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二百零九章 六識珠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元老院區域又來了多名“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讓局面變得更加複雜和混亂。

    而元老院內部，貴族們、警衛們正隨著前執政官貝烏里斯時哭時笑，難以控制自己，與外面彷彿在兩個世界。

    他們之中有一個異類，那就是穿著灰色及膝裙，充當父親秘書的伽羅蘭。

    她完全沒受到影響，似乎被貝烏里斯忽略了過去。

    此時此刻，她也沒嘗試對抗這名恐怖的“高等無心者”，幫父親亞歷山大擺脫能力的效果，而是收斂意識波動，走到了靠希望廣場的那一面。

    透過還算完好的玻璃窗，伽羅蘭看到了外面陽台上翻滾掙扎、滿臉痛苦的幾名次人，他們之中，有的本就凸出的眼睛瞪得快要裂開，有的青色皮膚佈滿了顆粒，彷彿在對抗著什麼。

    再往外，下方那片區域內，許多人類已經倒在了地上。

    他們有的身體還一抽一抽的，但嘴角已流出鮮血，鼻端出氣多進氣少，有的被子彈帶走了大片的血肉，內臟流了出來，卻一時還未死去，在那裡痛苦呻吟，有的體表被腐蝕出了一個個誇張而猙獰的傷口，有的似乎在承受無數根粗長之針的穿刺，有的蜷縮了起來，嘴唇發白，在夏日烈陽下表現得像是快要凍死……

    一個兩個人呈現這樣的狀態就足以讓心理素質普通的旁觀者不適，幾十個上百個組成的場景自然更具有那種對心靈的衝擊力。

    這一刻，伽羅蘭彷彿看到了大量公民的死亡，看到他們的家人因此陷入更加悲慘的處境，看到大量的孩子沒有了父母，被逼賣身成為奴隷。

    而同一時刻，貴族們還在莊園內度假，還在宴會上放縱，還在討論招募外來流浪者頂替公民空缺，皆大歡喜。

    伽羅蘭閉上了眼睛。

    她的面前似乎浮現出了一道身影，那是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卻滿臉青澀和稚嫩的少女。

    這是站在她進入“心靈走廊”那部黃金電梯前的最後阻礙。

    這是過去的她。

    雖然她已經把性格作為代價獻祭給了群星，獻祭給了道，但這不代表沒有任何痕跡殘留，不代表過去的她就此徹底消失。

    在某種意義上，這還是她母親的影子。

    那位死去多年的夫人在她前面十幾年觀點和性格的塑造上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那是一位真正憐憫著底層公民的女士，因為她的父親，也就是伽羅蘭的外祖父，是依靠軍功從底層爬到貴族位置的將軍，而她直到成年，才搬入金蘋果區。

    掙扎過，痛苦過，放棄過，漂泊過，伽羅蘭彷彿又回到了當初，回到了決定付出代價，獲得能力，離家出走的時候。

    …………

    “嗚！”

    “嗚！”

    高亢刺耳的警報聲裡，坐在黑色轎車內的卡奧皺起了眉頭。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他幾乎沒有猶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兩名同水準的敵人身上。

    因為“生命天使”項鏈一次只能讓一個目標“心臟驟停”，沒法完全消彌隱患，所以卡奧改用了另一件道具。

    那是他左手握著的一串棕色念珠，共有六顆。

    卡奧輕輕撥動了一顆珠子，吐出了幾個單詞：

    “聽覺剝奪！”

    那顆珠子隨即亮起了青綠色的光芒。

    蔣白棉等人忽然什麼都聽不見了。

    那足以嚇醒所有沉睡者的警報聲從他們的耳中消失了。

    這……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未聽見對方在低聲說什麼，但蔣白棉直覺地認為遭遇了覺醒者能力的影響。

    她第一反應是這屬於“拂曉”領域對感官的操縱，對方不僅能讓觸覺變得敏鋭，而且還可以讓聽覺出現衰減，接近失聰。

    但轉瞬之間，蔣白棉就否定了這個猜測，因為對方之前襲擊自己等人時，並沒有使用過這個能力。

    這明明可以很好地阻止“舊調小組”聽小沖的噓聲。

    所以，蔣白棉判斷這種能力來自道具，敵人之前沒用，是安全起見，沒拉近距離，躲在了較遠的地方。

    而一名有組織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應該不會留下和自身能力重疊的道具，基於此，蔣白棉懷疑對方使用的是“菩提”領域的“聽覺剝奪”。

    當然，她不敢太肯定，因為她遭遇過的覺醒者能力和獲得的相應情報還不夠多，目前只知道“拂曉”和“菩提”領域可以影響聽覺，而後者還是商見曜轉告她的。

    如果是“聽覺剝奪”，接下來很可能還有“視覺剝奪”、“嗅覺剝奪”……那位要是對自己使用“嗅覺剝奪”，豈不是沒有弱點了？“嗅覺剝奪”……瞬息之間，蔣白棉念頭電轉，趁著自己還沒有沉眠，右手猛地一拉方向盤，讓吉普歪歪斜斜地追隨黑色轎車而去。

    她的左掌則握成拳頭，擊打在了車窗按鈕上。

    後排位置，商見曜眸光晦暗不定。

    他放下“狂戰士”突擊步槍，拿起了一把多功能軍刀，似乎想給自己劃拉一個傷口，製造點血腥味出來。

    與此同時，他還抓出了小音箱待用，並將“死神”單兵作戰火箭筒挎在了身上。

    吉普原本所在，白晨和龍悅紅雖然失去了聽覺，但都已經醒了過來，同時依靠軍用外骨骼裝置直起了身體。

    刺耳的摩擦聲裡，吉普完成了變向，狂暴地衝往黑色轎車的側面。

    卡奧見雙方距離已經很短，再想操縱汽車，完成躲避，明顯已來之不及。

    他當機立斷，伸左掌拉起了車門內拉手。

    嗚的風聲乍起，車門被無形的力量推開了。

    卡奧跟著飄了出去，氫氣球一樣，顫顫巍巍地浮向半空。

    砰！

    加裝著厚厚鋼板的吉普將黑色轎車的側門撞得陷了進去，並將它往路旁推了一截。

    這撞擊的效果比卡奧預料得要差，因為蔣白棉最後關頭踩了剎車。

    她還是不夠狠的，沒有同歸於盡的決心……在半空時浮時沉的卡奧暗笑了一聲，稍微鬆了口氣。

    他剛才最害怕的是，自己的車輛被撞爆他已來不及躲避餘波。

    撞擊聲裡，古典別墅的浴室會客廳內，確實穿著浴袍的阿維婭正坐在單人沙發上。

    之前的警報聲讓她在夢中驚覺，此時終於醒了過來。

    然後她發現自己什麼都聽不到了。

    之前元老院方向傳來槍聲、爆炸聲時，阿維婭就擔心自己會遭遇襲擊，此時一點也不意外，直接將左手插入了浴袍的口袋裏。

    下一秒，她又閉上了眼睛。

    她又睡了過去。

    已沒法在半空久待，飄落至黑色轎車頂部的卡奧又一次讓範圍內所有人進入了沉眠！

    在剝奪了相應目標的聽覺後，他可以放心大膽地讓他們沉睡了。

    他原本可以邊讓康娜、蔣白棉、商見曜等人“睡著”，邊“剝奪聽覺”，但因為刺耳警報聲的存在，聽覺完全剝奪前，目標們睡眠的狀態會很差，很容易就醒來，略等於平白浪費他一次能力，需要後續再補一記，所以他決定先消除外在影響，再“強制入眠”，以節省精力，防備意外。

    而且，這對他來說也不是那麼好完成的事情，當時他還浮在半空，重心是“操縱物質”。

    這樣的選擇有好的方面，也有壞的影響，最差的一點就是給了蔣白棉駕車轉向的時間，讓吉普能撞中轎車。

    見白晨、龍悅紅等人一點點軟倒，滑向地面，發出了不大的金屬碰撞聲，見康娜和戴黑色線帽的老太太最終未能睜開眼睛，卡奧沒有怠慢，將“強制入眠”改為了“真實夢境”。

    他剛才已經發現，“真實夢境”裡，薛十月沒能自主醒來，而“強制入眠”狀態下，她不知怎麼就掙脫了相應的影響。

    為了消除這個隱患，“真實夢境”是更好的選擇。

    緊接著，卡奧左手又轉了一顆念珠，低沉開口道：

    “嗅覺剝奪！”

    青綠色的光芒瀰漫間，卡奧什麼氣味都聞不到了。

    他這次“嗅覺剝奪”是對自己使用的，為的是接下來大開殺戒！

    至於夢境中的屎尿屁血，他未做考量，因為只要他不去影響夢境，就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會產生相應的生理反應。

    這件名為“六識珠”的道具是卡奧最喜歡也最珍視的一件物品，平時能不用都儘量不用，因為它能有效增強“強制入眠”、“真實夢境”的抗干擾能力，能最大程度上消除代價。

    “拂曉”領域對感官的影響只有放大和減弱，沒有剝奪一說。

    “六識珠”並非卡奧自己探索“心靈走廊”某些房間時的收穫，而是他從組織內一位同僚那裡換來的。

    這也是“心靈走廊”層次的強者還要抱團，還要加入組織的一個原因，畢竟探索時收穫的道具在自己手裡未必能達到一加一大於二甚至等於二的效果，有的時候，還因為與代價衝突，根本不敢使用，只能留著自殺，而在一個組織裡，相應層次的覺醒者多了，彼此就可以交換物品，提高道具利用的效率。

    另外，卡奧還懷疑“六識珠”原本的主人很可能已經進了新世界。

    他的論據是：

    這件物品強大得有點過分。

    它除了在影響範圍上，受限於類似物品的本質，最大沒有超過八十米，其餘方面都超了規格：

    據卡奧所知，進入“心靈走廊”後，在不同階段，三個能力都會有一定的拓展，不同的人會做不同的選擇。

    比如，在“聽覺剝奪”上，有人選擇可以影響範圍內所有目標，有人選擇融合“視覺剝奪”、“嗅覺剝奪”等能力。

    而“六識珠”兩方面都具備了。

    要知道，氣息固化至物品上時，又會有一輪明顯的衰減。

    給自己做好防護後，卡奧重新將目光投向了圓丘街14號那棟古典別墅。

    他再次抬起握著“生命天使”項鏈的右手，試圖鎖定阿維婭。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二百一十章 喚醒

    阿維婭還在原本的位置沉睡，鎖定她的意識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卡奧只是略作分辨，就完成了前置工作。

    突然，他眼前一黑，真的一黑，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了。

    他失去了視覺！

    吉普車內，本該沉睡的商見曜不知什麼時候已睜開了眼睛，一把褪下了左腕處的“盲目之環”，將它扔到了後排中央位置。

    他左手胳膊插著一把多功能軍刀，鮮血正往外溢出。

    之前商見曜拿出這把軍刀，不是為了製造血腥味，而是想放在旁邊，放在自己如果入睡必然會倒向的地方。

    所以，卡奧又一次強制他們入眠並轉入“真實夢境”後，商見曜軟下去的身體撞到了豎直的軍刀上，而且位置和他預料的一模一樣，正好命中左邊胳膊。

    這樣的刺激下，他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沒有任何的遲疑，也未做什麼思考，商見曜按照第九百九十七號方案展開了行動。

    這一次，他是從九百九十六開始編號的。

    他先用“盲目之環”讓卡奧變成了瞎子，接著剝離這件物品，收斂自身意識，不讓對方感應到。

    ——覺醒者之間，一旦有了“看見”、“聽到”等現實意義上的接觸，或者彼此施加了能力，產生了聯繫，就無法再讓自己的意識於對方的感應中隱藏了，但商見曜現在影響敵人視覺用的是“盲目之環”這件物品，只要能迅速讓它離開自己，相應的聯繫就不會“追溯”到他的身上。

    如此一來，“盲目”效果能維持的時間肯定會大打折扣，但並不會立刻消失。

    而相反的是，雖然商見曜已經擺脫了“真實夢境”，但“聽覺剝奪”效果猶存，卡奧又始終握著“六識珠”，所以，這位“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即使追加了“視覺剝奪”，也無法讓自己的意識消失在商見曜的感應裡。

    緊接著，商見曜一腳將龍悅紅放在後排中間的戰術背包踢向了對面，自己則拉動相反側的門，將它推開，然後翻身下去，一氣呵成。

    這個過程之中，他受傷的左臂還順勢摁下了小音箱的開關。

    這表現在卡奧的感官裡就是“舊調小組”那輛車內發生了一系列的動靜，兩邊車門都有聲音傳出，於是失去視覺的他無從判斷莫名醒來的目標究竟從哪一邊下了車。

    試圖依靠聽覺和記憶重新找出對方意識的他短暫沒有了辦法。

    這一刻，商見曜左臂處的鮮血還在溢出，淺藍色的帆布上衣被染紅了一片，散逸出濃烈的血腥味，可卡奧剝奪了自己的嗅覺，沒法聞到。

    而即使能聞到，他也會過敏般抽搐嘔吐，只能立刻撤離。

    下一秒，連接著便攜式收錄設備的小音箱開始放送縫合著小沖噓聲的那首歌曲。

    當然，商見曜是聽不見的，他之所以啟動小音箱，為的主要是製造更多的聲音，掩蓋自身的動靜。

    至於噓聲對敵人能有多大的影響，他完全不在意。

    藉著歌聲的迴蕩，商見曜以受傷的左臂為輔助，用右手為主力，抬起了“死神”單兵作戰火箭筒。

    與此同時，看不見聞不到又被歌聲干擾了聽覺的卡奧內心一陣煩躁，只覺“舊調小組”就像打不死的蟑螂，明明那麼弱小，卻沒法很快解決，而且還時不時蹦出來噁心自己。

    他平復了下心情，決定不去理睬車內醒來的那個人，抓緊時間，用“心臟驟停”，一個一個解決目標。

    卡奧相信，看到自己同伴相繼死去後，醒來的那個人肯定會試圖攻擊自己或者作出干擾，那樣一來，雙方就有了聯繫，沒法再隱藏本身意識了。

    而且，度過短暫的煩躁後，卡奧也發現自己很快能擺脫目不見物的狀態，沒必要那麼急切。

    即使對方會趁這個機會攻擊他，他也不是太擔心，因為使用“生命天使”這條項鏈的時候，他“干涉物質”的能力可以不受影響，發揮到極致。

    略作調整，卡奧再次尋求鎖定阿維婭這個主要目標。

    他沒有被憤怒沖暈頭腦，知道現在最該做什麼，哪些又可以押後。

    這個時候，商見曜抬起的單兵作戰火箭筒悄然移向了站在黑色轎車頂部的他。

    然後，商見曜繼續上抬火箭筒，瞄準了阿維婭那棟別墅的三樓，瞄準了敞開的某個窗戶，瞄準了裡面沉睡的康娜和戴著黑色線帽的老婦人。

    在邁耶斯元老家閒聊等待時，“舊調小組”有給康娜分享之前遭遇的襲擊，並告訴她，那個隱秘的組織很可能也會趁這個機會清除阿維婭。

    雙方討論了一下怎麼對抗“強制入眠”和“真實夢境”，康娜說，她有一件物品，可以被動感應致命的危險，讓她在受到相應的襲擊時，“警鈴大作”，從而醒來。

    現在，商見曜就是要給她致命的危險。

    隨著火箭筒圈定了康娜，隨著商見曜的手指往後勾去，這位女士墜入衣物貼著身體的一條項鏈驟然發紅，變得滾燙。

    康娜的眼睛一下睜了開來。

    借助那件物品帶來的感應，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了商見曜的身影，浮現出了蓄勢待發的單兵作戰火箭筒，浮現出了那根往後壓去的手指。

    “操！”康娜脫口而出一個灰土語，字正腔圓。

    她知道商見曜是在用致命危險喚醒自己，但沒想到對方這麼沒有分寸，竟然選擇用單兵作戰火箭筒，而不是突擊步槍——昏睡中的康娜缺乏必要的防護，即使面對手槍，也很危險。

    這真的會死人的！

    罵出髒話的同時，康娜淺藍色的眼眸已變得宛若寶石，光澤盈盈。

    真的準備發射火箭彈的商見曜一下感覺對方是自己的好朋友，是那樣的友善，不應該對她付諸武力，得好好相處。

    不，就是好朋友才要用火箭筒炸醒她……商見曜迅速理清楚了邏輯，扣動了扳機。

    康娜的目光凝固了。

    她心裡一句“草泥馬”差點衝出嘴巴。

    如果蔣白棉知道這件事情，肯定不會再意外那只鸚鵡為什麼滿嘴髒話。

    這時，本已鎖定阿維婭的卡奧也轉過了身體，將“目光”投向了康娜和“虛擬世界”主人所在的那個房間。

    ——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是基於覺醒者能力的聯繫，即使他現在什麼都看不見，也能準確地鎖定目標區域。

    然後，卡奧伸手往窗口附近一推，讓火箭彈略微偏離了方向，落到了別墅的牆壁上。

    他覺得那是朋友，得幫她一把。

    轟隆隆！

    火光綻放開來。

    …………

    紅巨狼區，元老院處。

    伽羅蘭看著下方或死去或重傷或進入了“六道輪迴”的人們，望著受到不同“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影響的公民們、次人們，聽著元老院內時哭時笑的聲音，心中突然有了一點衝動。

    轉瞬之間，她腦海內又浮現出了一些話語：

    “我們人類雖然自詡為高等生物，但在世界和命運面前，就像狂風裡的落葉，只能跟著風起舞，無從決定自己要落到何處……

    “我是如此的弱小，無法反抗命運的安排……

    “如今的我同樣如此，要不是執政官已經成為‘無心者’，不再有什麼智慧，我的能力肯定沒法影響到他，讓他短暫忽略我的存在，不對我使用能力……

    “正常來說，我現在應該也在一會兒笑，一會兒哭……

    “外面拉鋸對抗的那些‘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每一個都比我強大，我要是貿然出去，摻合這件事情，不僅救不了人，而且連自己也保不住……”

    一個個念頭閃爍間，伽羅蘭怔了足足好幾秒。

    突然，她嘴角勾勒了起來，露出一個略顯自嘲的笑容。

    她閉了閉眼睛，自言自語般笑道：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那就隨遇而安吧……”

    伽羅蘭往前伸出了手掌，試圖推開窗戶。

    這一刻，她彷彿看見對面那個滿臉青澀和稚嫩的少女，也伸出了手掌，和自己的按在一起。

    …………

    金蘋果區，卡斯沉睡的那間密室裡。

    一個頭髮全白的老者正慢悠悠穿白色襯衣，系腕部鈕子，彷彿在等待某個時機。

    遮擋住四周的簾布不知什麼時候已被拉開了一道縫隙，有明亮的光芒照入。

    後方的牆壁上，老者的黑色影子同樣在整理襯衣的腕部，但它是那樣的巨大，上接天花板，下踩厚地毯。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二百一十一章 雞同鴨講

    整理好襯衣的腕部，黑色影子將目光投向了那道透進陽光的縫隙，似乎在計算時間。

    突然，“它”看見那里多了一雙眼睛。

    深棕色的眼睛。

    下一秒，這眼睛的主人直接穿過墻壁、穿過玻璃，非常詭異地走入了密室。

    他不到一米八，套著寬松的黑袍，披著黑色的長發，年齡在四十歲左右，嘴邊留著一圈很有氣質的胡須，儼然是自稱古物學者的杜衡。

    “你……”頭發全白的老者連同他背後的巨大黑影同時發出了聲音。

    杜衡腰背略彎，咳嗽了一聲，笑著做出了回應：

    “我雖然忘記了很多事情，但還隱約記得我的責任是阻止你們這些家夥來灰土，將已經來了的送回去……”

    驟然之間，只有部分區域能被光線照到的密室內，仿佛有一輪熾烈的太陽冉冉升起。

    …………

    金蘋果區，圓丘街14號，阿維婭那棟古典別墅外面。

    看到火箭彈被橫著推開了一段距離後，同樣準備“幹涉物質”的康娜悄然松了口氣。

    在這方面，她的能力其實和卡奧相差不多，處在同一個水準線上，但她還在維持本身一個覺醒者能力的效果，沒辦法完全發揮，害怕引導不夠，被余波傷害。

    她在維持的那個能力叫“友善光環”。

    無需語言，無需動作，只要進入一定的範圍內，康娜就可以讓所有智慧不低的生物對自己產生好感，變得友善，讓本來該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兩個人坐下來喝茶閑聊，談天說地。

    這個能力是如此的強大，隨著康娜進入“虛擬世界”，她自然就成為了那位“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的朋友，讓她不再警惕，不再有足夠的防備，解除了“虛擬世界”。

    如果不是卡奧隔了很遠一段距離就使用了“強制入眠”，並將它轉化為“真實夢境”，導致康娜的“友善光環”消失，他開車一靠近這邊，就會對這位女士另眼相看，並表現出一定的善意。

    等康娜被商見曜制造的致命危險從夢中驚醒後，她第一反應就是使用“友善光環”，化解敵意，而不是“幹涉物質”，應對火箭彈。

    這是她屢試不爽的手段，每一次都讓她化險為夷，結果商見曜這家夥腦子有問題，明明已經變得友善，還是扣動了扳機，嚇得康娜差點罵出臟話。

    還好，這個時候，卡奧也被她的“友善光環”影響，主動幫她解決了危機。

    “友善光環”這個能力屬於“幽姑”領域，是警惕的相反面，非常強，非常有用，能解決很多問題，但它同樣不是萬能的，比如，它有一個相當明顯的缺陷：

    它必須維持，才能生效。

    也就是說，康娜沒辦法在別人變得“友善”後，立刻切換能力，那會直接導致友善失效。

    “友善光環”不像“推理小醜”、“強制入眠”等能力一樣，在失去覺醒者的補充後，還能在一定時間內發揮作用，甚至必須碰到相反條件才解除，它一旦被中止，目標立刻就可以恢覆正常。

    所以，康娜一旦使用了“友善光環”，就沒辦法展現別的能力，除非她打算放棄這方面的效果。

    這樣的狀態下，她只有被削弱超過三分之二的“幹涉物質”和幾件道具、隨身攜帶的手槍可以利用。

    轟隆！

    火箭彈在不遠處的墻壁上爆炸了，震得多扇玻璃破碎，震得整棟房屋都在搖晃。

    康娜側頭看了眼戴黑色線帽的老婦人，見她眼珠微動，用不了多久就會醒來，只好繼續維持住“友善光環”的存在。

    她隨即望向窗外，冷靜地對卡奧做出了求肯，以一個“朋友”的姿態：

    “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和阿維婭對話嗎？”

    卡奧眼睛沒有焦距，依靠對人類意識的感應，重新轉向了阿維婭那棟古典別墅。

    他雖然對康娜很是友善，但並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和職責：

    “不行，你要是和阿維婭有了接觸，問出了一些事情，我就得把你也殺掉。

    “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讓我難辦。”

    端著“死神”單兵作戰火箭筒的商見曜聞言，竟點頭表示了讚同。

    其實，他什麼都沒有聽見，他的聽覺被剝奪了。

    他只是覺得對方既然在說話，還是得禮貌地捧個場。

    康娜同樣聽不到卡奧說了什麼，只是從他的態度和反應猜測他應該拒絕了自己的請求。

    她直覺地認為敵人已經在鎖定阿維婭，試圖殺死她，忙又拉扯起別的話題：

    “你知道阿維婭身上那件危險的物品是什麼嗎？

    “它的危險源自什麼地方？”

    詢問的同時，已走到窗邊的康娜對商見曜做了個手勢，讓他趁自己拖延住敵人，立刻潛入別墅，找到阿維婭，將她弄醒，並做好急救的準備。

    當然，一個手勢肯定表達不出那麼多意思，雙方也沒有日積月累而來的默契，康娜只能用手指別墅的方式，期待商見曜領悟自己的想法。

    她覺得這種經驗豐富的外派人員應該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

    可她又感覺現在還醒著的這個家夥腦子不太正常，說不定會理解出錯。

    以防萬一，她決定同步來一次驅虎吞狼。

    康娜將衣物內側藏著的一把手槍拔了出來，扔向了戴黑色線帽的老婦人。

    啪！

    手槍砸中了這位“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讓她的身體抖了一下。

    與此同時，卡奧搖了搖頭：

    “我不太清楚是什麼，只知道一點：絕對不能給阿維婭使用那件物品的機會。

    “好啦，不要再說了，等我解決完阿維婭和這幾個從馬庫斯那里弄到通行口令的人，一起去喝下午茶怎麼樣？

    “呃，現在還是上午，那就共進午餐吧。”

    “嗯嗯。”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的康娜頻頻點頭。

    而一側胳膊染著鮮血的商見曜，躡手躡腳地往阿維婭的古典別墅躥了過去。

    他這是在欺負敵人看不見周圍的情況，又沒法感應到自己。

    就在這時，卡奧右手握著的“生命天使”項鏈亮起了明凈的光芒。

    然後，他笑了起來：

    “解決，主要目標完成了。

    “嗯，我的視力也快恢覆了。”

    康娜雖然聽不到他的話語，但從他使用了道具猜測，他應該已經對阿維婭發動了襲擊。

    這位女士臉色一沈，對著商見曜，擡手指了下卡奧。

    她想讓對方配合自己，盡快解決這個敵人，然後去搶救阿維婭。

    商見曜理解了她的意思，轉過身體，擡高了“死神”單兵作戰火箭筒。

    這個時候，康娜也將左手對準了卡奧。

    那里有一枚碎鉆鑲成的戒指。

    它叫“遲緩”，可以讓目標對注視對襲擊的本能反應變得遲緩，讓相應的預感變得遲緩。

    這配合卡奧現在看不見的狀態，足以讓火箭彈轟到他的身邊後，他才有所察覺，匆忙嘗試“幹涉物質”。

    那就太遲了。

    而一名“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身體強度依舊在人的範疇，比不上機械僧侶，爆炸的火箭彈將是對他致命的襲擊。

    圓丘街14號，古典別墅內部，浴室會客廳內。

    穿著白色浴袍，披著濕漉漉金發的阿維婭因之前火箭彈爆炸帶來的搖晃從單人沙發上醒了過來。

    她的旁邊，一名同樣穿著浴袍的侍女倒在了地上，渾身抽搐，呼吸成嘆息樣。

    阿維婭眸光一凝，將插入浴袍口袋的左手抽了出來。

    她的左掌握著一台手機。

    一台屏幕玻璃已經有碎裂痕跡的銀白色舊手機。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後悔

    紅巨狼區，元老院。

    坐在深黑色摩托上的灰袍僧人禪那伽看著前方墜入“六道輪回”，痛苦掙紮的人們，又低低宣了聲佛號。

    他並不是想懲戒這些人，而是希望用“六道輪回”讓他們感覺到痛苦，逐漸冷靜下來，或者不再有精力參與這場騷亂。

    總之，禪那伽的目的是一片區域一片區域地“安撫”眾人，讓屍橫遍野血流滿地的場景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他一視同仁，將後面的次人衛隊成員們也納入了“六道輪回”。

    為此，他明明已經預見自己會橫飛起來，綻放血花，還是挺直著身體，不操縱摩托退開。

    眼見前方這片區域的公民已大部分中了“六道輪回”，倒在了地上，痛苦掙紮著，禪那伽一捏油門，讓摩托駛過了散開的城防軍方陣。

    他要去影響更遠處的示威公民們。

    就在這時，他身旁突然浮現出一道身影。

    這身影雙持“聯合202”，對著他扣動了扳機。

    砰！

    直到槍響，禪那伽才有所預感，有所察覺。

    等他念頭轉動，已是太遲，只來得及制造屏障，擋下其中一枚子彈，另外一顆則鉆入了他的身體，將他推離了摩托。

    身在半空，禪那伽感覺到了劇烈的疼痛。

    “榮耀天平”也參與了這場動亂？這個瞬間，他腦海內閃過的竟是這麼一個念頭。

    “榮耀天平”信仰六月的執歲“黃金天平”，部分覺醒者擁有潛藏身影，屏蔽預感的能力，是灰土上最適合刺殺的一類人。

    念頭閃爍著，禪那伽看見自己的鮮血灑在了空中，仿佛一朵盛開的妖艷花朵。

    他不由自主回想起了昨晚返回悉卡羅寺後，和師兄禪覺羅的對話。

    這位“圓覺者”用關切又惱怒地口吻說道：

    “你帶回來的那幾個人跑了！

    “他們不僅引發了第七層的混亂，而且看起來還給最初城的局勢添了一把火，動亂說不定真會發生。

    “你之前要是不抱著慈悲為懷的想法，直接把他們交給‘秩序之手’，哪會有這麼多事情？

    “這些年來，你因為慈悲為懷吃的虧，受的難，還少了嗎？

    “你現在回想，會不會有那麼一點後悔？”

    禪那伽記得自己沈默了好幾秒才做出回答：

    “不後悔。”

    劇痛中，即將摔向地面的禪那伽將目光投向了遠處湧來的大量公民們。

    隱約之間，他發現人數比自己預想的要少，給自己一種剛才數多了的錯覺。

    沒精力再去管這些事情，禪那伽閉了閉眼睛，再一次使用了“六道輪回”。

    啪！

    他摔到了地上，鮮紅的血液飛快渲染開來。

    …………

    金蘋果區，圓丘街14號，古典別墅外面。

    商見曜用單兵作戰火箭筒瞄準了站在黑色轎車頂部的敵人，康娜也趁著對方目不視物，擡起左手，準備使用“遲緩”戒指。

    而這個時候，別墅內部，浴室會客廳內的阿維婭已經醒了過來。

    她沒有因卡奧的“心臟驟停”陷入瀕死狀態，她的侍女承受了這次襲擊。

    這不是有什麼替身類能力和物品，而是今天這位“虛擬世界”主人布置的一個後手。

    她和阿維婭都很清楚，一旦最初城發生動亂，絕大部分強者被引走，那這里很可能遭遇襲擊。

    那個試圖消除舊世界毀滅線索的組織肯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於是，名叫阿涅瓦的“虛擬世界”主人提前給阿維婭附加了一個可以維持近半小時的“失認”狀態。

    這是由“碎鏡”領域的“臉盲”、“路癡”等能力於“心靈走廊”衍變而來的一種特殊效果。

    它可以對敵人使用，讓他記不清目標的長相、特征，也記不住相應的位置和意識波動，錯誤地鎖定不相關的人類。

    它也可以對需要保護的對象使用，當敵人第一次看到或者感應到目標時，不會受到影響，可一旦他的襲擊被打斷被幹擾，那他的鎖定就會“失認”，就會自然而然地“鏈接”到最近的一個人類身上。

    於是，阿維婭的侍女“代替”她承受了“心臟驟停”。

    這位可憐少女於夢中發出的慘叫間接幫助阿維婭提前醒來。

    在“碎鏡”領域，“臉盲”和“路癡”等狀態除了是代價，還可能是能力。

    這一點在許多覺醒者領域都適用，你代價的表現形式也許就是別人的某種能力。

    此時此刻，阿維婭看著地上瀕死的侍女，知道預料中的襲擊來臨了。

    她側頭望向掌中那台破破爛爛的陳舊手機，按亮了屏幕，調出了通訊錄，找到了某個未做標記的號碼。

    她很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按下去。

    過去這麼多年里，她從未試過撥打那個“號碼”，不清楚會不會給自己也帶來危險。

    她只記得自己的爺爺，最初城曾經的皇帝奧雷，於臨死前對自己和自己的父親說過：

    “不到完全沒法修覆，千萬不要放棄這台手機，不到沒有別的辦法，千萬不要撥這個號碼。”

    思緒紛呈間，阿維婭眼前突然一黑。

    她的意識依舊清晰，有一種黑夜提前來臨的感覺，只能隱隱約約看見房內各個家具的模糊樣子。

    這至少證明她沒有失去視覺。

    不，浴室會客廳根本沒有窗戶，白天黑夜都靠燈光照明……阿維婭心中一動，皺起了眉頭。

    這絕對不是正常的天黑。

    黑夜提前來臨的感覺不僅阿維婭有，商見曜、康娜等人也進入了一種視覺猶存，卻只能看到周圍事物輪廓的狀態。

    這……預備影響卡奧的康娜分心感應起四周，尋找變化的源頭。

    下一秒，純凈燦爛的光芒於半空爆發開來，將“黑夜”驅散得蹤影全無。

    這刺得康娜和商見曜本能閉上了眼睛，刺得看不見的卡奧視界內白茫茫一片。

    等到這種燦白消失，卡奧身上的“盲目”效果在刺激之下提前結束了。

    他恢覆了視力，看見商見曜正舉著單兵作戰火箭筒對準自己。

    雙方剛有目光的接觸，商見曜就用扣動扳機的方式打起了招呼。

    他沒再等待康娜的配合，因為卡奧能看見周圍的場景了。

    轟隆！

    近距離下，商見曜發射的火箭彈只被引偏了少許就爆炸開來。

    但卡奧身邊似乎多了一層無形的屏障，將劇烈的余波擋在了外面。

    搖搖晃晃間，他只慶幸自己及時醒了過來，及時做出了反應，若是被火箭彈正面轟中，結果不堪設想！

    …………

    北岸廢土上。

    韓望獲、曾朵和格納瓦正密切監視著紅河大橋處的情況，以此判斷周圍區域的“最初城”強者和正規軍有多少趕了回來。

    突然，他們看到大量的城防軍在那里跳起了舞。

    激烈的舞。

    換做他人，此時肯定大眼看小眼，一臉茫然，但韓望獲等人都是經歷過初春鎮外那場詭異戰鬥的以旁觀者的身份。

    “看守初春鎮的那位強者也回來了？”韓望獲不是太肯定地說道。

    擁有類似能力的強者很可能不只一位。

    格納瓦未用望遠鏡，認真觀察了一陣道：

    “從舞蹈節奏反推出的旋律看，應該和初春鎮那位使用的歌曲是一樣的。

    “這依舊可能存在巧合，但巧合的概率非常小。

    “我初步判斷，確實是那位。”

    曾朵安靜聽完格納瓦的分析，脫口而出道：

    “這意味著初春鎮的防禦力量降到最低了？”

    “對。”格納瓦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韓望獲跟著點頭，沈默了好一陣道：

    “這是我們的機會。”

    “不等大白和喂他們了嗎？”格納瓦提出了異議。

    “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城會合，而過了這個村未必有這個店了。”韓望獲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其實，格納瓦的分析結果也是這樣的，只不過他覺得作為一個智能機器人，不能表現得太過程序化，太過機械和呆板，所以依舊強調了下之前的方案。

    曾朵猶豫了下：

    “我讚同，呃，老韓。”

    此時，她恨不得立刻就趕回初春鎮，但心中還是難免有點忐忑，覺得缺少了薛十月等人，實力上沒有足夠的把握。

    格納瓦眼中紅光閃爍了一下道：

    “好，現在往初春鎮趕。”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二百一十三章 鈴聲

    爆炸聲里，視覺已然恢覆，只耳朵嗡嗡作響的卡奧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他自認為彼此關系不錯，雙方之間足夠友善的好朋友竟然沒在敵人試圖襲擊自己時出聲提醒！

    循著這個想法往下深思間，他又發現了一個讓自己悚然一驚的事實：

    他都不知道那個好朋友叫什麼！

    有問題……也算是身經百戰的卡奧立刻做出了反應。

    他中止“真實夢境”，再次對範圍區域內所有人類意識施加“強制入眠”！

    轉瞬之間，正感嘆沒能把握住機會，想要放棄“友善光環”的康娜閉上了眼睛，身體緩緩往下，倒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剛睜開雙眼，還沒弄清楚具體情況的“虛擬世界”主人，也就是那位頭戴黑色線帽的老婦人又一次睡了過去。

    拿著破爛手機猶豫要不要使用的阿維婭身體一歪，靠在了單人沙發的扶手上。

    她又陷入了沈眠，仿佛剛才看到的所有場景都只是一場夢境。

    端著“死神”單兵作戰火箭筒的商見曜同樣倒向了地面。

    他因為拿著重物，倒下的速度很快，近乎是砸。

    這樣一來，摔倒的疼痛肯定會將他從沈眠中喚醒。

    可惜，卡奧在這方面有足夠的經驗，附加了一個“幹涉物質”，讓商見曜倒地的過程變成了慢動作。

    幾乎沒產生什麼震蕩，商見曜就趴在了地上，呼呼大睡。

    為了不讓本就睡著的蔣白棉和之前一樣詭異醒來，卡奧緊跟著將“強制入眠”切換為了“真實夢境”。

    做完這件事情，他終於松了口氣。

    剛才連續發生變化，讓他擔心不僅沒法完全預定的目標，而且還會有不好的遭遇。

    幸運的是，經過幾輪對抗，始終掌握著先手的他，依靠一點外來的影響，終於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阿維婭已經清除，現在該對付那幾個知道通行口令的家夥了……完成處置後，立刻進別墅，尋找那件危險物品，將它帶走……念頭閃爍間，卡奧將目光投向了“舊調小組”那輛軍綠色的吉普。

    他下一個目標是假名薛十月的女性或者假名張去病的男子。

    之前一系列意外都是這兩個人帶來的，必須優先清除！

    不知為什麼，比起“虛擬世界”的主人和那個讓自己感覺友善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卡奧認為這兩個人才是最大的隱患。

    畢竟，沒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利用“真實夢境”，把那個叫小沖的男孩召喚出來。

    就在卡奧鎖定吉普車不遠處的商見曜，準備讓他“心臟驟停”時，他突然感覺腦袋很是暈沈，很快就進入無法思考的狀態。

    慢慢地，他倒了下去，砰地摔在了黑色轎車的頂部。

    可是，他卻沒有因此醒來，仿佛變成了植物人。

    他最後看見的畫面是：

    軍綠色吉普的駕駛座車窗處，搭著一只手，屬於女性的，皮膚呈小麥色的左手。

    被剝奪聽覺後，蔣白棉駕車撞向卡奧時，趁著自己還沒有沈睡，最後做了一件事情：

    打開車窗，探出左手，然後釋放電鰻型生物義肢配備的麻醉氣體！

    她因敵人使用了“聽覺剝奪”，懷疑他還擁有“嗅覺剝奪”。

    而對一個代價是對某些氣味敏感、恐懼的覺醒者來說，要想制造大規模的殺戮或者規避相應的意外，提前屏蔽自己的嗅覺絕對是最優的選擇。

    那樣他將無懈可擊。

    即使卡奧沒有“嗅覺剝奪”相關的道具，蔣白棉也相信他提前已經或者接下來會影響自身的感官，讓嗅覺變得遲鈍——卡奧上次在龍悅紅身上表現出了操縱感官強度的能力。

    當目標失去了嗅覺，或者嗅覺變得遲鈍後，他肯定是聞不到麻醉氣體味道的！

    蔣白棉駕駛吉普撞向敵人轎車的最後，之所以踩下剎車，一方面是因為對方已經“飛”到了上方，想要直接撞出爆炸，需要很強的運氣，容易得不償失，另一方面則是不想嚇跑敵人，希望他能依舊留在原地，留在麻醉氣體能夠影響到的範圍內。

    ——這種開放環境下，只要能拉開一段距離，麻醉氣體就不會產生什麼效果。

    和蔣白棉預料的一樣，忙著完成各種操作，不想分心在“幹涉物質”上的卡奧選擇了落到轎車頂部，並且剝奪了自身的嗅覺。

    於是，他之前做那些事情的過程中，一直在呼吸著麻醉氣體，只是本人始終沒有察覺。

    要不是商見曜剛才給了卡奧一發火箭彈，被動清空了他周圍的氣體，他會更早進入麻醉狀態。

    一時之間，阿維婭這棟古典別墅內外，所有人都“睡著”了，不管是被襲擊者，還是襲擊者，都躺了下去。

    接下來，誰先醒來，誰就將掌握最大的主動權。

    上午就開始偏熱的風吹過，極端安靜的環境里，一只綠色的鸚鵡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了過來。

    它邊飛邊在那里罵罵咧咧：

    “死女人，為什麼要表現得像元老院大多數人一樣白癡呢？為什麼會覺得一只鸚鵡是值得信任的呢？這麼危險……

    “你可以相信一只鸚鵡的道德，但絕對不能相信它的嘴巴和它的腦子……

    “我不讚同我說的所有臟話，這都是純粹的模仿……

    “太危險了，太危險了……”

    這鸚鵡一邊罵一邊飛進了阿維婭那棟古典別墅的三樓，飛到了主人康娜身上。

    然後，它開始啄這個教會它諸多臟話的女士。

    卡奧的“強制入眠”只管了人類，沒在意動物。

    …………

    紅巨狼區，元老院。

    伽羅蘭漂浮在了窗戶外，碧綠的眼眸始終注視著下方示威的公民們。

    她努力地讓人群的數量在別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心中減少，最大程度地保護著他們的安危。

    她已經感覺到，有許多藏於暗中的人將目光投向了自己，隨時可能發動襲擊。

    就在這時，天黑了，肉眼所見的範圍內，天黑了。

    緊接著，有光芒爆發開來，橫掃了這片區域。

    這就如同舊世界毀滅時爆發的那一枚枚核彈，或者幽閉房間內突然亮起的燈管。

    伽羅蘭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這是每一個人的本能。

    她後方的元老院內，被前執政官貝烏里斯弄得時哭時笑的人們，也因此恢覆了正常。

    光芒剛有平息，一道人影於議事廳正中區域飛快勾勒了出來。

    他穿著將軍禮服，氣質陰鷙，長著明顯的鷹鉤鼻子，正是之前消失的東方軍團軍團長蓋烏斯。

    蓋烏斯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似乎因剛才的奇怪變化有了足夠的底氣。

    他左掌不知什麼時候已握上了一部手機。

    屏幕碎裂、外觀陳舊的黑色手機。

    沒給所有人反應過來的機會，蓋烏斯摁下了快捷撥號鍵。

    屏幕隨之亮起，卻沒有號碼浮現出來，也沒有對應的名稱凸顯，只有“正在撥打”等單詞孤獨地存在著。

    叮鈴鈴，叮鈴鈴！

    明明那台手機沒有發出聲音，周圍區域所有人類和動物的耳朵里，卻有一段鈴聲在回蕩。

    叮鈴鈴，叮鈴鈴……

    鈴聲突然中止，蓋烏斯那台破舊手機布滿裂痕的屏幕上，“正在撥打”變成了“正在通話”。

    霍然間，這些單詞仿佛活了過來，往內陷了進去。

    整個屏幕似乎化身成了一個“黑洞”，不斷地吞噬起顯示的內容和周圍的光芒。

    短短一秒鐘的時間，元老院議事廳變得異常昏暗，給人一種黃昏快要過去，太陽即將沈入地平線之下的感覺。

    而與此同時，原本恢覆了正常的監察官亞歷山大等元老和他們的隨從、警衛們，卻仿佛變成了雕像，或者被誰施加了不能動彈的魔法。

    他們的腦海內，中斷的鈴聲還有余音在不斷回蕩。

    罹患“無心病”，失去了所有理智的貝烏里斯側頭望向了蓋烏斯，望向了他掌中那台手機，滿是血絲的渾濁眼睛里竟浮現出了一抹恐懼的色彩。

    下一秒，手機屏幕的“黑洞”似乎凝固了下來，里面隱約呈現出一扇對開的、沈重的、看不清具體模樣的門。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二百一十四章 收割

    那台破裂陳舊的手機明顯很輕，可蓋烏斯拿在手裡，卻如同舉著一個幾十上百公斤的事物，手臂都出現了一定的顫抖。

    昏暗的環境下，他將“黑洞”般的手機屏幕對準了前執政官貝烏里斯。

    這位已罹患“無心病”的強者彷彿嗅到了危險的味道，難以動彈的身體從內到外抖了起來。

    可轉瞬之間，他滿是血絲的渾濁眼睛就失去了所有光彩，只餘下少許恐懼凝固於內。

    撲通！

    貝烏里斯仰面倒下，呼吸停止，心臟不跳，再沒有生命的氣息殘存。

    蓋烏斯見狀，悄悄地鬆了口氣。

    雖然這位執政官兼統帥剛才就得了“無心病”，變成了危險的怪物，不再擁有強大的政壇影響力，但蓋烏斯還是一點都不敢大意。

    這麼一位大人物，即使成為了“無心者”，那也是可以改變當前局勢、帶來嚴重破壞的“高等無心者”。

    說實在的，要不是貝烏里斯這名新生的“高等無心者”，剛才成功絆住了元老院內所有貴族和他們的隨從、警衛，蓋烏斯不認為事情的發展會這麼順利。

    要知道，這群人之中可是有多位“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的，他們若及時加入戰鬥，元老院外面的情況肯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蓋烏斯也沒有機會偷偷地潛進來，使用那台手機，控制住局面。

    他希望在那幾位已進入“新世界”的大人物甦醒過來，分出勝負前，讓局勢變得明朗，然後才有足夠的籌碼去收買去安撫他們。

    念頭電轉間，蓋烏斯將手機屏幕移向了另一名保守派的元老。

    當這位元老的身影映入手機屏幕那團“黑洞”後，他也無聲無息失去了生命。

    就這樣，蓋烏斯一個又一個地處理起保守派的元老，尤其是實力強大或者擁有廣泛影響力的那種。

    哪怕保守派中少量元老本身是“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蓋烏斯也沒有手軟，甚至將他們列入了優先清除的名單。

    蓋烏斯很清楚這會讓“最初城”在動亂後，高層次實力顯著下降，但他不在乎。

    比起“最初城”的整體實力，他更看重自己後續統治的穩固性。

    再說，他這次聯合了多家教派，到時候肯定要分一杯羹出去，將他們繼續綁在自己的戰車上，這些教派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四捨五入也能算“最初城”的高層戰力了，至少在對外時是這樣。

    看著一名名保守派元老倒下，或臉孔扭曲，滿是恐懼，或肌肉鬆弛，惡臭外溢，蓋烏斯腦海內突然響起了“叮鈴鈴”的聲音。

    那台手機明明已沒再撥號，他還是聽見了相應的鈴聲！

    蓋烏斯神情一凜，知道再繼續下去，自己也會受到影響。

    他看了眼還殘存的那麼十來位保守派元老，理智地嘆了口氣，摁下了掛斷按鈕。

    他掌中手機的屏幕並沒有立刻恢復正常，那團“黑洞”戀戀不捨地盤桓了好幾秒才消散開來。

    近十秒後，手機碎裂的屏幕不再漆黑，也不再有光亮，蓋烏斯耳中的“叮鈴鈴”聲音隨之消失。

    動彈不得的監察官亞歷山大等人似乎也找回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

    金蘋果區，圓丘街14號，阿維婭那棟古典別墅內。

    在鸚鵡鍥而不捨地用力狠啄下，康娜眼珠微動，下意識抬手，擋在了臉前：

    “艸，誰打我？”

    “你爹！”鸚鵡字正腔圓地做出了回答。

    康娜睜開了眼睛，搖了搖腦袋，終於回想起了現在的處境。

    “我看你是活膩歪了！”她一邊用灰土語威脅起鸚鵡，一邊給自己套上了“友善光環”。

    不管現在情況怎麼樣，先別挨打是最重要的！

    作為“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康娜的聽力已經恢復。

    說話間，康娜站了起來，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看見那名能強制人入睡的覺醒者昏迷在黑色轎車頂部後，她頗為詫異地脫口道：

    “他怎麼了？”

    自己等人都被“強制入眠”了，誰把這傢伙弄暈的？

    鸚鵡張開嘴巴，做出了回答：

    “你問我，我問誰去？傻不傻啊！”

    康娜沒和它對罵，因為她看見距離軍綠色吉普不遠的地方，趴在那裡睡覺的商見曜慢悠悠醒了過來。

    沒有誰能在左臂受了傷流著血的情況下，一直沉睡，除非他已經失血嚴重，接近休克。

    更為重要的，“真實夢境”的主人已經被麻醉，無力再維持能力的效果，商見曜等人的狀態變成了正常睡覺，更容易醒來。

    蹬蹬蹬！

    商見曜剛一站起，就用夢中演練了許多次般的姿態，衝向了軍綠色的吉普。

    他先是探出右手，拉住蔣白棉的左腕，用力往外扯了幾下，然後腰腹用力，借助黑色轎車的前蓋，二段跳至車輛頂部，蹲到了被麻醉的敵人旁邊。

    商見曜沒去包紮傷口，反正多功能軍刀還插在上面，阻塞了部分血流。

    他反手取下了戰術背包，從裡面翻出醫療箱，麻利地弄了一劑麻醉針。

    這是要趁著麻醉氣體的效果因良好的通風減弱前，讓敵人徹底昏睡過去！

    至於會不會過量，會不會致死，不是商見曜現在關心的問題。

    這個時候，吉普車內的蔣白棉醒了過來，條件反射般做了個鯉魚打挺，差點撞到方向盤。

    等她看清楚黑色轎車頂部的情況，忍不住鬆了口氣，轉身處理起還在播放歌曲的小音箱。

    她可不想一切盡在掌握後，突然恢復了聽覺，開始尿急，出現破綻。

    樓上的康娜見狀，讚許地點了下頭，將注意力放到了房間內那名戴黑色線帽的老婦人身上。

    她走過去撿起了自己的手槍，邊將它插入衣物內側，免得影響“友善”程度，邊對鸚鵡道：

    “去遠一點的地方待著，等會要是還有情況，再來啄醒我。”

    “可惡，你這個無知的女人，我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鸚鵡口頭抱怨中，身體誠實地做出了反應。

    翅膀搧動間，它飛出了破碎的玻璃窗。

    康娜望著昏睡的老婦人，沒趁機對她發動攻擊。

    這不是她心慈手軟，而是之前和“舊調小組”交流後，認可這次動亂很可能有一位甚至多位執歲在幕後操縱，不敢對祂們的信徒下死手。

    萬一對方的死亡引來了相應執歲的注視，那就麻煩大了。

    所以，康娜坐到老婦人身旁的扶手上，密切注意起她的狀態，做好了物理安眠的準備。

    給卡奧注射好麻醉劑後，商見曜順勢從醫療箱內取出綁帶等物品，處理起自己左臂的傷口。

    刺啦。

    他拔下多功能軍刀，扯掉了染血的部分衣物。

    “喏，你的愛人們。”蔣白棉走下吉普，將小音箱和便攜式收錄設備放到了黑色轎車的頂部。

    她發現自己的聽力差不多恢復了，相信商見曜同樣如此。

    然後，她奔跑至白晨和龍悅紅的身旁，將他們一一拍醒。

    顧不得解釋什麼，一看到兩位同伴醒來，她就語速頗快地說道：

    “你們看著俘虜，我和商見曜進去找阿維婭。

    “俘虜要是有醒來的跡象，你們立刻亂槍打死他！”

    俘虜……龍悅紅還有點茫然。

    等他看清楚了昏迷在黑色轎車頂部的卡奧，才明白自己等人抓住一名“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了！

    “好。”穿戴著軍用外骨骼裝置的白晨點了下頭，幾步並作一步，趕到了黑色轎車旁。

    這個時候，商見曜完成了初步的包紮，笑著對白晨道：

    “我給你們加個保險。”

    他將那片染著自己鮮血的衣物塞到了卡奧的嘴巴里，務求對方一醒來，鼻端就能繚繞強烈的血腥味。

    龍悅紅看得一愣一愣，突然有點可憐那名“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

    士可殺不可辱啊！

    不過，有了商見曜這個操作，龍悅紅對看住昏迷的敵人又多了不少信心。

    蔣白棉忍住嘴角的抽動，沒有多說什麼，越過黑色轎車，跑向了阿維婭那棟古典別墅。

    她在爭分奪秒。

    商見曜將小音箱、便攜式收錄設備和從敵人身上搜刮到的念珠、項鏈、金幣等物品塞入了戰術背包，一個大跳，緊跟在了蔣白棉身後。

    兩人循著“真實夢境”中的際遇，一路穿堂過室，來到了記憶中的浴室會客廳。

    推門而入後，他們看見了死去的侍女和還在沉睡的阿維婭。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二百一十五章 神秘號碼

    蔣白棉飛快審視了下阿維婭，將注意力放到了她掌中握著的那台破舊手機上。

    她略作沉吟，上前幾步，將阿維婭貼於撥打按鍵上的手指移了開來。

    做完這件事情，她才推動阿維婭，將她搖醒。

    蔣白棉之所以不直接將那台手機收走，是謹慎起見，害怕物品脫離主人後，會發生不好的變化。

    這一點，她原本是不怎麼在意的，覺得只要目標沒有摁著什麼按鈕，都不是什麼大問題，但現在，只能說：

    舊世界娛樂資料害人啊！

    瞭解了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後，不管它們是真是假，難免會有點想多。

    小心無大錯……蔣白棉見阿維婭即將醒來，後退了兩步，拉開足夠的距離，免得引發對方的過激反應。

    她側頭望了商見曜一眼，鄭重提醒道：

    “等會你主要負責聽。”

    她怕阿維婭欣賞不了商見曜的玩笑，來一個同歸於盡。

    “如果有什麼重要問題呢？”商見曜反問道。

    “先悄悄告訴我，我來問。”蔣白棉滴水不漏。

    “好。”商見曜閉上了嘴巴。

    這個時候，阿維婭慢慢睜開了眼睛，露出淺藍色的眸子。

    一看到蔣白棉和商見曜，她猛地坐了起來，後縮身體，將掌中的手機擋在胸前，一臉警惕。

    蔣白棉露出友善的笑容：

    “不用緊張，我們對你沒有惡意，不屬於那個想清除你們的組織。”

    “你們是？”阿維婭沒有放鬆警惕，將一根手指移到了破舊手機的撥打按鍵上。

    蔣白棉清了清喉嚨，正色說道：

    “我們來自‘盤古生物’。”

    “‘盤古生物’……”阿維婭的瞳孔驟然放大。

    她似乎大概可能更害怕了。

    “……”蔣白棉對此一陣無言。

    這個時候，她突然有點希望商見曜開口說話，插科打諢。

    但商見曜秉持著剛才的承諾，沉默是金。

    蔣白棉定了定神，微笑說道：

    “我們主要是想和你接觸一下，問問你祖父奧雷有留下什麼遺言，瞭解你個人有什麼需求。

    “能夠滿足的，我們都儘量滿足。”

    她說得很是直白，意思是“盤古生物”先禮後兵，希望能達成合作協議，雙方共贏。

    見阿維婭依舊不語，蔣白棉又補了一句：

    “你應該很清楚，對你做什麼不好的事情於我們而言毫無意義。”

    阿維婭終於有了動作，她用未握著物品的另外一隻手撥了下濕漉漉的金髮，略帶譏諷地笑道：

    “你們可以把我從‘最初城’帶走嗎？”

    蔣白棉笑了一聲，反問道：

    “你真的希望這樣嗎？”

    阿維婭沉默了。

    她確信“最初城”會派“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保護自己，卻無從肯定“盤古生物”會不會也這麼浪費資源，同時，她懷疑自己的價值被榨乾後，對方會無情地拋棄自己。

    而且，她在最初城出生、長大，生活了二三十年，早已習慣了這裡的一切。

    比起她的表弟馬庫斯，她又不是那麼有野心的人。

    沒給阿維婭思考的機會，蔣白棉飛快說道：

    “你知道的，外面局勢瞬息萬變，不抓緊時間，什麼都沒法交流。”

    阿維婭默然了幾秒道：

    “你們想知道什麼？”

    “你的祖父奧雷，也就是馬克西米安先生，臨終前有告訴你們什麼嗎？”蔣白棉問得比較籠統。

    阿維婭露出了些許笑容：

    “你們知道的不少啊，直到他死前，我才知道他真實的姓名是什麼。”

    她頓了頓，沒耽擱時間地說道：

    “我暫時想不出來需要你們做什麼，先把該說的都說了吧，我相信你們應該會遵守承諾的。

    “呵呵，不用懷疑什麼，這些事情我早就想告訴別人了，一直憋在心裡，不僅難受，而且危險。”

    “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哪怕公司不答應你，我個人也會幫你。”蔣白棉鄭重說道。

    阿維婭看了眼已經死去的侍女，組織著語言道：

    “我祖父臨死前，才告訴我們他的真名是馬克西米安.烏比諾斯.布魯圖斯，舊世界第三研究院的首席科學家。

    “他是人工智能和機器人專家，舊世界毀滅前，正在參與一個秘密項目。

    “那個項目分為兩個方向，一是人工智能與城市運轉的結合，二是矽基晶片模擬人類意識，深化人工智能。

    “後者和僧侶教團的‘永生人’計劃剛好相反，一個是驗證人類意識的存在，通過設計特殊的晶片集，承載上傳的意識，一個是利用機器人領域的那些晶片，尋求最佳的排列組合，看能否利用晶片的複雜電信號模擬出最接近人類意識的模組。”

    蔣白棉聞言，點了點頭道：

    “從這個角度看，僧侶教團的前身應該也是舊世界第幾研究院吧？”

    負責“永生人”分支。

    “你們知道的確實不少。”阿維婭吐了口氣，“但我也不太清楚僧侶教團的前身究竟是第幾研究院。”

    她話音剛落，商見曜突然拉了拉蔣白棉的衣袖，示意她背過身體，自己有話要悄悄告訴她。

    這看得阿維婭一下緊張了起來。

    鬼鬼祟祟，令人懷疑！

    “你有什麼要問的？”蔣白棉壓著嗓音詢問。

    商見曜低聲回答道：

    “問奧雷為什麼要離開‘機械天堂’？這是老格想知道的。”

    “……”蔣白棉默然了一秒道，“這你可以直接問。”

    “不行。”商見曜的態度非常堅定，“答應過要先告訴你，由你問的。”

    蔣白棉突然有了種自食其果的感覺。

    她轉回身體，下意識堆起笑容，詢問起阿維婭：

    “舊世界毀滅後，第三研究院應該沒受到什麼破壞，你祖父為什麼要離開那裡，到紅河流域來創建‘最初城’？”

    阿維婭本能般左右看了一眼：

    “因為他發現他最傑出的作品，被他命名為‘源腦’的那個最強人工智能似乎真的產生了一定的意識，和人類相近的意識。

    “而且，它有了自己的想法，在秘密謀劃一些事情。

    “這讓我祖父感覺到了強烈的危險，趁‘源腦’的謀劃還未完成，匆忙逃離了第三研究院，也就是現在的‘機械天堂’。

    “你們似乎不太驚訝，看來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我祖父說，他逃離時試圖聯絡撐過了舊世界毀滅的那些第三研究院研究員，結果發現，他們全部失聯了……”

    最後一句話聽得蔣白棉都有了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終於理解了奧雷為什麼要叮囑馬庫斯和他的母親警惕“機械天堂”，不要相信“源腦”。

    等對面兩個人類消化了這部分信息後，阿維婭才繼續說道：

    “我祖父讓我們小心來自‘機械天堂’的訪客，因為他掌握著怎麼格式化‘源腦’的辦法。這是設計和製造時就預留好的後門，不是‘源腦’憑藉自身能夠改變的。”

    蔣白棉有所明悟般點了點頭，接著皺眉問道：

    “既然如此，奧雷發現‘源腦’有問題後，為什麼不直接嘗試格式化？”

    “我祖父沒有說。”阿維婭搖了搖頭。

    蔣白棉轉而問道：

    “那他有提過第八研究院嗎？”

    “當然。”阿維婭表情凝重地回答道，“我祖父嘗試做皇帝前，將‘源腦’相關的技術資料和他整理出來的部分信息，藏入了13號遺蹟內那個危險實驗室中，其中就有關於第八研究院的內容。

    “除此之外，他在我們面前提得不多，只是偶爾會罵‘都是這幫傢伙闖的禍’，認為他們之中部分人很可能還活著，但已經發生了某種可怕的變化，淪為了黑暗的走狗，需要提防。”

    作為第三研究院的首席科學家，奧雷確實知道的不少啊……蔣白棉很是欣慰。

    她想了想，直接問道：

    “你祖父有提舊世界毀滅的原因或者‘無心病’的起源嗎？”

    阿維婭露出了回憶的表情：

    “沒有說過。只是某一次，我們家族中有位管家罹患‘無心病’後，我祖父的表現很奇怪，他既不感覺悲傷，也不驚慌和恐懼，更多是疑惑和憤怒。”

    一時分析不出這究竟代表什麼的蔣白棉將目光投向了阿維婭掌中的那台破舊手機：

    “這是你祖父留給你的那件危險物品？”

    “對。”阿維婭點了點頭。

    這時，商見曜又拉了拉蔣白棉的衣袖。

    呼，蔣白棉吐了口氣道：

    “你直接問吧？”

    雙方已經有了良好的交流，不用擔心一句話不對反目成仇了。

    商見曜望向阿維婭，好奇開口道：

    “這台手機能和你死去的祖父通話嗎？”

    “……”阿維婭一時有點呆滯。

    “這是鬼故事！”她回過神來後，略感惱怒地說道。

    緊接著，她話鋒一轉：

    “不過，這台手機內確實存著一個神秘的號碼。”

    “多神秘？”商見曜追問道。

    阿維婭沉默了幾秒道：

    “我最初以為是城內某位大人物的電話，或者連通舊世界某個地方的號碼，但後來發現，它由數字、符號和一些亂碼組成，表面看起來沒有任何意義。”

    “也許是加密了。”蔣白棉冷靜指出。

    阿維婭輕輕頷首：

    “我也是這麼想的，總之，可以排除舊世界相關，因為相應的通信網絡早就被破壞殆盡了。”

    “不。”商見曜的口吻變得陰惻惻，“也許是用特殊的、靈異的方式連接。”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二百一十六章 寧死

    阿維婭沒有被商見曜的鬼故事嚇住，臉色變幻了幾下後道：

    “或許。”

    她沒有否定商見曜的猜測，甚至認為有可能就是這樣。

    能被奧雷這位大人物認為異常恐怖異常危險的物品，怎麼會沒點特殊之處？

    不等蔣白棉和商見曜提出新的問題，阿維婭主動給出了一條線索：

    “我祖父曾經用這台手機和人通過話。”

    “什麼時候，和誰？”蔣白棉立刻追問。

    阿維婭再次露出回憶的表情：

    “在他還未成為‘最初城’皇帝的前一年，我父親兩次看到他站在書房窗口，拿著這台手機，不知在和誰通話。

    “我父親詢問過這件事情，只得到了‘不要再問’的回答。

    “之後沒多久，我祖父突然覺醒，只用了短短一年，就進入了‘心靈走廊’，找到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啊？”蔣白棉有些詫異了。

    商見曜更是沒有掩飾自己的疑惑和好奇：

    “奧雷原本不是覺醒者？”

    “舊世界毀滅前，他只是一個熱愛健身、格鬥、接受過基因優化的科學家，而舊世界毀滅的過程中，他也未出現異常，覺醒能力。”阿維婭飛快解釋道，“他之所以能成為‘最初城’的創立者之一，是因為他能修復城內那些機器人，再借助它們，將被破壞的一條條工廠生產線復原，沒有他，‘最初城’的情況不可能那麼快穩定下來，向外擴張，這是當時那些強大覺醒者無法辦到的。”

    “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產力。”商見曜表示贊同。

    阿維婭繼續說道：

    “後來他被推選為執政官，其實正是因為他‘弱小’，對卡斯、德拉塞等強勢人物無法構成實質的威脅，可以作為他們之間的緩衝帶，有效地彌合各方的分歧。

    “而且，不是覺醒者的他，在戰爭時不需要參與相應的對抗，可以和絶大部分普通士兵待在一起，指揮他們，率領他們，所以，我祖父在軍隊裡有著非常高的威望。

    “那個時候，卡斯、德拉塞這些強勢人物可能完全沒想過你祖父會統合‘最初城’，加冕為皇。”蔣白棉刻意這麼接了一句，希望阿維婭能繼續說下去。

    阿維婭露出複雜的笑容：

    “我祖父自己都沒有想到。

    “在成為覺醒者，找到進入新世界的大門前，他對自己的定位有著非常清晰的認知，知道自己只是妥協的產物，隨時可能被趕下執政官的寶座。

    “他只希望在此之前，為家族積累足夠多的田地、人脈和聲望，同時儘力調和好各方面的關係，讓‘最初城’不至於變成一盤散沙。

    “對這座城市，對這個勢力，他還是很有感情的。

    “等到他突然覺醒，進入‘心靈走廊’，找到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才一下有了成為皇帝的野心，開始謀劃相應的行動。”

    聽到這裡，蔣白棉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阿維婭掌中的銀白色手機。

    利用它，和“某位”通話之後，可以“自然”覺醒，並且一年內就闖過“起源之海”，於“心靈走廊”中找到進入新世界的大門？這哪裡是危險物品，這明明是神器！神器……可奧雷為什麼不讓自己的後裔使用，甚至告訴他們這非常危險，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不能撥打那個號碼……一個個念頭於蔣白棉腦海內閃過。

    她斟酌著問道：

    “單純拿著這個手機，不會有什麼影響吧？”

    阿維婭指了下自己：

    “如果有影響，我身上肯定會反應出來。”

    “原來影響是愛泡澡！”商見曜恍然大悟。

    阿維婭決定不搭理他：

    “我允許你們在我掌握手機的情況下，拷貝里面的數據。”

    “不要！”商見曜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我怕半夜電腦自己開演唱會。”

    阿維婭聽不懂，蔣白棉卻很清楚這傢伙指的是什麼：

    “舊調小組”錄了吳蒙的音，，結果差點被對方暗中影響，要不是有小沖幫忙，他們幾個人已經在半夜自行播放的吳蒙錄音裡，成為了對方的傀儡。

    能被“最初城”封印的吳蒙都這麼詭異和可怕，“最初城”那位皇帝宣稱非常危險的物品又怎麼會差？

    蔣白棉懷疑，如果自己把那台手機裡的數據拷貝到電腦上，那相應的電腦很可能會變成矽基版吳蒙。

    她想了想道：

    “不用拷貝，我抄一下那個號碼就行了。”

    “好。”阿維婭點亮手機屏幕，調出了通訊錄。

    因為擔心關鍵時刻找不到正確的條目，她把那串亂碼之外的所有手機號碼都刪除了，此時，屏幕上只有一個明晃晃的聯繫人：

    “那位。”

    “這是我自己做的備註。”阿維婭語帶嘆息地解釋了一句。

    隨著她點入這個“聯繫人”，蔣白棉看到了一串沒有任何規律的字元。

    這確實和阿維婭之前描述的一樣，除了數字、符號外，還有手機鍵盤正常模式下打不出來的許多亂碼。

    蔣白棉不敢大意，未用輔助晶片去做記錄，害怕影響到電鰻型生物義肢。

    她掏出紙筆，老老實實地把這串東西抄了下來。

    過程中，她聽見商見曜提出了新的問題：

    “你的祖父奧雷先生既然已經找到了新世界的大門，那他臨死前為什麼不嘗試進入？

    “這似乎可以讓他再延續很長一段時間的生命。”

    很多進入“新世界”的覺醒者，都只是在沉睡，沒有真正死去。

    而且，不一定在“新世界”的閻虎，身體都皮包骨頭了，居然還活著。

    阿維婭沉默了幾秒道：

    “我祖父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的那段時間，他有些心腹就在慫恿他進入‘新的世界’。

    “他的回答是：

    “我寧願死，也不去。”

    這……蔣白棉抬起了腦袋，停住了抄寫“號碼”的手。

    …………

    紅巨狼區，元老院內。

    蓋烏斯走到了議事廳前方，轉過身體，靜靜注視著監察官亞歷山大等元老。

    等到他們完全復甦，這位變革派首領、東方軍團軍團長沉聲說道：

    “瓦羅和他的同夥勾結‘救世軍’和‘反智教’，控制了執政官閣下，試圖清洗不同政見者。

    “現在，執歲庇佑，他們都已經被我除掉了！”

    亞歷山大沒有貿然進攻蓋烏斯，環顧了一圈，看見了大量的保守派元老屍體。

    他思緒紛爭，猶豫不決間，蓋烏斯的聲音變大了少許：

    “對於曾經盲從瓦羅的，只要願意悔改，公民們將不再追究。

    “各位，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是時候開啟新的篇章了，我們需要重整秩序，革除陳弊，將那些叛徒掌握的資源拿回手裡！”

    他向以亞歷山大為代表的中間派拋出了橄欖枝。

    見保守派大勢已去，變革派佔據了明顯的上風，亞歷山大輕輕頷首道：

    “你說的沒錯。

    “我們現在需要選舉出新的執政官，讓他去和外面的公民們對話，化解這次危機。”

    亞歷山大話音剛落，一位位變革派元老就高聲呼喊道：

    “蓋烏斯！”

    “蓋烏斯！”

    “蓋烏斯！”

    蓋烏斯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

    他轉過身體，一步步走到了高處原本屬於執政官的位置，面朝倖存的眾位元老道：

    “我會儘快平復局勢。

    “之後，能挽救的都儘量挽救，不能挽救的，讓他們跟著瓦羅去地獄！”

    很顯然，這場動亂還未結束，它將燃燒到“最初城”每個角落，只是不再完全不受控制。

    …………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說，之後他也沒再提過。”阿維婭簡單解釋了一句後，望著蔣白棉和商見曜道，“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們了。”

    蔣白棉收起抄好的“神秘號碼”，正色問道：

    “你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

    阿維婭笑了起來，略有點歇斯底里：

    “把我告訴你們的都傳播出去，讓想要清除這些線索的那個組織永遠無法得逞！

    “他們如果真的那麼在意，就再次毀滅這個世界吧！”

    “好。”商見曜搶先答應了下來。

    蔣白棉沉吟了片刻道：

    “只要有人問，我就會告訴他。”

    阿維婭低下腦袋，看了眼掌中的手機：

    “其實，我很想連它都一起扔給你們，但我還是不夠勇敢，捨不得現在的生活和可以作為最後威脅的它。”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二百一十七章 物品

    聽到阿維婭的低語，商見曜認真說道：

    “總有一天，所有人都不用再擔心這些事情，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陽光下生活。”

    “希望吧。”阿維婭苦笑著嘆了口氣。

    蔣白棉翻腕看了下電子錶：

    “我們該離開了。”

    “舊調小組”還得趁著動亂尚未平息，抓緊時間出城，還得在“最初城”重歸穩定，記起初春鎮之事前，完成聲東擊西再擊東的構想。

    阿維婭聞言，暗自鬆了口氣。

    她剛才如此配合，一方面是真的不想再保守相應的秘密，另一方面也是擔心對方鋌而走險，讓自己不得不動用掌中的手機。

    那樣一來，自身會是什麼結局她無從預料，不願意去冒這個險。

    對方能始終保持善意，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撤走，是她能想像到的最好發展。

    互為犄角地出了浴室會客廳後，蔣白棉和商見曜狂奔了起來，只用了十幾二十秒鐘，就衝出了阿維婭的古典別墅，回到了街上。

    這個時候，“虛擬世界”的主人，戴著深色線帽的老婦人被康娜完成了一次“物理安眠”，依舊在那裡沉睡，大門處的警衛們身體時有輕動，用不了多久就會醒來，但康娜的“友善光環”始終維持著。

    白晨和龍悅紅已經將危險的敵人五花大綁，塞入了吉普，由後者密切看管，前者則把車輛掉了個頭，做好了駛出圓丘街的準備。

    蹬，蹬，蹬！

    蔣白棉一邊奔跑，一邊側過身體，對著康娜所在的那個房間喊道：

    “任務完成！”

    康娜坐在“虛擬世界”的主人旁邊，往外面回了一句：

    “你們先走！”

    她又不用撤出城去。

    收拾好現場，離開這裡後，她就會回歸元老女兒的身份，不用擔心被調查被為難。

    至於元老院那邊誰獲得了勝利，都不會影響到康娜父親的安危，頂多讓他提前失去實權，因為他吸取了奧雷死亡後那次動亂的教訓，始終堅持著一個原則：

    永遠支持執政官，誰是執政官支持誰！

    太溫柔了，拿出你家鸚鵡罵髒話的音量啊……差點沒聽清楚康娜回話的蔣白棉咕噥了一句，衝到吉普旁邊，拉開車門，坐入了副駕位置。

    商見曜跟著進了後排。

    隨著吉普啟動，蔣白棉側過身體，吩咐起商見曜：

    “你趕緊試一試那幾件物品各有什麼負面影響，能利用的就儘快利用起來，免得之後俘虜玩出什麼花樣來。”

    這指的是商見曜從卡奧身上弄到的念珠、項鏈、打火機、安全套等物品。

    它們之中肯定有一部分來自“心靈走廊”，具備某些能力，商見曜之前匆忙間，還沒來得及確認。

    “還有你的‘盲目之環’。”龍悅紅將商見曜之前丟在車內的物品遞給了他。

    這件似乎由黑色髮絲纏繞而成的手環已變得黯淡，看起來最多能再用兩三次，甚至更少。

    商見曜一邊把“盲目之環”戴回左腕，一邊從戰術背包內取出了搜刮到的那幾件物品。

    他先是拿起打火機和安全套，半閉上眼睛，靜靜感應了幾秒：

    “沒什麼變化，是普通物品。”

    商見曜隨即將安全套扔向龍悅紅：

    “收著。”

    “幹嘛？”龍悅紅又茫然又有點羞惱。

    作為一個沒有經驗的男人，他覺得這玩意太過私密，讓人不好意思。

    “回頭可以用來提水。”商見曜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順手將打火機塞入衣兜後，他拿起了那串棕色的念珠。

    這共有六顆。

    學著禪那伽撥了幾下念珠後，商見曜低頭望向了自己雙腿之間。

    他恍然大悟，側頭看了眼躺在旁邊的俘虜：

    “難怪他某些時候反應不是那麼快，顯得腦子不是太好。

    “原來戴上這串念珠後，血都到下面去了。”

    無需商見曜具體解釋有什麼代價，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都明白了他在說什麼。

    這串念珠的負面影響明顯和機械僧侶淨法的代價相近：

    色慾增強！

    而且，這還是“心靈走廊”層次的色慾增強。

    “除了影響思維的速度，讓注意力沒法長時間集中，它也不是什麼太過負面的代價，嗯，還有，不夠禮貌，也干擾我的行動，讓奔跑變得難受。”商見曜非常正經地做起了評估。

    這聽得龍悅紅一愣一愣，忍住了瞄一眼的衝動。

    蔣白棉以科學研究的口吻說道：

    “也就是說，平時最好不要佩戴，等關鍵時刻再拿出來？”

    當然，這肯定會存在浪費時間、容易錯過機會的嫌疑，但兩害相權取其輕。

    商見曜“嗯”了一聲，突然抬頭，望向了龍悅紅：

    “我發現了它一個作用。”

    “什麼？”好奇的是蔣白棉。

    龍悅紅則敏鋭地察覺到這可能對自己不利，緊緊閉上了嘴巴。

    商見曜笑了起來：

    “類似的道具，普通人是沒法使用的，只會承受相應的負面影響。

    “但這串念珠的負面影響，在某些時候還是很有用的，等小紅結了婚，進了洞房，感覺緊張，放不開的時候，可以戴上。”

    龍悅紅一時竟無法反駁，而蔣白棉照顧他的面子，沒去附和。

    “那豈不是可以用來治療某些疾病？”白晨下意識插了一句嘴。

    然後，她略感羞赧地注視起前方的道路。

    她不是因這個話題而害羞，而是覺得自己把話題帶得太歪了，影響正常討論，有點不好意思。

    “沒試過。”商見曜搖了搖頭。

    下一秒，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還以為它的代價會是人格分裂，可惜啊……”

    他從敵人使用過“聽覺剝奪”判斷念珠和項鏈之一屬於“菩提”領域，而這個領域較常見的代價之一就是人格分裂。

    “這有什麼好可惜的？”蔣白棉不解問道。

    “這樣會讓我的症狀加重，達到‘心靈走廊’層次。”商見曜認真解釋道，“到時候，也許就能找到容納自我的機會。”

    這思路，有點危險啊……蔣白棉在這方面沒什麼經驗，只能承認商見曜的方案從邏輯上來講是有一定可行性的。

    當九個商見曜徹底分裂，各有特性，聯合起來說不定真能暴打那個堵在黃金電梯門口的商見曜。

    當然，前提是他們徹底分裂之後，還能友好協商，一致對外。

    商見曜的思路總是跳躍，將目光投向了龍悅紅，若有所思地說道：

    “雖然這串念珠的能力大概率對應六識的剝奪，但不做實驗，終究沒辦法肯定。”

    “你，想做什麼？”龍悅紅有了受害者的自覺。

    “放心，剝奪以後還能恢復的。”商見曜寬慰起他。

    龍悅紅齜牙咧嘴的時候，蔣白棉作為組長，仗義執言：

    “回頭再實驗，這不是有現成的俘虜嗎？”

    “好吧。”商見曜將那串念珠用紙張裹了起來，塞入了自己的褲兜。

    “這負面影響的效果得好一陣才能消退啊……”他邊說邊握住那根銀製的天使項鏈。

    緊接著，商見曜打了個哈欠。

    他沒有掩飾地說道：

    “有點想睡。”

    “代價是嗜睡？”蔣白棉有所明悟地反問道。

    “應該。”商見曜再次恍然大悟，“可以利用那串念珠的負面效果對抗這根項鏈的負面效果，他就是這麼做的！”

    他指的是被麻醉的俘虜卡奧。

    “但這樣一來，思緒活躍程度、反應速度、專注力都很成問題啊。”開車的白晨想像了下又困又饑渴的狀態。

    “所以他成為了我們的俘虜。”蔣白棉笑了一聲，“那麼，能力是什麼呢？”

    “感覺很危險，好像是‘司命’領域的，具體得實驗過才知道。”商見曜又一次望向了龍悅紅。

    “會死人的！”聽到是“司命”領域的物品，龍悅紅哪敢請纓。

    商見曜沒有強求，埋頭分辨起別的物品。

    吉普未按原路返回，抄最近的道路，往金蘋果區外面開去。

    …………

    圓丘街14號，康娜見“舊調小組”已經遠離，忙摘下“遲緩”戒指，將它放入了隨身攜帶的首飾盒內。

    這件物品的代價是強烈的耳鳴，正常情況下，沒誰願意一直佩戴。

    然後，康娜摸出了一張紙牌。

    紙牌上描繪的是黑桃皇帝，但不知為什麼，它的臉孔顯得很是模糊。

    康娜拿著這張牌，對準“虛擬世界”的主人發動了能力。

    “遺忘！”

    這張牌來自“末人”領域，能力是讓人遺忘最近五分鐘的記憶。

    使用它的代價是自身也會隨機地丟失一段不超過五分鐘的記憶。

    作為背靠大勢力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康娜目前一共有五件道具，但其中兩件，她根本不敢帶在身上負面效果對她而言實在是太大了，而且，隨身就會有效果，無需佩戴。

    她打算的是，將來有機會拿去和別人交易，畢竟她常用的這三件遲早會耗盡能量，變得普通。

    …………

    紅巨狼區，元老院處。

    蓋烏斯走到了執政官向公民發表演講的那個陽台上。

    漂浮於附近窗外的伽羅蘭落到了下方，周圍是還在呻吟的傷者。

    她發現，作為全年的代表，“莊生”領域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其實是兩種基礎能力皆備，只是“干涉物質”比其他領域正常情況下要弱不少。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二百一十八章 樓塌了

    因為之前鈴聲的影響，元老院外面的戰鬥都暫時停止了。

    從這裡一直到希望廣場，公民們、城防軍的士兵們都略顯呆愣地立在原地，似乎還沒有從之前那種狀態裡恢復。

    除了傷者本能發出的呻吟，這片區域安靜得連風的動靜都能聽見。

    蓋烏斯沒給他們重陷瘋狂的機會，拿著話筒，高聲喊道：

    “各位公民，各位士兵，元老瓦羅勾結‘救世軍’和‘反智教’，控制了執政官，試圖清洗我們這些站在你們這邊的元老。

    “幸運的是，執歲庇佑，‘最初城’創立者們的英魂庇佑，你們及時的示威讓他們忙中出錯，給了我們機會。

    “現在，他們已經被殺死或控制，太陽重新出現在了最初城的上空！”

    新任執政官向公民和士兵們如此宣告的同時，他最信任的一位變革派元老，帶著兩名隨從，沿樓梯走向了附屬於元老院的地牢。

    瓦羅就被關在那裡。

    他應該已經畏罪自殺了。

    聽到蓋烏斯的話語，集會的公民們總算想起了自己在做什麼，要做什麼。

    他們發出了歡呼的聲音。

    而和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元老院外面不同位置的次人衛隊成員們。

    他們有的臉色灰敗，有的止不住地顫抖，有的身體緊繃了起來。

    蓋烏斯沒給公民們自由發揮的機會，擔心他們會趁勢提出更加過分更為激烈的要求，他直接說道：

    “我已經被倖存的元老們推舉為執政官。

    “我會帶領願意為公民們作出貢獻的那些人，清查叛徒們的財產，將你們失去的田地歸還給你們！”

    不需要再有別的語言，大部分公民激動地喊出了聲音：

    “蓋烏斯！”

    “蓋烏斯！”

    “蓋烏斯！”

    監察官亞歷山大聽得皺起了眉頭。

    這讓他想起了年輕時的事情：

    前執政官奧雷也得到了公民和士兵們如此熱烈的擁戴。

    亞歷山大站在與蓋烏斯相隔有一段距離的窗戶後，將目光投向了外面。

    那一張張興奮的臉孔，那一雙雙狂熱的眼睛，都讓他彷彿回到了過去。

    目光移動間，亞歷山大看見了呆呆發愣的女兒，看見了躺在血泊裡生死未知的禪那伽。

    他忙側頭對自己的隨從和警衛道：

    “快去救治禪那伽大師。”

    他和“水晶意識教”關係匪淺。

    雖然他在信仰“菩提”前，就已經覺醒相應領域的能力，但既然有了這麼好一個由頭，他肯定不會放過和“水晶意識教”建立牢固關係的機會。

    “監察官閣下，現在出去會不會引發暴亂？”亞歷山大的隨從頗為擔心地問道。

    現在的局勢只是暫時平復，看起來還很脆弱，一旦出現什麼意外，硝煙很可能再起。

    亞歷山大沉默了下去，將目光投向了蓋烏斯。

    接下來能不能穩定住局面，讓秩序得以恢復，這位新任執政官的表現至關重要。

    亞歷山大猶豫間，眼角餘光看見自己的女兒走向了禪那伽。

    而周圍的人都無視了這幕場景，彷彿那里根本沒人存在。

    呼……亞歷山大鬆了口氣，對隨從和警衛道：

    “你們可以再等一會兒，準備好急救箱。”

    在元老院內，這些東西都是有儲備的。

    這個時候，蓋烏斯進一步做出了承諾：

    “等肅清了叛徒們的影響，等到還給你們的田地再次獲得了豐收，我們將繼續向外擴張，用‘最初城’的槍支為‘最初城’的公民開拓更多的土地！”

    公民們歡呼的同時，蓋烏斯掃了周圍或站或躺的次人衛隊成員們一眼，搶在有人提出清除這些異類前，下壓手掌，大聲宣佈：

    “所有依附叛徒的，幫助叛徒的，都將被抓捕，獲得公正的審判！

    “他們之中作惡較少的，願意悔改的，我會給他們一個機會。

    “他們之中滿身罪惡的，或者不願悔改的，我會送他們去見執歲！

    “好了，公民們，你們可以回去了，等待屬於你們的田地和工作，抓捕罪犯的事情就交給城防軍的兄弟姐妹們吧。

    “你們剛才也看見了，他們站在你們這一邊！”

    此時，公民們還沒來得及品嚐這種行動的甘美，沒有膨脹和自大，既然得到了蓋烏斯的承諾，達成了目的，都很願意為“最初城”為自己的家鄉恢復秩序做一定的貢獻。

    他們紛紛響應號召，往希望廣場方向退去，分批離開。

    當然，並非所有人都這樣，部分公民留了下來，尋找起自己衝在前面，生死未明的親人。

    蓋烏斯轉而對城防軍下令：

    “分成三組，一組救助傷者，清理廣場，一組將這些次人押入地牢，等待審判，一組去城內各處通知你們的同僚，我會給你們一份名單，上面是必須清除的叛徒。”

    這包括至少兩位‘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他們是後續穩定的極大隱患，蓋烏斯不會允許他們投降。

    聽到蓋烏斯的話語，次人衛隊還活著的成員們眼睛瞬間充上了血。

    他們想要反抗，想要殺出一條血路，但想到這裡有不知多少位“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存在，又一陣絶望，沒有了勇氣。

    現在抗爭，肯定會死，再等待一下，或許還有機會。

    一位位城防軍士兵進入了元老院，在倖存元老的警衛們幫助下，綁住了、拷住了一名名次人衛隊的成員。

    眼睛凸出，彷彿怪物的莫爾低著腦袋，渾身顫抖地被押送往元老院下層的地牢。

    他不是太怕死，他小時候見過的大部分次人都沒能活到他現在這個年紀。

    他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他們之中最小的才剛學會走路沒多久，咿咿呀呀地很是喜歡說話，每天晚上臨睡前總要和莫爾或者他的妻子聊上半個小時，大部分時候，都是她亂七八糟地說，兩個大人只是笑著附和幾句。

    莫爾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幕場景：

    社區的大門被最初城的公民轟開了，那些人化身暴徒，衝了進去，不僅打砸搶燒，而且沒放過任何一個次人。

    他們會將小孩重重摔到地上，會把其中一部分賣給奴隷販子。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可能會承受這樣的疼痛，哭著喊著卻無人搭理，一想到他們要被送到礦山，送到工廠，沒日沒夜地幹活，莫爾的心就痛得厲害。

    他越走越是緩慢，突然，他扭過身體，向著蓋烏斯跪了下去。

    “執政官閣下，饒了我們吧！

    “我們只是聽從上面的命令！

    “我，我願意做您的奴隷！”

    莫爾這個壯年男子，不知什麼時候已一臉的眼淚鼻涕。

    其他次人見狀，跟著跪了下去，希望能用自己成為元老奴隷這一點交換家人們的安全。

    蓋烏斯沉吟了一下道：

    “你們會獲得公平審判的。

    “也許會有用功勞抵消罪惡的機會。”

    說完，他不再理睬這些次人，將目光投向了金蘋果區。

    接下來，他要和支持自己的那些，與從“新世界”回歸的存在好好聊一聊了。

    他相信現在這種局勢下，保證既得利益的承諾能換來足夠的友善。

    …………

    金蘋果區，皇帝街9號。

    阿蘇斯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是急促，只交代了幾句就匆匆掛斷。

    而阿蘇斯卻彷彿陷入了一場噩夢。

    父親突然得了“無心病”……保守派的元老被清除了大半……蓋烏斯成了新任執政官……城防軍將要清除“叛徒們”的同夥……阿蘇斯猛地打了個寒顫，衝入了自家密室。

    他帶上部分硬通貨，和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有用物品，飛快離開別墅，直奔車庫，上了一輛防彈的黑色轎車。

    轎車的後備箱內有一些武器和彈藥，以及一台最新型號的軍用外骨骼裝置。

    這個過程中，阿蘇斯完全沒想過通知管家、僕人和保鏢們。

    那些奴僕藉此察覺到了異常，躲到了較遠的地方，以至於阿蘇斯駕車駛出執政官府邸時，所見皆一片冷清，莫名有了幾分破敗感。

    …………

    “舊調小組”的吉普正在駛離金蘋果區的途中。

    商見曜突然開口：

    “老格應該很喜歡這次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