棉“嗯”了一聲:

    “這未必是好時機。

    “現在最初城的局勢暗流洶湧,‘水晶意識教’明顯也得到了通知,肯定會加強戒備,提高警惕。

    “這裡是他們的總部,‘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都不知道有幾位,外鬆內緊的情況下,我們逃脫的可能很低,說不定還會觸怒他們之中的某位。”

    其實,知道悉卡羅寺是“水晶意識教”的總部後,蔣白棉對逃跑就沒抱什麼信心,認為老老實實待夠十天是最好最穩妥的選擇。

    這幾天裡,她一直放縱甚至配合商見曜等人尋找逃脫的機會,一方面是留條後路,預防意外,另一方面是鍛鍊組員們在類似環境下的“嗅覺”和判斷。

    至於為什麼不把這幾天的詭異遭遇告訴禪那伽等“圓覺者”,是因為“舊調小組”知道得太多了,“他心通”之下又容易沒有秘密,到時候,禪那伽或許只是請他們長住,其他人說不定就要滅口了。

    白晨仔細想了下,認可了組長的說法:

    “嗯,真正的機會應該在明天或者後天。”

    到時候,最初城說不定就發生動亂了,禪那伽也失去了關押“舊調小組”的正當理由。

    商見曜一臉遺憾地收回了視線,重新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過了又差不多一刻鐘,他們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咚咚咚,敲門聲迴蕩在了房間內。

    來者是之前負責送餐和取餐具的年輕和尚丹羅。

    丹羅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道:

    “幾位施主,還請跟隨我去後面廣場待一陣。

    “這是‘圓覺者’們共同的決定,放心,寺內絶大部分僧侶也會去廣場等待。”

    “發生了什麼事情?”龍悅紅脫口而出。

    動亂就要開始了?

    丹羅搖了搖頭:

    “我也不太清楚,但每年都會有這種時候,好幾次。”

    說到這裡,他壓低了嗓音:

    “傳聞是第七層封印的那個惡魔力量週期性恢復到了巔峰,會影響樓內所有僧侶,‘圓覺者’們要配合‘佛之應身’做壓制,無法分心顧及我們,只能讓我們去廣場上暫避。”

    “這樣啊……”蔣白棉點了點頭。

    這說法讓她不敢堅持留在悉卡羅寺內。

    她分別看了商見曜、白晨和龍悅紅一眼,示意他們注意著周圍的環境,不要被帶去第七層。

    然後,龍悅紅給“加里波第”朱塞佩鬆了綁,攙扶起他,跟隨年輕和尚丹羅,一路下行,來到了屹立著焚化塔的廣場上。

    此時此刻,夜色已是深重,廣場上那幾盞路燈根本沒法照亮所有地方。

    蔣白棉等人走到廣場中心區域,轉過身體,望向了悉卡羅寺。

    這七層高的建築內,許多房間的燈還亮著,都有點偏黃。

    突然,這些燈光同時搖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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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6 01:33: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八十五章 被迫

    夜幕之下,整個悉卡羅寺都彷彿在顫抖。

    若非早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若非廣場沒有任何波動,龍悅紅肯定會以為發生了地震。

    “之前每次都這樣嗎?”他側過腦袋,望向年輕和尚丹羅,提出了一個問題。

    昏暗的路燈光芒下,龍悅紅看見丹羅呆立在原地,怔怔望著七層高的悉卡羅寺,彷彿沒聽見自己的話語。

    “喂!”他又補了聲招呼。

    “你喊我做什麼?”商見曜將目光投了過來。

    丹羅也緩慢轉過了身體,面朝龍悅紅。

    他的臉龐明暗交錯,眼神呆滯,表情木然,就和第七層下來的那些灰袍僧侶一模一樣。

    龍悅紅內心一沉,鬆開攙扶“加里波第”的手,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順勢抽出了手槍。

    這個過程中,他的目光依循這麼久以來積累的經驗,掃過了周圍區域,看見到廣場上暫避的那些“水晶意識教”僧侶如同向日葵,齊齊將臉龐朝向了自己。

    他們或沐浴著路燈的光芒,或被夜幕輕輕覆蓋,臉上都沒什麼表情,如同雕像勝過活人,顯得不夠靈動。

    這些僧侶都沉默著,就那樣注視著龍悅紅、蔣白棉等人,看得前者忍不住起了層雞皮疙瘩。

    組長,這情況不太對啊……龍悅紅正想這麼說,蔣白棉已沉聲下達了命令:

    “往側面出口靠。

    “不要跑,不要慌忙轉身,一步步來。”

    她害怕太過激烈的反應引起連鎖變化。

    白晨和龍悅紅都能理解蔣白棉的意思,各自握著武器,半側過身體,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封閉廣場的側面出口走去。

    那外面是屬於悉卡羅寺的停車場,“舊調小組”的吉普就在那裡。

    “水晶意識教”的僧侶們木然地望著“舊調小組”,沒有出聲,也沒有阻止。

    負責斷後的商見曜見狀,開始撤離。

    他沒像龍悅紅和白晨那樣半側身體,先是抬起左手,按住了腦袋,接著伸展右掌,放於下腹處。

    完成前置動作後,他直接做起了“太空步”,以此靠近廣場側面出口,非常有儀式感。

    這看得同樣負責斷後的蔣白棉表情一陣僵硬,腹誹的話語堵在喉嚨口出不來。

    那些僧侶呆呆望著商見曜的舞蹈,保持著木然沉默的狀態。

    等追上白晨和攙扶著“加里波第”的龍悅紅,商見曜輕輕嘆了口氣:

    “哎……”

    “怎麼了?”龍悅紅一陣緊張。

    “他們沒有鼓掌。”商見曜非常失望。

    “……”龍悅紅嘴角抽動道,“你是不是又給自己加‘矯情之人’了?”

    商見曜搖了搖頭:

    “這是他們的禮貌問題。”

    最開始,商見曜還需要借助鏡子,才能對自己用“推理小丑”,而想讓自身被“矯情之人”影響,操作更加複雜,先要用“推理小丑”讓自己認為自己和某個人是一樣的,然後再給對方附加“矯情之人”狀態。

    等到商見曜能夠一分為九,且彼此間獨立性越來越強,到了看見自我的程度,這些操作就被簡化了。

    具體的步驟現在是這樣的:

    心靈世界內,九個商見曜首先公投出一個幸運兒,接著對他使用“推理小丑”或者“矯情之人”,最後把他推出去,由他負責操縱身體。

    不得不說,除了大家都比較精神,時不時會控制不住地得罪人、做錯事,這樣的代價還是有一定用處的,堪比喬初的“被動魅惑”。

    見“水晶意識教”那些僧侶都雕像一樣站在原地,只有木然的視線跟著自己等人移動,蔣白棉望了眼側面出口,下達了第二條命令:

    “去停車場。”

    他們絶大部分裝備都在車上和身上,只有那台無線電收發報機還留於悉卡羅寺六層那個房間。

    但這是非常容易弄到的物品。

    重要的是相應的頻段和密碼本。

    “舊調小組”四名成員組成戰術隊形,依次出了封閉廣場的側面出口,來到露天停車場上。

    早就在心裡演練過幾百次的他們輕鬆就找到了屬於自己小組的寶石藍吉普,彼此掩護著靠攏過去。

    突然,龍悅紅被自己攙扶的“加里波第”朱塞佩推了一下。

    經驗已稱得上豐富的他順勢倒地,一個翻滾,憑感覺抬起手槍,瞄準了對方。

    等看清楚朱塞佩的狀態,他整個人就彷彿沉入了冰湖,渾身發冷。

    “加里波第”朱塞佩那張清秀的臉孔略微扭曲,眼神呆滯中透著點木然。

    高空黯淡月光的照耀下,他整張臉就像蒙上了一層陰影。

    和始終沉默的那些僧侶不同,朱塞佩張開嘴巴,發出了聲音:

    “霍姆……”

    他剛吐出這個單詞,商見曜就一個箭步跨了過去,提起右拳,重重砸下。

    砰!

    朱塞佩眼睛一翻,昏迷了過去。

    他的身體隨之倒下,被商見曜接住。

    “先上車!”蔣白棉沒有囉嗦,下達了第三條命令。

    商見曜半抱半扛著朱塞佩,一路狂奔,拉開車門,將對方塞了進去白晨已預先用電子鑰匙解除了鎖定。

    “舊調小組”其餘成員相繼上了車,各就各位。

    看著白晨發動汽車,駛向悉卡羅寺露天停車場其中一個出口,龍悅紅一時竟有點恍惚。

    這就要逃離“水晶意識教”總部了?

    他之前還覺得悉卡羅寺肯定外鬆內緊,不會給自己等人逃跑的機會,現在竟然就差臨門一腳了!

    雖然這和第七層的異變有關,但依舊讓龍悅紅覺得像是一場夢境,不夠真實。

    “這會不會太巧了?”開車的白晨一邊望著停車場入口,一邊皺眉說道。

    最初城的局勢剛有變化,禪那伽被迫離寺協調,第七層被鎮壓的那個“惡魔”就出現了異常,這未免太過巧合了。

    誠然,這樣的事情每年都有幾次,不足為奇,但在此時此刻發生,還是顯得蹊蹺。

    “難道不是那個‘惡魔’故意的嗎?”商見曜一臉這有什麼值得詢問的表情。

    很顯然,他認為是那個“惡魔”故意製造了異常,讓“舊調小組”能脫離悉卡羅寺。

    “剛才朱塞佩說出了‘霍姆’這個單詞,說明整件事情確實有那個‘惡魔’的意志在內。”副駕位置的蔣白棉微微點了下頭,“可問題在於,我們再等幾天,也能直接離開,他為什麼還要製造異常,讓我們現在就走?即使我們最終確定要去霍姆生殖醫療中心,也不會這麼趕,怎麼都得觀察下最初城的情況,等個十天半個月。”

    “如果不現在走,可能就走不了了……”商見曜用陰森森的口吻做出回應。

    這聽得龍悅紅不寒而慄,只盼白晨能讓吉普順利通過停車場出口。

    蔣白棉想了下,吩咐起商見曜:

    “喂,把朱塞佩弄醒,問問他剛才有什麼感受。”

    商見曜立刻嘗試了多種平時想用沒機會用的辦法,包括但不限於捏人中、撓咯吱窩、用尖鋭器物刺、用力搖晃等。

    很快,吉普駛出停車場,來到外面街道時,“加里波第”朱塞佩醒了過來。

    他又驚又怒又恐懼地望著商見曜道:

    “你為什麼要打我?”

    商見曜動了下眉毛:

    “因為你被鬼附身了……”

    朱塞佩悚然一驚:

    “我沒感覺啊,我就看見你衝過來給了我一拳……”

    “你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嗎?”蔣白棉側身問道。

    朱塞佩猛烈搖頭:

    “我什麼都沒說。”

    剛才商見曜說他被鬼附身,他其實不是那麼相信,但看起來很靠譜的蔣白棉也抱著類似的態度,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看來被影響時,你是沒有記憶的,嗯,前提也許是這種影響維持的時間很短。”蔣白棉輕輕頷首。

    她跟著又寬慰了一句:

    “放心,現在應該沒事了。”

    “是啊是啊。”龍悅紅見朱塞佩的狀態恢復了正常,也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一聲巨響。

    轟隆!

    最初城某個地方發生了恐怖的爆炸,翻滾的煙塵如同一朵巨大的蘑菇,往上騰起。

    轟鳴聲裡,一架架飛機從城市的低空掠過,扔下了一枚枚炸彈。

    這些炸彈將“舊調小組”坐的寶石藍吉普包圍了。

    它們的目標似乎就是“舊調小組”!

    緊接著,不知從什麼地方發射而來的精確制導導彈以密集的姿態覆蓋落下,要將蔣白棉等人吞沒。

    這看得龍悅紅一陣絶望,不認為還有躲避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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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科學”

    這就是真正戰爭的狀態?人類好渺小……就像是那些武器的奴隷,用生命為它們增光添彩……龍悅紅看見一枚枚炸彈落下,一發發導彈飛來,覆蓋了“舊調小組”所在的這片區域。

    他知道,以吉普改裝過的防彈裝甲,根本擋不住這種程度的轟炸,自己等人能否倖免,只能期待於幸運。

    龍悅紅彷彿看見自己的生命開始倒計時,一時既絶望,又眷戀。

    絶望是他想不到辦法躲避,只能眼睜睜看著,而比起開門下車,翻滾掩藏,吉普只要未被直接命中,好歹還有一層不弱的防護,眷戀是他捨不得,不想就這樣死去,想返回“盤古生物”,給父母和弟弟妹妹炫耀自己在地表的收穫,分享可以說的各種經歷,過物資相對充裕的平常生活。

    就在這時,他聽到後排另外一邊的商見曜大叫了一聲:

    “這不科學!”

    什麼不科學……龍悅紅茫然之際,看見商見曜撲了過來,揮出了拳頭。

    這拳頭直奔他耳後而去!

    喂!你覺得不科學就要打我?龍悅紅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就因為猝不及防,被商見曜一拳悶中。

    砰的聲音裡,他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而在此之前的那個剎那,龍悅紅眼角餘光看見組長也從副駕位置支起了身體,一邊用右拳揮向開車的白晨,一邊將左掌對準了“加里波第”朱塞佩。

    蔣白棉這番動作只比商見曜慢了那麼一點。

    沒有知覺的黑暗逐漸消失,龍悅紅找回了些許思緒:

    商見曜為什麼要喊不科學?

    不科學什麼要揍我?

    這樣也好,昏迷之中被炸死至少不那麼痛苦……

    念頭漫無目的發散間,龍悅紅忽然感覺黑暗在晃動。

    這晃動越來越劇烈,在黑暗中硬生生打開了一條縫隙,照入了刺目的光芒。

    龍悅紅猛地睜開了眼睛,看見商見曜的身體從“加里波第”朱塞佩上方橫了過來,一手抓住自己的肩膀搖晃,一手拿著電筒,照自己的臉龐。

    “……”龍悅紅先是茫然,接著抬手遮住了眼睛,“停停停!”

    “他醒了。”副駕位置的蔣白棉喝止了商見曜。

    商見曜遺憾地關上了電筒,鬆開手掌,坐了回去。

    龍悅紅心中一動,霍然坐直,左顧右盼。

    他發現吉普完好無損,小組成員沒一個受傷,周圍的街道雖然略顯破爛,但沒有被轟炸過的跡象。

    更為重要的是,吉普似乎剛駛離悉卡羅寺附屬停車場不久,而他記憶中不是這樣:

    自己等人都快拐入另外一條道路了!

    “這……”龍悅紅脫口而出,“夢境?我們剛才被人拖入真實夢境了?”

    “而且還是連在一起的夢境。”副駕位置的蔣白棉嗓音低沉地做出回應。

    “從單機遊戲變成網絡遊戲了。”商見曜附和了一句。

    “剛才差點出車禍。”白晨對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睡著做夢的事情心有餘悸。

    這一方面是夢中的轟炸讓她感受到了死亡的臨近,另一方面是現實的短暫沉睡讓她差點把吉普開進路旁一棟房屋內,從牆壁處。

    龍悅紅恍然大悟,望著商見曜道:

    “你說不科學是因為覺得不真實,懷疑是夢境?”

    “對。”商見曜難得正經,“我們都覺得‘最初城’應該沒誰會這麼大手筆對付我們,太浪費了,我們所有的賞金加起來能買幾枚導彈?”

    也是啊,那種待遇是公司行動集群層次“享受”的……龍悅紅回想剛才的夢境,覺得確實如此。

    商見曜繼續說道:

    “一懷疑是夢境,我就決定拿你實驗一下。

    “真實夢境裡的昏迷等同於現實的昏迷,而昏迷之後,會失去對周圍環境的感應能力,也就不再會被真實夢境裡的致命打擊影響到。”

    龍悅紅憋了幾秒才做出回應:

    “謝謝你啊!”

    他倒也不是太生氣,因為商見曜不拿自己當實驗品反而是把自己留在危險隊列裡。

    這時,白晨看了眼後視鏡:

    “組長,我們是被‘拂曉’領域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盯上了?”

    這比夢魘馬的“真實夢境”強大不少,而且那位似乎還擁有強制入睡這個能力!

    “舊調小組”最擔憂的事情發生了。

    “強制入睡”配“真實夢境”看起來是那樣的無解!

    蔣白棉神情頗為凝重地點了點頭:

    “對。

    “從現在開始,我們每時每刻都可能重新進入夢境,而自身無法察覺,我們的認知會欺騙我們。”

    …………

    北岸廢土,韓望獲、曾朵和格納瓦繞了半圈,出了那片污染嚴重的區域,進了處小鎮廢墟,找了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弄燃篝火後,曾朵坐在旁邊,照看著架於上面的水壺。

    火光搖搖晃晃間,她忽然笑道:

    “我小時候最嚮往和大人一起外出狩獵,於廢墟內尋找各種物資,而現在,只希望能有一片沒污染的農田,不需要再冒險就可以生存下去。”

    正在準備晚餐的韓望獲看了她一眼:

    “你還是會想到自己啊。”

    曾朵尷尬一笑:

    “這很正常啊,有選擇的情況下,誰都會想自己過得更好一點,這不是沒有嗎?

    “我昨晚就有夢到我的病還能治。”

    韓望獲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幾秒後,他沉聲說道:

    “我也夢見了。”

    “啊?”曾朵一臉茫然。

    格納瓦閃爍著紅光的眼睛望了過來:

    “你們被人拖入‘真實夢境’了?”

    “你的夢是什麼樣子的?”韓望獲忙追問起曾朵。

    曾朵在夢境細節上已記得不那麼清楚,但整體概況還是能描述出來。

    聽完之後,韓望獲頗為凝重地說道:

    “我和你做的夢一樣。”

    “這……”曾朵有些驚恐又有些迷茫,不明白這樣的夢境究竟代表什麼。

    “如果你們在真實夢境中死去,現實也會死去。”格納瓦解釋了一句。

    他轉而對韓望獲道:

    “小沖的存在,大白他們的去向,應該都被夢境的主人知道了。”

    “那怎麼辦?”曾朵脫口問道。

    韓望獲沉著回答:

    “等下拍電報給薛十月、張去病他們,提醒他們注意。”

    “嗯,希望能來得及,北岸廢土環境複雜,從這裡到最初城,除非坐飛機,否則不可能一天就抵達。”曾朵寬慰起自己。

    即使飛機,也得經常躲避這裡的極端天氣。

    不過,對方也能拍電報通知自己在最初城的同夥。

    …………

    “那怎麼辦?”龍悅紅下意識詢問起來,然後主動提出了建議,“我們可以現在掉頭,返回悉卡羅寺,那裡有‘佛之應身’,有多位‘圓覺者’,肯定能讓敵人放棄。”

    蔣白棉盯著夜幕下的街道,緩慢搖了搖頭:

    “一,我們即使回到了悉卡羅寺,這一切也可能只是夢境;

    “二,我懷疑今晚的巧合確實不是巧合,目的也不是想讓我們去霍姆生殖醫療中心。”

    她進一步解釋道:

    “七樓的某位也許預知到了有敵人在外面守著我們,故意製造異常,將我們逼出悉卡羅寺,借敵人之手幹掉我們,消除隱患。”

    很顯然,這是不想讓“舊調小組”去霍姆生殖醫療中心的那方。

    龍悅紅仔細一想,發現組長這個猜測確實符合邏輯,能解釋所有的問題。

    “敵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要針對我們?我們沒得罪信仰執歲‘拂曉’的教派啊……還有,他是從哪裡知道我們在悉卡羅寺的……”白晨邊放慢車速,邊提出了問題。

    這些問題並非沒有意義,弄清楚了它們說不定才能找到對抗強大敵人的辦法。

    蔣白棉似乎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斟酌著說道:

    “不外乎三種可能:

    “一,最初城的強者,專程來逮捕我們,‘拂曉’領域的覺醒者未必就信仰‘拂曉’。但如果是官方勢力,我們現在的遭遇絶對不會只有這些,而且,更大概率來的是‘虛擬世界’的主人。

    “二,七樓那位的朋友,在他沒法出手的情況下,特意來幫他。不過這也有個問題,那位是怎麼通知朋友的?他似乎被限制,辦不到類似的事情。”

    說到這裡,蔣白棉聲音一沉:

    “三,一直在暗中抹殺舊世界毀滅線索的那個隱秘勢力。他們知曉我們獲得廢土13號遺蹟秘密實驗室的通行口令後,專門來清除我們。這也有一個問題,他們是怎麼知道我們在悉卡羅寺的,‘預言’,或者通過別的什麼辦法或渠道?”

    蔣白棉話音剛落,“加里波第”朱塞佩醒了過來。

    他又驚又怒道:

    “你們先是打暈我,現在又電擊我,究竟想怎麼樣?

    “咦……”

    他發現自己身上並沒有電擊的痕跡。

    …………

    等待時間來臨拍發電報的韓望獲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將我和曾朵拖入‘真實夢境’的那位為什麼不在獲得情報後,直接讓我們在夢中死去?”

    這樣一來,他們就不會察覺端倪,不會拍電報提醒薛十月等人。

    而且,夢中死亡這種方式也不用直面格納瓦,不用擔心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影響機器人。

    格納瓦窮舉了多種可能後,發出了略帶合成感的男中音:

    “也許當時的黑暗裡出了什麼事情,驚走了他。

    “也可能是滿足了什麼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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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6 01:33: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八十七章 處處幻夢

    “敵襲。”蔣白棉沒時間給“加里波第”朱塞佩詳細說明情況,只簡單地給出了最基本的解釋。

    這個時候,商見曜已將目光投向了側面車窗。

    外邊的夜幕和內部的燈光對比之下,那就如同一面鏡子,照出了商見曜的模樣。

    他對著自己,沉聲說道:

    “你看:

    “這個世界很可能就是一場幻夢,不需要那麼認真;

    “我們現在分不清楚什麼時候是清醒的,什麼時候在做夢;

    “所以……”

    短暫的停頓後,商見曜自己給出了結論。

    他翹起嘴角,笑著說道:

    “所以,我們其實一直在做夢,始終在做夢。”

    龍悅紅聽得一陣疑惑,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不是不用鏡子就能對自己施加影響了嗎?”

    頂多就是還需要把“推理小丑”的相關條件說出來。

    “我不這樣,怎麼給你們示範?”商見曜理直氣壯地回答道。

    副駕位置的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你是想不分現實和夢境,將所有的遭遇統統歸類為做夢?這樣一來,只要牢記這一點,確實就不會因為夢境中遭受致命傷害而現實死亡……”

    潛意識裡有了“是夢境”這個認知,那夢境再真實,也頂多嚇商見曜一跳,而不會引發相應的生理變化,帶來猝死。

    “哪有現實?所有都是夢境!”商見曜態度堅定地強調。

    他隨即張開雙臂,微仰身體,望著半空道:

    “處處幻夢,何必認真?”

    他剛才的“推理小丑”有化用“蜃龍教”的教義。

    這是“推理”能夠順利成立且效果還不錯的基礎。

    “你想讓我們也接受這個理念?”蔣白棉斟酌著用詞,以順應商見曜的意思,不打破他當前的狀態,畢竟“推理小丑”是很容易被相反事實或者某些言論戳破的。

    而很顯然,這個時候用“理念”比“推理”更符合商見曜的認知。

    商見曜笑了起來:

    “對,不管夢中遭遇了什麼,始終是在做夢,不會有實質的影響。我們明白並掌握這個事實,就不會有問題了。”

    他用肯定的態度間接回答了蔣白棉的問題。

    聽到這裡,龍悅紅不得不承認商見曜的辦法很有幾分道理,但又覺得這似乎存在什麼不對或疏漏之處。

    他想了想道:

    “如果不分現實和夢境,將所有都當成夢,那確實能規避‘真實夢境’的影響,可這樣一來,我們要是真的在現實呢?以面對夢境的態度面對現實的襲擊,似乎不太穩當……”

    會大意,會麻痹,會輕視。

    而現實的襲擊能直接帶來死亡。

    商見曜笑了:

    “整個灰土本身就是一場幻夢,除非你進入新的世界,否則一直都是在夢中,不會有真正的現實。”

    有點強詞奪理啊……龍悅紅知道商見曜的理論不對,但一時又找不出哪裡不對。

    商見曜繼續說道:

    “而且,即使在夢境裡,我們也不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啊。

    “你玩遊戲的時候,會因為是遊戲,就放縱自己操縱的人物死亡,損失經驗,丟失裝備?”

    “不會。”在這方面,龍悅紅還是有勝負之心的。

    商見曜又笑了:

    “所以……”

    這“所以”一出,弄得龍悅紅一陣肝顫,總懷疑自己不知不覺就中了“推理小丑”。

    “所以,不管在現實,還是在夢境,我們都要儘力去規避能傷害到自己的事情,而如果確實無法規避了,在夢境裡,你還有生還的機會,在現實中,就真的遊戲結束了。”商見曜進一步解釋道,“還是當一場夢比較好。”

    也是啊,夢境裡避不開的,換成現實,多半也避不開……龍悅紅初步認同了商見曜的理論。

    “抓緊時間吧。”蔣白棉催促起商見曜,“趁現在大家還能‘溝通’,嗯,不管這是現實,還是聯網的夢,都勝過不存在交流的單個夢。”

    商見曜立刻用“推理小丑”傳播起“教義”,同時讓蔣白棉、龍悅紅、白晨和朱塞佩相信整個灰土是一場幻夢,對待襲擊對待傷害,不用那麼認真。

    他的“推理小丑”現在能一次影響九個,但前提是相應的條件可以共用。

    當然,最終的結果他不是太能保證,畢竟每個人的經歷、認知都不相同,同樣的條件能扭曲出什麼樣的結論有自身的特殊性,商見曜只能說儘力引導。

    幸運的是,在夢境方面,車內四人都“推理”出了相差不多的結果。

    “車速放慢了一點,再慢一點。”蔣白棉側頭吩咐起白晨。

    白晨不是太在意地說道:

    “反正是夢,而且,這個速度,就算在城裡,也算慢了,有我看著,不會出車禍的。”

    “不能這麼想。”蔣白棉認真說道,“也許現在是夢中夢,你不放慢車速說不定會連累外面那個夢出車禍,雖然夢裡出車禍沒什麼,但也相當於失敗了。”

    白晨仔細思考了一下,不太能理解組長的意思,但把車速放慢一點也不是什麼大事,她懶得爭辯,讓吉普如同大號蝸牛一樣在那裡挪動起來。

    嗡!

    一台摩托車超過了它。

    叮鈴鈴!

    一輛自行車超過了它。

    呵呵。

    幾個行人笑著超過了它。

    嗶!嗶!

    後面的車輛或催促起似乎沒電的吉普,或繞過它前行。

    白晨不為所動,開著慢車,當這些都是一場夢。

    商見曜抬手摸起了下巴,表情已然變得嚴肅: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龍悅紅脫口而出。

    商見曜正色說道:

    “要是敵人趁我們都在夢境裡,於現實發動物理攻擊,怎麼辦?”

    “這……”龍悅紅一下就體會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感覺周圍的空氣變得粘稠,很快就凝成了“鐵板”。

    他的呼吸立刻變得不夠通暢,進入肺中的氧氣越來越少。

    這讓龍悅紅回想起了在悉卡羅寺第七層的遭遇。

    他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了商見曜、蔣白棉等同伴。

    這一看,龍悅紅嚇得差點心肺驟停。

    除了他看不到的,位於正前方的白晨,其他人的表情都變得木然,眼神極為呆滯。

    他們坐在那裡,任由臉色逐漸漲紅,一點點發展成紫色,任由呼吸越來越急促,卻沒什麼效果。

    龍悅紅正想用力把商見曜推下車,自己的身體就一陣發涼,彷彿被某種陰冷的氣息侵襲了進來。

    他的動作迅速變得僵硬,他的思維越來越遲緩、

    他感覺到了呼吸的困難,感覺到了脖子被人掐住的難受。

    可他對此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呆愣愣承受著。

    沒過多久,他於極度痛苦中看見蔣白棉、商見曜、朱塞佩的臉龐都變得一片青紫,舌頭也吐了出來。

    龍悅紅的腦袋隨之進入迷糊狀態,眼前一陣發黑。

    要死了嗎?這就是瀕死的體驗?還好只是夢境,要不然就真死了……龍悅紅的思緒逐漸飄散。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依舊坐在吉普後排的左側,蔣白棉、商見曜等人也都還活著,且沒什麼變化。

    另外,白晨和之前一樣,讓車輛保持著緩慢挪動的狀態。

    “果然,知道是夢以後,醒來就不會真的死亡,人體有極限狀態下的自我保護機制。”副駕位置的蔣白棉感慨出聲。

    她立刻對商見曜道:

    “再補一次‘推理小丑’。”

    有了“醒”這個概念後,之前的“推理”就被破除了。

    “好!”商見曜對此很有主動性和積極性。

    …………

    現實世界裡,寶石藍色的吉普蝸牛一樣往前開著,引來不少詫異打量的目光和鳴笛聲、喝罵聲。

    車內的蔣白棉、商見曜、白晨、龍悅紅和朱塞佩都靠著椅背,緊閉著眼睛。

    他們的呼吸非常平順,顯得悠長,似乎陷入了沉眠。

    這時,一輛棕色越野從斜刺裡開了出來。

    它的車窗猛然搖下,伸出了一個裝有反坦克彈的火箭筒。

    火箭筒黑幽幽的口部瞄準了“舊調小組”那台吉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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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6 01:33: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部 皇帝 第一百八十八章 自傷

    北岸廢土,一處小鎮遺蹟內。

    格納瓦立在篝火旁,開始詢問韓望獲、曾朵剛從夢中醒來時周圍的情況,以此判斷襲擊者為什麼會放過他們。

    作為一名智能機器人,他有存儲那個時間段蒐集到的各種環境信息,可以做對比分析。

    格納瓦定期會將大量的、沒什麼作用的數據壓縮起來,另外保存,或者直接刪除,只留下相對重要的那些,畢竟存儲空間是有限的。

    而這次因為過去還不到24小時,所以數據非常完整。

    “我醒來的時候,最先看見的是很淡的霧氣,但沒有下雨,然後聞到了一點血腥味……”曾朵回憶著說道,“我在這方面有一定的經驗,猜到遠處應該有畸變生物或者‘無心者’之間的戰鬥,而且很可能波及過來。”

    “那些畸變生物把襲擊者嚇跑了?”韓望獲做出了猜測。

    別看他們較為輕鬆就解決了轉移過來的危險生物們,可更多是倚仗格納瓦這個智能機器人的特殊,光靠韓望獲自己和曾朵,能不能順利逃掉都得兩說。

    襲擊者如果沒有“心靈走廊”層次,也缺乏機器人護衛和充沛的火力,搞不定那些畸變生物,被迫撤離,完全在情理之中。

    格納瓦上下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

    “不排除這個可能。

    “但我從建立的覺醒者數據庫裡,發現了一件事情:

    “能影響夢境的覺醒者大概率在‘拂曉’領域,而並非所有對夢境的影響都能達到‘真實夢境’的效果,不一定可以致人死亡。不好意思,剛才是我太過武斷,匆忙下了結論,你們未必是被‘真實夢境’影響。

    “除了這個,還有一點,‘拂曉’領域的覺醒者有可能對某種味道過敏或者恐懼,這是有案例的。”

    “當時的血腥味?”曾朵瞬間有了聯想。

    她對這點的印象還是比較深刻的。

    …………

    商見曜迅速完成新一輪“推理小丑”後,蔣白棉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

    “你在想什麼?”商見曜好奇問道。

    蔣白棉語速不快地回答道:

    “我在想有沒有辦法徹底醒來,脫離這個幻夢,那樣就能看見新的世界了。”

    “應該不行,之前商見曜就試過,用正常辦法是脫離不了‘真實夢境’的,只能通過加深自己的認知,強化在做夢的意識,才勉強可以醒來,而現在的敵人比當時的夢魘馬要強不少,都不在一個層次。”龍悅紅回憶起過往。

    接著,他又補了一句:

    “就算從‘真實夢境’醒來又怎麼樣,還不是在灰土這個巨大幻夢之中?”

    “推理小丑”的效果於每個人身上都有一些微妙的不同,龍悅紅表現出來的是有點自暴自棄,商見曜的是何必認真。

    “也不能這麼說。”商見曜笑道,“至少我們還可以享受幻夢,何必這麼認真呢?”

    蔣白棉安靜聽著,突然抬起了左手。

    她的掌心頓時冒出一道道電弧,銀白的光芒照得開車的白晨都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那些電弧交錯著,很快形成了一團暴烈的球形雷霆。

    “組長,組長,你要做什麼?”龍悅紅有些結巴地問道。

    他挺害怕蔣白棉拿自己做實驗品。

    雖然蔣白棉幾乎不會這麼做,但架不住旁邊有商見曜這個反例。

    “給自己來一次電擊。”蔣白棉腦後馬尾輕動,臉上露出了某種意味難明的笑容。

    說話間,她把那團球形雷霆拍向了自己!

    組長……究竟想做什麼?龍悅紅又詫異又茫然。

    不只是他,白晨、朱塞佩的表情都類似,不太明白蔣白棉的意圖。

    誰會沒事傷害自己玩?

    再說,商見曜早就證明過,用在夢境中傷害自己的方式是沒辦法醒來的。

    商見曜看了眼蔣白棉的左手,自言自語道:

    “竟然沒拿我試驗……”

    啪!

    那團雷霆落到了蔣白棉的身上,化作數不清的電蛇,四下亂竄。

    蔣白棉的衣服、皮膚都出現了明顯的焦黑,整個身體變得麻痹,呼吸隨之出現了障礙。

    這一刻,她腦海裡只有類似的幾個念頭在迴蕩:

    如果當前在“真實夢境”內,那我現在遭受的傷害、身體表現出來的狀態,會忠實地反應到外面那層幻夢中,甚至位於新世界的現實裡……

    根據剛才的經驗,只有這種變化能威脅到生命,且本身知道是在做夢,人類的自我保護機制才會啟動,過濾掉大部分影響,只剩下讓人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渾身冷汗的較弱反應……

    這樣一來,我現在被嚴重電擊的身體狀態會同步至外層幻夢,甚至新世界中,而我左手內的輔助晶片一直是在監控我身體狀態的……

    一旦滿足了條件,就像當初對付魚人神使一樣,心臟出了狀況,輔助晶片就會驅使生物義肢,釋放用於除顫和起搏的電流……

    那是位於外層幻夢或者新世界中的刺激,足以喚醒我,如同當初商見曜將我從“真實夢境”裡搖醒一樣……

    而要是我夢中的晶片數據做不得準,現在就是外層幻夢或者位於新世界的現實,相應的電流也同樣能將我從自我傷害裡拯救過來,有機會注射非卡……

    念頭電轉間,蔣白棉感覺心臟出現了不同尋常的反應。

    她猛地清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發現身體還殘留著些許麻痹。

    與此同時,她看見一輛棕色越野從斜方開了過來,窗戶處伸出了黑幽幽的火箭筒。

    運氣真不錯啊,再慢一點就只能期待吉普的防彈裝甲能幫我們擋住最致命的部分傷害……面對“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有的時候真得在一定程度上依賴運氣……蔣白棉右肘一展,撞在了開窗的按鈕上。

    另外一邊,她左掌拿過了“冰苔”手槍。

    窗戶下降之中,蔣白棉憑著槍手的直覺,完成了射擊。

    砰!

    端著火箭筒,正在瞄準寶石藍吉普的那名男子向後倒了下去,消失於窗口。

    他的脖子處綻放出了鮮紅的花朵。

    在“真實夢境”的主人連續兩次未能利用夢境全滅“舊調小組”後,蔣白棉就在擔心他要利用外層幻夢或者現實世界做文章,於是冒險電擊自己,試圖醒來。

    等真正醒來,看見了火箭筒,蔣白棉身上的“推理小丑”效果也自然解除了。

    她不再相信有什麼外層幻夢和位於新世界的現實。

    當前就是現實!

    要好好活下去的現實!

    吱!

    那台棕色越野緊急剎車並轉彎,製造出了刺耳的動靜。

    蔣白棉沒再往對方射擊,而是摁住某個開關,讓靠背猛然向後方倒下。

    啪!

    她順勢側身,一巴掌呼醒了商見曜。

    用的右手。

    商見曜剛剛醒來,看清楚面前的狀況,就反手探向了戰術背包。

    蔣白棉也急聲吩咐道:

    “音樂!”

    商見曜飛快拿出了那台便攜式收錄機,將它與小音箱連接在了一起。

    他啟動了這些電器,並把音量調到了最高。

    他是如此的熟練,這一連串的動作只用了不到十秒鐘。

    砰!

    睡著的白晨將吉普撞到了路旁電線杆上,嚇了周圍行人一跳。

    不過,因為車速一直保持得很慢,吉普又加載著防彈裝甲,只車頭位置有些許凹陷,未受到更多傷害。

    這樣的撞擊不算嚴重,但依舊讓龍悅紅、白晨和朱塞佩隱約快要醒來。

    就在這時,包括商見曜、蔣白棉在內,他們所有人都再次睡著了。

    夢境未再受影響,相應思緒渾渾噩噩的睡著。

    那位“真實夢境”的主人放棄了操縱夢境的想法,開始利用強制入眠的能力進行控制。

    那台棕色越野隨之調整起方向,似乎想再次開過來。

    突然,寶石藍色的吉普車內響起了巨大的音樂聲:

    “狗汪汪

    “貓喵喵

    “鳥啾啾

    “老鼠吱吱……”(注1)

    這歡快的童謡透過敞開的副駕車窗傳到了外面,背影音樂裡有明顯的小孩噓聲。

    “噓……

    “噓……

    “噓……”

    注1:引自挪威歌曲《狐狸叫》,伊爾維薩克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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