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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C大校園內,柔軟的朝陽日光,被風吹得起皺的湖,行道兩邊浪漫的梧桐。
鏡頭一轉,文學院內,教學樓的台階上坐著個長髮女孩兒,白色吊帶長裙加上長袖外搭,陽光落在她身上,顯得整個人柔和安寧。
她的語調輕輕上揚,聲音裡帶著輕鬆的笑意:「文學院等你。」
「OKOK,謝謝學姐!」
對面的男生收起設備,朝林以然鞠躬:「仙女下凡辛苦了!」
林以然從台階上站起來,笑笑說:「我看別的學校招生視頻各顯神通,但我確實也沒什麼其他才藝能展示了,只能這樣了。」
「不需要!學姐氣質無敵了,咱們這是四兩撥千金!」男生欣賞著剛才錄的視頻,十分滿意,「再說那些交給其他學院,體院都玩出花來了,咱們文學院可不就得以不變應萬變。」
男生是學生會宣傳部的,他們大一剛入學的時候林以然帶過他們軍訓,所以說起話來很熟。
他找了林以然好幾次,讓幫錄一段。到時候剪進招生視頻裡,林以然剛開始讓他去找本科生錄,男生以找不著合適的為由死活央求她,林以然只能同意。
「等剪出來我發給你看。」男生笑嘻嘻地說。
「好,那我就先走了?要是效果不好你就再找個本科生錄一個。」林以然說。
「不可能效果不好……」男生又誇張地對林以然鞠一躬,「改天我請學姐吃飯!」
林以然和他擺手:「飯就不用了,忙。」
「請你吃飯可太難了姐!」
林以然背著包已經走了,聞言回頭笑著說:「沒錯,難約得很。」
「是是是,女神都這樣!」男生肯定地說。
這天是周末,林以然原本今天休息,她從宿舍出來是準備去聽一場講座,要拍視頻的男生早上發消息給她,林以然便約了他出來,先給他拍完。
講座是一位外校教授來校做新書分享。
這位教授是林以然相當敬仰的一位學者,書她已經買過了,只是還沒到手上。
林以然一直挺喜歡聽講座的,聽不同的學者站在各自的角度去表達自己的觀點,能引發很多思考。
春末初夏時節,室友都結伴出去玩了,覺得聽講座無聊。
林以然一直是宿舍裡最不愛玩的那個,她從小性格就沒那麼活潑愛動,到了大學就顯得文靜過了頭,室友有時嫌她悶。
其實倒也算不上悶,該參與的活動都參與,該加的社團也都加了,只是跟同齡人比起來她沒那麼愛熱鬧,更喜歡看書,也喜歡寫東西。
當時在愛玩愛鬧的大一新生裡,林以然就顯得氣質有些不一樣,要比同級生更成熟,身上還總有些若有似無的憂鬱感。
加之長相出眾,成績拔群,因此文學院男生公認的女神一直沒換過人。
從大一到大四,一直到現在已經研二了,說起要錄招生視頻,提起文學院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
講座安排在一個不大不小的會議廳,教授還沒到,幾百人的會議廳幾乎座無虛席,林以然本打算去後面找個空位,卻聽見前面有人叫她。
「以然,這裡。」
林以然看過去,看到方庭昭站起來朝她招手。
方庭昭跟林以然同屆,是經濟學院方副院長的兒子,讀研跟林以然同專業不同門。
方庭昭也算得上學校裡一位風雲人物,本科時期上過一檔詩詞類電視節目,在節目裡表現突出,當時就圈了不少粉,視頻片段在網上流傳了好一陣。
但他沒借著熱度開微博或者其他社交平台賬號,可能骨子裡帶著點文人的清高,看不上那些。所以現在網上很少有人提起了,但在校園裡仍算是個名人。
林以然走過去跟他打招呼:「你也來啦?」
「今天正好在學校,就來聽聽。」他往旁邊讓了讓,把身邊位置讓出來,示意林以然坐,「這還有個位置,你坐。」
周圍有認識他們的本科生,曖昧地笑著起哄。
這一對在學院裡很有些話題,拋開各自本身的優秀和風頭不提,方庭昭追過林以然,這不算什麼秘密。
方庭昭碩士第一學期末的同門聚會上,師兄玩笑著問他有沒有喜歡的姑娘,方庭昭當即坦然承認自己傾慕林以然。
他本科不是在本校讀的,他第一次見林以然是在碩士開學後的學院樓裡,當時林以然頭髮盤起,穿著一條長長的裙子,在笑著和其他人說話。
林以然是在本校保研讀上來的,因此和很多人都熟悉。那時她說話間目光掃過方庭昭,便禮貌地和他笑了笑,抬手打了招呼。
都在同專業,接觸多了更是深受吸引,到如今方庭昭雖然沒有直接向林以然表白過,周圍人卻都在給兩人湊對。
「我讓人幫佔了座,沒事,不麻煩了。」林以然笑著和他說,還大方地跟周圍眼熟的學妹打招呼。
方庭昭沒再多說,林以然便跟他擺擺手,自顧往後面去了。
來聽講座的大部分都是文學院的學生,導師不在學校的時候林以然代過課,所以本科生很多都認識她。
她走到後排,剛才便朝前面看著的女生擠擠旁邊的同伴,朝林以然招手:「學姐,這裡!」
林以然和她對上視線,笑了下。
這個女生是林以然代過課的一個班級的班長,今年大三,也想讀林以然導師的碩士。因此向林以然問過很多相關的事,兩人還加了微信。
林以然坐下後小聲和她說謝謝。
「客氣什麼呀,學姐。」小姑娘坐在她身邊顯得有些局促,視線又情不自禁落在林以然臉上。
林以然不算傳統意義上濃眉大眼的美女,她長得算清秀,皮膚很白,臉上還有星星點點的幾顆小痣。
目光垂下去的時候睫毛會很有存在感地遮下來,再一抬起時就讓人心裡起一點小小的漣漪。
「學姐,你可真好看。」旁邊的女生情不自禁地說。
說完還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也漂亮啊,眼睛這麼大,不化妝都靈氣。」林以然笑笑說。
她說話總是很從容,語速不很快,整個人真誠又很溫柔。
講座氛圍很好,教授講慣了課,加之這畢竟不是學術性講座。因此整體很輕鬆,現場時不時被他逗得笑聲一片。
林以然低頭偶爾記幾句話,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
旁邊的女生會小聲和她說話或向她請教,說話間視線總是落在她臉上。
怪不得以然姐從不落神壇,這誰看了不心動啊。女生心裡想。
講座快結束時,林以然手機上收到了條消息,她點開看了會兒,回復了條:好,知道了。
講座結束後林以然和學妹們笑著道了別,特意收拾了會兒才離開,她走時會議廳裡已經沒多少人了。
沒想到方庭昭還在門口等她。
林以然有些意外,方庭昭問她:「中午有安排嗎?一起吃飯?」
林以然朝他晃晃手機,說:「不吃啦,我有點事。」
方庭昭又問:「要出去?」
林以然點點頭:「對。」
「那我送你?」方庭昭說。
「不用不用,我叫個車就行。」林以然笑笑,「你是大忙人,不麻煩你了。」
方庭昭也不糾纏,只跟林以然一起走了一段,到了路口,林以然回宿舍,方庭昭去停車場。
林以然在學校這些年,似乎就沒單獨跟男生吃過飯,追求者是不少,然而至今沒有一個約成過。
都說林以然是文學院的高嶺之花,這幾年就連一個曖昧對象都沒傳過。人雖親和,對誰都和和氣氣,可也相當難約。
然而兩小時後——
一間不大不小的兩居室內,窗簾通通拉著,把外面的日光遮了大片,房間裡只剩下從窗簾縫隙間透過來的一條光線。
林以然被人壓在門後,脖頸高高揚起,如天鵝般漂亮瓷白。右耳下方一寸的位置有顆小痣。
林以然閉著眼睛,對方灼人的呼吸噴在她的頸側,捏著她下巴的是一隻很髒的手。
周圍有她自己身上的香水味,有男人身上的汗味,混捲在一起,勾纏得狼狽不堪。
「邱行——」林以然蹙眉叫他,說,「有點疼。」
身前的人抬眼看著她,眼裡掠奪意味明顯。
林以然身上的白裙子已經被染得很髒,男人手上滿是油污,潔白的裙子被他蹭得污跡一片。
就像眼前的林以然。
所謂的文學院女神,傳言中的高嶺之花,在外面端得一片清高,卻早在幾年以前就和眼前的人達成了一場不清不白的約定。
房間裡的窗簾遮了整個下午,林以然上午幫錄招生視頻時的潔白整齊已然不在,頭髮凌亂,身上裙子皺得更是不能看。臉上的淡妝已經有些花了,眼睛紅紅的。
屋子裡的另外一人在洗澡,水聲隔著門傳出來。林以然睏極累極,卻不能就這麼邋遢地睡過去。
男人洗過澡只穿了條居家短褲出來,上半身則光著。之前的髒和汗已經洗掉了,短髮還有點潮,只手上黑漆漆的污跡像是洗不出來,還留著淺淺的痕跡。
林以然走進去,從鏡子後的櫃子裡拿出卸妝水和化妝棉,輕車熟路。
「明天走嗎?」林以然問。
男人從冰箱裡拿了罐蘇打水,打開仰頭喝了口,說:「走。」
林以然看了看他,兩人都沒再說話。窗簾還擋著,房間裡始終有種昏暗的沉悶感,又帶著夏日的黏膩,和剛剛洗過澡的潮濕。
林以然把臉洗得乾乾淨淨,頭髮紮了起來,在頭頂綁成個團。
去掉妝容修飾的臉比之平時雖少了分打眼的驚豔,卻也多了些清爽乾淨,加上發紅的眼尾,顯得更加脆弱。
「下次什麼時候回來?」林以然又問。
「不想我回來?」邱行靠著門邊回手機消息,抬頭看了林以然一眼,臉上不帶表情。
林以然沒看回去,只說:「沒有這個意思。」
邱行視線又落回手機上。「不知道。」
林以然便沒再開口,關了門準備洗澡。
邱行總是很髒,也總是汗涔涔的。他總是弄髒林以然的裙子,粗魯,毫不溫柔,總讓她說疼。
他沒上過大學,高中畢業早早進了社會,跟學校裡那些出口成章風光霽月的男生比起來,邱行全然是個粗人。
林以然和他就像兩個世界的人,怎麼也不該有交集。
林以然洗完澡出來,身上還是那條髒裙子。她在這邊有衣服,只是在臥室的衣櫃裡,剛剛忘了拿。
邱行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斜倚著和人發語音消息,幾年下來,林以然還是聽不懂他的方言。
這一天林以然沒走,晚上留在這邊過夜。
衣櫃裡有她的睡衣,浴室裡有她的洗漱用品。邱行出去買了晚飯,林以然吃了幾口就說飽了。
邱行把剩下的都吃了,接著便一直和人打電話。他像是有挺麻煩的事,說話間始終皺著眉,他一皺眉便顯得凶巴巴的。
這讓林以然想起最初的他,林以然那時覺得他整天都不高興。可那時林以然卻只能抓緊他,片刻不敢鬆手。
第二天很早邱行就起來了,昨夜太累了,林以然原本睡得很熟,卻還是因邱行的動靜而醒了。
她坐起來,身上被子滑落,她穿的是邱行的一件大大的短袖T恤。
衣服很舊,脖領處已洗得呈波浪狀了。
她在夏天有時就這樣只套一件邱行的舊衣服睡覺,習慣了便覺得比睡衣舒服。
邱行洗漱過進來找衣服穿,從衣櫃裡隨手抽了件短袖往身上套。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可能這兩個月都不回了。」
邱行脫了居家短褲,換了條外穿的短褲,動作間毫不避著林以然,一邊還在和她說話:「你要是不想再來了,走之前就收拾收拾東西。」
說到這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眼林以然,林以然原本剛睡醒還有些迷迷糊糊,此刻已徹底清醒了,她睜圓了眼睛看著邱行。
邱行轉了回去,蹲在地上,從抽屜裡找襪子。
林以然有些遲鈍地開口說:「還有幾個月,我先不急著收拾。」
「怕我回來還找你?」邱行不在意地說,「我就算回來也不找你過來了,別擔心,東西都帶走吧。」
林以然不再說話,只看著邱行。
邱行臨走前,都收拾好了又進來看看她,見林以然還像剛才那樣坐著,說:「我走了,有事跟我說。」
林以然看著他的臉,抿了抿唇說:「說好了到九月,九月之前你如果回來了就告訴我,我不欠你。」
「不差這幾個月,算了。」
邱行說完要走,想想又頓住了,走過來站在床邊,手放在林以然頭上,不甚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髮。
「你不欠我,這幾年算我佔你便宜。」邱行低頭看著她,「這次從這兒走出去,你跟從前的生活就徹底沒關係了,以後去過新日子。」
林以然嘴巴閉緊,沒有說話。
「我們小船長大了。」邱行最後用力搓了兩下她的頭髮,眼裡帶著笑意,此刻難得柔軟。
「走了。」邱行轉身走了出去。
隨著關門聲響,林以然的眼淚在同一瞬間落了下來。
她和邱行睡了六年。
從她十九歲到現在的二十五歲,她一面是別人的高嶺之花,一面在邱行床上凌亂又狼狽。
就在剛剛,邱行宣告約定期滿,她的六年徹底結束了。
林以然低著頭,眼淚一滴滴落在自己手上。
這是她上不得台面的六年,是狼狽的、混亂的六年。從此她不必再躺在誰的床上,不必明裡一套暗裡一套。
可這也是她成年後唯一的六年,和邱行的六年,是她人生中最年輕、最好的六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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