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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擇蘭] 鹹魚修仙超快樂的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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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8 01:10: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銀樹長老

  兩隻炆獸和黑狼是結伴來的。

  離得很遠,江魚就「看」到了那兩隻自帶光源的兔子,旁邊跟著一隻十分威武的黑狼。

  兔子和狼,十分新鮮的搭配。

  江魚想,可能也就是在修仙世界,才能看到這樣的組合吧。

  寒露已經歡呼著跑過去,很快,帶著朋友們過來。

  三隻靈獸看著寒露的房子,果然驚嘆羨慕不已。

  寒露開心地說道:「是魚魚想出來,然後丹麟,小紫,還有小黑,住在隔壁的姬前輩,一起幫忙建好的。」

  她開始絮絮叨叨地介紹這些人分別是誰,又同他們朋友介紹江魚等人。

  寒露的朋友並不像她這樣開朗,其他兩隻炆獸是比較羞澀文靜的性格,黑狼也很寡言,他們同江魚打了招呼以後,大部分的時間,就是寒露在嘀嘀咕咕地說話。

  江魚體貼地回到小樓,不去打擾寒露和它的朋友們相聚。

  等到江魚帶著靈獸們離開,小炆獸才小聲說道:「她看起來很好的樣子。」

  靈獸看人類,從來不是看外表,畢竟人類的外形,在他們看來,美醜之分並不那麼大。他們更多的是靠氣息辨認不同的人。

  所以,江魚這樣常年和靈草打交道,靈力純淨而充滿生機的修士,就額外受靈獸們喜愛。

  「那是當然。」寒露非常認同她的話,「魚魚是我最喜歡的人類了。」

  她將靈草,烤肉和果茶,鋪在草地上,和朋友們一起分享。

  「這個靈草好好吃呀。」小炆獸驚奇地睜大了眼睛,「我從來沒想到,靈草可以這麼好吃。」

  寒露笑眯眯地說道:「覺得好吃的話,你就多吃一點。」

  黑狼在好朋友們面前話也不多,只一心一意地吃烤肉。

  而此時,另一位客人踏進靈草園的時候,冥想中的姬長齡就抬起了頭,身形剎那消失在原地。

  銀樹長老微笑地看著出現在面前的晚輩:「你的感知還是這麼敏銳。」

  「您怎麼來了?」

  銀樹長老告訴他:「我們靈獸峰有個孩子在靈草園安了家,她請我到她的新家裡看一看。」

  姬長齡想起了那隻兔子。

  他低聲道:「我陪您一起過去?」

  銀樹長老搖頭拒絕。

  她感受著靈草園裡充沛的生機,感慨道:「那個叫江魚的小姑娘,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本體為植物的她比人類和靈獸更能察覺到靈草園與旁處的不一樣。

  姬長齡目光柔和了些許,表示讚同:「靈草園確實很適合她。」

  銀樹長老往前走,沖他擺擺手:「行了,你回去吧。我還沒到老眼昏花的程度,認得路。」

  她看起來閒庭信步走得極慢,可下一刻,身影已經到了道路盡頭。

  姬長齡沖這位前輩遙遙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銀樹長老沒急著去小樓,不緊不慢在附近走了一遭,才到了蘑菇屋。

  「銀樹長老!」寒露遠遠地就看到了她,歡呼一聲起身,朝著她跑過來。

  不止寒露,其他三隻靈獸也都起來往這邊走過來。

  對靈獸峰的靈獸們來講,銀樹長老永遠都是最特別的存在。

  銀樹長老挨個兒摸了摸他們的頭,被寒露帶著去坐下。

  「長老嘗嘗我做的果茶。」寒露獻寶一樣遞給她,「裡面放了酸酸甜甜的靈果,還有香香的靈草。」

  小炆獸立刻點頭表示讚同:「很好喝的!」

  「那我一定要嘗嘗。」銀樹長老端起來喝了一口,笑眯眯地說道,「確實很好喝,小寒露真厲害!」

  ……

  沒有特意設結界隔音,江魚躺在院子裡看星星的時候,清晰地聽到了隔壁小院裡傳來的笑聲。

  「看來寒露真的很開心。」

  她揉了揉趴在身邊的黑貓,忽然有點擔心:「小黑你一隻貓住在這裡,會不會孤獨啊?不然我讓顏師姐有時間,將小紅他們帶過來一起玩。你也多認識幾個朋友。」

  「喵!」黑貓叫得抑揚頓挫,表示自己完全不需要。

  小花靈細細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我、我可以陪小黑哥哥玩。」

  她現在沒那麼怕小黑了,因為知道,黑貓看起來很凶,但並不會真正傷害自己。

  黑貓仰頭對著小花靈一頓喵喵喵。

  很神奇,大部分的時候,江魚都很難聽懂小黑的喵語,但小花靈卻可以毫無障礙地同黑貓溝通。

  聽完黑貓的話以後,小花靈撅起了嘴巴,垂頭喪氣地就要藏到樹上去。

  「幹嘛,小黑又說什麼惹妹妹不高興了?」江魚點點小黑的腦袋,「小紫那麼喜歡你。哼,你知道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寶貝喜歡你,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嗎?」

  黑貓卻忽然直起了身子,一眨不眨地望著前方。

  江魚不明所以,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怎麼了?」

  「好敏銳的小貓。」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

  江魚被驚了一下,立刻坐直身體,就見方才小黑盯著的方向,一個女人的身影顯現出來。

  「你是……銀樹長老?」江魚問道。

  這種感覺很神奇。

  有一種人,你明明從來沒有見過她,可她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卻能知道她是誰。

  看到這個女人的一瞬間,江魚腦子裡就在想:她肯定就是寒露說的那位銀樹長老。銀樹長老的人形模樣,定然就是長這副模樣的。

  長夜裡身邊忽然出現一個陌生人,還是一名很厲害的修士,照理來說,江魚該十分警惕才對。

  她也並不是一個毫無戒心的人,可面對眼前的女人,她實在很難提起警惕心。

  江魚想,大概是她周身的氣息實在太平和溫柔了吧。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銀樹長老看。

  「你在看什麼?」女人含笑問她。

  江魚回答得十分老實:「您很好看。」

  這是實話。

  銀樹長老的皮相自然是無可指摘的美麗,而她溫柔寧靜的氣質更讓這份美麗升華到了一種令人不敢褻瀆的程度。

  銀樹長老笑了起來:「你是個很有意思的孩子。」

  她用那雙美麗寧靜的眼睛靜靜望著江魚:「你知道,原來住在這裡的那個孩子,去哪裡了嗎?」

  江魚腦子裡轟隆一聲響。

  她呆呆地看著銀樹長老。

  對方的話語說得很模糊,可江魚很篤定:她看出來了。

  她看出來了,她不是原本的「江魚」。

  她心跳如擂鼓,眼前的人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多麼震撼人心的話,依舊是平靜溫柔的模樣。

  良久,江魚低頭,澀然道:「……我不知道。」

  「我一來,就在這裡了。」

  黑貓沒聽懂兩人在說什麼,見到江魚這副模樣,弓起身子,冷冷地盯著銀樹長老,警告似的叫了一聲。

  江魚見狀心裡一暖,小黑平時不怎麼愛搭理人,這種時候,竟然第一時間出來護著她。

  她低聲道:「小黑,我沒事,你別擔心。」

  銀樹長老含笑看了小黑一眼,江魚沒聽到她說話,可小黑卻忽然像是被電觸到,整隻貓一僵。

  「我和小姑娘說說話。你放心,我對她沒有惡意。」

  江魚也不知道小黑怎麼了,一下一下替他順毛,直到指尖感應到那僵硬的身軀逐漸恢復柔軟。

  「小黑,你帶著小紫出去玩一玩。嗯,給媽媽捉一百隻螢火蟲回家怎麼樣?」

  小黑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忌憚地盯著銀樹長老看了好幾眼,跑開了。

  小花靈急急忙忙地跟上去。

  一切安靜下來。

  江魚小聲問道:「您怎麼看出來的?」

  銀樹長老微笑道:「只要活得夠久,總會有一些旁人沒有的本事的。」

  江魚方才滿心恐慌和不安,這會兒又逐漸放鬆下來,甚至有一種「總算有人可以說說話了」的輕鬆感。

  她小聲說了下自己的經歷,只隱去了「這是她看過的一本書」這個事情。

  因為在這個世界生活了這麼久,她很難將這樣一個真實的,龐大的世界,當做是一本書。

  銀樹長老安心地聽她說話,看著眼前這小姑娘表情越來越輕鬆,越來越釋然。

  最後,她說:「如果你們能把她找回來,讓我馬上離開也行。」

  江魚記得自己是猝死了的,能多偷來這樣一段夢幻般的時光,已經是十分賺了。

  銀樹長老許久沒說話。

  江魚等了許久,疑惑看過去。

  銀樹長老含笑望著她:「你以為,如果是尋常的奪舍,宗門會這麼久都沒有發現嗎?」

  江魚不解:「什麼意思?」

  「你是否發現了,你的神魂,和這具身體,是一模一樣的。」

  「這個倒是沒有。」江魚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沒見到過自己的靈魂。」

  銀樹長老:「……」

  「當然。」江魚補充道,「我知道我們的長相是一模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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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8 01:10: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平行時空的我?

  銀樹長老啞然片刻:「你啊……」

  她很早就知道了江魚的名聲,從靈獸們嘴裡,從太清宗的其他長老口中。她對這個年輕的人類女孩子是有一些好奇的。

  不過如她自己所說,一棵樹年紀大了,就喜歡安安靜靜地,獨自曬曬太陽和月亮,聽山上的其他的樹悄悄說話,不想再管太多的事情。

  所以直到這次小寒露邀請她,她才第一次來到靈草園。

  雖然知道她和宗門其他弟子有些不同,不過這樣的對話,哪怕是她,也是沒有想到的。

  銀樹長老好奇道:「那你想看看自己神魂長什麼樣子嗎?」

  江魚心動了一瞬間,而後拒絕:「不了不了,我自己大概能猜到。」

  而且,對於她這樣的非本土修士而言,看見自己的靈魂,多少算一件有些驚悚的事情。

  從方才銀樹長老的話說出來開始,她關注的重點就在另一個方面,此刻也忍不住問了出來:「銀樹長老,你剛才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不是尋常的奪舍?不是尋常的穿書嗎?

  照銀樹長老的話來說,她的神魂,和原身長得一模一樣?

  江魚腦子裡開始閃過一系列曾經看過的仙俠電視劇劇情,並思維發散:難道,其實我和原身是一個人?

  可是不對啊。

  她清晰地記得,自己作為江魚從小到大的經歷,她有過一個完整的人生——雖然過早地謝了幕。

  她不覺得那是假的,而原身,有過去,有家人,有楮靈香這樣的至交好友。她也不覺得這樣的人生是假的。

  銀樹長老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可知道,這句話,我本來還想問你的。」

  江魚:「……」

  銀樹長老耐心地告訴她:若是奪舍,即便再相配的身體和神魂,即便奪舍者比被奪舍者強大百倍,也無法做到身體和神魂完美融合,沒有一絲異樣痕跡。

  江魚敏銳地抓住了重點:「您的意思是,我和這具身體就是完美融合的?」

  銀樹長老點頭。

  江魚又好奇地問:「照您這麼說,我這樣的應該很難被發現才對。宗門見過我的長老們,哪怕是化神長老,好像都沒有看出來。您是怎麼發現不對勁的?」

  銀樹長老忍俊不禁:「明明該是我問你,怎麼現在你倒有這麼多問題了?」

  江魚坦然表示:「可能是我看到您就覺得十分親密,知道您脾氣好,不會對我怎麼樣吧。」

  這種感覺依舊很難形容,或許是銀樹長老的能力:江魚在她面前,很難生出防備心,不自覺便會露出真實的模樣。

  銀樹長老思忖道:「你說,你來自滄瀾大陸之外的,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世界?」

  江魚點頭:「而且,我由於一些意外,應該是死了。」

  「你也叫江魚,長得和我們太清的江魚一模一樣,連生辰,都是同一日……」

  銀樹長老從未聽說過這樣離奇的事情,緩緩說道:「或許,你和我們宗門那個叫江魚的小姑娘,就是不同世界的同一個人?」

  「平行時空嗎?」

  「平行時空?」銀樹長老重復這幾個字,「倒是個新鮮的詞。」

  江魚見她垂眸坐在原地,似乎是在沉思。便也安靜坐在一邊,等了好一會兒,又給她端了一杯茶。

  直到銀樹長老再次抬起頭來,江魚才問道:「您有什麼頭緒了嗎?」

  銀樹長老搖頭:「天外的來客,我見過許多,奪舍的,也見過不少。還從未見過你這樣的情況。」

  江魚小心翼翼地說道:「那,我這種情況,要怎麼處理啊?你們會把我從這具身體裡揪出來嗎?」

  銀樹長老用她那雙美麗的黑色眼睛靜靜望著江魚,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

  江魚扛不住,攤牌:「好吧,我承認,我有點害怕。我很願意把身體還給她,但是我也有點怕死。」

  她謹慎地詢問:「神魂出竅,應該不會很痛吧?」

  她還有一些遺憾沒有說出來,比如,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現在的生活。還有,如果一定要走的話,她想提前和毛茸茸們道個別。

  銀樹長老見她睜著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將害怕深深藏在眼底,心想,這個人類小姑娘肯定不知道,她這副小心試探的模樣,和她養的那隻小黑貓探出爪子的樣子有多像。

  她不想嚇她,搖搖頭:「若是她還在,你肯定要把身體還給原來的主人的。」

  「不過你也不必擔心。你非惡意為之,且對宗門做了這樣大的貢獻。替你煉製一個全新的身體,並不算什麼難事。」

  她滿意地看著小姑娘眼睛瞪得滾圓,心想她現在跟那隻貓更像了。

  「所以,我其實不用死了?」江魚傻呵呵地笑了起來。

  還可以繼續種田!

  也不用和丹麟小黑小紫寒露……不用和他們道別!

  銀樹長老看著她從忐忑不安迅速變得快樂起來,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她現在可知道這個人類小姑娘為什麼那麼招靈獸們喜歡了。

  「你就不擔心我騙你?」

  江魚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指尖相觸,比了個手勢:「和太清仙宗這樣的龐然大物相比,我就是這麼大的一粒小灰塵。你們要騙我害我,我擔心也沒什麼用啊。」

  她儼然一副躺平的鹹魚姿態,讓銀樹長老一時說不出什麼話來。

  良久,她嘆息:「你還真不太像太清仙宗的弟子。」

  江魚秒懂:「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很努力嘛。所以我可喜歡靈草園了。」

  銀樹長老離開以後,江魚幸福地躺在柔軟的雲朵沙發上,心裡從未如此踏實過。

  心裡一直以來的不安感總算消失。

  銀樹長老說,原身的神魂在這個世界找不到一絲痕跡,這是不合理的。

  修士即便是死亡,除非魂飛魄散,不可能留不下一絲蹤跡。甚至,如銀樹長老這種大能,即便原身魂飛魄散,她也能用秘法找到些許痕跡。

  銀樹長老回去翻宗門的古籍去了。

  小黑不知道去了哪裡,回來的時候身上濕漉漉的,江魚摸了一把,冰冰涼涼,連忙將他一把薅進懷裡,拿乾淨的帕子給他擦。

  「又去哪裡調皮了,弄一身濕,生病了就難受了。」一邊給小貓咪擦身體,江魚沒忍住抱怨了兩句。

  黑貓大而滾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被翻來覆去地擺弄也沒掙扎,他平時可沒有這樣的好脾氣。

  江魚心中奇怪,笑道:「小黑,今天怎麼突然這麼溫順了?」

  黑貓垂下眼眸,沒有吭聲。

  寒露邁著搖搖晃晃的步伐過來了,高大的,毛茸茸的身體帶來了一陣風,江魚嗅到了一點酒香。

  她詫異道:「你們喝酒了?」

  大兔子伸出兩個肉乎乎的大爪子,示意:「阿原帶了靈酒過來,我嘗了一、一杯!」

  她指著江魚:「魚魚,你怎麼變成兩個啦?」

  江魚便知道,面前的兔子已經變成醉兔子了。

  她好笑道:「你醉了,躺著休息會兒吧?」

  「醉了?」大兔子歪著頭,不解地眨了眨紅寶石似的眼睛,用力晃了晃腦袋,「什麼是醉了?」

  江魚還沒來得及回答,這大兔子就因為搖頭用力過猛,噗嘰一聲趴在了地上。

  所幸地上是柔軟的青草,這點摔打對靈獸也不算什麼,大兔子摸了摸被撞的後腦勺,嘴裡嘟囔了兩句江魚沒聽懂的話,完美演繹從哪裡跌倒,就在哪裡躺下。

  她暈乎乎地望著天空,傻笑:「魚魚,今晚星星好多啊。」

  江魚抱著貓,望了一眼天空,點頭表示讚同:「確實多。」

  寒露繼續傻笑:「我今天好開心,開心,開心……」

  夜已經深了,遠處山林間傳來不知名的蟲鳥叫聲,被夏日的風送到小院裡,伴隨著大兔子嘀嘀咕咕的醉話,一切都是那麼安然又愜意。

  寒露的聲音漸漸變小,不多久,就變成了均勻的呼吸聲。

  它睡著了。

  江魚也跟著打了個哈欠。

  夜風舒適,她索性懶得回去了,就躺在雲朵沙發上,抱著貓,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

  確認這個人類睡熟了,小黑貓動作輕巧地從她懷抱裡鑽出來,落在地上,悄無聲息。

  他去了小樓的書房裡。

  一刻鐘以後,黑貓的身影從小樓裡走出來,細看之下,它嘴邊還沾了點墨水。

  他回到小院裡,靜靜地看了江魚好一會兒。

  熟睡的女人嘴邊帶著微微的笑意,想來正在做一個好夢。

  黑貓悄無聲息地離開小院。

  沒過多久,他又折返了回來,動作極快地爬上樹。

  正在小樹屋裡睡覺的花靈被拍窗戶的聲音吵醒,她揉著眼睛醒過來,見窗戶邊上一個碩大的貓貓頭。

  小花靈嚇了一跳,認出黑貓以後才緩過神來。

  她鼓起勇氣走到窗戶邊上,推開窗,細聲細氣道:「小黑哥哥,你、你有什麼事嗎?」

  「喵喵喵!」黑貓飛快地說了一長串話。

  小花靈瞪大眼睛:「我、我來說嗎?」

  黑貓嚴肅地盯著她,又喵了一聲。

  小花靈蹙起小眉頭,為難地思考了半晌,最終,屈服在了黑貓的爪子底下。

  「喵喵喵……」

  「喵喵喵喵喵……」

  除了黑貓和小花靈,誰也不知道這個晚上兩人說了什麼。

  黑貓說完一大通話,沒有再停留,頭也不回地離開。

  小花靈疑惑地思考了好一會兒,見黑貓不見了,才關上窗戶,帶著一肚子疑問重新睡下。

  第二天早上醒來,沒見到小黑,江魚並不意外——小黑經常一覺醒來見不著貓影,等吃飯的時候,他會自己回來的。

  但是今天,那隻一到吃飯的點,都不用喊就會自己回來的黑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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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8 01:10: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再見了,我今夜要去遠航

  「小黑?」江魚一開始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朝著小樓和靈田的方向喊了幾聲。

  沒有回應。

  小花靈坐在滑梯頂端,聽到江魚喊黑貓的名字,張著小嘴想說點什麼,記著小黑的交待,又緊緊閉上了嘴巴。

  江魚沒等到回應。

  她想了想,開始用靈力溝通附近的草木,讓他們幫忙找小黑的行蹤。

  植物們回應都是沒看到,過了好一會兒,離小樓數里之外的一棵雪松樹告訴江魚:它昨天晚上看到了一隻黑貓,往靈草園大門的方向去了。

  江魚問它:「確定是黑貓?它長什麼樣子?」

  雪松回答:「黑乎乎的一團,根本看不清,只大概能辨認出來是一隻貓。」

  它還同江魚感慨:「我在靈草園活了上百年了,還從來沒見過黑成這樣的貓吶。」

  江魚:「……」

  雖然心裡有點著急,但聽到這種話,她還是不合時宜地有點想笑。

  離開靈草園?小黑離開靈草園做什麼?

  她對雪松的話有些存疑,不過,當神識方圓百里都沒有察覺到小黑氣息的時候,江魚心裡已經信了雪松的話了。

  可是,她不解:「小黑離開靈草園做什麼呢?」

  很快,她就在小樓的書房裡,找到了一封特殊的「信」。

  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像是不會拿筆的稚童勉強寫出來的:

  【我走了,我有自己的家,我的親人正在找我。我會平安,不用擔心,不必找我。】

  這行字的底下,是幾個沾著墨水的,黑色貓爪印,落在雪白的宣紙上,像是一朵朵墨色的小花。

  字很童趣,爪印很可愛,江魚卻有些笑不出來了。

  她認得那是小黑的爪印。

  她反復將那頁紙拿起來看了好多遍,期待上面隱藏著更多的信息,或許這是小黑玩的一個惡作劇?

  可是並沒有。

  那隻黑貓向來高傲,脾氣也大。甚至在今日之前,她都不知道小黑居然認字,還會寫字。

  她去了雪松那裡,問小黑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雪松告訴她:「我只知道那會兒月亮還在很高處呢。你說其他人?沒有其他人,小黑貓自己一隻貓離開的。」

  「不情願?」

  雪松覺得這話真奇怪,一隻貓臉上哪裡能看出什麼不情願,而且,就算有情緒,那隻黑貓黑成那個樣子,也很難看得清楚什麼呀。

  它只好說道:「我沒看出來,他走得很快,沒有回頭啦。」

  江魚便默默回了小樓。

  院子裡,華麗精致的小城堡還在。

  她盯著看了一會兒,開始發呆。

  午飯的時候,她也沒胃口,只給小花靈摘了一隻果子。

  小花靈跟了她好些日子,還是第一次見江魚這樣無精打采的樣子。

  她飛到江魚肩膀上,小聲地問她:「魚魚不高興嗎?」

  江魚嘆了一口氣:「唉,你小黑哥哥走了。」

  小花靈歪著頭,她知道呀,昨天晚上,小黑哥哥還和她道別了呢。

  江魚又憤憤地罵道:「小沒良心的,還給我留信,玩不告而別。直接跟我說,難道我還綁著不讓他走嗎?

  更多的其實還是擔心。

  「他一隻那麼小,又沒什麼自保能力的貓,獨自跑出去,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小花靈歪頭看著她,想起黑貓交代的話,忍不住想說點什麼,卻發現一股熟悉的,可怕的氣息靠近,嗖一下跑到了樹上,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藏了起來。

  姬長齡帶著白鶴過來了。

  丹麟昨夜不在家,回來聽聞銀樹長老在江魚院子裡待了不短的時間,不放心,非要拉著姬長齡過來看看。

  過來以後,他們就見到了一條唉聲嘆氣,愁眉不展的魚。

  「小魚你怎麼啦?」白鶴立刻跑到了她身邊坐下,關切詢問。

  江魚看著她,將小姑娘抱進懷裡,悶悶道:「丹麟,小黑走了。」

  白鶴有點懵懵的:「走了?什麼走了?去哪裡了?」

  江魚說:「離開靈草園,回自己家。」

  白鶴皺起眉頭:「離開靈草園?就那個小黑炭,弱唧唧的樣子,離開太清,能去哪裡?」

  江魚把那張紙給她看。

  白鶴一眼掃完,哼了一聲:「所以都沒跟你說一聲就跑了?我就說這小黑炭沒良心!」

  她扭頭,看著江魚,認真說道:「小魚,你要是捨不得他,我可以幫你把他抓回來。」

  江魚真有那麼一瞬間的心動,可想起紙上的內容,又想起小黑這幾日來的反常。

  她之前還道小黑轉了性子,現在再回想,怕是小黑早就下定決心了。

  她嘆了一口氣:「算了,他本來也不是靈草園的。既然他有自己的家人,我總不能為了一己之私不讓他們一家團圓。」

  一直默不作聲的姬長齡忽然開口:「要我幫你查一下,那隻靈貓的去向嗎?」

  江魚想了想,搖頭:「謝謝姬師兄,不用了。」

  她板起臉:「哼,小黑但凡有點良心,等到家了,總該給我留個信吧。」

  她想著,楮靈香是在試煉途中,信原城附近發現小黑的,小黑的家估計也在和這附近。

  往後多去信原城轉悠轉悠吧,萬一緣分到了,能遇見小黑呢。

  不過雖然心裡是這樣安慰自己,小黑離開後,江魚還是實打實地消沉了幾天。

  直到第三天早上,小花靈把新採的鮮花送給她,小聲問她:「你和小黑哥哥,不是在玩游戲嗎?」

  江魚:?

  她疑惑:「你說什麼?」

  小花靈說:「小黑哥哥走的時候跟我說,他和你玩一齣離家出走的游戲呀,讓我在游戲的第三天,和你說一些話。」

  黑貓告訴她,游戲時限為一個月,魚魚會裝作著急的樣子,但是不能讓魚魚找到他,不然他就輸了。

  聽完小花靈敘述的江魚:「……」

  她望著小花靈懵懵懂懂清澈透亮的眼睛,深深嘆了一口氣,並在心裡唾棄小黑,居然連這麼單純的小花靈都騙。

  她問:「小黑跟你說什麼了?」

  小花靈雖然單純,記性卻很好,她同江魚復述小黑跟她說的話:

  「不要擔心我,我能自保,很安全。等我回到家裡,要是還記得你的話,會給你傳訊報平安的。」

  「不要找我,找也是白費功夫,找不到的。」

  「那個銀樹長老很危險,你不要太相信她,被賣了都不知道。」

  「還有,我不叫小黑。」

  他甚至還記得白鶴:

  「哼,告訴隔壁那隻討厭的白鶴,如果再見面,我一定要揍她一頓。」

  「……」

  本來江魚還一臉認真,越到後面,越哭笑不得:「他可真是……」

  不過她反而放下心來,還能有精力惦記這麼多有的沒的,看來小黑是真的沒什麼事。

  小花靈有些不安,她天真地以為這真是兩人玩的游戲,因為小黑告訴了她,魚魚會裝作找不到貓很著急的樣子。

  可魚魚這幾天的愁眉苦臉……真是裝的嗎?

  她惴惴不安:「魚魚,我是不是闖禍了?」

  小花靈小手絞在一起,眼眶都紅了,看起來可憐極了。

  江魚哄她:「沒有,小紫做得很好。媽媽晚上給你做果茶喝好不好?」

  小花靈認真地看著她,見江魚臉色露出笑容,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了許多,才終於放下心來。

  江魚不知道的另外一處地方。

  姬長齡站在一處山峰之上,眸色晦暗。

  他原本是想找找那隻黑貓的蹤跡,並非刻意去找,也不會告訴師妹。只是師妹既然惦記著,若是有朝一日想見了,他也能告知大概方位。

  可是沒有。

  黑貓的氣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抹掉了。

  毫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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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發表於 2024-10-18 01:10: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仙門大比令牌

  靈草園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冬日。

  這期間江魚去過好幾次信原城,不過都沒有小黑的任何信息。

  倒是沙發,也開始在信原城的凡人之中流行了起來。弄得江魚每次去信原城,看到那些眼熟的家具,總有一種怪怪的割裂感。

  十月中旬,夜裡下了第一場雪,也是江魚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場雪。

  修士不怕冷,不過江魚非常有儀式感地給自己準備了暖和的斗篷,大紅斗篷,有著雪白的毛領,裹上身,再大的風雪都不怕。

  姬長齡過來的時候,見她把自己裹成一團,忍不住笑:「師妹這身,倒很像外面的凡人。」

  江魚剛準備出門,聞言道:「我本來就是個凡人。」

  「這麼大雪,你要去哪裡?」

  小花靈藏在斗篷的兜帽裡,聞言探出一個頭來,細聲細氣地說:「我和魚魚,要出去賞雪。」

  她也換了一身衣服,大紅色的襖裙,領口袖口點綴著寒露友情讚助的白色絨毛,頭髮紮了兩個小髻,綴著兩個毛絨球。看著喜慶可愛得很。

  姬長齡聽罷,點頭:「看著像是你會做的事情。」

  他這個師妹,夏日要納涼,秋日會帶著靈獸們出去放風箏,野餐,摘果子釀果酒。

  冬日,不出門找點樂趣,反而不是她了。

  江魚問他:「姬師兄找我有事嗎?」

  大概是靈草園冷清,這小半年來,兩人的關係倒是比之前親密了許多。

  偶爾興致來了,江魚會準備一壺靈酒,幾樣點心,邀請姬長齡過來對弈賞月。她下棋水平一般,好在姬長齡也不嫌棄,每當這種時候,白鶴光明正大地幫江魚作弊,姬長齡也不管。

  江魚思忖著,現在兩人勉強也能算是半個知音了吧。

  姬長齡遞給她一樣東西。

  江魚接過來,是一枚乳白色的玉牌,觸手堅硬溫潤,中間用銀色紋路刻了一個「令」字。

  江魚看了幾遍,沒看出什麼玄機,好奇:「這是何物?」

  姬長齡道:「下個月有什麼大事,師妹忘了?」

  江魚眼睛一亮:「仙門大比?」

  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大事,自從那次楮靈香告知她以後,江魚就記在了心裡。

  她回靈草園以後,專門去找了不少仙門大比相關的信息。

  這是修仙界最盛大的大會,匯聚仙道各宗最精英的弟子,每一個仙門弟子都以能參加仙門大比為榮。

  江魚也很想去。

  當然她對自己有很清晰的認知,完全沒有什麼揚名修仙界的野心,她單純的想出去長長見識。

  見識一下其他修仙宗門的風範,見識一下修仙界精英弟子是什麼樣子。還有靈香跟她提過的,太虛仙宗那據說能直接把太清仙宗山門比成「樸素」的壕無人性。

  姬長齡點頭:「各峰參加大比的弟子已經定下來了。」

  江魚把玩著手裡的令牌,問:「那這個是?」

  「這個是魚長老的令牌。」

  江魚一聽,樂了:「看來,我這個魚長老,還挺有排面。」

  事實上,魚長老的大名,這半年來在太清仙宗弟子之間可謂是如雷貫耳。

  她很神秘,突然冒出來,迅速用大量品質逆天的靈草俘獲了無數太清弟子的心。

  可哪怕是藥峰弟子,都完全查探不到任何關於魚長老的蹤跡。

  有人猜魚長老其實是藥峰的峰主,有人說她是某位神秘的太上長老。還有人說,魚長老肯定不是凡人,而是一株藥材化形。

  不少好事的弟子還將藥峰的長老們一個一個列舉出來,推測他是魚長老的可能性。

  姬長齡道:「這次大比之後,宗門或許會公布你的身份。」

  江魚眨眨眼睛,會意過來:「是說,我是魚長老這件事?」

  姬長齡頷首。

  江魚立刻表示:「姬師兄,你聽誰說的?其實我一點都不在意的,真的。要不你跟那位說說,讓我隱藏在幕後,挺好的。」

  魚長老當一個神秘的大佬,她還是那條快樂的鹹魚,多好。

  比起揚名,她更在意的是:要是別人都知道魚長老是她,靈草園還能有現在的閒適日子嗎?

  姬長齡問:「你真這樣想?」

  江魚連連點頭。

  姬長齡道:「我會和掌門提這件事的。」

  哪怕江魚早就知曉,姬長齡身份不一般,但聽到他提起「見掌門」,就很吃飯喝水一樣輕描淡寫,依舊被震了震。

  姬師兄的大佬程度,怕是比自己猜測的還要更高。

  不過這想法很快就被她拋在腦後:不管怎麼樣,在靈草園,他就只是姬長齡。

  姬長齡沒有立刻走,陪著她慢慢往前走。

  江魚照慣例先看自己的靈田。

  頭頂的五色結界可以擋雪,靈草們不需要擔心風雪侵襲。

  之前被澆了靈雨變異的稻穀收成倒是極好,可惜江魚在信原城買了塊地,雇了一戶人家種,在沒有靈力的土地上這種子甚至活不了。

  江魚只得來年再重新試。不過這事本來就急不得,慢慢來就行。

  看完靈田,江魚往靈草園深處走。

  昨夜這場雪下得極大,路面上積雪已經沒過腳背,一腳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

  江魚回過頭,見天地茫茫,乾淨路面上,只有自己踩下去的一行腳印。

  她忍不住轉身看旁邊的姬長齡,對方大雪天一身輕薄白袍,身上乾乾淨淨,腳下亦是乾乾淨淨。

  踏雪無痕,遺世獨立。

  她嘆息:「姬師兄果真符合凡人所有對仙人的想象。」

  姬長齡不明所以,詢問地望著她。

  江魚一本正經:「就是誇你長相好氣質好。」

  姬長齡竟然笑著回了一句:「師妹也很好。」

  江魚心裡舒坦了,笑眯眯地表示:「沖著姬師兄這句話,等會兒回去了,咱們圍爐煮酒,一起賞雪!」

  「好啊。」

  兩人繼續往前走,江魚道:「我記得之前在前頭看到過幾棵梅樹,不知道開花了沒。」

  小花靈從她的兜帽裡鑽出來,大著膽子飄到雪地上,學著江魚的樣子,踩出一串小小的腳印。

  江魚見了,忍不住想,如果小黑還在,這會兒散步的應該會多一隻貓,雪地上也會再多一串腳印。

  現在再想起小黑,她還是會有片刻的惆悵,不過大概真是時間能抵消一切,當初那種憂愁不捨難過的心情,已經尋不到了。

  鼻尖傳來一陣幽幽冷香。

  江魚目光一亮,循著香味找過去,穿過一道小徑,眼前便是一亮:冰天雪地裡,樹枝紅梅開得醒目熱烈。

  她踩著雪過去,折了幾枝梅花抱在懷裡,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恰好對上姬長齡望著自己的目光。

  江魚見他靜靜盯著自己不說話,疑惑地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想問問自己是不是哪裡有什麼不對勁,對方已經移開了目光。

  江魚沒想太多,揚起一抹笑容:「這紅梅與雪真是絕配。我折幾枝放屋子裡,既好看又風雅。」

  「嗯。」姬長齡走過來,抬手折了高處一枝梅。

  他離江魚很近,江魚看到他修長如玉的指尖,襯著梅蕊上晶瑩的白雪,說不出的好看。

  鼻尖嗅到一陣極冷的幽香,江魚莫名有點暈,一時分不清這是紅梅的幽香,還是姬長齡身上的味道。

  她往後退了一步,撞到樹幹上,簌簌的積雪兜頭落下來,有幾片越過兜帽鑽進她的脖子裡。

  「嘶!」江魚凍得一個激靈,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心裡忽然生出一股衝動。

  「姬師兄!」

  姬長齡回頭,一團雪迎面朝他砸過來。

  他眼眸微微睜大,也不知道是沒反應過來還是什麼,竟然沒閃也沒避開,仍由那團雪砸到了額頭上,又落下來,沾了滿身。

  江魚心裡咯噔一跳:「你怎麼不躲啊?」

  她暗想自己可能是大意了,一時衝動,姬師兄那種端肅穩重的人,一看平日裡就很安靜,說不定這輩子都不知道打雪仗是什麼東西。

  這麼一想,她方才的行為,或許便有些唐突。

  思及此,她抬頭道歉;「對不住姬師兄……」

  一團雪「噗」一聲砸到她的頭頂,直接把她給砸懵了。

  「師妹,打雪仗的時候,可不能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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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師兄一點也不老

  幾片碎小的雪花落在了她的睫毛上,江魚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那幾片小雪花就化成了水霧,落進她的眼睛裡。

  她吃驚地看向姬長齡,對方似是帶著笑意望過來,依稀帶著幾分繾綣的味道。

  江魚懷疑是剛剛雪水入了眼睛,導致自己產生了錯覺。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準備仔細再看一眼。

  結果還未來得及實行,啪嘰一下,又是一團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雪球,從天上砸到了她的頭頂。

  伴隨而來的是小花靈咯咯咯的清脆笑聲。

  這幾個月來,小花靈膽子大了許多,打雪仗這種活動,對於小朋友來說,是極具誘惑力的。

  她見江魚和姬長齡你來我往,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飛到樹頂上採了一捧雪,來了個偷襲。

  江魚頓時就把方才的疑惑拋到了腦後,盯著小花靈:「好呀,小紫你竟敢暗算我!」

  說話之間她迅速彎腰掬起一捧雪就朝小花靈砸了過去。

  姬長齡便順勢退開,含笑看著這一大一小暢快地在雪地裡互砸。

  「姬師兄幫我拿下花!」江魚見他沒參與,順手將一隻手抱著的梅花扔給他,以方便不影響自己打雪仗。

  杜若循著動靜找過來,一眼見到她大師兄抱著幾枝豔麗紅梅,在看前方人打雪仗。

  打雪仗的人杜若不認識,令她驚恐的是,大師兄竟然在笑,那雙向來古井無波的眼睛裡,竟似流露出些許溫柔的意味。

  溫柔?

  杜若被這兩個字驚得打了個寒顫。

  她欲要開口,側身對著她的人回頭,精準地看向了她。

  被制裁了上百年的杜若脊背一僵,知道這是讓她閉嘴的意思,乖乖站住不動。

  姬長齡見江魚和小花靈玩得興起,不想打擾她的興致,悄然帶著杜若到了遠處僻靜的松林之中。

  「何事?」

  杜若來本是有正事的,不過此時,她滿腦子都是好奇。剛剛看到的那個年輕女子是誰?她和大師兄是什麼關係?

  她很想問,可對上姬長齡清清淡淡瞥過來的眼神,又沒那個八卦的膽子。

  暗恨自己不爭氣,杜若還是選擇了說正事:「大師兄,我和三師兄,會參加這次的宗門大比。」

  姬長齡頷首:「此事我已知曉。」

  杜若便有些期待地看著他:「我和三師兄都想知道,大師兄這次,會和我們一起去太虛仙宗嗎?」

  她本來也沒抱什麼希望,誰知姬長齡竟然點頭了。

  杜若瞪大眼睛,興奮道:「大師兄你剛剛點頭了?我沒有聽錯吧?你真的會去嗎?不會是騙我的吧?」

  姬長齡嫌她聒噪:「修行了這麼多年,怎麼還是這麼咋咋呼呼?」

  杜若當沒聽到他這句話。

  她當年入劍君門下,因為年紀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孩子,別說兩個師兄,就連傳聞教徒嚴厲的劍君,對她也比旁人寵愛兩分。

  只有這個大師兄,永遠都是冷冷冰冰的嚴厲模樣,小時候不知道罵哭她多少次。

  後來大師兄劍心受損,閉關多年。出關之後,變得比過往要溫和許多,話變多了,也不會輕易罵人了。

  可杜若還是畏懼他。並且,她打從心底裡覺得,大師兄只是看起來變好相處了,實際上,還是那個冷冷清清不好接近的大師兄。

  杜若興高采烈:「我回去告訴三師兄,他若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欣喜若狂。」

  敬畏歸敬畏,劍君門下,乃至整個劍峰數萬弟子,有誰不崇拜她大師兄呢?

  杜若得寸進尺:「大師兄,你要回劍峰住幾日嗎?三師兄和我,這些年都很想你。」

  姬長齡這些年在靈草園修行,這件事她也是近兩年才知道。

  而姬長齡喜歡清靜,哪怕知道他在這裡,杜若和兩位師兄也不敢常來打擾他。

  「不了,近日大雪,靈草園雪景極好。」

  杜若:?

  她的大師兄,竟然是會欣賞雪景的人嗎?

  她有些恍惚地想,莫非這些年的修行竟真如此管用?

  目光掃到姬長齡懷裡的紅梅,她又覺得,會在雪日有閒心折梅的人,欣賞雪景,好像並不奇怪?

  思緒這麼一轉,她又想起了方才在雪地裡跟一隻花草精靈打雪仗的女子。

  大概是此刻的姬長齡看起來實在很好說話,她大著膽子詢問道:「大師兄,我看到剛剛你身邊還有一個人,不知道是哪座山峰的師妹?」

  劍修的敏銳讓她察覺到,在自己提到那個人的時候,面前的大師兄身上氣場肉眼可見柔和了許多。

  杜若心驚,而大師兄自己好似對此無所覺。

  「她不屬於七峰,是靈草園的江魚師妹,是我在靈草園的鄰居。」

  靈草園的江魚師妹?

  杜若身為劍修,修行有成之後,大半的時間都在外試煉,於宗門的許多事情,都不是那麼清楚。

  她覺得江魚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凝神思索了許久之後,恍然大悟:「是不是那個和姬師妹有……有關係的江魚?」

  姬泠雪是劍峰近來天賦最好的新弟子,她還是有所耳聞的。

  她本來想說有恩怨,想起姬長齡提起江魚的神色,話到嘴邊改了口。

  姬長齡道:「江師妹和姬泠雪的事,其中有內情。宗門已經查得差不多,過段時日就會有定論。」

  他話語之中多有維護之意,杜若便也不再提這事,轉移話題,玩笑道:「大師兄,你這紅梅長得不錯,送我一枝?」

  姬長齡拒絕得很乾脆:「那邊有梅林,你喜歡,自己去折。我手裡的,是江師妹的梅花,我只是替她拿一下。」

  杜若:「……」

  這話聽起來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可說話的人,是她師兄,聽起來就很不對了。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師兄,你和那個江師妹,是什麼關係呀?」

  姬長齡坦然答道:「我與江師妹志趣相投,是極好的朋友。」

  杜若便回憶起方才看到的活潑女子,還有響徹在冰天雪地裡的暢快笑聲,一時之間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兩人是如何能志趣相投的。

  不過,劍修成日裡想不明白的事情可太多了,她也不是很在意,只是心裡對江魚多了兩分好奇。

  可惜今日還有事,不然,她一定要去拜訪一下江魚,想仔細瞧瞧,能讓她的大冰塊師兄這麼看重的人,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江魚是直到姬長齡走了一會兒才發現人不見了,她四處張望了一圈,想姬師兄可能是有事先離開了。

  反正姬師兄是個成年人,還是個那麼厲害的修士,也不必擔心他的安全。

  她剛才和小花靈一場雪仗打下來,只覺得身上發熱,便把斗篷脫下來放到儲物袋裡,仗著如今是修士,身體抗造,直接躺平在雪地裡。

  小花靈有樣學樣,也學著她的樣子,啪嘰一下落在雪地上,四肢攤平,躺下來。

  雪還未停,紛紛揚揚落下,有一些落在江魚臉上,很快被她的體溫融化,變成冰冰涼涼的小水滴。

  「小紫。」玩累了的江魚開始忽悠小朋友,「你們花的種子,是不是冬天的時候,被雪埋起來。等到春天到的時候,種子就會破土而出,長成一株完整的花?」

  小花靈身體,這麼一小會兒,身上已經不少雪花了。

  她想了想江魚的話,覺得沒什麼不對,乖乖點頭:「好像是這樣。」

  江魚就笑眯眯地說道:「既然如此,如果我們兩個人在雪地裡躺上一晚,雪把我們蓋住。等明年春天的時候,地裡會不會長出一個新的江魚和新的小紫啊?」

  小花靈從未聽過如此論調,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還是努力思考江魚的話。

  可憐花草精靈生性單純,又不似高階靈獸生來就有傳承記憶,竟然被江魚騙得團團轉。

  「可是,可是。」小花靈覺得有點不對,又說不上來,只傻乎乎地說道,「新長出來的魚魚和小紫,還是現在這個嗎?」

  江魚說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不是了吧,畢竟都是新的了。」

  小花靈便張大嘴巴,哇地一聲哭出來,急急從雪地裡爬起來,飛到江魚身邊,用小小的手去拉她,一邊抽抽搭搭:

  「那魚魚快點起來,快起來!」

  「不要新魚魚,也不要新小紫。」

  江魚連忙抬起右手擋住臉,怕自己笑出聲來,「順勢」被小花靈拉起來。

  她坐在雪裡,一把將眼眶紅通通的小花靈撈進懷裡親了一口:「為什麼不要新魚魚啊?」

  小花靈實在太乖,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襟,從被江魚抱住起就不哭了。

  她把臉頰貼在江魚心口,小聲說道:「就是不要,有一個魚魚就夠了。」

  「哎,真乖。」江魚難得良心有點不安,並覺得,這麼單純的小花靈,以後還是少逗她。

  熟悉的冷香傳入鼻尖。

  江魚詫異回頭,姬長齡不知何時來的,手裡還抱著那幾枝梅花。

  江魚立刻心虛,不知道他來了多久,應該沒看到她欺負小孩子吧?

  好在姬長齡什麼也沒說,只朝她伸手:「雪地寒涼,哪怕是修士,師妹也莫要太貪玩。」

  江魚聽了這話,不知道想起什麼,抱著小花靈好一頓笑。

  姬長齡揚眉,不解地看著她。

  江魚笑夠了,抓住他的手起身,才樂道:「姬師兄剛才的語氣,老氣橫秋的,好像訓女兒呀。」

  姬長齡一怔,見江魚促狹的模樣,忽然轉身:「師妹說要煮酒,我特意帶了松泉釀,看來師妹是沒心思飲了。」

  「哎!姬師兄,我錯了。」

  「你玉樹臨風,風姿動人,一點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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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出發!

  江魚最終還是如願嘗到了松泉釀。

  彼時她和姬長齡,帶著丹麟和小花靈,一起圍著爐子溫酒,旁邊白玉花瓶裡插著剛摘回來的紅梅,幽幽梅香與清冽酒香混在一處,還未飲便覺得人已半熏。

  外面雪變大了些,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天地,風也變得很凶,不少樹木都被壓迫得彎下了腰。

  不過什麼樣的風雪都侵襲不到這座漂亮的小樓。

  姬長齡將溫好的酒倒一杯,遞給江魚。白鶴和小花靈眼巴巴地看著她喝,渴望之情溢於言表。

  奈何兩個家長都只讓看不讓嘗。

  白鶴鼓起臉,一雙金色眼瞳轉了轉,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小花靈倒是很乖,江魚不讓她喝酒,摸了個靈果給她,她就捧著果子慢慢啃。

  最後,一壺酒大半都進了江魚的肚子裡。

  她覺得自己有點醉了,撐著下巴,半闔眼望著姬長齡笑:「姬師兄,你真好。」

  姬長齡知道她喝醉了,沒說話,將兩個地瓜放進火堆裡——江魚上次去信原城買的,冬天怎麼可以沒有烤地瓜呢。

  見人不理自己,江魚坐直了點,一本正經地同他說道:「姬師兄,我要同你道歉!」

  見姬長齡沒有看自己,她揚高聲音又重復了一遍:「我要同你道歉!」

  姬長齡用了個小法術將手洗淨,無奈地配合她:「為什麼要和我道歉?」

  江魚正色道:「我說了不好的話,惹姬師兄不高興了。」

  「哦?」

  若非她此刻雙頰泛紅,一雙圓亮的杏眼亦是水潤潤的,光聽語氣還是挺正常的。

  姬長齡嘴角不自覺帶上了一絲笑意:「你怎麼惹我不高興了?」

  「你好像不喜歡聽我說你年紀大。」

  江魚認真說道:「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姬師兄,修行之人壽命漫長。你不過才五百歲,正是風華正茂,風姿動人,風華絕代——」

  姬長齡:「……」

  他嘆了口氣,打斷她越來越奇怪的形容詞:「我並不焦慮自己的年齡。」

  「啊?」江魚茫然地眨眨眼,「這樣啊。」

  「那你為什麼不高興?」

  姬長齡否認:「我並無不高興。」

  「騙人。」姬長齡發現喝醉的師妹好像額外較真,她振振有詞,「你肯定不高興了。」

  姬長齡嘆氣,不和醉鬼計較:「你說我不高興,那我就不高興吧。」

  江魚滿意了。

  江魚不吭聲了。

  然而沒過多久,江魚又說道:「姬師兄,我要同你道歉!」

  姬長齡:「……怎麼了?」

  「我說了不好的話,惹姬師兄生氣了。」

  白鶴沒憋住,笑出聲來。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江魚,說道:「小魚喝醉了真好玩,她好像不記得自己前面說的話了。」

  三人眼睜睜地看著江魚把之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消停一會兒以後,她又開始第三遍。

  姬長齡及時打斷她的話:「師妹,地瓜熟了。」

  剛要道歉的魚腦袋突然當機,方才想說什麼一下子忘了,目光灼灼:「烤地瓜!」

  江魚次日是在自己床上醒過來的。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美滋滋地圍爐煮酒,後面發生的事,全然不記得了。

  她躺在柔軟的床鋪上,試著努力回想一下,可惜實在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算了。她打了個哈欠,反正昨天也沒有什麼外人。而且她對自己的酒品還是有兩分自信的,應該鬧不出什麼事。

  窗外,雪映得天光額外明亮。江魚犯懶,裹著被子,踩著地毯,懶洋洋地走到窗戶前。

  天地之地一片銀妝素裹,天空還是灰的,江魚不太懂天氣,但也能估計這場雪暫時停不了。

  她推開窗,凍人的空氣伴著風冷颼颼地打在她臉上。換做以前,這會兒她早該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了。可修士不懼寒暑,凡人畏懼如虎的寒風,於現在的她而言,不過略清涼,正好醒神。

  早上適合發呆,江魚就這麼站在窗前看雪,反正現在也不用擔心雪盲症。

  視野裡忽然出現了一隻白色的蝴蝶,在呼嘯的寒風裡頑強地振翅,直直往她窗戶前飛過來。

  江魚忍不住伸手,那蝶就化作了點點熒光:

  「師姐師姐!我拿到去仙門大比的名額了!」

  是楮靈香的聲音。

  江魚面上露出驚喜的笑意來,她很快回了一段話過去,表示自己也拿到了名額,可以一同過去

  傳訊蝶飛出去不久,一個灰色的身影穿越風雪,朝著小樓的急速飛掠而來。

  是疾風。

  巨大的灰鷹落在江魚的窗外,抖了抖身上的雪,江魚才注意到它嘴裡叼了一封信。

  「魚魚,有你的信。」疾風歡快地叫她,「是從宗門外寄過來的。」

  「宗門外?」江魚疑惑,她在外面也沒什麼親人和朋友,難道是余家?

  信封上空蕩蕩的,只寫了收信人江魚。

  她好奇地拆開,仔細一看,卻是愣住了。

  信件字數很少,只有薄薄的一張紙:

  [人類,你這段時間是不是擔心死我了?哼,怕你寢食難安,我來給你報個平安。現在我已經回家了,你不要惦記我了,我是絕對不會再回去找你的。]

  字體龍飛鳳舞,隔著信,江魚彷彿都能看到寫信之人是如何的意氣風發和……傲嬌?

  落款處沒有名字,是一個黑色的爪印。

  江魚一眼認出來,那是小黑的爪子。這個印子,和當初小黑離家出走,紙上留下的爪印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別是,那上面的字圓滾滾亂七八糟,一看就是寫字之人不熟練。而這封信上的字,顯然需要多年的功夫。

  「小黑?」江魚將這信看了好幾遍,樂了,「真的假的?」

  她隱隱猜測過,小黑不是一般的小靈貓。顏燦跟她說過,低階靈獸沒有太高的靈智,但是小黑在很多事情上,都暴露出了與眾不同。

  他好像也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不凡,而江魚心更大,也從未細查過。

  「不過這字裡行間的傲嬌勁,倒是很小黑。」江魚小心地將信紙放回信封裡,放進了儲物袋裡。

  這也算是今天的第一個好消息啦。

  疾風還眼巴巴地在陽台上等著,江魚換了身衣服,走到近前,摸了摸他,熟練地投餵了兩棵靈草。

  「這麼冷的天,辛苦你了。」

  疾風搖頭:「我不怕冷。」

  他好奇問江魚:「不用回信嗎?我可以幫你送過去。」

  江魚搖頭:「不用。」

  小黑沒留聯繫的地址,想來如他所說的一樣,不想她去打擾吧。

  江魚心裡泛起一種「兒大不中留」的淡淡憂愁感。

  不過她向來是心大又會調節自己情緒的人,從來不會鑽牛角尖。

  她自認小黑在靈草園的時候從未虧待過他,若一人一貓的緣分只能到此為止,她也問心無愧了。

  接下來的十多天,江魚都在準備去太虛仙宗的事。

  當然,一般出行最麻煩的行李問題,修士是不用愁的,一個儲物袋走天下都行。

  江魚需要安排好靈草園這邊的事情,此外,她要把自己平日裡最喜歡的一些物件,比如雲朵沙發,比如燒烤架,火鍋爐這些,都帶上。

  順道再準備一些零食——也不知道太虛仙宗那邊如何,萬一和太清一樣,弟子都不吃飯,宗門裡連個食堂都沒有,豈不是很難熬。

  聽完她的顧慮,姬長齡:「……也行。」反正儲物袋夠裝。

  江魚平日裡都是用儲物袋,因為夠用。華榮長老給她的儲物手鐲太招眼了,除非哪一日東西多到儲物袋不夠裝,不然江魚都想不起來用。

  去太虛仙宗這種事楮靈香是沒有經驗的。

  江魚就問姬長齡去過沒有。

  得到肯定回答,江魚感慨:「姬師兄果然是個大佬。」

  她就開始問去太虛仙宗路程要多久,有沒有什麼需要額外記住的重點,到時候其他門派弟子住哪裡,管不管飯之類的問題。

  她問得多且雜,姬長齡很有耐心,一一答了:「沒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宗門會有專門帶隊的長老,師妹只需要跟著宗門行動就行。太虛遠在驚瀾海深處,與太清遠隔半個滄瀾大陸,路程約莫需要十日。至於吃食……」

  姬長齡回想了許久,歉然道:「我不曾注意過。」

  他那時候專注修行,眼中只有自己的劍道,至多分出一二分分心神在別派天驕身上。怎麼會在衣食住行這等微末小事上費心?

  對此,江魚表示很理解。

  姬長齡卻同她說:「我屆時,我怕是不能與師妹一起出發了。」

  江魚一愣,反應過來:「姬師兄要和同門一起去?」

  姬長齡沒有否認。

  但事實上,他不和江魚一起行動的原因是,若是江魚和他一處,她想要的平靜悠閒,怕是再也不能有了。

  和這位長得好看又善解人意的鄰居相處久了,不能一起行動,還怪不習慣的。不過江魚很快打起精神來,詢問自己能不能帶上寒露和小花靈。

  「她們也都沒去過呢。」

  姬長齡點頭說可以:「靈獸峰弟子都會帶自己的靈獸,師妹只需要約束好她們不闖禍就行。」

  這點江魚絲毫不擔心:「我家的孩子絕對是最乖巧的!」

  有靈獸和花靈陪伴,江魚不會孤單。何況,楮靈香知道她也能一同去,早早地就找了江魚,要和她在一處。

  收拾好要帶的東西,又將最後一批靈草收完,交給寧淳長老,江魚便滿懷期待地,開始等十一月初八日那天的到來。

  楮靈香提前兩日就來到了靈草園,同江魚住在一起。

  十一月初八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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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白玉仙宮

  十一月初七那天晚上,江魚和楮靈香都很激動。兩人熬了半夜,最後江魚打著哈欠睡著了。

  她感覺自己沒睡多久就被楮靈香叫醒了。

  楮靈香衣著整齊,精神奕奕,江魚疑惑:「你一晚上沒睡?」

  楮靈香:「怎麼可能睡得著!師姐你快起來,雖然長老說時間不會很早,但早點準備總是好一些。」

  江魚覺得她說得有道理,起床收拾好自己,院子裡,寒露和小花靈都沒睡,在等她呢。

  此時天還沒亮,楮靈香心裡焦躁不已,看著江魚慢條斯理地用靈米和妖獸肉煮了一鍋粥,問她喝不喝。

  楮靈香:「……」

  她誠懇道:「論心性,我確實比不上師姐。」然後拒絕了江魚遞過來的粥,理由是心裡著急,實在吃不下。

  江魚道:「宗門都說了,各峰弟子在自己家中等待就行,你著急也沒用呀。」

  等到她和家裡大小兩個崽吃完早餐,天色才亮了起來。寒露乖乖進了靈獸袋,小花靈方便攜帶,到時候藏在她袖子裡就行。

  不過江魚見楮靈香心神不寧的樣子,倒是理解她的心情:同她這種當自己出去旅游的鹹魚不一樣,靈香師妹,那是實打實從內門數萬弟子競爭之中廝殺出來,代表太清,去和其他門派精英切磋交流的。

  這種盛事,能參與,便已經是一種榮耀,哪個能等閒視之?

  江魚想著想著,目光不自覺地朝不遠處看過去。

  那裡有一片除了她外人都看不見的院落。

  她暗自想:也不知道姬師兄此刻心情如何,會不會如靈香師妹一般激動?不過這念頭很快被她否定,姬師兄那種人,絕不至於如此沉不住氣。

  而且,姬師兄說他已經參加過宗門大比了,這一次,並非代表門派出戰。

  江魚支著下巴,又想也不知道姬師兄拿到了什麼樣的成績。

  她在這裡走神,楮靈香也沒好多少,同樣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約莫過了快一個時辰,忽然,兩人耳邊同時響起一陣古樸厚重的鐘鳴之聲。

  「咚——」

  鐘聲繞樑,迴響不斷,江魚和楮靈香同時回神。

  天色陡然暗下來,兩人,忍不住抬頭,齊齊倒抽一口冷氣——只見原本明澈碧藍的天空中,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座巍峨華美,望不到盡頭的仙宮!

  與此同時,兩人腰間那兩枚白玉令牌猶如與仙宮呼應一般,閃爍起明亮的光澤來。

  蒼老的聲音在二人耳邊響起:「所有前往太虛仙宗的弟子,你們還有一炷香的時間準備。一炷香之後,隨我啟程。」

  楮靈香悄悄說道:「這個聲音我認得,是劍峰的蒼長老,之前上課的時候見過。」

  江魚點點頭,低頭發現腰間白玉令牌上出現了一行一行金色的小字。那字跡繞著令牌流轉,有如活物。

  她伸手去觸碰,那字跡便一行一行飛去,呈現在兩人眼前。

  是關於此行的提醒。

  江魚看了眼:「師妹,咱們只需要往令牌上注入靈力,便可去往天上的白玉仙宮。」

  白玉仙宮,正是天上那座仙宮的名字。

  兩人對視一眼,拉著手,同時往令牌之中注入靈力。

  下一刻,江魚只覺一股巨大吸力,猶如黑洞一般將自己捲了進去。

  這感覺不是一瞬間,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處陌生的巨大廣場之上。

  那座華美無比的宮殿,此刻已經在江魚的眼前。她視線往四周一掃,便見廣場廣闊無邊,雲霧繚繞。

  顯然,兩人已經身在那座天上仙宮。

  江魚只看一眼,便知道這仙宮為何叫做白玉仙宮,因為整座宮殿,台階,連同她們腳下踩著的巨大廣場,俱是用光澤瑩潤的白玉建造而成。

  除此之外,雕樑畫棟,奇花異卉,數不勝數,堪稱美輪美奐。

  她聽到楮靈香發出驚嘆聲:「我從未見過如此華美壯麗的仙宮。」

  有這樣感慨的何止楮靈香一人呢?江魚耳邊到處都是興奮的討論聲,當然,這些大多都是第一次上這座白玉仙宮的弟子發出來的。

  「第一次參加仙門大比的師弟師妹們,請將靈力注入你們腰間白玉令的『令』字之上,自行選擇居住院落。每二人一處院落,有同行之人可以選擇同一院落,沒有選的話,屆時白玉令會自動分配。」

  江魚和楮靈香聞言,連忙照做,眼前果真浮現一行一行金色的文字,仔細看,是一個一個的數字。此時有不少數字已經暗淡下去,顯然院落已經被人選走。

  江魚和楮靈香便選了一個一百零三號。

  選擇之後,玉牌之上便顯示出了一份地圖,告知她們如何前往自己的住處。

  江魚心道這手段,比起她那個時代的智能網絡,也不差什麼了。

  她沒急著走,打量方才說話之人,是一個穿著器峰弟子服的女弟子。其眉眼秀麗沉穩,身邊環繞著幾個同門,想來也是宗門風雲人物。

  楮靈香見她看過去,告訴她:「這位是器峰嫿薇師姐,元嬰巔峰修為,上一屆仙門大比乾坤榜前二十。」

  仙門大比,是各大仙門展示底蘊和實力的時候。

  弟子比試分兩輪,一輪為星雲匯,為各大仙門百歲以下的新弟子比試;一輪為乾坤聚,是各大宗門五百歲以下的精英弟子比試。

  楮靈香的年紀,剛好卡著一個百歲。

  至於嫿薇,應當是參加五百歲以下的精英弟子比試了。

  江魚心道不愧是修仙界,百歲以下的居然都只能算新人。

  兩人先去了一趟自己的院落,院子極大,有兩間寬敞的主屋,每間主屋又額外配有兩間小一點的屋子。屋內詩書筆墨紙硯都有,還為每個弟子配備了半個月的辟榖丹。

  江魚:……果然。

  還好她提前做了準備。

  她忍不住想起了姬師兄,他來的話,丹麟應該也會跟著吧。丹麟跟著自己這大半年來嘴都養刁了,也不知道吃辟榖丹,還能不能習慣?

  此時,被她念叨著的丹麟,確實早已經來到了白玉仙宮。

  姬長齡並非參加比試的弟子,而是以護送宗門弟子的身份來的,他自然是不和其他人住一個院落。

  白鶴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晃蕩著小腿,已經開始想魚魚了:「也不知道小魚現在到了沒。」

  姬長齡剛擺上棋盤,聞言手指一頓,淡淡道:「師妹在大事上不是拖延的性子,她應當早來了。」

  白鶴聞言目光一亮,興致勃勃地跳下凳子:「那我們去找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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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你是否在擔心?

  姬長齡道:「你若是想她,便去找她,我就不去了。」

  白鶴疑惑地看了他兩眼,道:「好吧,那我自己去。」

  偌大一個白玉仙宮,想找一個人並不容易。不過白鶴自有她尋人的法子,不多見,她就知道了江魚住在哪裡。

  此時,江魚和楮靈香的院門,也被人敲響了。

  兩人對視一眼,楮靈香起身打開院門,見門外站著一男一女二人,身上穿著繡有靈獸峰標誌的服裝。

  「我們是隔壁一百零二號院的弟子,在下靈獸峰于藥,這是我弟弟于扇。」

  能參加仙門大比的弟子,無一不是門內天賦頗高的精英。且大家都是同門,此去目標一致,大部分人都不會錯過這樣結實朋友的機會。

  楮靈香果然讓他們二人進來,並自我介紹:「我叫楮靈香,劍峰弟子。這是我師姐,她……」

  她話語頓了一下,一時不知如何介紹江魚。

  她是知道江魚的真實本事的,可外人並不知道。

  江魚是靠「魚長老」的身份拿的白玉令,這個不能說。若介紹她是靈草園的江魚,旁人定然會懷疑她白玉牌的來源。

  江魚神色自若:「我是藥峰的魚江。」

  她是藥峰的「魚長老」,自稱藥峰弟子完全沒有問題嘛。

  于家兄妹決計想不到,有人竟然會在白玉仙宮上給自己套馬甲,全無防備地信了。

  于藥雖有些驚訝她們二人並非同峰弟子,不過這種情況也不算罕見,並沒有詢問。

  姐弟兩個和江魚師姐妹聊了會兒天,互相交換了自己知道的信息——但沒什麼用處,都是第一次參加仙門大比的新人,知道的情報有限。

  不多久,于藥于扇二人身上令牌微微發亮,于藥面色一喜,立刻起身告辭。

  等到兩人走了以後,楮靈香才說道:「應該是靈獸峰的人聯繫他們了。」

  話剛說完,她腰間的令牌也亮起了光芒。

  楮靈香一愣,道:「劍峰也有師兄聯繫我了。」

  她看向江魚:「師姐,我……」

  「你去吧。」江魚知道,這是各峰的慣例,各峰參加過仙門大比的弟子們,會召集同門的師弟師妹們,同他們講解一些仙門大比的規則和旁人不知道的細節。

  這倒不是說太清七峰關係不好搞分裂的意思,只是各峰畢竟修行方式不同,都是年輕弟子,總有幾分好勝之心。

  要類比的話,大概類似於同一個學校的七個精英班級。對外的時候自然的同心協力,但是對內,誰都想拿那個全校第一。

  楮靈香知道這是難得的機會,對江魚說道;「那師姐,我先過去了,估計很快就能回來。」

  「去吧去吧。」江魚很爽快,「我這麼大個人了,還能丟了不成?」

  誰知楮靈香剛出門,江魚腰間的白玉令,竟然也亮起了光。

  她驚訝地揚眉,發現是來自藥峰的傳訊。江魚不過是隨口一謅,沒想到這白玉令,居然真是藥峰的名額。

  她心下好奇,便順著令牌訊息的指引,來到了十三號院。

  十三號院內,此時已經來了不少人。

  見江魚過來,不少人面上都帶著友善的微笑,熱情一些的女弟子,已經開始拉著她詢問是藥峰哪一座山峰的,師承哪位長老,以前都不曾見過。

  江魚面上露出微笑,腦子開始急速運轉,思忖要找個什麼樣完美無缺的身份。

  卻聽到一句:「她是我門下的弟子。」

  江魚:「……」

  這句話,確實是很能解決她此刻的難題,但前提是,這句話是從一人嘴裡說出來了。

  可剛剛那句話,卻是從一男一女,兩個人嘴裡,同時說出來的。

  問話的女弟子也愣住了,她疑惑地看著走過來的年輕男女。紅袍紅髮的男子是小玉峰的棲山長老,青衣美貌女子是小丹峰的姮靜長老。

  小玉峰和小丹峰,都是藥峰下屬從峰。

  那女弟子自然是認得兩位長老,她面色糾結地,遲疑地問道:「這位魚師姐,是二位長老的同門弟子嗎?」

  姮靜棲山二人隱晦地互相剜了對方一眼。

  姮靜冷靜道:「我們意思是,我們都想收她為徒,但她還沒有考慮好去哪一峰。」

  棲山:「確實如此。」

  方才詢問的女弟子,便敬佩地看向了江魚。小玉峰一脈和小丹峰一脈,在藥峰都是赫赫有名。

  能被兩峰長老同時看中,甚至開口搶人,這位魚師姐,定然是一位極難得的天才罷?

  江魚對上小姑娘閃閃發光的崇敬光芒,只能努力按下心虛,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有兩位長老開口,自然不可能再有人詢問江魚師承的問題,所以江魚此行最尷尬的身份問題,就這麼混過去了。

  而且因為方才之事,不少藥峰弟子對江魚態度都很熱情。

  江魚順便聽到了許多八卦,比如:

  白玉仙宮是器峰一位太上長老煉製的仙品靈器。據說那位長老煉製的時候考慮最多的並非其攻擊或是防禦之能,而是夠不夠大氣華美。因為白玉仙宮是專門為了仙門大比煉製出來的,在各大仙門面前掙面子的。

  比如這次參加仙門大比的藥峰弟子,大多數人都帶了數千瓶丹藥。有自己煉製的,也有幫同門捎帶的。大家都抱著一種「如果不能幫宗門爭光,至少得幫自己錢袋鼓起來」的想法,非常樸實。

  ……

  江魚覺得此行十分不虧,津津有味地聽著,若不是場合不對,甚至很想從儲物袋裡掏把瓜子出來一邊聽一邊磕。

  然後話題就莫名其妙轉到了魚長老身上。

  「我聽一位主峰的師兄說,他有一次見峰主和一位白髮蒼蒼的婆婆同行,而且峰主態度十分恭敬。我懷疑,那位就是魚長老!」

  「白髮蒼蒼的女子,峰主都很恭敬,莫非是哪位避世的太上長老?」

  「極有可能。那等效用逆天的靈草,豈是尋常人能種出來的?」

  「唉,可是修士維持不住外形衰老,怕是……壽元不久了。」

  「唉,天妒英才。魚長老……」

  院子裡此起彼伏響起了一陣嘆氣之聲。

  忽然就壽元不久的江魚:「……」

  她努力保持微笑,真誠發問:「有沒有可能,那位白髮蒼蒼的婆婆,並不是魚長老呢?」

  奈何大家都在長籲短嘆,無人理她。

  好在一對風姿不俗的男女弟子及時出現,江魚敏銳察覺到,方才還輕鬆隨意的藥峰弟子,一個個都變得端莊嚴肅起來。

  她有樣學樣,豎起耳朵聽。

  原來,這二人是這一代藥峰峰主的親傳弟子,也是這一代藥峰的領軍人物。不論是修為,還是威望,都是當仁不讓的雙子星。

  二人並未寒暄,直接開始和藥峰弟子講述仙門大比的各種注意事項。

  末了之後,兩人言道:

  「凡有能進星雲榜和乾坤榜前百的弟子,除去宗門給出的獎賞,藥峰會另有豐厚獎勵。」

  男子鼓勵道:「師弟師妹們,請務必全力以赴!」

  江魚察覺到,二人離開以後,院子裡的氣氛變得熱烈許多。看著周圍年輕的弟子們一個個雙目發亮躍躍欲試的模樣,江魚默默往後挪了一點。

  年輕真好。

  「小魚小魚!」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江魚循聲張望,在小院外牆的一棵大樹上,看到了丹麟。

  此時藥峰的「聚會」已經算作結束,一些弟子已經離開,也有不少人留在這裡繼續和同門交流。

  江魚便走了出去,驚喜地看著白鶴:「丹麟,你怎麼找到我的?」

  白鶴得意地晃腿:「我自有我的辦法,我比小魚想象中的,要厲害很多哦。」

  江魚往身後張望了一下:「姬師兄沒來嗎?」

  小姑娘從樹上跳起來,哼了一聲:「只有我來,你很失望嗎?」

  江魚笑道;「這是什麼話?只是你們總是一同出現,我順口問上一聲罷了。」

  小姑娘就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走到她身邊:「小魚,你在這白玉仙宮還習慣嗎?」

  「習慣啊。」江魚說道,「若非仰頭看到的景色不一樣,根本察覺不到我現在其實是住在天上。」

  她真心道:「這座仙宮,真了不起。」

  白鶴告訴她:「行程還有好多天呢。未來幾日,你可以到處逛逛,這座白玉仙宮比你想像中可大多了,若不是修士腳程快,十日你都不一定看得完。」

  江魚嚇了一跳:「這麼大?」

  肉眼看,雖然白玉仙宮大氣磅礴,但江魚也只以為是一座龐大的宮殿群罷了。再大的宮殿,兩日也能走個遍,聽白鶴之言,怕是其中還另有玄機。

  「那是自然。」白鶴傲然道,「這可是我們太清仙宗每次仙門大比的第一仗!若沒點東西,豈不是要被其他宗門看扁了?」

  江魚好奇:「丹麟,你好像對這裡很熟悉?」

  丹麟點頭:「對啊,我來過好多次了。」

  江魚眨眨眼睛,望著她,小姑娘笑眯眯地回望。

  她超大聲地告訴江魚:「我和你說過的吧,我很厲害的。而我的主人更厲害!」

  見江魚若有所思,白鶴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見她發問。

  她忍不住道:「小魚,你難道不好奇嗎?」

  江魚老老實實地點頭:「好奇啊。」

  「那你為什麼不問我呢?」

  江魚背著手,悠閒地往前走:「我只是覺得,這世界上,並非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你和姬師兄,在我心裡多一點神秘的感覺,難道不好嗎?」

  白鶴跟著她慢吞吞地走,思考了一會兒,忽然說道:「我覺得不對。」

  「什麼不對?」

  白鶴道:「你心底,是否在擔心呢?小魚?」

  江魚腳步一頓,低頭,白鶴金色的眼瞳定定望著她:

  「你是否擔憂,得知我們的真實身份以後,我們之間的關係,會打破你現在習慣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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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小魔星丹麟

  江魚一怔。

  她沒有立刻否認白鶴的話,她在思考,因為她過去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她隨心所欲在靈草園過自己最喜歡的生活,不論是宗門,歲聞長老等人,還是姬師兄,他們都很遷就她,沒有提過任何叫她為難的事。

  她也就樂得不用費心想別的,將一切現狀都維持在自己的舒適區內。

  白鶴的話點醒了她。

  江魚倒不是逃避人格,只是過去沒人提,她也沒去想。

  見她面色沉靜,若有所思的模樣,白鶴沒有出言打擾,靜靜等她自己想明白。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江魚緩緩說道。

  「我方才仔細回顧自己的心態,不去探究你們的真實身份,一是我自身憊懶,二來怕招來多餘的麻煩,餘下的,大概就是你說的,潛意識裡擔心彼此交底之後,我們如今相處的平靜會被破壞掉。」

  丹麟是隻極會抓重點的小白鶴:「所以,小魚很在乎我和主人對不對?」

  江魚:「什麼?」

  丹麟一臉篤定:「你如果不是很在意我們,不想我們的情分受到影響,又怎麼會怕這怕那呢?」

  江魚承認得十分坦然:「你說得不錯。」

  「你和姬師兄,都是我很在意的友人。我很珍惜我們之間的情分。因為珍惜,所以惶恐。」

  她落落大方,方才還精準分析江魚心理的白鶴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她哼哼唧唧:「你怎麼都不矜持一下的?」

  江魚大笑:「這有什麼好矜持的?人長了一張嘴,不就是用來表達內心情感的嗎?」

  一人一鶴往江魚居住的一百零三號院落走。

  回到院子裡的時候,楮靈香還沒回來。

  江魚把雲朵沙發拿出來,摟著丹麟躺上去,又把小花靈放出來,擺上一些點心果子,坐在一起聊天。

  她想起方才丹麟和自己說的話,忍不住感慨:「你這麼小一個人,怎麼心思這麼敏銳?」

  白鶴再次強調:「我只是看起來小,實際上比你可大多了。」

  「可是靈獸的心智和外形是同步生長的呀,丹麟就是個小孩子。」

  凡人壽數不過百,十幾歲便生長完成,心智亦隨之成熟。

  靈獸則不然,高階靈獸壽命動輒數百年甚至更長。同樣的,它們的幼年期和生長期也被拉長許多,心智亦隨身體變化。

  比如一個二百歲的靈獸幼崽,其心理年齡,大概也就是人類幼崽的程度。

  白鶴懶洋洋地靠著江魚:「誰告訴我是靈獸?」

  江魚:?

  她茫然地打量著身邊的小姑娘,忽然伸手捏了捏對方白嫩的臉頰,留下一道淺淺的紅印子。

  丹麟鼓起臉:「你掐我幹嘛?」

  江魚問她:「痛不痛?」

  丹麟瞪她一眼:「你說呢?」

  江魚一臉正經:「既然知道痛,怎麼大白天的,就說起夢話來了?」

  白鶴:「……」

  她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說話。

  院子外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魚師姐,楮師姐,你們在嗎?」

  江魚把院子的禁制放開,外頭進來的,正是住在隔壁的于家姐弟兩個。看樣子,他們的正事已經結束了。

  姐弟倆一進門就看到了那朵特別大,一看就很舒服的「雲朵」,怔了怔,又很快把目光移向了坐在沙發上的白鶴和小花靈。

  于藥好奇道:「魚師姐,她們是?」

  小花靈她倒是能認出來,不過另外一個,像是靈獸,卻又帶著點旁的感覺。

  江魚說道:「這是丹麟,是我朋友家的小孩。」

  「楮師姐不在嗎?」

  江魚說她還未回來,問兩人有何事。

  于藥笑道:「是這樣的,我觀這白玉仙宮十分不俗,準備和于扇到處看看。想問問兩位師姐,要不要同我們一道?」

  江魚說道:「我也正有此意。不過靈香還未回來……」

  于藥說道:「我二人也不急,等一等楮師姐也無妨。」

  他們兩人態度十分有禮,江魚便招呼二人坐下,又為二人準備了茶水,另擺上了兩盤自製的點心。

  她在靈草園習慣了如此,順手也如此辦了,倒是于家姐弟兩個,被這樣客氣又接地氣的陣仗給弄懵了一下。

  見她們二人反應,江魚回過神來,歉意道:「我在自己家裡習慣了如此,你們要是不習慣,放在這裡就好。」

  于藥二人倒是新奇大過不適應。

  于藥端起手邊的茶,見清亮的茶水之中,幾朵淡黃色重瓣小花起起伏伏,沁人心脾的芬芳便流入鼻尖。

  她好奇地嘗了一口,舌尖滋味清淡,茶水入喉之後,倒有一股綿延不絕的清香餘韻。

  自從步入修行一途,她已經辟榖多年,偶爾飲茶,也只吃一些珍稀的靈茶。這樣毫無靈氣的尋常茶水,竟也沒有她想像中的難以下口。

  「這是什麼茶?很香。」

  江魚說道:「就是尋常的花,我覺得味道好,採了些曬乾自己做的花茶。」

  于藥喝完一盞茶,又去看桌上的點心。

  盛點心的盤子還是鐘子興上次幫忙煉製的,白瓷青葉,十分清雅。一盤是碧玉色的糕點,另一盤是紅豔豔晶瑩剔透的果脯。

  于藥都嘗了一個,發現清甜味美,且比起外面凡人吃食,幾乎不含雜質。

  她心裡浮起一個猜測:「這些,不會都是魚師姐自己做的吧?」

  江魚點頭:「我閒著無事,就喜歡琢磨這些。」

  于扇已經連吃了兩塊果脯,聞言很吃驚:「魚師姐竟然有閒著無事的時候?你們藥峰,居然如此清閒的嗎?」

  江魚:「……」可不敢讓藥峰背上這口鍋。

  她立刻表示:「並非如此,是我自己比較沒有上進心罷了。」

  于家姐弟:「……」

  他們望著江魚坦然甚至理直氣壯的表情,第一次見人這麼直接說自己沒上進心的,一時間竟然無話可說。

  還好楮靈香及時回來,化解了此刻院子裡(于家姐弟單方面)的淡淡尷尬。

  她進來見到兩人,詫異:「兩位怎麼過來了?」

  于藥鬆了一口氣,連忙起身,將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

  聽完來意,楮靈香笑了起來:「恰好,我也正有此意。」

  她看向江魚:「師姐向來愛熱鬧,想必已經應下來了吧?」

  江魚沖她比了個大拇指的手勢:「靈香懂我。」

  院子裡都有白玉仙宮的禁制,不用擔心什麼,幾人立刻便能出門。

  江魚帶著白鶴小姑娘,順便又把小花靈揣手裡。

  四人一道走出居住院子以後才發現,成群結隊逛白玉仙宮的弟子可真不少。

  甚至還見到有個人在那吆喝:「白玉仙宮最佳賞景大全,只要十靈珠,各位師弟師妹們切莫錯過,擁有一份,便可少走許多彎路!」

  只見他剛喊完,邊上又有一人道:「你們器峰的就是心黑,這麼個東西竟然敢喊十靈珠!」

  這人見不少人看向自己,立刻揚高了聲音:「最新最全的白玉仙宮游玩大全,我只收八靈珠,童叟無欺!」

  「呸,咱們白玉仙宮裡,哪來的童叟!」

  江魚:「……」倒是十分的接地氣。

  心動的還真不少,畢竟新弟子們至少也是二人結隊,八靈珠並非多高的價格,分攤一下更少。能換來方便,大家都很樂意。

  于藥也想買一份,丹麟出聲道:「不用買,他們那些號稱最全的地點信息,肯定沒我知道的全。」

  于藥驚訝地望著這個小姑娘:「丹麟,你……」

  丹麟傲然道:「論對白玉仙宮的了解,此時這仙宮中所有人,就沒幾個比我更多。」

  她牽著江魚的衣袖:「算你們沾了小魚的光,跟我走吧!」

  她這話雖然說得不客氣,可她人白白嫩嫩小小的一團,這樣說話誰也不會覺得無禮,反倒讓人覺得傲嬌可愛。

  幾人此時站在廣場之上,見許多人往四周邊緣前行,想看看這仙宮盡頭的景色。

  白鶴攔住了也想去看看的幾人,道:「白玉仙宮是沒有盡頭的。」

  見幾人望向她,白鶴道:「仙宮之中設了許多陣法,你們看到的邊界,不過是幻陣罷了。」

  她看向那些弟子:「按他們那樣,走上十日,也走不到盡頭的。」

  「當然。」她說道,「太清仙宗的弟子不會那麼蠢,最多走上幾個時辰,就能明白過來了。」

  此時,仙宮之中,一座不起眼的大殿之中。

  姿態隨意躺在軟塌上飲酒的中年男人眉頭一皺,衣袖一拂,眼前就出現了一副場景,場景之中,正是江魚和丹麟一行人。

  見到白鶴的身影,中年男人嘴角一撇:「我道是哪個不懂規矩的在洩露我白玉仙宮的秘密,原來是這個小魔星。」

  他聽了幾句,見白鶴雖然不完全守規矩,但還算有分寸,並未透露一些真正不能說的,便打算當沒看到。

  「這小魔星怎麼沒跟她家主人在一起?」他饒有興趣地看向與丹麟同行的幾人,很快便注意到了丹麟同江魚不同尋常的親近。

  這令他頗為驚奇:「丹麟這混世魔王,竟也有在人前這麼乖的時候?這女娃娃是誰?」

  他起了興趣,本來打算揮掉水鏡的手停住,又聽了幾耳朵牆角。

  聽丹麟喊那女弟子「江魚」,中年男人凝神思索了片刻,想起了前不久,宗門提到過的,那個在靈草園的女弟子。

  「原來是她……」

  他點點頭,到底不至於真有什麼窺探人家的癖好,揮袖散去了水鏡。

  江魚停下了腳步。

  丹麟疑惑看她:「怎麼了?」

  江魚搖搖頭,目光朝四周望了望:「我總覺得方才好像有人在看我們,可能是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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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傀儡之城

  江魚身邊的于藥姐弟兩個,心中對丹麟的身份十分好奇。

  他們隱約知曉丹麟不是人族,大概是一隻靈獸。可看她對白玉仙宮如逛自己家的樣子,什麼樣身份的靈獸,才會對白玉仙宮如此熟悉呢?

  楮靈香其實也好奇,不過她比別人多知道一些,知道丹麟本體是一隻白鶴,就是靈草園那位姬師兄養的。

  至於白鶴有什麼其他不俗的身份……楮靈香只要知曉她和江魚關係很好就可以了。

  無論如何,只要師姐好好的,其他事都沒那麼重要。

  當然大家都是成熟的修士,不會真的貿然開口打聽別人的秘密,故而于家兄妹都將好奇按在了心裡。

  丹麟沒有帶他們跟著往人多的地方走,領著幾人拐了幾個彎,到了一處敞開的大門前。

  「只要是打開了門的地方,都是允許進去的。」丹麟告訴他們。

  幾人跟著她踏入其中,見一條白玉階梯長達數米,兩側種滿奇花異草,階梯盡頭是另一扇垂花門。

  一腳踏入門內,眼前豁然開朗。

  江魚彷彿一朝回到了信原城。

  腳下的白玉大道變成了寬敞的青石路,路面整潔寬敞,左右是排列整齊的商戶和小販。

  左右人來人往,耳邊是如此真實的人間煙火氣。不遠處有人在街頭賣藝,裡三層外三層圍了許多看客,時不時傳來叫好聲。

  這實在出乎人意料,江魚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其他人也沒好多少,都在呆呆地看著。

  「哎呀!」楮靈香眼明手快,扶住快要摔倒的男童。

  方才,這男童手裡舉著一串糖葫蘆,從人堆裡跑出來,撞到了她身上。

  楮靈香自然沒事,那男童卻整個往後倒去。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男童的父親連忙走過來,把人抱起來,「小兒不懂事,衝撞了姑娘,還請原諒。」

  楮靈香示意自己沒事。

  有挑著擔的小販見幾人衣著不俗,熱情地上前招呼:「幾位客人,可需要飲子?」

  將人打發走,楮靈香才疑惑地問道:「難道,我們剛剛經過的那扇門,其實是一座傳送陣嗎?」

  他們現在,像是被傳送到了人間某座繁華的城池裡。

  江魚看向丹麟。

  丹麟神神秘秘地說道:「你們來了這麼久,就沒發現什麼不對勁嗎?」

  不對勁?

  幾人互相對視,再次觀察這座城池。

  于扇率先搖頭,急道;「什麼不對勁?我看對勁得很啊。小姑奶奶,求你,你就別賣關子了。傳送陣的另一個入口在哪裡呀?我們還趕得回去嗎?」

  白鶴卻搖頭:「什麼都要我說,那就太無趣了。你們自己找吧。」

  于家姐弟:「……」

  他們都不是脾氣大的人,況且對著這麼一張包子臉,想生氣也生不起來。

  二人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江魚,他們已經看出來了,這些人裡面,丹麟就只聽江魚的話。

  江魚看一眼白鶴的神情就知道這件事沒戲。

  白鶴從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既然她那樣說了,說明這座城真的有什麼玄機。

  她微微一笑:「丹麟既然帶我們來這麼好玩的地方,我們就當到人間放鬆放鬆,找一找吧。」

  于家姐弟無奈對視一眼,沒說什麼,認了。

  幾人在這城池裡慢慢看了起來。

  出乎意料,旁邊的一些小攤上,賣的一些手工小物件,和首飾,居然都很漂亮。

  于藥看上了一柄玉梳,拿起來問價。

  那老板是個面色俏皮的年輕姑娘,笑眯眯地說道:「我這攤子上的東西不賣。客人若是能回答對我的一個問題,這梳子便送與你。」

  于藥一愣,起了點好奇心:「你問。」

  「客人看看我,覺得我多大了?」

  于藥一呆:「這就是你的問題?」

  姑娘笑道:「對呀。」

  于扇為難道:「這一點線索都沒有,豈不是全靠蒙?」

  「但您也沒有付出什麼呀?答錯了便離開,答對了梳子白送給二位。」

  于扇一呆,想想好像也對。

  江魚細看那姑娘,見其面容青春俏麗,雙目神采粲然,整個人都帶著一種年輕人特有的活力。

  應該是個二八年華的姑娘。她想。

  可她看著姑娘嘴角的微笑,總感覺似乎哪裡有些違和。

  于家姐弟兩個正在討論這姑娘多大,江魚則是盯著人家看。

  年輕姑娘目光一轉,移向她:「客人為何一直看著我?您有喜歡的東西嗎?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可以得到哦。」

  江魚本沒什麼想要的,不過忽然改變了主意,指著一枚平安扣:「我想要這個。」

  年輕姑娘笑眯眯道:「沒問題。客人,請聽問題,我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麼?」

  江魚:「……」

  丹麟悄悄扯了扯江魚的袖子。

  她剛要說什麼,那攤主就含笑望了過來:「小姑娘,你也有想要的東西嗎?」

  丹麟:……

  她悻悻地鬆手:「沒有!」

  于家姐弟已經商量出來了,于藥道:「我們猜你十七。」

  年輕的攤主露出一個笑容:「不對。」

  她看向江魚,江魚看著她身上藕荷色的衣裙,隨口道:「藕荷色吧。」

  「不對。」

  江魚猛然睜大了眼睛。

  她發現哪裡不對了。

  她緊緊盯著攤主看,攤主察覺到,微笑看向她:「客人為何一直看我?」

  江魚腦海中迅速回憶方才的情景,自己的第一次看過去,攤主也說了同樣的話。

  她將腦海中的片段將眼前人對比,駭然發現,兩次問話,她的神態,語氣起伏,甚至連嘴角挑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正常人,真的能做到如此嗎?

  她扭頭再去看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這些人神態放鬆,來去自在。

  可這麼熱鬧的一座城池,這麼長一段路望過去,竟然沒有一個賣熱食的地方。

  她也終於意識到,自己先前一直覺得隱隱的不對勁是什麼了:分明是熱熱鬧鬧的一座城,卻感受不到凡人身上那股熱烈的,為生計奔波奮鬥的活力。

  「攤主,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她看向年輕的攤主。

  年輕姑娘笑道:「當然可以。」

  江魚微微一笑:「你是誰煉製出來的呢?」

  年輕姑娘微笑地望著她,于藥等人神色驚詫地看過來。

  于藥小聲道:「魚師姐,這是否……」有些無禮。

  卻見那年輕姑娘斂目垂手,靜立不動了。

  她的動作就像一個按鈕,熱熱鬧鬧的城池一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不論是游玩的年輕男女,帶子女的父母,背著行囊的游子,靠在牆根上休息的老農……全都安靜了下來。

  「這是……」于扇咽了咽口水,老實說,一瞬間變空城的感覺,加上這詭異的場景,實在是有些滲人。

  白鶴歡快地聲音打破了凝滯的氣氛:「哇,不愧是小魚!你真是太聰明了,你是怎麼看出來他們都是傀儡的?」

  江魚謙虛:「巧合巧合。」

  白鶴已經仰起頭,對著天空大聲喊道:「小魚發現了傀儡城的秘密!按照規矩,你準備的獎勵該給她了!」

  江魚:?

  她很意外:「獎勵?什麼獎勵?」

  「獎勵」二字不管在什麼地方,總是吸引人的。

  原本正在好奇打量那些栩栩如生傀儡的楮靈香三人,此刻也湊到了面前,齊聲道:「什麼獎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道靈光從天際落下,化作一個冷豔女子。

  她看向江魚:「我的傀儡,我自認細節做到了完美,與真人別無二致,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不對勁的嗎?」

  江魚看了對方一眼,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您在凡人生活的地方住過嗎?」

  女子搖頭:「不曾。」

  江魚就笑了笑:「那就對了。我其實剛進來不久,就覺得有些不對,但過了好久才明白不對勁的是什麼?」

  冷豔女子急道:「是什麼?」

  她向來自負,這座城池是她最滿意的作品,她自認已經做到了完美的程度。沒想到,竟然會被一個這麼年輕的弟子看出端倪。

  「我製作的傀儡,還不夠逼真嗎?」

  江魚說道:「並非如此,這傀儡,不論外貌,細節,氣息,都和常人毫無差別。但是……」

  「但是什麼?」

  看出女子很急,江魚也沒有賣關子:「我問您有沒有在凡人城池待過,您說沒有,我便懂了。您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所有人。」

  她指著行人的地方:「他們雖然衣飾打扮不同,神色各異,可他們有一個共同點,所有人身上,都透著一股閒適和從容,即便是背著藥材來城裡叫賣的老農。」

  冷眼女子眉心微蹙:「這有什麼問題嗎?」

  「自然有。」江魚輕嘆一聲,「這世上芸芸眾生,為前途,為親人,為生計,總會有煩惱壓力在身。除了幻想中的仙鄉之民,誰能這樣無憂無慮呢?」

  這座城池,這一城的「百姓」,確實製作得非常完美。

  可不完美的地方,恰恰就是這份太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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