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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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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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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3 00:20: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部 幻想 第十五章 畫

    從那堆人骨在泥土里的分布和狀態看,龍悅紅更傾向於組長那個撿骨而葬的說法。

    這確實可以排除幸存者做的可能,因為時隔多年後,就算真有幸存者返回臨河村,知道生活艱難的他們也不可能不拿走有用的物資。

    他們不這麼幹,將來找到這邊的荒野流浪者一樣會這麼幹。

    那麼,會是誰把這些村民埋到祠堂內的?

    商見曜杵著工兵鏟,啪地拍了下自己的臉龐:

    “我知道是誰了!”

    “誰?”龍悅紅雖然沒期待過能從這家夥口中聽到正常答案,但還是忍不住想聽一聽對方又有什麼“奇思妙想”。

    這也許能給大家帶來靈感。

    商見曜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小沖。”

    不等蔣白棉等人質疑,他詳細解釋道:

    “小沖不是在沼澤1號廢墟待了很多年嗎?

    “他手下還有一幫‘無心者’,經常給他幹活,而這里到沼澤1號廢墟也就是二三十分鐘的車程……

    “會不會有一天,他突然想起了老家的人們,想起自己屍骨已寒,卻還沒有安葬,不符合入土為安的民俗習慣,於是派了大量‘無心者’帶著他化成了白骨的屍體過來,一邊將他葬在老槐樹下,一邊給臨河村的村民們收屍,塞進祠堂?”

    這真是純正的鬼故事,什麼叫想起自己屍骨已寒,還沒有安葬……呃,這感覺又有點滑稽……龍悅紅暗自咕噥了兩句。

    他不得不承認,商見曜描述的這種情況,還真有可能發生!

    畢竟小沖不能當正常人看待,大概率是執歲“莊生”分裂出來的一個人格或者其中一個降世體,而且他確實有驅使“無心者”幹活的先例,甚至讓那些高等“無心者”打工養他。

    以他和臨河村的關系,偶然記起這里,派“手下”過來讓老家之人都入土為安,屬於相當合理的發展。

    蔣白棉思忖了一陣道:

    “這種可能性挺高的。

    “嗯,因為這里是小沖的老家,所以那些‘無心者’受到約束,沒有亂拿東西,甚至自帶幹糧。”

    啪啪啪,商見曜松開按住工兵鏟的手,為自己鼓起了掌。

    而工兵鏟屹立在土內,不動不搖。

    白晨也微微點頭道:

    “確實,小沖有動機,也有能力,而之前住的離這里很近。”

    蔣白棉本想來回踱上幾步,可看見到處都是墳包,一不小心就會踩到“別人”頭上,又放棄了這個打算。

    她斟酌著說道:

    “但這有兩個問題,一是老槐樹下的屍骨為什麼不完整,二是小沖幹嘛不把自己也埋到祠堂內。”

    “可能老槐樹對他有特別的意義。”商見曜一副“我和小沖很熟”的模樣。

    “能有什麼意義……”龍悅紅咕噥了起來。

    白晨“嗯”了一聲:

    “這有太多的可能性。”

    商見曜眼睛一亮,仿佛構想出了一部情愛糾葛的大戲。

    蔣白棉沒給他發揮的機會,微微點頭道:

    “如果不是小沖,而是將剩余屍骨埋到沼澤1號遺跡實驗室廢墟的那些人呢?”

    這指的顯然不是那三名遺跡獵人,而是幕後那些位。

    白晨和龍悅紅開始推敲起這種可能性。

    蔣白棉自顧自說道:

    “他們對沼澤1號遺跡,或者說大江市,明顯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那個秘密實驗室在什麼地方,那找到臨河村這里來,也不算太奇怪。

    “嗯,舊世界毀滅後某一年,他們帶著杜少沖的屍骨,進入沼澤深處,來到臨河村,將它埋葬在了老槐樹下,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們把杜少沖的屍骨拆開,只埋了一半……

    “呵呵,這讓我想到了喂之前說的厭勝之術。

    “與此同時,可能是配合厭勝之術,也可能是得到了某位存在的吩咐,這些人收斂臨河村村民的屍骨,將它們埋到了杜氏祠堂內。”

    龍悅紅回想自己等人的經歷,大膽猜測道:

    “他們只埋一半可能是知道埋全了會發生異常。

    “可是,在喬初進來前,沼澤1號遺跡根本不為人所知……”

    蔣白棉頓時笑了:

    “喬初知道這里,是因為他屬於第八研究院。

    “那些人說不定也和第八研究院存在一定的關系。”

    她只說存在一定的關系,沒講那些可能就是第八研究院的人,因為按照第八研究院的行事風格,比起下葬屍骨,他們更喜歡炸掉老槐樹,炸掉臨河村,毀滅一切牽扯到舊世界某個真相的事物。

    “但那些人怎麼不順手搜集點物資?”白晨提出了異議。

    從沼澤之外來到這里,肯定會消耗不少物資,正常人都會就地補充一些。

    商見曜壓著嗓音,幫蔣白棉回答道:

    “因為那些物資有毒。”

    大家都有腦子,為什麼你能想出這麼奇怪的答案?龍悅紅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蔣白棉失笑了一聲:

    “有毒是不可能有毒的,但這里是小沖的老家,是‘莊生’降世體的老家,即使只是隨便拿走點東西,他們都會怕晚上睡不好。”

    “他們都敢帶走另外半具屍骨。”誠實的商見曜指出了問題。

    蔣白棉思維敏捷,立刻做出回答:

    “因為他們得到過指點,知道只要不讓屍骨完整,就不會出什麼事,呃,這僅限於屍骨本身。”

    白晨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差不多這就兩種解釋。”

    一是小沖說,一是幕後黑手說。

    蔣白棉環顧了一圈,下達了命令:

    “雖然時過境遷,日曬雨淋,還有痕跡殘留的可能極低,但我們還是得把工夫做足,嗯,周圍轉轉,每個房間進去簡單搜查一遍,看能不能有收獲。”

    她這是想尋找埋葬者們的痕跡。

    緊接著,蔣白棉又補了一句:

    “這里是小沖的老家,這里的某棟房屋應該就屬於他爺爺奶奶家或者別的什麼親戚。

    “里面說不定藏著足夠有價值的線索。”

    至於小沖自己家,大概率搬到了大江市,之後還遷去了台城。

    聽到接下來的主要方向是找出小沖爺爺奶奶的家,商見曜一下變得興奮,仿佛在和小沖玩捉迷藏。

    就這樣,“舊調小組”在村里到處轉悠,進入不同的房屋,尋找可能存在的線索。

    可惜的是,幾十年過去,這片區域又常有風吹雨打雪蓋,原本應該有的許多痕跡都被時光抹去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始終走在隊伍最前方的商見曜推開了一棟房屋的大門。

    進了屋內,蔣白棉簡單檢查了一遍,皺眉說道:

    “這里不太對勁。”

    “哪里不對勁?”龍悅紅沒發現問題。

    蔣白棉又環顧了一圈道:

    “和同村其他房屋比起來,這里少了很多東西。

    “那個供奉上一代的神龕沒有了牌位,墻上、茶幾上、電視櫃上也沒像許多人家一樣展示全家福或者家里某些人的照片,還有,一眼望去都找不到存在文字的地方……”

    她簡單挑出了好幾處不對。

    “舊調小組”幾名成員立刻散開,兩人一隊,仔仔細細搜查起這棟房屋的一樓和二樓。

    他們未能像在臨河村其他房屋內那樣,找出證明主人身份的事物,甚至都不確定這個家庭究竟有幾個人。

    於一樓客廳碰頭之後,商見曜摩挲起下巴道:

    “有異常沒線索恰恰說明這里就是小沖爺爺奶奶的家。”

    “有人刻意抹去了小沖曾經存在的痕跡,不讓後來者調查相關事情?這就有點第八研究院的氣質了。”蔣白棉眼眸微轉道。

    到了這一步,比起小沖派“無心者”來埋葬村民的說法,她越來越傾向於自己做出的那個猜測。

    “看起來很像。”龍悅紅和白晨都這麼認為。

    然後,他們離開這里,準備去周圍那幾棟房屋。

    繞到側方時,蔣白棉等人同時看到剛才那棟房屋的墻上有人畫了一幅畫。

    這畫已經被日曬雨淋得非常模糊,只隱約能看出是一片海和一只鳥,風格非常童稚。

    “一片海,一只鳥……”蔣白棉側頭望向了商見曜。

    她記得“莊生”最近做的夢就是這個內容。

    …………

    出了臨河村,回到紮營地。

    商見曜啪地握右拳擊了下左掌:

    “我去下‘心靈走廊’。”

    “你可不要去探索‘莊生’的夢境。”蔣白棉連忙阻止。

    商見曜搖起了腦袋:

    “不去,我只是想看一下那里有什麼變化。

    “然後,到小沖那道縫隙旁,嘗試喚醒他。”

    “怎麼喚醒?”蔣白棉皺眉問道。

    “怎麼確定喚醒的是小沖?”龍悅紅莫名驚恐。

    商見曜笑了起來:

    “我準備在那道縫隙旁玩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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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3 00:20: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部 幻想 第十六章 歡送

    蔣白棉聽完商見曜的答案,不太放心地追問道:

    “真的只是玩遊戲?”

    商見曜老老實實地回答:

    “我想鉆過去他們也不會同意的。”

    現在是魯莽的那位。

    蔣白棉這才松了口氣:

    “那就具現出遊戲機、投影儀和小沖最喜歡的幾款遊戲,好好在縫隙旁邊玩一陣。

    “記住,絕對不能做別的事情。”

    商見曜民主協商會在腦子里開了幾分鐘的會,鄭重做出承諾:

    “沒問題。”

    接著,他小聲說道:

    “具現出來的遊戲都沒什麼意思,都是玩過的,就像在看重播。”

    這一點,人腦確實比不上電腦,沒法實時運算一款覆雜遊戲的發展。。

    龍悅紅既怕這家夥搞出什麼么蛾子,又怕商見曜走尋常路之後得不到想要的收獲,只能自己都不懂自己想表達什麼地寬慰道:

    “沒事,小沖能玩一款遊戲很多遍。”

    “嗯,而且我比他思維開闊,掌握了不少新奇的玩法,應該吸引他的注意力……”商見曜逐漸得意起來。

    然後他坐到吉普後排,靠著椅背,捏了捏太陽穴,進入了沈眠。

    “起源之海”內,商見曜迫不及待地以自己為翅膀,飛到了半空那代表小沖的縫隙旁。

    緊接著,他具現出自己那台便攜式電腦,並連接了投影儀。

    魯莽的商見曜和誠實的商見曜轉移到了普渡禪師的身旁,成為了他的翅膀,幫助他漂浮於空中。

    而愛玩愛鬧愛唱歌愛跳舞愛遊戲的商見曜以普渡禪師為坐墊,就著電腦,望著投影出來的畫面,玩起了遊戲。

    這是他最近最喜歡的角色扮演類遊戲,他選擇的是“獵人”,以口吐臟話、操縱火焰為主要特征。

    玩著玩著,商見曜沈迷了進去。

    忽然,他隱約感覺旁邊的縫隙內有微光閃過。

    “小沖!小沖!是你嗎?”重視感情的商見曜連忙扭過腦袋,沖著縫隙喊道。

    那里一片死寂,無人回答,無有異常。

    商見曜摩挲了一陣下巴,收回視線,再次玩起遊戲。

    他的眼角余光始終盯著那凝固般的幽深縫隙,可再也沒看到有任何的動靜。

    “難道剛才是幻覺?”充當著翅膀的魯莽商見曜忍不住開口。

    另外一邊,誠實的商見曜跟著說道:

    “玩遊戲久了是會這樣。”

    經過激烈的討論,商見曜們又等了一陣,還是沒等到任何變化。

    考慮到精神的消耗,他們不再堅持,退出了“起源之海”。

    …………

    “心靈走廊”內,上次探索“131”未果的羅頓又回到了這個房間的門口。

    他這段時間將之前的遭遇仔仔細細推敲了好幾遍,發現了不少問題。

    其中最顯著的一個是,正常而言,覺醒者進入某個心理陰影後,相當於在扮演房間主人的身份,重歷他當初的恐懼,也就是說,探索該房間的覺醒者不太可能在對應心理陰影里遇到房間主人的原型,可是,“131”內,那些醫生、護士、擔架、繃帶、針劑、墻壁,似乎都源於房間的主人。

    這就和羅頓,和他認識的那些“心靈走廊”覺醒者的經驗矛盾了。

    經過思考和請教,羅頓有了大概的猜測:

    排除掉房間屬於執歲,對應心理陰影光怪陸離,不符常規這種特例,那就只剩下房間主人有人格分裂或妄想癥等精神疾病的可能。

    普通的覺醒者,潛意識是穩固的,是可以預測的,因此對應的心理陰影也是這樣,但患有人格分裂、妄想癥等精神疾病的覺醒者,潛意識同樣分裂,充滿未知的變化,就像微觀世界一樣,不那麼確定。

    於是,進入這樣的房間後,很可能只是扮演其中一個人格,還得面對其他人格的挑戰,或者妄想出來的“我”這個敵人。

    “這樣的心理陰影確實會更加麻煩。”羅頓望著“131”的朱紅色大門,無聲自語道,“而如果真是人格分裂,其他人格還可能帶來別的記憶,別的恐懼,甚至一部分夢境,形成雜糅型的心理陰影,要想闖過去,得做好應對覆雜情況的準備。”

    對羅頓來說,這樣的心理陰影難點不是危險,而是混亂,不能套成熟的方案來解決,可能得花費大量的時間在上面。

    當然,不危險只是相對而言,羅頓很清楚,自己真要是不夠小心,出了岔子,大概率會被傳染對應的精神疾病。

    而精神疾病不是那麼好治療的!

    再三權衡之後,羅頓還是決定試幾次。

    既然他連“131”房間第一處心理陰影都還沒有真正深入過,確定不了這里有沒有源於“新世界”大門的熟悉感,那就不能輕言放棄。

    法令紋較深,嘴唇略顯烏色的羅頓擰動黃銅色把手,打開了“131”的房門。

    將預定的方案快速過了一遍後,他向前走了兩步。

    他又一次來到了那條屬於醫院的、塗成白色的走廊上。

    兩側房門緊閉,盡頭幽深晦暗。

    羅頓迅速具現出了一只懷表,讓它在眼前搖晃了起來。

    ——進入“心靈走廊”前,他請歲末城另一位長老“催眠”了自己,讓他相信自己已經拋棄肉身,成為類似機械僧侶的存在。

    而這個“催眠”的開啟信號就是懷表的單調搖擺。

    很快,羅頓的臉龐透出了金屬光澤,他的身軀飛快重組,變成了鐵黑色的機器人。

    他收起懷表,低頭審視起自己的身軀,發出滿是合成感的嗓音:

    “我是永生人,永生人不害怕生理性疾病,而精神類疾病也不會直接傳染。

    “哈哈哈哈。”

    羅頓邁開腳步,走向了醫院走廊的盡頭。

    兩側房間齊刷刷打開,一個個罩著白色床單的人影沖了出來。

    他們相繼倒下,而羅頓完全沒有生病的感覺。

    沒過多久,那些醫生、護士、擔架、針筒從走廊盡頭冒了出來,兩側的墻壁也長出了眉眼。

    羅頓巍然不動,毫不恐懼。

    他現在是針紮不進,藥不起效,醫生打不過的永生人。

    就這樣,他以碾壓般的姿態硬生生闖過了這幕讓人精神混亂的場景。

    他的手臂、他的小腿,或吊或拖著幾個醫生、護士,但這完全沒影響他前進。

    這些醫生、護士,哪怕心臟停止了跳動,還是沒有松開雙手。

    終於,羅頓來到了醫院走廊的盡頭。

    這里有一扇門,白色的門。

    羅頓斟酌了一陣,觀察了下周圍,仗著自己是永生人,探出金屬右掌,握住了把手,輕輕擰動。

    那扇白色的門緩緩向後敞開,露出了一道縫隙。

    縫隙中是一片幽暗,幽暗里隱隱約約有道女性的身影在望向外面。

    轟然之間,羅頓的精神被巨大的恐懼籠罩了。

    這來得毫無緣由,這仿佛發自本能。

    “完了……”羅頓只來得及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就暈了過去。

    他連希望歲末城其他長老來這個房間救自己的想法都沒來得及浮現。

    而在別人心理陰影里昏迷或者死去,往往意味著被徹底困住,現實成為植物人。

    不知過了多久,羅頓忽然找回了思緒,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看見了無影燈,看見了一名醫生和多個護士。

    他們都套著淡藍色的口罩,居高臨下地望著羅頓,七嘴八舌地說道:

    “你醒了啊。”

    “手術很成功。”

    “你現在已經痊愈了,可以回家了。”

    痊愈了……回家……羅頓先是茫然,接著猛地坐起,打量自己。

    他還是永生人,還是一副鋼筋鐵骨。

    但和他昏迷前不同,他的塗裝被改成了彩虹色,胸口鑲嵌了一個小音箱。

    “我可以走了?”沈默片刻,羅頓試探著詢問起醫生和護士。

    根據他的常識,在別人心理陰影里昏迷過去,就等於遭受了嚴重傷害,關進了戒備森嚴的精神監獄,還能不能醒來都得兩說,更別提離開相應的房間。

    “你可以出院了。”那名戴著淡藍色口罩的醫生伸手和他握了握,“你這次只完成了三分之一的進度,下次繼續努力。”

    羅頓雖然很迷茫,但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道理,當即翻身下床,走出了手術室。

    白色的走廊上,一名名醫生、護士載歌載舞,高聲喊道:

    “恭喜出院!”

    “養好身體啊!”

    “記得送錦旗!”

    “……”

    羅頓茫茫然地走回了起點,開門出了“131”房間。

    直至站在了“心靈走廊”上,他還懷疑自己在做夢:

    本該兇險的發展為什麼會變成歡送出院?

    羅頓越想越有種自己精神遭遇了污染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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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幻想 第十七章 借口

    “舊調小組”結束拉練,回到“盤古生物”的時候,春雨下了起來,淅淅瀝瀝的,洗凈了塵埃。

    換做往常,龍悅紅肯定會感慨一句,怎麼又遇到下雨,我們五次回來得有三次遇到下雨。

    而且,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絕對明是閑聊,實際暗藏激動,語含笑意,迫不及待。

    可這一次,坐在後排的他什麼都沒有說,緊閉著嘴巴,仿佛雕像。

    吉普車內一片沈默。

    等到“舊調小組”靠近,確認了身份,“盤古生物”地下大樓入口處的銀白色大門緩緩向後挪動,就像一只巨獸張開了嘴巴。

    吉普駛入,停於指定位置,蔣白棉等人相繼下車,接受起安全檢查。。

    “你們這次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今日輪值的隊長是蔣白棉、商見曜他們不認識的一位中年男子,留著板寸,眼睛偏小,頗顯老態。

    “舊調小組”不認識這位,這位卻對名聲在外的他們一點也不陌生,畢竟不管是蔣白棉、商見曜,還是龍悅紅,特點都非常鮮明。

    加上這位是個自來熟的性格,所以直接就好奇地提出了疑問。

    蔣白棉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這次只是拉練。

    “之前任務結束後,我們在公司待了好幾個月,過了一個完整的年,我怕他們都待廢了,就先組織一次拉練,讓他們適應適應。”

    那名隊長恍然大悟:

    “我就說嘛,之前才聽人講你們出外勤了,而你們每次出外勤不都是兩三個月起步?”

    “那沒有。”蔣白棉笑盈盈回答道,“第一次出任務也就一個月左右,具體有點忘記了,反正不長。”

    她言笑晏晏,充滿了回到公司回到家中的放松感。

    通過安全檢查後,“舊調小組”又經歷種種環節,一路返回至647層14號房間。

    “我得換一種遊戲。”商見曜拿出便攜式電腦,端正坐好,思考起該換什麼的嚴肅問題。

    他這段時間,每天沈迷於進入“起源之海”玩遊戲給小沖“看”,都沒有探索新的房間。

    而這種嘗試離不開事前的認真準備,龍悅紅都不知道該同情商見曜辛苦,還是羨慕他“假公濟私”。

    可惜的是,那道代表小沖的縫隙直至現在都還沒有什麼反應。

    蔣白棉看了商見曜一眼:

    “剛回來第一天,不用老想著工作,休息休息,明天再說。

    “要不,我再給你們放兩天假?”

    她表現得和往常結束任務回到公司時的狀態一樣。

    “這不是還要等檢測結果嗎?”商見曜目光炯炯地說道,“我打算玩玩賽車。”

    “理由是?”蔣白棉略感好奇地問道。

    商見曜得意地回答道:

    “我們可以在現實里賽車,但小沖不行……”

    說到這里,他發出了笑聲:

    “因為他太矮,夠不到,哈哈哈!”

    我要是小沖,絕對會讓你這個好朋友一小時上一次廁所,半夜也不例外!龍悅紅聽得一陣腹誹。

    商見曜繼續說道:

    “所以,我們對賽車遊戲不感興趣,不表示小沖不喜歡。”

    “也有一定的道理,玩吧,玩到檢測結果出來。”蔣白棉沒再啰嗦。

    她坐到屬於組長的位置,思考起這次拉練的報告怎麼寫,並且時不時回想當初被“幽姑”注視的場景。

    過了三個小時,各種檢測報告出來,龍悅紅、白晨和商見曜陸續離開了“舊調小組”的辦公室。

    蔣白棉這才打開電腦,撰寫起報告。

    報告的末尾,她向上面提出了申請,說趁這次拉練的效果還在,組員稍做調整,就可以外出執行任務了。

    而這次的任務,她打算的是先去商見曜父親最後出現的那個城市廢墟,尋找他和他隊友的蹤跡,並調查那里為什麼會在新歷之後大規模爆發“無心病”,慘遭滅城。

    之後,“舊調小組”將前往第八研究院俘虜提及的區域,搜尋蛛絲馬跡。

    ——“舊調小組”在最初城抓到的那個第八研究院特派員說過,外派人員並不實際掌握第八研究院的具體位置,每次進出都有人接送,全程蒙著眼睛,塞住耳朵,而他們釋放信號,等人來接的那片冰原就是“舊調小組”的目的地。

    寫完申請,蔣白棉無聲吐了口氣,繼續敲起鍵盤:

    “這次外勤參與人員依舊是我、商見曜、白晨和龍悅紅。

    “白晨因為過去的經歷,對拋棄同伴有心理陰影,在拉練途中,我和她溝通過好幾次,發現她對類似的事情非常抗拒,暫時沒法接受現在就轉為內勤,這一點從她結婚到現在都還沒開始備孕就可以看出來。

    “雖然公司強制下令,她肯定也會接受,但作為戰友、同伴,我還是希望她能身心健康地過將來的日子。

    “而龍悅紅表示,他聽白晨的。

    “所以,我在此提出特別申請,讓白晨和龍悅紅參與這次任務。這次任務中,我會繼續勸說,同時也讓他們看到,‘舊調小組’的使命確實快要達成了。

    “只要能找出第八研究院的具體位置,我和商見曜之後也會以內勤為主,到時候,白晨肯定不會再抗拒……”

    以白晨的心理陰影為借口,讓她和龍悅紅不用留在“盤古生物”內部,是“舊調小組”返程途中商量好的說辭。

    要不然,按照規定,剛結婚的他們是不用外出做任務的,而蔣白棉之前還專門向悉虞副部長提過,想讓他們轉為內勤,安穩生活,一旦毫無征兆地改口,很容易就讓上面的人產生“事有反常必為妖”的想法。

    正常情況下,這樣的想法產生也就產生了,可“舊調小組”經不起查啊!

    所以,他們討論認為,必須有一個合情合理的原因。

    白晨當時就說,她原本就想賴在組內,等最後一次任務結束,理由是現成的,不需要另找。

    擬好報告,蔣白棉輕輕後靠住椅背,擡手捏了捏額角。

    她不得不承認,商見曜之前一直隱瞞,等到拉練途中才把事情和盤托出的行為,非常有意義。

    她懷疑自己兩人被刪除記憶的最初一個月,公司對應的覺醒者有時常來“檢查”小組幾名成員的大腦,以防意外,而那個時候,除了商見曜,其余三人確實不知道。

    至於商見曜,嫉惡如仇的那位大概率時常帶著相應的記憶,躲在小沖那道縫隙內。

    今時今日,蔣白棉認為公司在這方面應該已經懈怠,畢竟這不可能常態化,而且相應覺醒者如果頻繁對“舊調小組”使用能力,必然會暴露本身的存在——以商見曜等人的實力,不可能始終沒有察覺。

    可就算如此,蔣白棉還是讓龍悅紅和白晨記起來就回想一下“幽姑”注視的場景。

    平覆了下難以言喻的心情,她提交了報告。

    …………

    495層,C區,11號,龍悅紅父母家。

    吃過晚飯,一大家人坐在不同位置一起看舊世界娛樂節目時,龍悅紅斟酌了一下,搶在顧紅、龍大勇開口前說道:

    “媽,爸,我和小白過段時間可能得出次外勤。”

    顧紅頓時睜大了眼睛:

    “你們才結婚啊,都還沒有生孩子,怎麼能出外勤?

    “沒有這個道理!”

    她一副要找龍悅紅和白晨頂頭上司蔣白棉理論的模樣。

    龍悅紅眼睛一下微酸,對白晨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自己來。

    他擠出笑容,故作沒什麼地解釋道:

    “我們這不是去過地表很多次了嗎?也認識了不少朋友,做了一些事情,我覺得吧,還是得再去一趟,和過去告個別,好好收個尾,之後才能安心地轉值內勤。”

    龍大勇聽得輕輕點頭,顧紅則恍然大悟:

    “難怪你們這麼久還沒孩子,原來是想著再出去一次。”

    這都怪商見曜……龍悅紅在心里咕噥起來。

    白晨主動開口回應:

    “對,等這次回來,就可以備孕了。”

    聽到這句話,顧紅臉色轉霽,露出了笑容:

    “去見朋友應該沒什麼危險吧?”

    “還好。”白晨代替龍悅紅做出回答,不讓他表現出絲毫的猶疑。

    顧紅和龍大勇這才松了口氣。

    …………

    “大家好,我是整點新聞播音員後夷,現在是晚上8點整……”

    商見曜坐在活動中心內,一邊聽著廣播內那道熟悉的、略顯童稚的甜美嗓音,一邊靜靜看著街坊鄰居們打牌下棋,聚會聊天,人來人往。

    他表情平和,很是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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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3 00:20: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部 幻想 第十八章 前方

    周末晚上,349層C區12號。

    蔣白棉和家人圍坐在餐桌旁,享受著飯後的悠閑時光。

    她侄子和侄女對這位總是出遠門的姑姑又崇拜又好奇,時不時就拋出一個奇奇怪怪的問題,試圖得到解答。

    見平時聰明伶俐,反應機敏的女兒被兩個孩子問得偶有支吾,蔣文峰和薛素梅都不自覺露出了笑容,仿佛已看到蔣白棉結婚後的樣子。

    而蔣德寧和他妻子樂得暫時不用應付小祖宗們,假裝沒有收到妹妹求援的目光。

    蔣白棉忙里偷閑,望向父親,故作不經意地問道:

    “爸,你說,公司將來會不會有搬到地上的一天?”

    蔣文峰楞了一下,微微嘆氣道:

    “雖然現在還看不到相應的跡象,雖然這麼多年以來,‘內生態區’越來越完善,形成了真正的循環,員工們的居住成本越攤越薄,不再是難以承受的負擔,但我總覺得遲早有一天,公司主體會回歸地表,只留下一些保密性質很高的項目在大樓內。

    “你們,孩子們,始終還是要活在藍天之下,吹吹自然風的……”

    作為管理層的一員,作為搞農業研究、棉種改良的科學家,蔣文峰自己是去過地表很多次的,畢竟有的野生種群能帶來足夠的益處,所以他才分外遺憾妻子、兒子、孫子、孫女至今都沒有這個機會,也不希望自己的後代一輩子都困在“盤古生物”的地下大樓內,永遠不見天日。

    要不是蔣白棉現在的工作太危險,蔣文峰都支持她不轉內勤,依舊時不時往地上跑。

    “姑姑,姑姑,自然風是什麼味道?”兩個小孩聽完爺爺的話,齊齊詢問起蔣白棉,眼睛睜得老大。

    不知為什麼,蔣白棉腦海內閃過了“舊調小組”第一次到灰土上的場景,想起了商見曜說的那句話:

    “新鮮的屎味。”

    …………

    陪孩子玩了半天的蔣白棉有種比應付商見曜還累,比出去執行任務還辛苦的感覺,所以,一送走哥哥家四口,她立刻洗漱上床,準備睡覺。

    不過,作為一個自律的人,她還是按照習慣,進了“起源之海”,於微光組成的虛幻汪洋里遊向遠處,尋找下一個恐懼島嶼。

    遊著遊著,蔣白棉忽然看見海天交接之處出現了一個小黑點。

    “終於……”她忍不住發出了感慨的聲音。

    然後,她加快劃水的速度,向著那個島嶼遊去。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中,蔣白棉抵達了目的地。

    那個島嶼有山有水,覆蓋著青色,讓她覺得莫名熟悉。

    仗著在“起源之海”的恐懼島嶼上就算遇到無法抗衡的危險,也只是耗盡精神,強制退出,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癥,蔣白棉將手一撐,輕巧翻上了島嶼。

    她繞著島上那座山峰的邊緣走了一陣,看見了一條入山的、可供車輛通行的道路。

    對此有足夠經驗的蔣白棉立刻具現出“舊調小組”那台吉普,沿著道路,開向山內。

    這樣的行為和她依靠雙腳過去其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都會消耗一定的精神,只是一個多,一個少,多的那個可以節約時間。

    而蔣白棉的選擇是,比起很快會恢覆的精神,自己的時間更加寶貴。

    車輛前行了十幾分鐘後,蔣白棉愈發感覺兩側景物熟悉。

    這讓她不由得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迷路了,或者遭遇了鬼打墻,總是在開同一段路。

    經過仔細的回想,蔣白棉終於醒悟過來:

    她之所以覺得這段路熟悉,是因為這是從黑沼荒野返回公司的必經之路。

    果不其然,僅僅過去幾分鐘,蔣白棉就看見了“盤古生物”地下大樓入口處那扇銀白色的金屬大門。

    她忍不住嘀咕了起來:

    “這個心理陰影竟然還是公司……”

    她第二個恐懼島嶼的場景就是空無一人的“盤古生物”地下大樓。

    這次居然重覆了!

    但想想自己人生大部分時光都是在“地下大樓”內度過的,大多數經歷都與“盤古生物”有關,蔣白棉又覺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不再猶豫,重踩油門,讓吉普駛向了銀白色的大門。

    就在這時,蔣白棉突然看到了一串火光。

    她猛地打了方向盤,讓吉普以甩尾的姿態橫移了出去。

    轟隆!轟隆!轟隆!

    一枚枚炮彈覆蓋了車輛原本會經過的那片區域。

    炮轟沒能取得效果後,一道道激光,一枚枚電磁彈丸瞄準側向狂奔的吉普,射了出去。

    蔣白棉將油門踩到了最大,可不遠之處已是山壁。

    她本能地踩了剎車,躲過了一波攻擊,接著按出安全帶,推開車門,滾向周圍一個障礙物。

    她剛滾到一半,身體莫名麻痹,難以發力。

    下一秒,一道紅色激光過來,洞穿了她的身體。

    蔣白棉的臉龐頓時變得異常扭曲,她當即選擇退出“起源之海”。

    臥室內,睡床上,她睜開了眼睛,擡手摸了摸額頭,冷汗淋漓。

    “公司的看守沒做任何確認,直接攻擊了我?”蔣白棉無聲自語了起來,“這說明,在潛意識里,我把公司放在了敵對位置……這處心理陰影的本質是我對公司的懷疑和不放心?這原本應該是不大的,不會成為心理陰影,但喂通報的情況加深了這方面的恐懼……”

    念頭電轉間,蔣白棉逐漸理清了頭緒,而她暫時想不到該怎麼闖過這個恐懼島嶼。

    她心中的家鄉不知不覺變成了她的心理陰影。

    …………

    周一上午,遲到的蔣白棉剛走進辦公室,就聽見白晨說道:

    “組長,悉虞副部長找你。”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看來是要詢問那份申請的事情。”

    這時,商見曜站了起來,主動請纓:

    “需要我帶路嗎?”

    “不用。”蔣白棉雖然能感覺到那種關心,但一點都不高興。

    她想了想又道:

    “別做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

    她的意思是別悄悄跟在自己後面,也別弄什麼“思維引導”,顯得去見悉虞副部長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商見曜失望地嘆了口氣。

    在三過副部長辦公室的門不入之後,蔣白棉終於找到了目的地。

    見只有她一個人來,悉虞悄然松了口氣,指了指桌子對面的靠背椅道:

    “坐吧。”

    “部長,有什麼事情嗎?”蔣白棉剛剛坐下,就直截了當地問道。

    悉虞溫和笑道:

    “我本來還在愁之後任務給你們找哪些幫手,結果你告訴我龍悅紅和白晨能站好最後一班崗。”

    “其實我和商見曜就夠了。”蔣白棉故意把話題岔開,不討論龍悅紅和白晨之事。

    悉虞搖了搖頭:

    “人太少的話,很多事情不方便。

    “嗯,以商見曜的能力,倒是可以臨時找一些幫手。”

    這事既然已經解決,她就沒有多講,轉而問道:

    “下個月就出發,會不會太趕了?

    “那樣的話,抵達冰原的時候還不到夏天,氣候會比較糟糕。”

    蔣白棉早有腹稿,侃侃而談:

    “我是覺得宜早不宜遲,找到商見曜父親最後出現的那個城市廢墟還算簡單,可要想發現線索肯定會耗費大量的時間,之後鎖定第八研究院的具體位置同樣如此,必須有足夠的耐心才能抓到狐貍的尾巴。

    “所以,我擔心一個夏天的時間不夠,而比起九月十月的冰原,四月五月的冰原相對更溫和。”

    悉虞想了一會兒,輕輕點頭道:

    “那你們多準備些防寒裝備和高熱量食物。”

    “是,部長!”蔣白棉沒有掩飾自己的笑容。

    之後,悉虞又問了幾個細節性問題,都得到了滿意的解答。

    “舊調小組”的行程就此確定。

    …………

    三月的某天,商見曜等人開著吉普,出了“盤古生物”那棟地下大樓。

    隨著窗外新鮮空氣的吹入,蔣白棉感覺心胸都開闊了不少。

    她見車內有點沈默,白晨、龍悅紅、商見曜陷在各自的思緒里,許久沒人說話,遂故意望向駕駛座位置,隨口閑聊般問道:

    “喂,小沖縫隙有變化了嗎?”

    “沒有。”商見曜一臉失落。

    蔣白棉又問道:

    “那‘506’房間的主人最近有做夢嗎?”

    商見曜再次搖頭:

    “她好像已經失去了做夢的能力。

    “我懷疑她是不是找人催眠了自己,讓她不再做夢。”

    蔣白棉思忖著問道:

    “你都試過哪些時間段?”

    “晚上九點半,零點,半夜三點,早上六點。”商見曜完全沒有自己很辛苦的自覺。

    蔣白棉默然了一陣道:

    “晚上沒夢,要麼是找到了辦法控制自己不做夢,要麼是根本沒有睡。”

    “沒有睡?”商見曜聽得眼睛一亮。

    蔣白棉“嗯”了一聲:

    “之後你試試午覺的時間段。”

    “好!”商見曜從善如流,一臉興奮。

    蔣白棉結束這個話題,看了眼後視鏡,半轉身體,對後排的龍悅紅和白晨笑道:

    “我知道你們在煩惱什麼,但這只會影響你們的專注力,不會讓情況有任何好轉或者惡化。”

    “小紅說出來就可以。”商見曜強行插了一句嘴。

    蔣白棉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

    “既然如此,還不如把問題先拋到腦後,認真完成手邊的事,看有沒有想要的收獲。”

    商見曜跟著嚷嚷起來:

    “對對對,聽歌!聽歌!”

    龍悅紅和白晨對視了一眼,各自點了點頭,分別說道:

    “好。”

    “我們會調整狀態的。”

    此時,吉普如箭,駛向了荒野,駛向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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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幻想 第十九章 調查的方向

    野草城,南街一處出租屋內。

    商見曜等人和格納瓦會合於此。

    蔣白棉一邊走到窗旁,一邊隨口詢問道:

    “最近局勢怎麼樣?”

    作為冷酷的情報搜集機器,格納瓦用略帶合成感的嗓音做起回答:

    “受‘最初城’和‘救世軍’年內將爆發戰爭的消息影響,糧食價格上漲了不少。

    “野草城位於‘最初城’勢力範圍最西邊,和‘救世軍’離得最遠,恐慌情緒不是那麼強,還能維持較為正常和穩定的狀態。

    “這吸引來了更多的遺跡獵人,讓野草城比以往更加繁華。

    “這里的貴族以莊園的形式掌握著土地,囤積了大量糧食……”

    聽著格納瓦條理分明的回報,蔣白棉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南街之上,車水馬龍,行人眾多,路旁各種店鋪皆是開著,生意似乎都還不錯……

    這與當初那場騷亂後的蕭條冷清形成了鮮明對比。

    等到格納瓦說完,蔣白棉望向對面那一棟棟古典與現代糅合的房屋,微側身體,對白晨道:

    “南姨她們那條巷子就在對面,要去看看嗎?”

    “舊調小組”這一次沒住“阿福槍店”,因為地方是格納瓦挑的。

    “是啊是啊。”商見曜搶先表示了讚同,“你們都還沒有給南姨說你們結婚了!”

    知道小白正常組建了的家庭,南姨應該很欣慰……龍悅紅頓時蠢蠢欲動。

    他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白晨。

    白晨沒有戴圍巾,脖子上也沒有了那個數字,它是白晨前年做基因改造時,被順手弄掉的,無聲無息,沒人關注這件事情。

    白晨走到窗邊,沈默地凝望了一陣道:

    “不去了。

    “我們身上背負了太多的事情,就不要連累南姨她們了。”

    “也是。”龍悅紅第一時間點頭。

    商見曜遺憾地嘆了口氣:

    “我還想去看看安如香教那些人識字教得怎麼樣了……”

    你應該還想看看那些人現在過得怎麼樣了……蔣白棉隱約猜到了商見曜的想法。

    她輕笑了一聲道:

    “不用這麼自我設限。

    “我們是正常出來執行任務的,這不敢去,那不敢做,反而引人懷疑。

    “嗯,偽裝不能忘,我們身上都還背著不少懸賞。”

    作為“最初城”的通緝犯,在“最初城”的勢力範圍內,還是不能那麼招搖。

    “是啊。”商見曜啪地握右拳擊左掌道,“我還想去城主府拜訪我的好兄弟許立言,和他身邊的凈念禪師交流下佛法。”

    “你主要是想去蹭飯吧?”蔣白棉開起了玩笑。

    商見曜坦然承認:

    “也可以這麼說。”

    此時,旁聽了一陣的格納瓦眼中紅光閃爍了幾下道:

    “和去年分別時相比,你們好像多了不少心事。

    “公司內部出了狀況?”

    不愧是智能機器人,信息搜集能力和邏輯分析能力都足夠強悍……蔣白棉聞言,頗為感嘆。

    商見曜不是太服氣:

    “為什麼一定是公司內部出了狀況,就不能是我們幾個人產生了情愛糾葛,即將分行李單幹?”

    格納瓦眼中紅光劇烈閃爍了幾秒道:

    “這也是一種可能,但概率只有……”

    “停!”蔣白棉阻止這老實的機器人被商見曜帶歪思路。

    她感應了下周圍的狀況,斟酌著說道:

    “是這樣的,我們回公司不久就發現了一件事情……”

    她將“多子多孫符”引出來的那一系列事情挑重點講了一遍。

    格納瓦一邊聽,一邊眼中閃動起紅光,仿佛在進行激烈的運算。

    “好啦,差不多是這樣。”蔣白棉望向格納瓦,隱有點期待地問道,“老格,你怎麼看?”

    她一直都承認人工智能在某些方面強過人腦。

    格納瓦如實回答道:

    “坦白地講,你們大老板是執歲‘司命’這一點,我不覺得太意外。

    “既然‘最初城’的動亂牽扯到了幾名執歲,涉及‘新世界’的紛爭,那其他同樣地位的大勢力或深或淺,應該都擺脫不了執歲們的影響,‘盤古生物’不會是例外。”

    “有例外!”商見曜當即反駁,“‘機械天堂’就是例外。”

    格納瓦剛想點頭,說這是因為大家的生命形式不一樣,作為強人工智能的“源腦”不可能信仰哪位執歲,商見曜就自己嘲笑起自己:

    “‘歐米伽’都可以是‘生命祭禮’教團的守靈聖師,‘源腦’憑什麼不能追隨哪位執歲?”

    格納瓦一時有點宕機。

    蔣白棉緩慢吐了口氣:

    “老格你繼續說。”

    “是啊是啊。”龍悅紅趕緊附和,白晨也點了點頭。

    格納瓦恢覆了正常:

    “而執歲‘司命’圈養‘盤古生物’的員工,把你們當成家畜這一點,我覺得不一定成立。”

    “對對對!”龍悅紅第一次覺得老格如此光芒萬丈。

    “理由是?”蔣白棉追問道。

    格納瓦回答道:

    “你們內部的情況太正常了,正常到幾乎沒有被圈養的痕跡。

    “你之前給我的資料顯示,地下大樓內的年死亡率顯著低於野草城等人類聚居點的平均水平,接近舊世界那些大城市的狀態。

    “甚至可以這麼說,和毀滅前的舊世界相比,‘盤古生物’只是多了一些‘無心病’的發病者,但發病率遠低於灰土絕大部分地方……

    “既然是圈養,那肯定有目的,現在我找不出那個目的是什麼。”

    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公司各種疾病的發病率也很正常,嗯,前提是數據沒有造假。”

    這是她之前檢索心臟病死亡病例時的額外收獲。

    “對啊,大老板圈養我們,總不能是好吃好喝供著,等死了再收割靈魂吧?”龍悅紅忍不住加入討論。

    他還是傾向於大老板庇護“盤古生物”是出於愛好或者代價。

    蔣白棉“嗯”了一聲:

    “我這段時間想了很久,有了一個猜測。

    “你們說,公司最有價值的是什麼?”

    “地下大樓?”龍悅紅試探著回答道。

    “那麼多的員工!”商見曜一臉自信。

    “保存較為完好的人類文明和足夠強大的實力?”白晨斟酌了幾秒。

    “生物相關的各種技術,包括但不限於基因優化、基因改造、生物義肢、仿生智能盔甲……”格納瓦用模型和數據說話。

    蔣白棉點了點頭:

    “對,既然叫‘盤古生物’,那最有價值的毫無疑問是生物。”

    “也許是盤古。”商見曜小聲反駁。

    蔣白棉無視了他:

    “結合‘莊生’降世也需要肉體看,執歲們想行走於灰土之上,或許都得滿足這麼一個前提條件,甚至肉體與精神得足夠鍥和。

    “在找不到完美肉體的情況下,大老板可能想通過生物技術直接造一具出來。”

    是這樣就好了……龍悅紅完全能接受大老板圈養自己等員工的目的是公司的生物研究成果。

    反正這都是祂的公司,研究成果理論上都歸屬於祂。

    嗯,只要祂拿到想要的東西後不翻臉就行,哪怕不再提供庇佑,也無所謂。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格納瓦上下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

    “我原本想說,‘盤古生物’唯一的反常之處是,新歷都快五十年了,灰土上的局勢趨於穩定,為什麼還不把公司主體遷回地表,現在感覺是為了保守生物研究的最新成果,不讓別的執歲得到。”

    “還有很多反常之處,比如,不告訴我們沼澤1號廢墟等於大江市。”商見曜據理力爭,耿耿於懷。

    “那可能涉及執歲們的爭鬥。”格納瓦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這時,白晨抿了抿嘴巴道:

    “這些都只是猜測,如果不證實,我們始終會提心吊膽,不知道什麼時候頭頂那把劍就會落下來。”

    蔣白棉微微點頭:

    “對,這也是我最近在考慮的事情,可始終沒有思路。

    “知曉大老板真實目的的估計只有董事們和幾位沈睡的‘新世界’強者,總不可能直接綁架他們吧?先不說打不打得過的問題,他們肯定都在大老板注視中。

    “老格,你有什麼想法?”

    格納瓦把所有相關的數據匯總了起來,放入模型,飛快運算。

    過了一陣,他說道:

    “我篩選出了一些信息,是你們之前告訴我的。”

    “什麼信息?”龍悅紅脫口問道。

    格納瓦眼中紅光閃爍了兩下道:

    “你們說過,‘盤古生物’和不少次人群體、人類聚居點有聯系,用提供庇佑和康覆希望為條件,讓他們做志願者,參與某些實驗。

    “我們可不可以從這些在地表進行的實驗入手,尋找線索,推測大老板的目的?”

    蔣白棉怔了一下,露出回憶的表情:

    “我記得杜衡老師提過,他在冰原碰到過公司的項目小組做什麼寒冷環境對人類體格和精神的影響實驗……

    “正好順路,可以去看看。”

    “這都多少年了?”商見曜語重心長地說道,“那實驗肯定早結束了。”

    蔣白棉不以為忤:

    “我只是這麼一說。

    “總之,老格的提議很好,一個勢力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做了什麼,從公司組織的那些地表實驗里,我們確實有可能發現點什麼。”

    有了方向後,蔣白棉放松地吐了口氣,轉而對商見曜道:

    “這幾天放假,除了探望朋友,沒別的事情,你可以試試看午覺時間能不能捕捉到‘506’房間那位的夢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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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幻想 第二十章 求援

    午飯之後,商見曜早早地就躺到了床上。

    他進入“心靈走廊”,迫不及待地打開了“506”房間的門。

    門內幽幽暗暗,深處仿佛藏著一片汪洋。

    商見曜知道,那代表著房間主人的“起源之海”,也就是她的心靈世界、意識根源,只要自己能闖過危險密布的幽暗,就可以抵達那里,直接與房間主人對話。

    但基於對方掌握著涉及執歲的秘密,商見曜們每一次投票的結果都是暫時不冒險。

    而眼前這幅畫面的出現也意味著房間主人此時並沒有做夢。

    “打擾了,我等會再來。。”商見曜禮貌地退出房間,合攏了朱紅色的木門。

    他到自己的“起源之海”內玩了一陣遊戲,掐著時間點又回了“506”門前。

    隨著黃銅把手的擰動,朱紅房門的後敞,商見曜上前一步,看見了碧藍如洗的天空。

    他眼睛一亮,頗為興奮地自語起來:

    “總算抓到你了!”

    他又一次“碰”上了“506”房間主人的夢境。

    沒有猶豫,商見曜走到了那片藍天之下。

    他周圍的環境隨之改變。

    燦爛的陽光灑落,照得玻璃窗明亮又潔凈,照得空氣中有數不清的塵埃在遊動。

    窗外是繁華熱鬧的街道,和第四研究院家屬區有點像,但僅限於其中某一個角落。

    而街上很多店鋪都關著門,外面擺著成片的地攤,與野草城等人類聚居點的情況剛好相反。

    此時,一道模糊的女性身影正坐在窗邊搖椅上,手拿一本書籍,沐浴著溫暖明凈的陽光,時不時喝一口咖啡,感嘆一聲:

    “這才叫生活啊,這才叫生活!”

    商見曜顧不得仔細打量夢境的構成,他想了想,變化成半機械僧侶普渡禪師,打算以平和慈悲的姿態與房間主人交流,誘導她說出相應的秘密。

    套上了僧袍,披上了袈裟的普渡禪師眼中紅光閃爍,走向了窗前那道模糊的女性身影。

    “南無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施主別來無恙。”普渡禪師合十雙掌,打起招呼。

    可能是因為在夢中,那女性身影臉孔朦朧,時有變化,讓人看不清楚真實的模樣。

    她望了眼半機械僧侶狀態的普渡禪師,不僅沒有驚訝和恐懼,反而略帶好奇地問道:

    “機器人也能信仰執歲,出家為僧?”

    “你不知道僧侶教團?”商見曜的重點迅速轉移。

    那女性身影呵呵笑道:

    “可機械僧侶的本質依舊是人。”

    “機器人也是人。”普渡禪師心平氣和地解釋道。

    那女性身影恍然大悟:

    “你是狂派,認為自己是人的那種機器人。”

    “我是普度眾生派。”半機械僧侶如實回答。

    那女性身影想了幾秒,擺了擺手:

    “算了算了,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別耽誤我曬太陽。”

    商見曜這才記起目的,以普渡禪師的身份問道:

    “我有件事情想請教你。”

    那模糊的女性身影頭也沒回地說道:

    “不清楚,不了解,找別人吧。”

    “我可以付錢。”普渡禪師鍥而不舍。

    那模糊的女性身影開起了玩笑:

    “你要是帥哥,我還願意考慮一下,一個機器人就算了。”

    “你瞧不起機器人!”重視感情的商見曜憤怒質問。

    他的身體從半機械僧侶狀態變回了人類。

    緊接著,他摩挲起下巴,在未得到允許的情況下,直接提出了問題:

    “為什麼執歲要圈養人類?”

    那道模糊的女性身影突然僵住。

    她緩慢轉過身體,望向了商見曜。

    下一秒,她發出了尖利的叫聲:

    “啊!

    “不要過來啊!”

    聲音回蕩間,整個夢境飛快支離破碎。

    …………

    塔爾南,幽夢旅館,一間布置得很有少女感的臥室內。

    老板娘艾諾刷地坐了起來:

    “混蛋啊!白天都不放過我!”

    咒罵了幾句,她憂心忡忡地自語道:

    “怎麼辦,那家夥怎麼一直陰魂不散,到現在都還沒有放棄,我都日夜顛倒多久了!

    “他已經發現我的對策,晚上熬夜白天睡覺的辦法不行了……”

    艾諾猶豫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打算出門找人幫忙。

    畢竟比起說出那個秘密,面對殘酷的現實,她寧願拉下臉皮,假裝自己從來沒有過面子這種東西。

    老實說,要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家夥願意,她都想誠心誠意地求饒,請他放過自己。

    艾諾穿上了自己色彩艷麗的衣物,吩咐了雇來的旅館前台幾句,直奔南柯觀而去。

    她的目標是周玥周觀主。

    這位道長記不住別人的長相,自然成為了艾諾的首選。

    到時候,只要不報姓名,或者隨意捏造一個假名,周玥就不會記得誰來找她幫過忙,鼻涕眼淚一大把地請求援助。

    這完美符合了艾諾的需求。

    一路來到南柯觀,通過敞開的棕色木制大門和一片天井,老板娘進了描繪著雲彩紋路的殿閣。

    此時,多位信徒正坐在一排排黑色靠背椅上,面對供奉有巨龍符號的神龕,閉目祈禱著。

    周玥立在那一片片碎鏡組成的符號前,依舊套著那身很有舊世界古典風格的白色長袍,腰間系了根麻繩,黑發順著肩頭披往下方。

    艾諾掙紮了一陣,走到周玥面前,喊了一聲:

    “周觀主。”

    “有什麼事嗎?”周玥微笑問道。

    艾諾不知道對方究竟將自己當成了誰,悄然松了口氣道:

    “我想請貴教幫忙。”

    周玥略微睜大眼睛:

    “艾諾女士,你遇到麻煩了?難怪你最近都沒出現過。”

    “……”艾諾楞了一下,“你怎麼認出我的?”

    雖然她沒做任何偽裝,但面對周玥根本不需要偽裝。

    周玥坦然回答道:

    “整個塔爾南,只有你會穿這種風格的衣服。”

    艾諾低頭看了看自己異常艷麗的裙子,憤憤不平地說道:

    “萬一今天有外來者到塔爾南,剛好也喜歡這麼穿呢?”

    “那認錯就認錯了唄,我又不是沒認錯過……”周玥小聲咕噥了一句。

    然後,她張開雙手,微仰身體,望向虛空某個地方道:

    “處處幻夢,何必認真?”

    艾諾無言以對。

    “艾諾女士,你遇到了什麼麻煩?”周玥關切問道。

    都走到了這一步,艾諾只能伸手捂了下臉孔道:

    “你們教派有沒有,有沒有培養擅長‘催眠’的覺醒者?我最近老做噩夢,希望從此不再做夢。”

    她還是不願意說出真相。

    周玥也不在意:

    “我幫你問問。”

    她說做就做,離開神龕所在的大殿,進入自己房間,給總部拍了封電報。

    沒過多久,周玥出來,直奔色彩艷麗又足夠幹凈的裙子:

    “我們‘蜃龍教’有類似的覺醒者,但過來可能得十幾天,甚至一個月。”

    “那有點久了……”艾諾皺起了眉頭。

    周玥寬慰道:

    “反正只是做噩夢,不是什麼大事。

    “處處幻夢,何必認真?”

    艾諾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咬牙切齒地說道:

    “是啊,只是噩夢,隨便它吧,又不會死人!”

    能問出來算他本事,問不出來我就當沒這回事!

    …………

    野草城,商見曜興奮地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了蔣白棉等人。

    “也就是說,‘506’房間那位晚上不做夢的原因是她白天才睡?”龍悅紅愕然反問。

    商見曜讚嘆道:

    “應該是這樣。

    “真是人才啊,竟然難了我好幾個月!”

    蔣白棉隨之笑道:

    “但這辦法治標不治本,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

    “喂,之後你白天晚上都試試,用上能力,爭取盡快拿到答案。”

    “好!”商見曜眼睛發亮地回答。

    下午時分,“舊調小組”離開租住的房屋,走入街道對面,繞到了阿福槍店所在的那條巷子。

    店鋪內很安靜,只有老板阿福在那里修理收來的二手槍支,專心致志。

    感覺到有人進店,他擡起腦袋,望向了門口。

    因為白晨等人都做了出色的偽裝,阿福一時沒有認出,起身問道:

    “幾位,要買什麼槍?”

    “南姨呢?”白晨直截了當地開口詢問

    阿福是南姨的弟弟。

    阿福終於認出了“舊調小組”,表情頓時變得黯然:

    “去年年底,我姐,我姐得了‘無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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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3 00:21: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部 幻想 第二十一章 驗證

    南姨得了“無心病”?龍悅紅脫口而出:

    “怎麼會?”

    那個總是把自己收拾得幹幹凈凈,頭發一定要挽成髻的女士怎麼會突然得了“無心病”,告別了人世?

    可想到自己更加熟悉的地下大樓495層活動中心主管陳賢宇也是這樣毫無征兆地罹患了“無心病”,龍悅紅又沈默了下去。

    這就是“無心病”。

    它可能發生在每一個人身上,不管你是否歷經了苦難,也不管你是不是剛看到生活的希望。

    白晨見過太多類似的事情,沒有表現出難以接受的狀態。

    她沈默了一陣,嗓音略顯低沈地問道:

    “然後她就被清除了?”

    哎,小白問這個問題說明她心里還是有那麼一點期盼……蔣白棉沒有說話。

    與此同時,她用左手制止了商見曜的插嘴。

    “是啊……”阿福長長地嘆了口氣,“城防軍過來處理的。”

    這是每一個勢力在面對“無心病”患者時必然會做出的選擇。

    白晨抿了抿嘴巴道:

    “這樣也好。”

    對於“無心者”,人類的共識就是要麼盡快清理,免得傷害到自己和別的正常人,並切斷可能存在的傳染線路,要麼強行抓捕,送入實驗室,為人類將來成功治療“無心病”做出貢獻。

    比起後者,白晨更能接受南姨只是痛苦了一陣就進入了永恒的安眠。

    她頓了一下又問道:

    “南姨埋在哪里?”

    “城外墓園。”阿福苦笑道,“保險起見,我加錢選了火葬。”

    不管火葬,還是墓園,都是需要出錢的。

    前者耗費能源,後者占據著近城的土地,始終有一隊士兵看守。

    普通家庭如果有死人,往往都是弄到荒野上,隨便找個地方,挖個坑埋掉。

    但這不一定能讓死者入土為安,不管是荒野流浪者,還是徘徊的野獸,都是切實的、潛在的威脅。

    白晨點了點頭:

    “明天帶我們去。”

    “好。”阿福答應了下來。

    商見曜終於能夠說話,他關心地問道:

    “南姨的姐妹們現在過得怎麼樣了?安如香呢?湊錢請她當老師的那些人呢?”

    他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

    阿福回想了下道:

    “安老師在這邊教完了三個班,後來去了別的院子當臨時老師,一直都有人請她。

    “谷姐,還有院子里那些姑娘識了字,通過獵人公會,大多數都找到了新的工作,她們有的過得挺好的,有的收入要差一點,但也能維持自己的生活,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擔驚受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得臟病,或者遇上那種腦子有問題的客人。

    “只有少部分運氣不是那麼好,自己或者家里人生了病,出了事,欠了債,還得偶爾做做,補充家用。

    “這幾年,只要識字,願意幹活,在城里都能養家糊口。”

    這一是那場騷亂死了不少人,二是這幾年野草城相對“最初城”別的地方最為安定……蔣白棉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商見曜“哦哦”了兩聲,肉眼可見地很是高興。

    阿福見狀,又多說了幾句:

    “可能也是老天庇佑吧,少數姑娘不開眼,被那種專門吃女人飯的黑幫成員迷住了,要死要活的,就差自己主動跳進火坑,結果那些黑幫成員要麼死在了火並里,要麼被人打了黑槍,沒一個有好下場。

    “那種設局強迫的,好像也是這樣。”

    蔣白棉楞了一下,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安如香這位臨時老師的上一份工作是遺跡獵人,上上一份則是殺手。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他笑著說道:

    “真好啊!”

    是啊,真好啊……蔣白棉異常欣慰。

    她主動對阿福道:

    “回頭你打聽下安老師在哪里上課,我們好久沒見過她了。”

    “好。”阿福知道這群人很早就認識安如香,比院子內那些姑娘都早。

    …………

    南街,出租屋里。

    蔣白棉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若有所思地說道:

    “為什麼野草城會有‘無心病’?”

    “為什麼野草城不能有‘無心病’?”龍悅紅略顯茫然地反問。

    灰土上每個有人類的地方都可能出現“無心病”。

    而且,野草城建立以來,每年都有那麼幾次“無心病”的爆發,數量或多或少,規模或大或小,從來不是世外桃源。

    蔣白棉環顧了一圈道:

    “我們之前的調查結果是,‘無心病’與‘新世界’有關,通過各種各樣的節點泄露至灰土,隨機感染周圍的人類。

    “可野草城不像是有‘新世界’節點的地方。

    “嗯,很多人類聚居點同樣不像,依舊有‘無心病’出現。”

    他們之前都否定了“無心病”傳播是某種“新世界”力量碰撞產生的波動這個猜測,結果現在又遇到不能理解的情況。

    “對啊……這和我們的推測有矛盾。”龍悅紅輕輕點了點頭。

    說話的同時,他眼角余光瞄到了被格納瓦放在房間一角的那枚核彈頭。

    在這麼一件物品旁邊聊天,他總覺得怪怪的。

    雖然這絕對安全,不可能隨意爆炸,但想到傳聞中的威力,龍悅紅又有點“伴君如伴虎”的幻視感。

    白晨想了一下道:

    “‘新世界’的節點既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前者要麼屬於較大的勢力,要麼沈睡在隱秘的地方,和野草城應該扯不上關系,但後者也許到處都有,或大或小,產生的效果也不盡相同。”

    她的意思是,野草城雖然不存在“新世界”的強者,但不表示這里沒有暗藏的、非常小的“新世界”節點。

    蔣白棉“嗯”了一聲:

    “明天拜祭完南姨,讓喂戴上‘六識珠’或者‘生命天使’項鏈,滿城轉悠,找找有沒有‘新世界’的節點。

    “如果有,我們就用高壓電流沖激破壞,讓這里很長一段時間內不用再擔心‘無心病’,要是沒有,那我們可能得重新建立對‘無心病’源頭和傳播機制的猜測,或者說修正。”

    接下來,蔣白棉本想說“反正野草城不大,我規劃好路線,以喂現在的感應範圍和與許立言的‘交情’,不難全部排查一遍”,可英雄氣短,只能望向格納瓦道:

    “老格,你結合喂的感應範圍規劃路線,務求覆蓋到每一個地方。”

    “沒問題。”格納瓦完全不覺得這是一個難題。

    “那什麼時候去拜訪我的好兄弟許立言呢?”商見曜提出了問題。

    許立言可未必想見到你……蔣白棉咕噥了一句,早有腹稿地回答道:

    “沒有城主的手令,我們很多地方都去不了,更別說感應排查了,所以,明天拜祭完南姨,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你的好兄弟許立言。”

    雖然以商見曜的層次和能力,在野草城這麼一個小地方,完全可以廣交朋友,來去自如,但既然有更好更方便的辦法,蔣白棉覺得沒必要這麼做。

    鬼知道這里有沒有潛伏著什麼危險的教團,供奉著哪位不友善的執歲!

    “城主府的廚師相當不錯。”商見曜中肯地評價道。

    他隨即提出了建議:

    “我們先去城主府,後拜祭南姨。”

    喂,要不要這麼現實啊……龍悅紅還沒來得及說出這句話,商見曜就補充道:

    “這樣我們就可以打包一些好吃的好喝的給南姨!”

    白晨抿了下嘴道:

    “這只會造成浪費吧?”

    “不會。”蔣白棉說道,“在舊世界的習俗里,祭禮用的食物完成儀式之後都是分給親朋好友的。”

    白晨“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討論完這件事情,蔣白棉轉而對商見曜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再去‘506’房間?”

    商見曜用一種迫不及待的口吻說道:

    “現在!

    “我打算之後兩個小時去一次,我就不信她不睡覺!

    “這次進了她的夢境,我準備動用能力,看有沒有效果。”

    “嗯。”蔣白棉想了一下道,“順便觀察觀察房間主人的夢境,如果能力無效,我們可以根據夢境,推測她住在哪片區域哪個地方,是個什麼樣的人,現實中上門拜訪。”

    “好的。”商見曜答應得非常爽快。

    …………

    塔爾南,幽夢旅館。

    老板娘艾諾坐在便攜式電腦前,強行撐開眼睛,不斷地對自己說:

    “不能睡,不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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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幻想 第二十二章 交流“佛法”

    第二天上午,蔣白棉坐在核彈旁邊,望著剛剛起床出來的商見曜,關心問道:

    銆愭帹鑽愪笅錛屽挭鍜闃呰昏拷涔︾湡鐨勫ソ鐢錛岃繖閲屼笅杞 澶y跺幓蹇鍙浠ヨ瘯璇曞惂銆傘

    “怎麼樣,有收獲了嗎?”

    商見曜打了個哈欠:

    “沒有,我每兩個小時去一次‘506’房間,都沒有遇到夢境。

    “她根本沒睡!”

    不等蔣白棉等人回應,他躍躍欲試地補充道:

    “我白天繼續,我就不信她一直不睡!”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說道:

    “她可能在想別的辦法。”

    …………

    塔爾南,幽夢旅館。

    老板娘艾諾一臉憔悴地看著電腦上的舊世界娛樂資料,滿腦子都是自己又舒服又幹凈的睡床。

    她喝了口“臨海聯盟”北部產的咖啡,又來了口苦澀的濃茶,嘟嘟囔囔地說道:

    “能撐幾天是幾天……”

    能多逃避幾天是幾天!

    …………

    “舊調小組”的吉普駛出幾棟房屋圍成的院子,按照規劃,向著南街而去。

    這一次,負責開車的是格納瓦,商見曜坐到了副駕位置,一手無力下垂,一手握著“生命天使”項鏈,半閉著眼睛,感應著周圍可能存在的“新世界”節點。

    後排從左到右是龍悅紅、白晨和蔣白棉,他們都沒有說話,怕商見曜的注意力因此轉移,感應出現紕漏。

    就這樣,吉普看似漫無目的地在南街、東街、西街轉悠著,進了每一條能夠進入的巷子。

    而車輛無法通行的地方,商見曜也用雙腳完成了“丈量”。

    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坐回副駕位置,活動了下拿著“生命天使”項鏈的右手,頗為失望地說道:

    “沒有發現‘新世界’的節點……”

    “嗯。”蔣白棉點了點頭,表情如常,“只剩下北街了。”

    北街是城主府所在,也是貴族們住的地方,普通人根本沒法進入。

    但這難不倒“舊調小組”,即使他們個個背負著巨額懸賞,亦沒想過借助城主府外出采買的下人幫忙,依舊靠著不露痕跡的“思維引導”,輕輕松松抵達了目的地,然後,亮明身份,見到了許立言。

    和前些年比,許立言明顯胖了一些,可沒再穿老氣的衣物,梳老式的發型,一身休閑的服裝配上清爽的短發,讓他看起來反而年輕了幾歲,或者說,他的外表年齡終於和實際年齡對應了起來。

    坐穩了位置的他已無需再靠外表的成熟來增強權威。

    機械僧侶凈念坐於許立言不遠處,沒再罩帶兜帽的長袍,露出了黑色金屬骨架和各種機械零件組成的高大軀體。

    他套著陳舊的黃色僧袍,披著破爛的紅色袈裟,眼窩里紅光濃郁。

    許立言看了眼身穿黑色軍服的格納瓦,暗自比較了下他和凈念的鋼鐵軀體。

    他隨即收回目光,沒急著詢問商見曜等人的來意,笑著說道:

    “你們在最初城做了好大的事情啊,竟然被‘秩序之手’掛了高額懸賞。

    “這弄得我都懷疑你們是不是在那場政變里扮演了什麼角色。”

    “渾水摸魚的角色。”誠實的商見曜絕不撒謊。

    許立言早有預料般笑道:

    “你們果然有插一腳。”

    蔣白棉“幫”商見曜做出了回應:

    “那場動亂牽扯了很多勢力,有不少宗教組織參與,我們懷疑有神靈的意志在起作用。”

    在灰土上,說到神靈,絕大部分時候都是指執歲。

    “神靈的意志。”許立言微微皺起了眉頭。

    對於“最初城”那場動亂,身為這個勢力一員和外藩的他有派人做詳細的了解,知曉了大致的經過,對宗教組織的摻合並不意外。

    可他不覺得有什麼神靈的意志。

    雖然他的合作夥伴“僧侶教團”虔誠地信仰著“菩提”和“莊生”兩位執歲,總是宣揚極樂凈土的存在,但他還是不認為真有什麼神靈。

    當然,在這種事情上,他一向的態度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有事沒事拜一拜也不會損失什麼,反而可能獲得意外的好處。

    基於此,他沒做評價,轉移了話題:

    “比起你們在那場動亂里做了什麼,我更讚賞你們幹掉了真‘神父’這件事情。”

    他對差點炸死自己的真“神父”,那是恨之入骨。

    “我也很滿意。”商見曜露出自得的表情。

    誠實的他接著又補充道:

    “但‘反智教’還有‘牧者’布永,還有包括他在內的八位長老和位居他們之上的教宗。”

    許立言聽得臉皮抽動了一下。

    他強笑道:

    “‘神父’已經死了,‘反智教’不至於始終盯著我,我和他們又沒有深仇大恨。”

    “現在有了。”商見曜提醒道。

    “啊?”許立言明顯茫然。

    商見曜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們殺掉了真‘神父’,破壞了‘反智教’的大事,而你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

    我不是……許立言下意識望了不遠處的機械僧侶凈念一眼。

    他最終還是理智地認識到,比起遠在天邊的“反智教”,近在眼前的“好兄弟”才是更實際的威脅。

    “說什麼呢?‘反智教’又不知道是我們殺的真‘神父’,是我們破壞了他們不少事情。”蔣白棉及時插言,用責罵商見曜的方式寬慰起許立言。

    許立言悄然松了口氣:

    “你們能幹掉真‘神父’,和‘反智教’對抗到現在都沒出什麼事,說明你們已經足夠強大。”

    商見曜正要坦然承認,自曝實力,結果被蔣白棉瞪了回去。

    許立言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

    “你們這次過來有什麼事?”

    “兩件事。”商見曜一點也沒客氣,“一是我們在排查野草城有沒有‘新世界’節點,想你給個手令,方便我們在北街轉悠……”

    不等商見曜說完,許立言疑惑問道:

    “‘新世界’節點?”

    灰土上流傳著種種“新世界”的傳聞,大部分人都對“新世界”有自己的想法和期待,許立言也不例外。

    可他從未聽說過什麼叫“新世界”的節點。

    蔣白棉搶在商見曜之前做出回答:

    “我只能說確實存在‘新世界’,但它不一定是好地方,‘無心病’的源頭似乎就在那里,而灰土上存在著大大小小的、沒法過人的、連通著‘新世界’的節點,我們的工作之一就是清除它們。”

    你們之前說的工作不是這個……許立言發現眼前這夥人愈發神秘了,涉及的事情也愈發高端。

    機械僧侶凈念眼中紅光閃爍了幾下,似乎想要反駁又忍了下來。

    在“僧侶教團”內,“新世界”是和極樂凈土畫等號的。

    花了好一會兒消化掉收獲的“新世界”情報後,許立言凝重問道:

    “你們打算怎麼排查?清除‘新世界’的節點會不會產生意外?”

    “理論上不會。”蔣白棉經驗豐富,對此相當篤定,“至於排查,很簡單,拿著相應的儀器,利用覺醒者的感應能力,隔很遠就能發現。”

    “我們不會闖進別人家里的。”商見曜拍胸脯做出了保證。

    許立言這才點了點頭:

    “好,我等下給你們一份在北街自由通行的手令。”

    有人能幫忙清除掉可能存在的、聽起來就頗為危險的“新世界”節點,他自然樂意。

    不等“舊調小組”回應,他開口問道:

    “第二件事情呢?”

    商見曜望向了坐在旁邊的機械僧侶凈念,露出了笑容:

    “我們想找凈念禪師交流佛法。”

    “你們想討論什麼?”機械僧侶凈念發出了有合成感的嗓音。

    他沒有拒絕,一是沒預感到危險,二是想看看這夥人究竟想詢問什麼。

    普渡禪師商見曜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

    “南無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禪師,我想知道你們教團最早是什麼時候出現覺醒者的?”

    “這包括你們還不是僧侶,還沒組成教團的時候。”蔣白棉補充道,“我知道類似的問題涉及你們教團的一些秘密,但如果不太重要,還請你告訴我們,而我們會拿相應的、你感興趣的情報做交換。”

    凈念沈默了一陣道:

    “在舊世界毀滅時,就有幾個人覺醒了。

    “之後一年,陸續有人覺醒,但數量很少,等到‘群星大廳’出現,覺醒的難度變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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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幻想 第二十三章 僧侶的不同

    雖然迪馬爾科的遭遇已經說明了“群星大廳”出現於舊世界毀滅後一段時間,但凈念的說法還是相當有價值。

    首先,這證實了舊世界的毀滅帶來了一批人類的覺醒,或者說,“無心病”大爆發的同時,有少數人獲得了覺醒,比如,迪馬爾科,比如,“僧侶教團”內某些人;

    其次,凈念提到,隨著“群星大廳”的出現,覺醒的難度變低了。

    這顯然不是隨口亂說的,肯定有相應的證據。

    蔣白棉甚至都能猜到凈念為什麼這麼說:

    “僧侶教團”內之前始終無法覺醒的那批人,在“群星大廳”出現後,陸續有一部分獲得了覺醒。

    “這樣啊。”商見曜先是恍然大悟,接著一臉失望,“我覺醒的時候已經有‘群星大廳’了,都沒法挑戰最高難度。”

    然後,他好奇問道:

    “禪師,我知道你們教團有不少人是覺醒之後才上傳意識,成為機械僧侶的,那麼,有沒有原本的‘永生人’獲得覺醒?”

    凈念眼窩里的紅光閃爍了幾下:

    “有,但很少,從比例上來說,明顯低於非‘永生人’。。”

    “為什麼啊?”商見曜一副要替機械僧侶打抱不平的模樣。

    凈念金屬鑄就的脖子左右轉動了一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原因。

    蔣白棉沈吟了一下道:

    “‘永生人’的覺醒和普通人的覺醒有什麼不同?”

    “沒有。”凈念回答得毫不猶豫。

    蔣白棉想了幾秒又道:

    “有沒有附帶別的變化?”

    機械僧侶眼中的紅光瞬間濃郁了不少。

    過了一陣,他才回答道:

    “上傳意識後才覺醒的僧眾,機體對應的仿生芯片在覺醒時會出現一定程度的紊亂,需要好幾十分鐘來重新適配。”

    “這又是為什麼?”商見曜說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我們也不清楚,一直在做相應的研究。”凈念說著說著,低宣了聲佛號,“南無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

    僧侶們在做芯片、機體方面的研究?作為對舊世界相當了解的民俗學者,蔣白棉總覺得這樣的事情頗為荒誕。

    可看看凈念高大結實、由黑色金屬構成的身體,她又感覺這好像理所當然。

    “你們不是應該每天研修佛法嗎?”誠實的商見曜代普渡禪師問道。

    機械僧侶凈念用帶著合成感的嗓音回答道:

    “教團內有很大一部分人本身就是當年參與‘永生人’項目的研究者,他們除了鉆研佛法,也會給自己找點別的事情做,讓漫長的生命變得充實。”

    聽到這里,龍悅紅忍不住開口問道:

    “上傳意識後,真的能夠永生?

    “在不考慮這種技術還有缺陷,會帶來嚴重精神問題的前提下。”

    凈念沈默了下去。

    龍悅紅頓時不好意思:

    “這如果涉及你們教團的秘密,就當我沒問。”

    還不容易逮到一個可以交流的機械僧侶,他難免想印證一下灰土上廣為流傳的,寫進了“盤古生物”教科書的那些消息是不是真的。

    ——“舊調小組”之前遇上的凈法顯然不可能和他們心平氣和地討論這方面的問題。

    機械僧侶凈念緩慢說道:

    “不僅僅有精神問題,我們後來還發現,隨著上傳次數的增加,對應的意識會減弱,而時間的流逝同樣會帶來類似的變化。

    “那些研究者這幾十年來一直在努力地尋找原因,以完善‘永生人’技術,但不管怎麼樣,‘永生人’的生命是正常人的幾倍,甚至十幾倍,有足夠的時間讓我們參悟佛法,修持自身,證得果位,獲得超脫。”

    這和“永生人”技術遠不夠成熟的傳聞是對應的……蔣白棉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旁邊的許立言則聽得怦然心動。

    他打算等自己享受過人世繁華,年過五十之後,就上傳意識,成為“永生人”。

    當然,凈念也告訴過他,當一個人的意識開始衰敗之後,“永生人”技術是存在一定危險性和失敗率的。

    所以許立言才沒想著等到七老八十才上傳意識。

    直到這個時候,商見曜仿佛才發現機械僧侶凈念最早做出的回答有問題:

    “禪師,為什麼有了‘群星大廳’,覺醒難度就變低了?”

    “在這方面,我們有很多例子。”凈念只說結論,不講具體。

    商見曜努力辯解道:

    “我的意思是,‘群星大廳’為什麼能帶來覺醒難度的降低?”

    “這是因為我佛慈悲。”套著黃色僧袍,披著紅色袈裟的機械僧侶凈念雙手合十,虔誠說道,“‘群星大廳’、‘起源之海’、‘心靈走廊’是世自在如來和我佛菩提為普度眾生接引萬靈創建的方便之門,是一條脫離苦海直指極樂凈土的道路。”

    “南無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普渡禪師商見曜跟著低宣起佛號。

    凈念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而說道:

    “你們還有別的問題嗎?”

    蔣白棉想了想,正色問道:

    “僧侶們會感染‘無心病’嗎?”

    紅光一閃,又陷入了停滯,凈念隔了一會兒才回答道:

    “會。

    “雖然我們已經拋棄了肉身皮囊,但身陷紅塵苦海之中,還是會有各種痛苦,只有證得果位,進入極樂凈土,才能得到真正的超脫。”

    蔣白棉凝重點頭的同時,制止了商見曜說出類似“你們機械僧侶這一點就比不上老格他們智能人”的話語。

    她吐了口氣道:

    “我們的問題差不多就這些了,禪師你有什麼想問的?”

    凈念早就打好了腹稿,直接問道:

    “你們確認‘新世界’存在?”

    合著你們對極樂凈土也不是那麼有信心啊?旁聽的龍悅紅腹誹了一句。

    蔣白棉誠懇回答道:

    “對,我們和進入‘新世界’的強者打過交道,也見過連通‘新世界’的節點。”

    我們什麼時候和“新世界”強者打過交道?我們唯一見過面的“新世界”強者只有閻虎……呃,驚退或者嚇死了“博士”也算打過交道?龍悅紅聞言,咕噥了起來。

    “有人進入了‘新世界’?他們既然已經在‘新世界’了,那你們是怎麼和他們溝通的?”許立言脫口而出一連串的問題。

    這足以表現出他的錯愕、詫異、震驚和好奇。

    “他們又不是不能回來。”商見曜一臉這根本不叫事的模樣,“我們就遇到過回歸的‘新世界’強者。

    “能夠回歸?”機械僧侶凈念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蔣白棉敏銳捕捉到了這一點:

    “禪師,你們‘僧侶教團’就沒有高僧證得果位,進入極樂凈土?”

    她初步確認,“僧侶教團”口中的極樂凈土等於覺醒領域的“新的世界”。

    “有。”凈念眼中紅光閃爍著回答道,“可他們的機體都已經停止了運行,沒誰回歸過。”

    “‘永生人’和普通人存在一定的區別?”白晨對此不是太理解。

    對“新世界”來說,“永生人”也屬於比較特別的類型?蔣白棉想了一下道:

    “在各大勢力的高層那里,‘新世界’強者可以回歸不是秘密。”

    凈念沈默了下去,好一陣才問道:

    “你們之前說‘無心病’來源於極樂,‘新世界’,有什麼證據?”

    蔣白棉當即回答道:

    “這是有一定證據鏈的。

    “我們曾經遇到過一位沈睡的、沒法回歸的‘新世界’強者,在他身邊待得久了,就會罹患‘無心病’,這造成了一個鎮子的覆滅……

    “我們從其他渠道確認,類似這樣的‘新世界’強者,身旁一定範圍內都存在相同的現象……

    “‘救世軍’某位高層告訴過我們,‘新世界’強者可以人為地制造‘無心病’……

    “我們有一些朋友就是受到‘新世界’強者攻擊,才變成了‘無心者’……

    “很多‘新世界’節點附近,會出現類似覺醒能力帶來的異常,而時間久了,人類如果沒能遠離那個節點的話,大概率會得‘無心病’……”

    蔣白棉說得很是含糊,沒提具體的人和事。

    最後那條則是從遊輪陰影里得出的結論。

    機械僧侶凈念安靜聽完,沒有說話,許立言則暗自咋舌,驚嘆於這幫人居然經歷了這麼多涉及高層次的事情,並且活了下來。

    “南無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十幾秒後,凈念宣了聲佛號道,“我沒有問題了。”

    商見曜見狀,翻腕看了眼手表。

    然後,他沖著許立言笑道:

    “是不是該吃午飯了?”

    許立言擠出了笑容:

    “我已經吩咐廚師加菜了。”

    在“舊調小組”進門那會。

    …………

    吃飽喝足,離開城主府後,“舊調小組”拿著許立言的手令,開著吉普,於北街各條巷子內轉悠,務求商見曜的感應區拼起來能覆蓋每一個角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商見曜睜開半閉的眼睛,頗為失望地說道:

    “沒有‘新世界’節點。”

    野草城沒有連通著“新世界”的節點。

    那這里的“無心病”是從哪來的?難道是之前猜過的“波動說”,“新世界”強者回歸帶來的“無心病”不會局限在一個地方?蔣白棉等人腦海內同時閃過了這麼兩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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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13 00:22: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部 幻想 第二十四章 另一種方式

    坐在後排的白晨用猜測的口吻說道:

    “可能野草城隱居著一位‘新世界’強者,常年沈睡,偶爾回歸,或者攜帶著相應物品的人剛好路過。”

    整個“舊調小組”都飽受舊世界娛樂資料熏陶,白晨也不例外。

    “也可能某些‘新世界’節點能像覺醒者那樣收斂自身的波動,特定時候才產生影響?”龍悅紅跟著說道。

    蔣白棉緩慢搖了搖頭:

    “大量的資料和我們的經歷都證明,再小的人類聚居點,都可能出現‘無心病’,那些地方總不可能也有‘新世界’強者存在,也有攜帶著相應物品的人路過吧?

    “那樣的話,‘新世界’強者就太廉價了,相當於鎮長或者村長,公司沒有幾百上千個好意思自稱大勢力?”

    “不不不,頂多相當於活動中心的主管。”商見曜糾正起蔣白棉的比喻。

    接著,他摩挲起下巴道:

    “帶有‘新世界’節點的物品肯定不多,我們這麼久才遇到過幾個?

    “會隱藏自身的‘新世界’節點則純粹是一個猜測,至少我們現在還沒有遇到過,也想象不出成立的理由。

    “難道‘新世界’節點也算智慧生物?”

    “為什麼不能?你這是歧視!”誠實的商見曜反駁起自己。。

    這時,負責開車的格納瓦已完成了一遍窮舉,或者說做了次遍歷,用略帶合成感的嗓音道:

    “要麼就是‘新世界’強者回歸帶來的‘無心病’隨機產生於不同的地方,本質是某種波動,要麼還有別的連通‘新世界’的方式,‘人’和‘物’之外的別的方式。”

    以“人”為連接點的方式是“新世界”層次的覺醒者,以“物”為連接點的方式是大大小小的“新世界”節點。

    “是什麼?”商見曜急切詢問。

    “人”和“物”已經囊括了所有可能,怎麼會有別的方式?龍悅紅在心里咕噥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格納瓦左右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我只是分析出‘人’和‘物’的內涵、外延拼在一起不等於全集……”

    他解釋得龍悅紅頭暈腦脹。

    “原來是這樣。”商見曜啪地握右拳擊左掌,用“我完全明白了”的表情感慨了一句。

    蔣白棉點了點頭:

    “我們暫時沒有線索,找不到猜測的方向,這事先不急,回頭再說,現在時間已經不算太早,我們去阿福那里,讓他帶我們拜祭南姨。”

    “好。”白晨第一個回答。

    下午三點半,野草城靠北的郊外。

    一座清幽的墓園坐落在這里,有一隊士兵看守。

    “葬在這里,每年還得額外交一筆費用,或者每月抽出兩天時間來這里充當看守者。”阿福邊走向墓園一角,邊隨口給“舊調小組”做起介紹。

    冬天已經過去,墓園內不少樹木已經煥發新芽,長出了綠色。

    沒過多久,蔣白棉停在了一塊墓地前,打磨粗糙的石碑上刻著“任南之墓”四個字。

    “沒有照片啊。”商見曜側頭望向阿福。

    阿福嘆了口氣道:

    “我姐很久沒有照過相了。”

    他指了指脖子,意思是自從擺脫奴隸身份,逃到野草城後,南姨就沒有照過相了。

    這一是不想浪費錢,大家過得都不容易,二是心理上有所抗拒。

    至於之前的,早就隨著災難丟失了。

    白晨沒有說話,將背負的板條箱放下,取出了里面那一盒盒菜肴。

    接著,她站起身,默然拜了三拜。

    商見曜見狀,合十雙掌,感嘆了一聲:

    “眾生皆苦。”

    蔣白棉猛然側頭,看了他一眼,逐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很快,她收斂住表情,向著南姨的墓碑拜了三拜。

    完成儀式,分了部分盒裝菜肴給阿福後,“舊調小組”往墓園外走去。

    “對了。”阿福記起一事,快走兩步,追了上來,“我問到了安老師現在的住處,也托人告訴了她你們來了,想去她家見見她。”

    “嗯,在哪里?”蔣白棉點了點頭。

    阿福報了個地址,拿著分到的菜肴,獨自走向了屬於槍店的那台車。

    坐回吉普後,蔣白棉單手撐著副駕位置的車門,突然說道:

    “我想到了一個不同與‘人’和‘物’的、連通‘新世界’的方式。

    “嗯,這依舊只是一個猜測,還沒有任何證據。”

    “什麼方式?”負責開車的商見曜和後排的龍悅紅異口同聲地問道。

    蔣白棉沈吟了片刻道:

    “算是‘人’和‘物’皆而有之的一種方式。

    “我們首先明確一個前提:

    “執歲們是不是在‘新世界’?”

    “那肯定的。”龍悅紅回答得異常篤定。

    商見曜頓時一臉驚恐:

    “完了,執歲們都行走在灰土上,像小沖那樣。”

    “但不管怎麼樣,絕大多數執歲應該都在‘新世界’。”白晨幫龍悅紅補上了剛才那句話的漏洞。

    蔣白棉沒去在意這小小的爭論,自顧自說道:

    “那麼,人類對執歲的信仰是不是一種連通‘新世界’的方式?

    “舊世界毀滅快七十年了,我不能理解的一件事情是,在處處戰亂、交通不便的情況下,為什麼十三位執歲的傳聞會如此統一,灰土人大部分人都有所了解,再偏遠再隱蔽再小的聚居點內,也有那麼一些人知曉某些位執歲的存在,以多少信一點的心態對待著。”

    龍悅紅本想說“公司內部就沒有這種情況,所有人都不知道執歲的存在”,可仔細一琢磨,又發現這完全不成立:

    不提安全部外派員工對部分執歲的了解,不提早就暗里發展的“生命祭禮”等教團,不提董事會成員和“新世界”強者都信仰著執歲,僅是大老板等於“司命”這一點,就能讓“盤古生物”在信仰這件事情上與別的聚居點沒本質區別。

    “這種方式有一定的可能性。”格納瓦給出了分析的結果。

    商見曜恍然大悟道:

    “執歲的信徒是另一種被圈養的家畜?

    “哪里有他們,哪里就存在無形的‘新世界’節點,造成‘無心病’的傳播?”

    聽到這樣的話語,吉普車內一片沈默。

    過了幾秒,格納瓦回應道:

    “確實有可能。

    “這或許就是某些執歲明明不喜歡還任由別人發展信徒的原因。

    “為了維持大量的、無形的、與灰土連接的節點?”

    “如果這些節點全部消失,會發生什麼事情?”循著這個思路,白晨提出了一個問題。

    商見曜再次露出驚恐的表情:

    “那些節點消失意味著絕大部分人類徹底死亡,剩下少數可能沒法再維持文明的延續。”

    “我的意思是,執歲們會發生什麼事情?”白晨忙說明真實的意思。

    其實,除了商見曜,大家都能理解她想問的究竟是什麼。

    “不知道。”老實的格納瓦左右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

    蔣白棉也搖了搖頭:

    “我們連信仰是否等於另一種連通‘新世界’的方式都還不確定。

    “我們後面得更加謹慎地調查。”

    她側頭望向商見曜,轉而問道:

    “‘506’房間的主人還沒有做夢嗎?”

    “沒有。”商見曜興致勃勃地說道,“我打算看看她能撐幾天。”

    …………

    塔爾南,幽夢旅館。

    老板娘艾諾腦袋往下一點,差點砸在桌上。

    她猛地清醒過來,臉色憔悴地自語道:

    “撐住撐住……”

    …………

    傍晚時分,野草城南街,某棟樓房的第五層。

    “舊調小組”來到安如香租住的地方,敲響了房門。

    他們等了一會兒,房門才向後敞開。

    安如香穿著一件女士深色夾克,脖子根部隱約露出了青黑色的紋身,臉上依舊是沒什麼表情的狀態。

    “我以為你們明天才會過來。”她讓開道路,平淡說道。

    她住的地方還算不錯,一半臥室,一半客廳,附個廚房,只有衛生間是公用的,需要去走廊的盡頭。

    “你們等一下,我再多做幾個菜。”安如香指了指廚房。

    “我們自己帶了菜,熱一下就行了。”商見曜指了指自己的戰術背包。

    然後,他自來熟地走向廚房:

    “我來吧,小紅幫忙,你們聊天。”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蔣白棉搶在安如香客氣前做出了回應。

    於是,龍悅紅和商見曜到廚房忙碌了起來,蔣白棉、安如香、白晨各自拉過了一把椅子坐下。

    “你們怎麼突然想來看我?”安如香開口問道。

    蔣白棉環顧了一圈,發現房間深處的床頭櫃上擺放著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藍白格手帕和同樣折起來的紙,客廳的茶幾上則有幾本源於舊世界的兒童教材。

    她收回目光,表情略顯覆雜地笑道:

    “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出來做任務了,所以想著和老朋友們見見面,呵呵,將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結婚,生孩子,穩定地生活?”安如香輕輕點頭。

    “對。”蔣白棉指了指白晨,又指了指廚房邊緣的龍悅紅,“他們兩個都已經結婚了。”

    安如香怔了一下,眼簾略微低垂地說道:

    “挺好的。”

    “是挺好的,過去的事情總會慢慢放下的。”蔣白棉岔開了這個話題,“之前你說你做過殺手,應該去過不少地方,見過不少人吧?”

    安如香對此相當坦然:

    “對,也算是有點見識。

    “你們有什麼想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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