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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鼎] 戮仙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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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6 08:03:53 |只看該作者
第211章 石蘿( 第三十九章)

離開觀海台的時候,沈石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腰上的如意袋,雖然沒有翻看,但是自己的家當現存幾何,他心裡還是很清楚的,或許這也是當年生長于商人之家所有生具來的一種天分吧。

  除去那些零散雜碎的東西,如今他手頭真正值錢的仍然還是只有那兩棵二品靈草,而靈晶經過這些日子的修煉包括時不時小黑也會纏著吃上一顆,所以現在只剩下了十九顆靈晶了。

  這份家當看著好像還可以,但其實已然與山門之外生活窘迫的散修無異,賺取靈晶真是當務之急啊。沈石暗自歎息了一聲,腦海中自然而然又想起剛才鐘青露和自己所談的事,心上的壓力不禁又多了一重,不過隨即他自己也是心底失笑,帶了幾分自嘲,心想著反正答應的不過是盡力而為吧,如果實在找不到那六種煉製三品靈丹的主材,那也是沒法子的。

  下山之前,他又去歸心殿裡的白壁下仔細看了一會,將上面幾個最簡單的任務要求記下,隨後便下山往金虹山下那一處停駐著渡海仙舟的碼頭走去。

  想來想去,沈石最後還是覺得撇開其他的事情不說,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為自己賺上一點靈晶,至於賺錢之道五花八門人人不同,但經過沈石考慮之後,還是覺得目前自己的情況,似乎還是以採集靈草這種法子最是妥當快捷。

  雖說采藥這個行當或者說是賺取靈晶的法子,是天底下所有修士都知道並且大多數人都曾經做過的,但是想要做得好,卻是並不簡單,不但要博聞強識目光敏銳,記住許多不同品階眾多靈草的外表特徵乃至藥效用途,更需要豐富的經驗來判斷靈草的生長地域與靈草年份,事實上,雖然無數修士在野外探險時都兼職了一份采藥行當,但是對大多數人來說,這種事等於是撞大運,運氣好碰上了就挖一棵靈草,碰不上也就那樣了。

  畢竟天生萬物,靈草終究還是珍稀罕見的靈物,加上往往混雜生長在普通草木叢中,想要找到委實不易,更不用說有些時候還會有妖獸同樣對靈草垂涎三尺,守護在旁,那又是另外一種危險了。

  不過對沈石來說,博聞強記認清靈草並不是太大問題,至於尋找靈草所在的地方麼,在登上渡海仙舟的時候,他拍了拍一路跟在自己身旁的小黑的腦袋,笑呵呵地道:

  “全靠你了啊,小黑。”

  小黑豬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雖然還不知道是要去哪,但還是很快活地哼哼叫了幾聲。

  淩霄宗的渡海仙舟是一艘大船,看去至少能裝下數百人的規模,每日早上從金虹山這裡開出,黃昏時分再次返回,是道行境界還不夠禦空飛行的淩霄宗弟子們往來海州大陸的唯一通道。

  不過在上船之前,於船下碼頭上,還有幾個專門駐守此地的弟子給登船的人一一登記名錄,沈石自然也不例外,從那本淩霄宗弟子規上他也知道這是淩霄宗的一條門規,雖說境界達到凝元境後,宗門就不再特意限制弟子外出,但基本上普通弟子外出還是以二十日為限,不可隨意拖延,至於那些有事需要長期行走天下的,則需要去宗門長老處那裡報備。

  登記過名錄,再繳納了一顆靈晶的費用,沈石便帶著小黑上了這艘渡海仙舟,然後在習習海風和海面上那些乘風翱翔的海鳥鳴叫聲中,渡海仙舟緩緩離開了碼頭,向著海州大陸駛去。

  一路之上大船乘風破浪,十分平穩,速度也是頗快,不知淩霄宗是否有高人大匠在這艘大船上也施加了什麼法術神通,才能有這般奇效。老遠的一段距離,這艘大船只花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便已到了海州岸邊。

  這一天船上看去差不多有數十位淩霄宗弟子乘船出行,沈石環顧四周,卻見全部都是陌生面孔,而到了岸邊之後,這些淩霄宗弟子也是依次下船,有的三三兩兩結伴而行,也有不少獨行之人,往不同方向走去,看著都是心中早有定數,很快便四散而去。

  沈石自然也是獨自一人前行,往北面走了一陣後,隱約能看到那座流雲城高大雄偉的城池,不過他並沒有繼續向那座大城走去,而是從如意袋中拿出一本小冊,封面上寫著《海州地理志》的字樣,翻開仔細看了一下後,抬頭看了看方向,然後轉而向流雲城西邊大步走去。

  海州乃是鴻蒙大陸南方首屈一指的大州,地域廣大物產豐沃,自古以來盛產各種靈材,諸多寶地遍佈,是天下修士們最嚮往的沃土,同時也供養了無數修士與修真門派,其中更有淩霄宗這等名動天下的名門大派。

  而沈石手中那本《海州地理志》,便是淩霄宗賜給門下弟子的一本書卷,其中詳細介紹了海州各處地理,更著重介紹標誌了那些盛產靈材的寶地。畢竟修煉之道大半都靠自己,出外探險尋找各種機緣,也是每個修士必經之路。

  寶地不過是一個俗稱,通常便是指那些靈氣豐沛的所在,其中往往有比其他地方更多更集中的靈材出產,同時也經常會吸引許多兇悍的妖獸聚集於此,所以寶地同時也是險地。但是妖獸本身,往往也是修士們追求的一種靈材種類,所以許多修士對寶地都是趨之若鶩,所不同的是不同的寶地風險各異,一般而言,所產靈材品階越高的地方,妖獸等階同樣也是越高戰力越強,很容易發生死人的情況。

  只是修仙之道,哪裡又會是一路平坦的?

  沈石此番經過考慮之後,選擇前往的是一處名叫“大風崖”的寶地,位置在流雲城西方約莫一百八十里處,根據海州地理志上的記載,這一處地方頗多靈草,品階不高,多數是一、二品,偶見三品靈草,同時也有妖獸,同樣也是差不多這個品階。

  考慮到自己的情況,沈石在看中的幾處寶地中最後還是選中了大風崖,其實靈草還是其次,關鍵是這裡的妖獸不算太過兇猛,以他如今的道行實力,如果真要面對上一隻已經凝聚妖丹的三階妖獸,只怕還是凶多吉少。

  或許賺取一些靈晶後,該去術堂那邊學一個二階術法了吧?

  沈石心裡這般盤算著,一路走去,修道之人肉身遠勝凡人,特別是到了凝元境後,較之過往煉氣境界又是上了一個臺階,所以差不多在午時前後,沈石帶著小黑便到了大風崖。

  地名叫做大風崖,實際上這裡應該還是算是一座占地方圓數十裡的小山脈,最高處山峰突兀,一道懸崖特別醒目,據說到了那山巔懸崖上的時候風勢極大,常人甚至難以立足,所以有了這大風崖的名頭流傳下來。

  站在山腳下,沈石看了看周圍地勢,只見一條山路蜿蜒而上,山勢平緩,幾座山頭連成一片次第起伏,山上多有青翠樹林,顯然是一處草木豐盛的所在,也正是最適合靈草生長的地方。

  他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似乎也在打量這處山脈的小黑,用腳輕輕踢了一下它的屁股,然後在小黑看過來的時候,伸出五個手指,笑呵呵地道:“五根靈草,換一顆靈晶啊。”

  小黑豬嗖的一下就沖了出去,撒歡一般在山道上往前跑去,看起來興奮的很。

  沈石哈哈一笑,跟著它向前走去。

  一個時辰之後,沈石走上了第一座小山的山頂,在他腰間的如意袋中,已經多了七棵靈草,同時少了一顆靈石。

  七棵靈草都是一品的,算不上有特別的驚喜,但這種收穫與採集靈草的速度也算是不錯了。不過讓沈石有些頭疼的是,在找到五棵靈草從沈石那裡換來了一顆靈晶後,小黑豬頓時就老毛病發作,開始懶散起來,一路上敷衍應付,馬馬虎虎又找了兩根靈草,便是再無所獲了。

  “早知道這樣,當初應該對它說十棵靈草、不,二十顆靈草換一塊靈晶就好了啊。”沈石有些無語地看著嘴裡喜滋滋含著那塊靈晶一路悠閒散步懶洋洋的小豬,一邊搖頭苦笑。

  只是小黑懶散,沈石也拿它沒什麼太好的法子,但就此回頭顯然也太早,便帶著小豬在大風崖這裡隨意行走,同時自己睜大眼睛看著周圍,想試著自己尋找一番。

  只是沒了小黑豬那異常敏銳的感覺,尋找靈草這件事突然變得艱難無比起來,沈石在這山頭找了半晌,甚至中間還特意踏入一處茂盛草叢裡翻找了半天,可謂是不辭辛苦,但仍然是一無所獲。

  不知不覺間,沈石又體會到天底下那些散修的不易,沒有宗門師承,沒有靠山,想要修道修煉,只能靠自己如此辛苦地去賺取每一點的靈晶。

  當又過了一個時辰,從第一個山頭走下到中間的一處峽谷時,沈石的如意袋中的靈草數量,仍然還只是七棵。

  “這日子沒法過了啊!”沈石吐出胸口一點鬱悶之氣,背靠著一棵大樹樹幹坐下,對跟在自己身旁的小黑說道。

  小黑豬看了他一眼,哼哼叫了兩聲,看去心情不錯,似乎是不太同意沈石的砍伐,同時嘴裡的靈晶吐出又卷了回去,隱約可見其上光芒暗淡了不少。

  沈石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身後一拍它的腦袋,道:“找不到靈草揭不開鍋的話,回頭我就宰了你然後去流雲城中賣肉去!”

  小黑豬呼呼兩聲,看起來大為不滿,連小尾巴都豎起來搖了兩下。

  沈石失笑,推了它一把,誰知小黑豬居然不退,反而湊到他的身邊,用頭開始拱他頂他,似乎想要把沈石頂開。

  沈石道:“別鬧。”說著用手推開小黑,誰知小黑豬鍥而不捨,又過來繼續拱著他的身子,沈石耐不住它的糾纏,只好站了起來。

  “好了好了,我就隨便開玩笑的,誰還能真的宰了你去賣肉啊?”

  小黑豬哼哼兩聲,卻是站在了沈石剛才坐的地方,然後用一隻豬蹄在那樹下空地上敲了兩下。

  沈石眉頭微皺,蹲了下來,看了看地面並無異樣,愕然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黑豬哼哼叫了兩聲,小豬頭一甩,往旁邊走開了。

  沈石瞪了一眼這只裝模作樣小氣巴拉的黑豬,想了一下,還是試著在這塊地上挖掘起來,隨著土層漸漸挖開,沒過多久,泥土中便露出一塊灰褐色的塊莖,看著普普通通並不起眼,但是沈石卻是眼前猛然一亮,一抹笑意浮上了嘴邊。

  只是就在這時,忽然一聲帶著驚喜之意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咦,這是二品的靈草石蘿啊!”

  伴隨著這個聲音,前頭約莫丈許外的一棵大樹後,轉出來了兩個,一男一女,目光都是落在沈石手邊的這個奇特塊莖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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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6 08:04: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衝突

沈石臉上略帶喜悅的笑意很快褪了下去,將那石蘿抓在手裡,然後慢慢站了起來,轉頭向這兩個突然出現的人望去。而之前有些懶散的小黑豬這時似乎也有所警惕,收起了那副懶樣,走到沈石的腳邊,兩隻小眼睛瞪著這兩個不速之客。

這一男一女顯然都是有道行在身的修士,男的鷹目高鼻,帶了幾分冷峻,看去一副盛氣凌人的姿態,而在他身邊的女子容貌頗美,身材浮凸,衣裳貼身而清涼,露出胸口幾分白膩賁起,隱見雪白深溝,加上眉目間那一抹風流媚意,煙視媚行,春意蕩漾,活脫脫一個惹火尤物。 

而剛才那一聲驚喜呼喊,正是這女子叫出聲的,此刻但見她偎依在那男子身旁,笑逐顏開,指著沈石手中的石蘿,輕輕用手拉著那男子手臂,糯聲軟語地道:“侯哥,那可是二品靈草石蘿啊,值不少靈晶的。”  

沈石眉頭一皺,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冷地看著前方這兩個男女,果然那鷹目男子聽了那嫵媚女子的話後,頓時臉色一變,對著沈石這裡哼了一聲,道:
  
“臭小子,看什麼看,識相的就把石蘿扔過來,我就饒你一命!”
  
下山過海的時候,按慣例沈石是換了一套衣服的,因為穿著凌霄宗弟子服走出去固然很多時候有面子,但是凌霄宗這麼大的名氣聲勢,暗地裡對頭仇家也是不知有多少,荒郊野外的突然莫名其妙被人暗算了,那也是沒地方找人報仇去。所以他現在身上所著的是普通衣衫,並非是凌霄宗弟子服,旁人也看不出來他的凌霄宗弟子身份。看那男子凶神惡煞一般的舉止神情,多半是將他看成一個道行低微採藥為生的散修了。
  
沈石自然不會被他吼了一句就嚇得將石蘿丟下,這些年來見多見慣了生死血光,這點威脅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他看了那男子一眼,隨手一擺,石蘿瞬間不見,卻是被他當著這兩個人的面直接收進瞭如意袋。
  
隨後,他平靜地抬眼看著這兩個意圖搶奪的男女,目光在那男子身上略一停留之後又掃過站在一邊的那個嬌媚女子,只見那女子先是一怔,似乎有些意外,但隨即卻是向那個凶悍的男子身邊又貼緊了些,笑意盈盈,眉目中更是眼波如水般溫柔,似要流淌出來一般,不時看著那男子一眼,流露出幾分仰慕與嬌媚之色,如火上添柴,讓那男子彷彿全身都要燒起來一般,氣焰越發囂張。
  
而看到沈石居然毫不理會自己,徑直將那石蘿收入如意袋中之後,這男子頓時勃然大怒,再加上那個嬌媚惹火的女子就在自己身旁用那種異樣與嬌媚仰望的眼光看著自己,一時間只覺得大丟臉面,怒道:“你想找死嗎?”
  
沈石皺了皺眉,冷冷地道:“閣下這是何意?這石蘿分明是我先找到的,不給你便是要找死麼?”
  
那男子眼中凶光一閃,踏前一步,眼看著似乎就想要動手,但在他身邊的那個嬌媚女子卻忽然拉了他一下,然後揚聲道: “這位兄台,不要不知死活啊,你可知道他是誰?”
  
沈石眉頭一挑,道:“哦?請賜教。”
  
嬌媚女子轉頭看了那男子一眼,身子有意無意地又貼近了幾分,更有甚者,甚至有意無意間用她的豐腴胸部輕輕碰觸了那男子的手臂一下,頓時就只見那男子目光一直,看著恨不得就想做些什麼的樣子,而迎著那女子的嬌媚目光,他更是下意識地挺起了胸膛,冷笑不語。
  
只聽那女子隨即輕笑了一聲,道:“告訴你吧,可別嚇傻了哦。他就是凌霄宗門下候氏世家的大公子,候遠望!”
  
沈石在聽到那“凌霄宗”三字之後,頓時臉色一變,怔了一下,但將那女子這句話聽完之後,他臉上卻是露出幾分愕然之色,那邊的嬌媚女子以為他果然是被凌霄宗這碩大名頭給嚇到了,一時也帶了幾分得意之色,輕輕笑出聲來。
  
附庸世家當然不可能就等若是凌霄宗,世家子弟沒拜入宗門,自然也不可能會代表了凌霄宗的勢力聲望。不過任誰也知道附庸世家向來與宗門聯繫密切,很多時候用粗俗些話來說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是以普通的散修一般而言也是不敢去招惹附庸世家的,否則一旦衝突了,人家隨時隨地叫上幾個宗門弟子過來撐腰助拳,你怎麼辦?而候家在附庸世家中又是頂尖的,向來在四大世家之列,家中多有子弟在凌霄宗裡的,這等聲勢,至少在流雲城附近地域已然足以橫著走了。
  
只是就在那女子得意之色顯露,那男子也是露出幾分傲然,準備下一刻對面那不起眼的散修就要雙手奉上石蘿然後夾著尾巴跑掉的時候,卻只見那個年輕人非但沒有如此,反而是在想了片刻之後,目光看向這個男子,帶了一絲疑惑,道:
  
“候家那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如今的大公子不是候遠良麼,你是他的什麼人,為何敢自稱候家大公子?”
  
這話剛一問出,對面那一男一女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候遠望是瞬間臉上漲紅,眼中凶光大盛,看去恨不得立刻就要殺人洩憤一般的模樣,而那嬌媚女子也是嚇了一跳的樣子,似乎很是意外,看向沈石的目光裡也似乎多了幾分看死人一般的神情。
  
“你找死!”
  
片刻之後,候遠望一聲怒吼,卻是一下子衝了過來,氣勢洶洶,而那嬌媚女子則是依然站在原地,並沒有出手的意思。
  
沈石看著候遠望衝來,心底也是有些困惑,似乎剛才自己那句話好像無意中觸到了這傢伙的什麼死穴逆鱗,這才如此惱怒?但是他分明記得清楚,當年他十二歲時拜入凌霄宗的那一批新人弟子中,候遠良分明也在其中,雖然兩人並不曾真正交往,但是大概的情形他還是心裡有數的。
  
候家這一代嫡系的長子,確實就是候遠良,這是眾所公認的,甚至他還記得當初在拜仙岩上跟他有過衝突的那個小胖子候勝,但除此之外,他卻是沒聽說過候家還有哪個叫做候遠望的人。
  
難道是旁支子弟?但是旁支子弟不可能如此大刺刺地自稱候家大公子啊,那是只有嫡系子弟才能有的稱呼。
  
他腦海中閃電般掠過這些念頭,一時也想不明白這個候遠望到底是什麼來路,只是看著候遠望轉眼間已然衝到跟前,沈石遲疑了一下,還是腳下使力,向旁邊跳開。候家畢竟是附庸世家中的翹楚,沈石剛剛回到宗門,眼下一心只想著安心修煉,委實不想節外生枝去招惹這麼一個麻煩。
  
他進階道到凝元境後,肉身的力量敏捷都是大幅提升,動作快疾遠勝過往,輕輕鬆松便躲開了候遠望揮來的勢大力沉的一拳,同時也一個回合間也察覺到候遠望道行並不算是甚高,應該只有煉氣境高階的模樣。
  
境界比自己還低,那自然更沒什麼好怕的了,沈石心裡也是鬆了口氣,正想說兩句話表明身份,然後就此離開,反正石蘿已經到手,跟這傢伙糾纏只是浪費時間而已。但就在他閃過身子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忽然間眼角余光看到候遠望的臉上陡然掠過一絲猙獰之色,同時心底也是在一瞬間閃過一絲強烈的悸動。
  
那是過往他在妖界裡,在那些生死廝殺的關頭才會有的危機預感。
  
幾乎沒有更多的想法,沈石低吼一聲,整個人一下子迅疾猛退,就像是險些被蛇咬了一般,而與此同時,在候遠望的手中猛然爆裂開一道耀眼白光,“嗖嗖嗖”尖銳破空聲瞬間 ​​響起,十幾根細小鋼針一般的東西向著沈石迅猛衝來。
  
若是身在近處,哪怕以沈石如今凝元境的敏捷,只怕也躲不過這些突兀出現速度極快的鋼針,但他剛才搶先一步退去,終於是險之又險地堪堪躲過了這一蓬鋼針,片刻之後,只聽砰砰砰之聲不絕於耳,這些鋼針瞬間刺入了剛才他所站位置的地上,留下了十幾個細小空洞,中間甚至還有極快堅硬的石頭,也是如切豆腐一般直接被刺穿了過去。
  
看著地面石塊上那些小洞,沈石只覺得一股涼意湧上脊背,這鋼針如此迅猛鋒銳,真要被射中了,就算他是凝元境的肉身,也得被一下子洞穿出十幾個血洞出來,那下場真是不問可知。
  
隨後他再度抬頭看向這個候遠望時,臉色已是陰沉如水,同時心中也是警惕不已,暗自警醒,這天下之大,什麼事都有可能,自己當初不就是以煉氣境的道行擊殺了凝元境的錢義麼,為何如今情況倒過來,自己卻也是大意鬆弛了?
  
心頭如電光火石般掠過這個念頭,沈石的身子卻是在瞬間就立刻做出了反擊,生死關頭,誰還管你姓猴姓馬還是豬!
  
一抹黑光,瞬間亮起。
  
候遠望在鋼針射出的瞬間,臉上已經掠過一絲得意之色,這“細鱗針筒”乃是以煉器聞名的“天工堂”所製,陰毒難防,威力強大,因為採用機括為主,煉氣境修士便能操控,但所發鋼針卻足以對凝元境初階左右的修士造成致命傷害。此物乃是昔年他父親所賜,價值萬金,是他防身保命的大殺器,過往時候仗著這東西,甚至陰死過兩個凝元境的散修,至於煉氣境的修士更是見一個死一個,可謂無往而不利的利器。  

然而就在他準備要收割這個不知好歹觸怒自己的混賬小子,搶了那石蘿靈草,甚至他心底還有幾分衝動,待殺了這小子之後就要找個地方將那惹火的女修就地正法好好痛快地舒爽一番時,卻駭然看到沈石不知如何突然警醒,一個提前翻騰退去,竟然是險之又險地躲過了這細鱗針。
  
候遠望頓時臉上大變,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下意識地想要大聲叫出什麼,搬出候家來給自己撐腰的時候,猛然間卻覺得眼前忽然一黑,一道詭異的黑光已經當頭落下。
  
巫術血毒術。
  
下一刻,候遠望忽然就覺得自己的臉上有些麻木,還有些怪異的癢,下意識地伸手一摸,再放到眼前一看時,卻只見手掌之上赫然沾著了幾點血污,那血跡居然是黑色的。
  
“啊!”
  
忽然, ​​一聲驚叫從旁邊傳了過來,卻是那嬌媚的女修帶了幾分驚恐,看著候遠望的臉,身子隱隱有些發抖。
  
候遠望心中大驚,本能地覺得不妙,轉身就想逃跑,至於那女修如今自然是顧不上了,但是身形才動了一下,突然眼前一片黑暗,那血污從他雙眼中湧出,竟是什麼都看不到了,而身子陡然間忽地又是一沉,如千鈞重擔猛然壓在身上,腳步一時間邁不出去。
  
術法沉土術。
  
候遠望並非無知之人,雖然天資一般但也修煉過,對五行術法也略知一二,此刻心中驚駭,又是滿滿地難以置信,這人的施法速度怎麼會這麼快? 

然而在那女修的尖叫聲中,這個疑惑很快就成為了他最後的一個疑惑,險些大意喪命的沈石驚怒之下,此刻更不留手,五行術法全力施放,一個個術法光環瞬間亮起衝出,數息之間便是三個攻擊術法放了出去,兩個火球術與一個水箭術嚴嚴實實地打在了候遠望的身上,沒有半點水分。
  
幾聲悶響,候遠望的整個身子竟被打飛了出去,胸口兩團偌大焦黑,中間還有一個明顯是水箭術穿出的血洞,火光水影間,竟是瞬間就被沈石殺死,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過了片刻之後,一聲悶響傳來,候遠望的屍身從半空中無力地掉落在地,帶起了幾番塵土。沈石看了看那遠處的那張臉上,微微皺了皺眉,雖然只有一個血毒術,但此刻候遠望的臉上黑色污血不停滲出,這個術法的威力,竟彷彿比他剛回到歸元界的時候又強了幾分。
  
沈石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轉身,面對著那個臉色慘白滿臉驚恐的嬌媚女修。
  
那女子身子發抖,眼中滿是懼意,看著沈石片刻後慢慢走了過來,她彷彿竟是克制不住那份害怕,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衣裳凌亂,身軀微顫,就連胸口的那抹粉膩也露出了更多的柔軟,峽谷峰巒,彷彿令人望之一眼便會著火一般,天生便是誘惑男人的魔鬼之處。下一刻,她嚶嚶哭了出來,忽地一下子撲到沈石腳邊,身軀亂顫春光流淌,楚楚可憐地對沈石哭著哀求道:
  
“別殺我,別殺我,你要我怎樣都可以……”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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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來歷

沈石後退了一步,只覺得眼前似乎都是那片有些耀眼卻柔軟的白色光芒,亮的有些刺眼,這一生中,他還從未真正見過一個女人這般清涼誘人的模樣,忍不住有些喉堊嚨髮乾。不過他畢竟還算冷靜,過了片刻之後,略微移開視線,冷冷地道:  

“你先起來。”   

那女子卻彷彿受了極大的驚嚇,一聲聲哭泣不休,只坐在他身前哽咽哭著道:“前輩,你別殺我,饒我一命吧。”   

沈石皺了皺眉,道:“你叫我什麼?”   

那女子偷偷抬眼看了他一下,啜泣聲並未停下,在那邊只哭道:“前輩,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你是凝元境的前輩,所以……”   

沈石忽然打斷了她,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凝元境的道行了?”   

那女子怔了一下,小心地道:“如果……如果你不是凝元境的道行,施法的速度怎麼會那麼快?”   

沈石沉默了下去,沒有再說什麼,這中間那女子提心吊膽地坐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生怕稍有不慎就會觸怒這個看起來年紀輕輕,但殺起人來卻是狠辣果決的年輕人。過了好一會之後,才聽到沈石淡淡地道:“這個候遠望是什麼來歷,跟候家又是什麼關係,你給我說一下罷。”   

那女子之前哭得如梨花帶雨,嬌媚中楚楚可憐,又是另有一種風姿柔媚,只是看來沈石似乎並沒有像普通男人那般慾火焚身的模樣,心裡也有些沒底,這時聽到沈石這般問話,在他目光逼視之下,這女子猶豫了一下後,還是一五一十地開口說了出來。  

原來這候遠望,還真就是候家人,出身上也並非旁系,他的親生父親正是如今候家的家主侯永昌,並且論年歲輩分,他還是侯永昌的第一個兒子,這一聲大公子的稱呼,便是由此而來。  

不過凌霄宗上下包括流雲城內外,眾多世家圈子裡,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件事就是,候家嫡系大公子這個名號,是落在候遠良身上的,而這候遠望反而不為人知。這其中的緣由其實很簡單,候遠望乃是侯永昌昔年一時貪歡與外室女子所生的私生子。  

其實世家高門這種事也不少見,權勢豪富者三妻四妾也在所多有,普通世家遇到這種情況,往往就算是妾室所出當做庶出長子養著,畢竟也是親生骨肉。只是事情到了候家這裡,卻又是與眾不同,因為侯永昌其後大婚乃是世族聯姻,所娶的正妻乃是孫家的嫡女,換句話說,就是如今凌霄宗風頭極盛的孫明陽孫長堊老的女兒。  

孫家如今那是什麼聲勢,這數十年間早已是壓過了所有附庸世家,哪怕是候家在孫家面前,也是要避讓三分。而侯永昌所娶的這位孫家大小堊姐性子桀驁,是眼中斷不肯容一粒沙子的性子,再加上娘家又是強勢,據說她本人更是深得明陽真人的疼愛,向來嬌寵,所以嫁到侯家之後沒過多久,便將侯永昌收拾的服服帖帖,絲毫不敢有二話。  

而孫家大小堊姐在婚後不久,很快又懷上了身孕,一路順順噹噹的誕下麟兒,便是如今的候遠良了,這一來,她在候家的地位更是穩如泰山,在候家頤指氣使,誰都不敢逆了她,誰都知道如今候家當家作主的乃是主母大人。  

也就是在這般情形下,候遠望被早早趕出了候家大宅,有家不能回,境遇可謂淒涼。不過總算侯永昌心懷惻隱,雖然畏妻如虎,但私下里還是偷偷派人照顧著自己這另一個兒子,並且由於多少心裡愧疚,所以一直以來對候遠望也是慣著,除了嚴令他不得做任何冒犯孫家小堊姐的事情外,其他的也就懶得去多管了。  

候遠望自小這般長大,無人管束,性子漸漸頑劣,待成年之後更是變成了流雲城中一個小惡霸,常常打著候家的名號出去為非作歹,欺男霸女的事也沒少干。不過他還是有點心眼,欺壓的都是普通凡人或是沒根腳道行低微的散修,所以這些年來雖然名聲臭了大街,但仗著候家的威名,居然也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至於這個女修,據她自己所說名叫凌春泥,乃是近日路過流雲城中的一介平凡散修,前些日子被候遠望這個惡棍看上,百般逼迫,手段惡劣,不得已只好虛與委蛇… …   

前頭候家的事沈石聽得也是微微搖頭,對這些附庸世家高門大族裡的齷蹉事也是懶得理會,但聽到後頭凌春泥說到自己的時候,卻是明顯的言不由衷,一下便聽出了破綻。沈石繃緊了臉追問幾句,中間還嚇了她一下,讓凌春泥又險些哭了出來,最後才不得不承認,她其實是流雲城本地人氏,自小就在流雲城中長大,因為一個巧合機緣得了些不起眼的傳承功法,修煉到現在也就是勉勉強強到了煉氣境中階。  

散修的路不好走,凌春泥也不例外,雙親早逝形單影隻的她根本沒有能力能賺取到供自己修煉的靈晶,甚至有的時候連養活自己都有些艱難。後來她長大以後,發現自己雖然什麼都沒有,但還有一張漂亮的臉和一副能讓許多男人垂涎的身材,為了這份慾望,很多男人願意給她靈晶。  

而她漸漸的,也就習慣了這種生活,至於和候遠望之間,倒還真是候遠望偶然遇見她後頓時垂涎這份美色,而凌春泥也看中了候遠望的大方,這男人天資一般,但總能從那個老爹手裡拿到不少靈晶整日享受,一來二去就勾搭上了。  

沈石前後聽了這麼兩個人的故事,但是兩個都令人煩心厭惡,皺著眉頭道:“那你們為何來著大風崖,那候遠望還這般囂張,看人一個不順眼就下死手?”   

凌春泥搖了搖頭,苦笑道:“是他硬是要帶我來的,平日我道行太低,又根本不會什麼防堊身之技,所以向來不出流雲城。他看在城裡我一直吊著他胃口,不肯…… ​​那個,所以就帶我到這荒山野嶺的地方,怕是想……”   

話未說盡,凌春泥低頭不語,沈石卻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來凌春泥覺得這候遠望也是個人傻錢多的傢伙,平日在流雲城中就一直吊著他的胃口,只想從他那裡多拿靈晶,結果候遠望似乎也不是吃素的,不知使了什麼法子,硬是將凌春泥帶出城到了這大風崖來,想必也是心懷不軌。  

只是沈石轉念一想,這女子似乎也猜到了候遠望的心思,但最後還是跟了過來,只怕那心思也是半推半就的結果,就想著絆著候遠望以後多拿靈晶才對。  

這一男一女,看起來都不算是好人。  

沈石這裡沉吟思索,那邊凌春泥卻是忐忑不安,她道行低微,自來都是靠著美色混跡於強大修士間,最是會察言觀色,此刻看著沈石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好的意思,心中頓時一沉,一雙柔媚眼眸中頓時又湧起了一陣水霧,期期艾艾地在沈石身前哭了起來。  

沈石此刻煩惱的卻是候遠望,剛才是這廝主動挑釁要搶自己的石蘿,隨即更是悍然暗算下了死手,顯然是個囂張跋扈慣了的主,沈石並沒有後悔殺了此人,說來也是廢話,不殺他自己豈不是就要被他殺了?但是這候遠望畢竟姓候,還有個候家家主的老爹,只怕傳揚出來,自己麻煩不 ​​小的。  

凌春泥嚶嚶哭泣聲中,看到沈石皺眉不停望向候遠望的屍體,面上露出猶豫不決之色,她心思卻是靈動,片刻間居然就想到了什麼,一下子站了起來,道:“前輩,你……你若是放了我,我對天發誓,絕不會對第二人說起今日之事!”   

沈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卻並無幾分相信的意思,凌春泥咬了咬牙,道:“我知道前輩你還不放心,但這事春泥明說了罷,就算我回去報信給候家,他們固然會來找你的麻煩,但是一來我還不知道你的來歷,找也找不到,二來……”她慘然一笑,道,“候家那種世家,這種事太過丟臉,得了消息之後,不管能不能報了仇,只怕都會先害了我的性命,然後綁上石頭丟到海裡去了。”   

沈石的臉色到這時才微微動容,看著這個女子,卻是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想不到她道行平平,眼光居然還不錯,看來雖然散修境遇慘淡,但每個人卻都有自己掙扎求生的渴望與想法。  

“請前輩饒我一命……”她又拜了下去,嬌柔可憐,衣裳拂動,又是露出了大片春光白膩,峰巒峽谷令人遐思。沈石猶豫了片刻,終於覺得自己似乎還是有些做不了這個殺人滅口的手段,至於說是良心不忍,還是真的被這女子妖媚臉龐惹火身材所觸動,卻是不好說了,但是沈石自己覺得還是前者罷。  

他不願再多呆這裡,轉過身子,對小黑招呼了一聲,便大步離開,走之前最後叮囑了凌春泥一句,道:“記住你自己的話,管好自己的嘴巴。”   

看著沈石的背影漸漸走遠,凌春泥一直緊繃的身子這才緩緩鬆弛了下來,如釋重負般地長出了一口氣。她站在原地,怔怔半晌,目光有些茫然地看過四周,忽然落到那個撲倒在一旁地上的候遠望屍身上。  

凌春泥盯著這具屍體看了半晌,忽然間一下子衝了過去,沒有半點顧忌平日最在乎的那點嬌美柔弱的氣質,一腳踹上候遠望的腦袋,同時口中恨恨地道:  

“混賬東西,還想到這地方佔老娘的便宜,死了活該!”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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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救人

在這大風崖轉了半天,眼看快到了黃昏時分,雖然天光仍是亮堂,但日頭已經偏西,映紅了幾朵西邊天際的晚霞。

沈石從山頂走了下來,小黑豬跟在他的腳邊,看起來精神頭還不錯,只是沈石的心情卻是不太好,這一日下來的收穫比他早前所預想的要差了許多,至今為止在他如意袋中收穫的靈草只有九棵,其中僅有一棵二品靈草,就是那根石蘿。

造成這情形的主要原因當然還是小黑豬辦事不力,自從得了今天一份靈晶,這小東西頓時就懶得不行,哼 ​​哼唧唧敷衍了事,讓沈石也是無可奈何,同時也讓沈石早先想好的賺堊錢大業暴富美夢化為泡影。

所以此刻沈石看著小黑豬的眼神特別不順眼,小黑豬卻似乎一點也沒感覺到,一路小跑嘻嘻呵呵地跟在他的腳邊,不時還湊過來磨蹭兩下,看起來十分親熱的樣子。  

沈石對此也是無奈,抱怨了幾句後,終究還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輕輕踢了一下小黑豬的屁股之後,便繼續向大風崖外頭方向走去,同時心裡暗自想著:看來想靠著小黑豬尋找靈草來大量賺取靈晶這條路子 ​​是不太行得通啊,可是眼下除了這法子,自己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賺堊錢路子了。  

難道要去流雲城中售賣符籙嗎?  

沈石輕輕搖了搖頭,賣符籙這件事他並非沒有想過,但是很快就被自己否了,雖說以他如今的能力,在製作一階的五行術法符籙上確實不錯,但是一來製作符籙消耗的精力還是頗大,特別是大量製作符籙,只怕會影響到自己的修煉;二來就是符籙雖說價格不菲,但是用途卻很狹窄,非修煉過相應五行術法的修士不能使用,而以五行術法如今式微如此,會購買符籙的人同樣很少。所以製作一些符籙賣錢或許可以,但是想要大量出售,卻是哪一家商舖都不會購買。  

而且最重要的是,天底下製作符籙之艱難那是眾所周知,自己突然冒出來好像能短期之內製作大量符籙的樣子,只怕很快就會被人察覺不對,進而詳查的話,搞不好反而會暴露自己修煉了陰陽咒的秘密。  

所以這條路還是走不通的,沈石心中權衡思索,眉頭緊皺,一時間對自己未來的賺堊錢大業很是悲觀,心裡想著難道最後還是只能去冒著風險,找一些妖獸聚集的地方去狩獵麼?  

修行之路,果然還是艱難曲折,平凡人家出身的修士與那些出身世家的子弟比較起來,真是天然在起跑線上便輸了太多了。他這裡心中正是猶豫嘆息的時候,忽然耳邊卻聽到前方猛地傳來一聲尖叫呼喊,帶了幾分惶急驚慌。  

沈石皺眉看去,只見此處里大風崖周圍山勢出口的地方已經不算太遠,而那聲音傳來的地方和自己隔了一個林子,遠倒是不遠,但被茂密樹林擋住,一時也看不清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說起來這一天呆在大風崖,他倒是也看到過幾次同樣來到這裡的修士,不過天底下道理都是一樣的,荒山野嶺相遇之後,並沒有人有心思問好,反而都是互相警惕小心,拉開距離各自錯開各走各路了。  

大多數時候,城池之外便是個無法無天的危險地帶,由不得人不小心。不過沈石見過幾次來到大風崖的修士之後,卻發現了其中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似乎其他到此的修士幾乎都是煉氣境的散修,再仔細一想,果然還是有一些道理,這大風崖雖說出產不少靈草,但品階偏低價值不高,偶見三品靈草那也是走了大運,機率小的可憐。這樣的地方,也就是因為相對安堊全一些的緣故,會吸引道行較低的散修過來,而實力稍強些的門派弟子與世家子弟,一般都是不會來這裡的。  

這般說起來,前頭那候遠望帶著凌春泥來到大風崖,似乎還真是挑了一個好地方啊,不過那動機想必不純,心思齷蹉。一念及此,沈石忽然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而這時恰好林子那邊又傳來一聲呼喊,這一聲卻是清晰多了,直接喊出了“救命”二字,並且沈石也聽了出來,這聲音似乎就是之前曾見過的凌春泥。  

沈石腳步頓了一下,心中有些猶豫,對過不過去有些遲疑,但過了片刻,他還是轉了個方向,向那邊快步走了過去。不管怎樣,有候遠望那事情在,凌春泥始終是個麻煩,到底出了什麼事,還是要看看的好。  

眼前這片樹林並不大,沈石很快就繞了過去,看到了另一側的情景,頓時便是眉頭一皺,臉色沉了下來。  

只見那邊林邊一塊空地上,凌春泥倒在地上,秀發凌亂衣裳破裂,正在地上拼命掙扎,而在她身上卻壓著一個身強體壯的男子,此刻正是哈哈淫笑,面色猙獰地將她按住,用力撕扯著這個惹火尤物的衣服,看來是想一逞獸堊欲。  

凌春泥臉色蒼白,手腳並用,拼命抵擋著,只是那男子顯然力量遠勝於她,將她牢牢按住,隨著撕衣聲不絕於耳,眼看著凌春泥白皙的身子春光無限,就要被他撕扯乾淨了。  

這荒郊野外的場所,真是無法無天的所在,眼前的一幕再一次讓沈石見識了散修世界的殘酷,只是或許他還年 ​​輕,或許他血還未冷,又或許是他根本就是僅僅認識那個掙扎的女子而已,所以他看著這一幕很不順眼。  

“哼!”   

忽地,一聲冷哼從旁邊傳了過來,這正是慾火焚身的男子嚇了一跳,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年輕人帶著一隻全身黑亮皮毛的小黑豬站在前頭不遠處,正冷冷地看著這邊。而凌春泥也是隨即看到了沈石,頓時臉上掠過一絲驚喜之色,忙不迭地叫道:  

“前輩,前輩救我,救我啊……”   

沈石這一生中,也就是今日被這個嬌媚女子連續叫了好多聲前輩,年紀輕輕的總覺得有些怪異的感覺,不 ​​過現在當然不是想這些無聊念頭的時候。  

此時那個強壯男子仍未放開凌春泥,兀自按著他,怒目瞪向沈石,怒道:“給老子滾,沒看到老子正在幹嘛嗎?”   

沈石眼睛微微瞇了一下,看著這個男人,眼中掠過一絲厭惡之色,隨即向前踏出了一步,冷冷道:“我要是不走呢?”   

那男人怔了一下,似乎想不到沈石如此強硬,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石之後,眼中似乎清醒了一些,忽地冷笑一聲,道:“這位小兄弟,莫非你也是想嚐嚐鮮,荒郊野外的看到這麼個水靈靈的女人,可是不容易。這樣罷,便宜你了,就站在一旁,等老子用過了,再給你用一下,如何?”   

倒在地上的凌春泥忽地又是用力掙扎了幾下,那男人注意力正在沈石身上,一時不查居然被凌春泥翻了出去,踉踉蹌蹌爬了起來,凌春泥一堊手胡亂遮掩著胸前掩飾不住外洩的峰巒春光,一邊快步跑向沈石,同時喊道:“前輩,救我。”   

那男人眼中凶光一閃,便向凌春泥背後撲去,眼看幾步就要追上的時候,忽然眼角余光猛然看到一記火球突然斜刺裡飛速沖來,他登時大吃一驚,這才多久工夫,如何能夠施展一記火球術?  

行走天下的人,特別是散修,最要緊的便是見識和眼光,這電光火石間這個男人震駭之餘,下意識地便向後撲去,但那火球速度極快,來的有些迅猛突然,他看看讓過了要害,卻是避讓不了全部,一下子被撞上了肩膀。  

只聽砰的一聲,這男人整個身子橫飛了出去,同時隱隱傳來骨碎的聲音,看來這一下傷得著實不輕。而這男的顯然也是受了驚嚇,大叫一聲,從地上跳起就跑,雖然半邊身子看去很不協調,但拼命逃竄之下,還是很快就衝到了那片林子中,亡命逃去。  

沈石向那邊看了一眼,皺了皺眉,也就沒有再追殺過去,目光轉了回來,落到了好不容易跑到自己身旁,仍是驚魂未定的凌春泥身上。  

片刻後,他面無表情地轉過了身子。  

凌春泥此刻的模樣實在是有些狼狽,髮鬢凌亂,幾縷黑髮還垂落到臉上,身上的衣裳本就清涼,再遭此劫,越發的不堪入目,袒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膚,說是衣不遮體也差不多了。  

原本她就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鳥般靠近沈石,但是看向沈石的眼中也仍是帶著濃濃的戒心與害怕,直到沈石轉過了身子似乎沒有看她身子的意思,她才在一怔之後臉色緩和了一些,眼裡的戒心也少了不少,但是仍舊是沒有完全退去。  

她雙手摀在胸口,只是雖然如此,仍是遮擋不住那傲人柔軟的峰巒春光,低聲地道:“前輩……多謝你救我一命。”   

沈石背對著她,哼了一聲,道:“白天我已經饒你一命了,為何還不速速離開,到現在還滯留此地?”   

背後的凌春泥沉默了片刻,道:“我、我是把候遠望埋了,這才耽擱了時間。”   

沈石一怔,轉過身子看向凌春泥,道:“你把他埋了?”   

凌春泥捂著胸口,卻是坦然點頭,道:“是,不然的話萬一他屍身就那樣落在那裡,被人 ​​找到回報候家,怕是會多生枝節。”   

沈石盯著她看了一會,道:“你之前既然與他在一起,難道就沒人知道麼?”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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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消息

凌春泥臉頰微微紅了一下,輕聲道:“他是最近才看上我,今日出城也是不懷好心,所以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沒人知曉我跟他的關係。”   

沈石緩緩點了點頭,沉吟片刻之後,又看了看有些狼狽外加淒慘的凌春泥一眼,猶豫了一下後,伸手去腰間摸了一下,卻是從如意袋中取出了一件長衫,然後丟給凌春泥,道:“你先穿著遮體罷。”   

凌春泥連忙接過,只是手足動彈間繼續白膩豐腴又是不小心顯露出來,沈石轉過身走到一旁,只聽後頭衣裳嗦嗦聲,過了一會,才看到凌春泥走了過來。  

這件衣服是沈石平日所穿的便服,如今他身量已然長大,這衣服穿在凌春泥身上便有 ​​些稍顯寬鬆,不過凌春泥本來也是個豐腴女子,所以雖然袖子下擺長些,但總的看去居然也不算太過彆扭,勉強也能算是合身。  

而穿上了這件衣服,凌春泥走過來前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歸攏了一下紛亂髮絲,那誘人嬌媚的容色又是顯露出來幾分,而她看向沈石的目光似乎也比之前溫和了一些,似乎對沈石並不像大多數男人那般看著她就是眼中冒火的模樣而感到了一絲放心。  

不過今日在這大風崖裡連著受到驚嚇,凌春泥顯然有些心有餘悸,此刻看著天色不知不覺已是夕陽西沉,她帶了幾分小心,對沈石低聲道:“前輩,你… …你現在要回城了嗎?”   

沈石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在這大風崖繼續待下去看來也沒什麼意義了,收穫實在不大,小黑豬這傢伙真是靠不住,加上晚上郊外也比白日間危險不少,還是去流雲城中比較安全。  

凌春泥偷偷看了他一眼,道:“那,我跟著你一起走,好吧?”   

沈石看了她一眼,凌春泥微微咬唇,下意識地露出幾分帶著媚意的笑容,眼波似乎也有幾分朦朧的模樣,沈石搖了搖頭,邁步向前走去,同時口中道:“走吧。”   

凌春泥怔了一下,連忙跟了上去,同時沒來由的心中忽然惱了一下,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生氣什麼。  

兩個人一前一後,順著山道一路下山,終於是離開了大風崖這片山脈, ​​往流雲城方向走去。  

或許是因為道行低微的緣故,凌春泥的行走速度明顯比沈石要慢上不少,經常走著走著,就落下了不少,每到這時沈石就不得不停下一會等她趕上來,而凌春泥看著天色漸黑,也是咬牙堅持著,並沒有多說什麼,這倒是讓沈石有些刮目相看,似乎這女子也並非全然是嬌生慣養只會靠男人享受的。  

一路上兩人都是默不作聲,沈石是不想說話,凌春泥則是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看著沈石的臉色不敢多說,生怕沒來由地惡了這個年輕人,他 ​​徑直就將自己拋下,這荒郊野外將近黑夜的時候,誰也說不准會不會又有什麼妖獸或是比妖獸更兇殘的散修跑出來。  

因為凌春泥的拖累,當他們遠遠望見流雲城的城牆的時候,天色已經差不多完全黑了下來,不過看著那座城池,兩個人還是都鬆了一口氣。  

沈石心情好了些,看著在自己身旁辛苦咬牙趕路的凌春泥,便隨口道:“你平日都是在這流雲城裡修煉的散修嗎?”   

凌春泥應了一聲,道: “是啊。”   

沈石默然片刻,忽然道:“那你過往都是這樣,靠著那城裡的男人來賺靈晶的嗎?”   

凌春泥的臉色變了變,只是或許是沈石今天救了她,又或許是這片黑沉沉寂靜的夜色裡有幾分格外的安寧,她在沉默了一會後,臉上的嬌媚之色不知為何收了起來,淡淡地道:  

“是,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因為除了這幅身子,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本錢?”   

“哦……”沈石又沉默了下去,凌春泥攏了攏衣襟,似乎覺得夜色裡有些涼意,只是當她轉頭看向沈石的時候,卻意外地沒有從這個年輕男子的臉上看到往日慣常看到的輕賤與鄙視。  

那樣的表情,她過往看到了很多很多,甚至在一些垂涎她肉身獸慾勃發的男人眼中,她也曾看見過。  

可是他卻只是哦了一聲,其他什麼表情也沒有,莫非這麼淡漠,也是輕視的一種麼?  

她在心裡靜靜地這麼想著,然後帶了幾分自嘲,臉上重新浮現起了那熟悉而慣有的柔媚笑容。  

夜色漸濃,這個行走在黑暗裡的女子忽然間似乎膽子也大了些,然後她看著沈石,突然笑著道:“前輩,要不……我跟著你罷,看你年紀也不大,正是精壯的時候,會不會有時候需要女人呢?我一定會侍候好你的,而且我其他什麼都不要,更不會想什麼名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只要你平時給我一些靈晶就好了。”   

沈石怔了一下,轉頭向她看來,凌春泥話說了一半,忽然間便有些悔意,只是話說出口,便收不回來,硬著頭皮說完了心裡也有些亂,再看到沈石的目光望向自己,心里便是咯噔一下,但隨即咬了咬牙,卻是站直身子,還特意挺了挺胸。  

夜色裡,哪怕黑暗也似乎不能完全遮蓋她豐腴身子的誘惑。  

沈石忽然笑了笑,然後道:“我很窮的,靈晶自己都不夠用,養不起你。”   

凌春泥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之色,但心裡卻是鬆了口氣,只是似乎又覺得有些沒勁。這話題似乎有些尷尬,兩人說完之後都沉默了下來,許久沒有再開口,只是一路向著流雲城走去,眼看就要走到城下的時候,忽然凌春泥像是想到了什麼,向沈石看了一眼,道:  

“前輩,如果你想要賺取靈晶的話,我倒是知道一條路子 ​​的。”   

沈石腳步一頓,帶了幾分意外,轉頭看向凌春泥。  

“哦,說來聽聽?”沈石看著她,平靜地道。  

凌春泥倒是看起來有幾分猶豫,但過了一會還是開口道:“是這樣的,我聽說近日在海州東北邊高陵山中,有人發現了一座前代大墓,裡面有許多珍罕靈材陪葬,聽說還有古代殉葬的道法秘笈之類,許多修士都過去那邊探險尋寶了。”   

沈石有些意外,想不到凌春泥說的居然是這麼一個消息,只是這等寶庫墓藏的消息,在鴻蒙大陸上不知道有多少,真真假假實在難以分清,有的確實是上古洞府珍寶滿庫,有的則是子虛烏有人云亦云的虛假消息,相比之下,還是後者佔了多數。  

類似的消息,在他小時候還在陰州西蘆城天一樓中的時候,就從那些在商舖裡來往的散修口中聽說了不知多少,所以當下也是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放在心上。  

凌春泥看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忍不住又道:“前輩,我知道這種事有許多當不得真,不過這一次我是聽候遠望跟我吹噓的時候說的,而且他還說,那個大墓年代久遠,佔地闊大,裡面妖獸鬼物極多,很是凶險,雖然過去的修士眾多,但是未必便能真的找到些什麼,反倒是候家那邊似乎找到了什麼門路,似乎有一條捷徑可以直通大墓深處。”   

沈石頓時動容,道:“候家?”但是隨即想了一下,卻又是搖頭,道,“不對,這種事肯定是極機密的,他哪裡會隨便對人亂說。”   

凌春泥卻是撇了撇嘴,道:“我也不知候遠望究竟是從何得知的,但是他確實這麼說了,而且當時跟我說的時候還很是惱怒的樣子,因為這種擺明了有大機緣大造化的事,候家卻是不肯帶上他一起去。”   

沈石若有所思,低聲道:“哦,是因為沒帶他過去麼……”   

凌春泥顯然對那死鬼候遠望並沒有太多好感,此刻也是冷笑一聲,道:“他自己境界不過才是煉氣高階,卻一直都是心比天高,平日里就老是抱怨都是候家虧待了他,否則若是不惜一切代價栽培他,讓他拜入凌霄宗門下,他一定也不止是如今這般成就境界。”   

沈石聽到那凌霄宗三字後,微微皺眉,但除此之外也沒更多的表示,凌春泥又道:“他說他最惱火的,就是這次候家密謀過去探寶,所去者一族精英盡出,其中便帶上了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候遠良,更有甚者,候家甚至願意帶上另一個這幾年才起來的旁支子弟候勝,也不肯帶他過去,所以他非常惱怒,在我面前發了好幾次的火都是為了這個。”   

“旁支子弟?候勝?”沈石怔了一下,只覺得這名字頗為熟悉,過了片刻回過神來,想起了這不就是當年那個在拜仙岩上跟自己有過幾句衝突的小胖子麼?  

沈石還依稀記的候勝還有個老爹名叫老候的,是在流雲城中南寶坊那裡擺地攤做買賣,當年還只有十二歲的沈石,就是無意中在老候的那個攤位上發現了一個有著七葉金葵花殘紋的罐子,幾次三番討價還價買了下來,這才發現了陰陽咒中的第一篇《清心咒》,所以才有了後來那許多事。  

一時之間,往事彷彿漸漸都浮上心頭,從他眼前一幕幕掠過,直到高大的城門出現在眼前時,凌春泥在他身旁叫了他一聲,沈石才驚醒過來。  

流雲城乃是繁華大城,與那些小鎮小城不同,便是夜深時分也常有人來人往,所以哪怕是在這黑夜時候,城門處仍然還會開著一處小門供人進 ​​出。兩人從那小門進了城,有了高大堅固的城牆在身後,頓時就讓人有了一種安心安全的感覺,都是鬆了口氣。  

凌春泥看了沈石一眼,道:“那……前輩,我就先走了啊。”   

沈石點了點頭,凌春泥猶豫了一下,又道:“前輩你救了我,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沈石笑了笑,道:“反正咱們也沒想著以後再見,就這樣罷。”   

凌春泥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再說什麼,隨後轉身向這座大城深處走去,夜色的黑暗瀰漫在城池中每個角落,很快就將她那誘人的身影掩去。  

而沈石則是站在城門邊,沉默佇立,目光炯炯,似在沉思著什麼。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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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故地

斗轉星移,玉兔西沉,當第一縷日光從天邊落下,驅散這一夜的寒冷與黑暗後,這座城池看起來又恢復了生機,從睡夢中漸漸醒來。  

商家鋪面逐一打開了門,街上漸漸熱鬧起來,當到了辰時時分,流雲城中已經又是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特別是城中商舖最集中的南寶坊,更是人潮擁擠修士云集。說起來,沈石雖然到了海州多年,但對流雲城這座大城卻實在是陌生的很,唯一有些印象的就是南寶坊這一兩條街,過往多數時候,他都在青魚島上不能出外,而之後又意外去了妖界,直到今天,他才算是有機會能夠真正隨意地看看這座城池。  

流雲城自來有鴻蒙大陸南方第一城的稱號,號稱南方十六州繁華第一,城中東南西北各有一處規堊模很大的坊市,商家無數,匯聚無數珍罕靈材,吸引了眾多修士來此。而四大坊市中又以南寶坊最為熱鬧,包括神仙會的流雲分店都開在這裡。  

沈石最初倒也想過去其他三個坊市轉上一圈,但是走著走著,記憶裡那點印象又浮上腦海,還是下意識地先走到了南寶坊這邊。  

七年過去,南寶坊這裡繁華依舊,高樓林立商舖遍地,眾多靈材琳瑯滿目,令人目不暇接。而來來往往的修士人群與熟悉的叫賣聲,讓沈石心底湧現出一股帶了幾分親切的熟悉感,彷彿又置身於兒時的天一樓中。  

他的心情不知不覺好了許多,順著長街一路走去,偶然間又會想起當初自己剛到這裡的時候,還有那個屠夫跟著,卻不知如今他去哪兒了?當然在他心裡,更想念還是自己的父親沈泰,七年來半點消息都沒有,像是完全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一般,也不知道神仙會究竟將他安排藏匿到了何處?  

而造成父子骨肉分離的原因,當然就是他們招惹了一個元丹境的大真人,陰州玄***裡那位李老怪,更不用說,自己的母親當初難產而死的緣由,也有很大緣故與李家有關。想到這裡,沈石的臉色略顯陰霾,只是那個元丹境的境界實在太強太高,自己想要報仇,看起來仍是遙遙無期。  

他在心底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暫時放下了這些煩惱,繼續向前走去。  

神仙會那肅穆高大鶴立雞群般的高樓,很快又出現在前方,與七年前相比,看來並沒有任何的變化,而 ​​在門面前來往進出的修士同樣也和當初一樣的眾多,沈石擠過去看了一圈,順便將自己如意袋中那些一品靈草賣了,只留下了石蘿和前頭另外兩棵二品靈草,最後得了十顆靈晶,算是昨天一日的收穫罷。  

雖說這得到的靈晶實在不多,真要比較起來,甚至比他當年在青魚島上的時候,去妖島狩獵時的收穫都比昨天這一日忙活要更多些,但……總比平日沒什麼門路的散修要好一點罷。沈石心裡不無自嘲地這般想著,苦笑了一下,又在神仙會店堂裡轉了轉,看了看那些令人垂涎不已的珍罕靈材靈丹妙藥,最後鬱鬱不得志地悶頭走出了神仙會分店。  

這一路上,小黑豬都跟在他的身旁腳邊,不知是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麼多人的地方,它看起來好像有些緊張,一直貼著沈石,也沒有再像平日那般動不動就自己隨便跑掉,可能是怕在這人多的地方與主人走失了吧。  

出了神仙會,沈石帶著小黑豬又是一路向前走去,同時眉頭微皺著在心中盤算思索,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才能快速地賺取到更多的靈晶。採集藥草這條路看來不是很有希望了,小黑這懶樣,真是一點都不靠譜;符籙那條路隱患限制太多,能不走還是不走;難道真要去獵殺妖獸麼?  

這般邊走邊想,走過一段路,沈石猛然間覺得前頭喧鬧聲一下子大了許多,抬眼一看,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長街盡頭的那一處南天門,也就是慣例有眾多散修擺攤的地方。  

當初自己的那份清心咒,也正是在這裡從那個叫做老候的人手里淘來的,也不知如今七年過去,那傢伙是不是還在這裡擺攤,不過想想或許不太可能了,畢竟老候的運氣不錯,有一個拜入凌霄宗門下並且最後突破到了凝元境的兒子。  

所謂父憑子貴,老候聽說當年不過是候家一個遠的離譜的旁支,但是有了這麼一個兒子,甚至可能連候家那個秘密探寶的行動都會帶上候勝,可見候家對當年那個小胖子也是頗為看重,向來老候如今的日子應該過得不錯了罷。  

物是人非,或許說的就是這般情況了,沈石在心底里笑了笑,邁步走進了這個雜亂卻又熱鬧非常的南天門。  

流雲城佔地極廣,熱鬧繁華,向來是海州重心所在。凌霄宗實力冠絕海州,山門雖在滄海千里深處,但在修真界中人的目光看來,流雲城便等若是在凌霄宗的家門口。  

而凌霄宗門下眾多的附庸世家,也多以流雲城為主要居住地,特別是幾個實力強大的名門世家,歷代都住在流雲城中,甚至都可以稱得上是這裡的地頭蛇了。  

如今凌霄宗宗門之下,眾多附庸世家里當然是以孫家最為鼎盛,其次是向來豪富的許家,而候家本來似有衰頹之勢,但是前些年家主侯永昌與孫家大小堊姐聯姻,頓時家門聲勢為之一振,再無人敢隨意輕視,至於這其中藉了多少孫家的勢頭,那就不好說了。  

這一日,候家在流雲城東城裡的大宅里,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以家主侯永昌和當家主母孫琴為首,都是裝備妥當,一副準備出遠門的模樣。而自他們二人以下,大宅里還有二十多人,其中幾乎全是凝元境以上的修士,其中更有幾位是神意境的高人。  

這一隻隊伍拉出去,就算是在流雲城中,也是要令人側目退避。  

而人群之中,除了幾位閉目養神的神意境大修士外,倒是兩個最年輕的青年最是引人注目,當先那個英俊瀟灑,劍眉朗目,正是候家的天之驕子候遠良;而站在他身旁那個略胖的青年,是這幾年候家的一位後起之秀,名叫候勝。  

此番遠行,候家年青一代中在此的就這麼兩位,可見他們的前程必定已是板上釘釘了。  

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候遠良風輕雲淡,似是早就習慣了這種眾星拱月般的場合,而候勝看起來還有些不太適應,下意識地站在候遠良的身後,偶爾候遠良說些什麼話的時候,候勝便連忙答話,看起來倒像是跟在候遠良身旁的一個侍從一般。  

遠處,候家家主與夫人孫琴在最後吩咐好下人諸事後,便轉過身來準備叫喚眾人出發,看了一眼遠在人群中的兒子候遠良後,孫琴的眼中滿滿都是慈愛疼惜與驕傲,侯永昌的目光卻相對複雜一些,雖然也有疼愛之意,但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其他什麼,沒來由的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與前頭神仙會分店和眾多商舖雲集的南寶坊熱鬧長街相比,南天門這裡明顯是雜亂無章,許多散修都是直接拿出一塊布往地上一鋪,就算是佔了一塊地盤擺了一個攤位,然後放上些亂七八糟雜七雜八的靈材,就在那兒耐心地等著客人關顧了。  

不過說到靈材品質,這裡的東西和南寶坊那邊還真是沒法比,許多靈材一眼看去不但品相差劣,甚至多有缺損的,不過想想也是,如果真是上佳靈材,自然是有的是法子售賣出去,哪裡還會拿到這裡來?要知道,南天門這邊的靈材價格,通常都比南寶坊商舖裡的靈材要低三成左右。  

不過東西多了,自然就會有一些好貨出沒,反正許多年來,南天門這里淘換出珍罕靈材一日暴富的故事可是流傳不休的,吸引了無數窘困的散修來此坐著那白日發財的美夢。  

沈石在靈材上的眼光,那是打小就磨礪出來的,南天門這里普通的靈材甚至有一些是被無良攤主散修故意翻新做舊或是加以混淆的假貨劣貨,一般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但是受騙雖然不會,想要從這里淘到傳說中的滄海遺珠天材地寶,那真是需要天堊大的運氣,比如七年前來到這裡的他自己。  

如此閒逛了半個時辰,沈石假貨劣貨各種低階靈材看了一大堆,真正入眼的卻沒幾件,好不容易有個看去品相不錯的二品靈礦“鐵魂晶”,但是那攤主卻是當命根一般做了鎮攤之寶,不管誰來都是一口咬定兩百顆靈晶不肯鬆口,沈石也是只能搖頭離開。  

又走了一會,還是沒有什麼收穫,沈石也是準備離開,說不上有什麼失望之情,畢竟好運氣可一不可再,天底下的好事哪能都被一個人全部佔去。南天門這種地方,差貨劣貨才是主流,找不到好東西才算是正常的罷。  

他轉過身子,折向南天門西面,正想著是不是從那邊離開這裡,順便拐到流雲城西城那裡的坊市再看看的時候,忽然眼角余光掃過旁邊一角,初時並未在意,腳步也仍然上前,但是這樣走出四五步後,他忽然身子一頓,眉頭皺起,似乎想到了什麼,然後徐徐轉過身來,看向了身後某個攤位。  

那似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散修攤位,看過去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同樣是一塊藍布鋪在地上,放著瓶瓶罐罐一堆雜亂東西,攤主看過去也不算特別起眼,就是臉上一塊橫肉看著有些兇,此刻真閒坐在地,打開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沈石忽然笑了起來,然後徑直走了過去,在那攤位前蹲下,那攤主頓時來了精神,露出幾分笑臉,道:  

“客官,看上了什麼儘管說,我這裡有的可都是好東西。”   

沈石微微一笑,目光在攤位上掃過一眼,然後卻是看向這個攤主,微笑著道:  

“好久不見啊,老候!”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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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老候

老候臉上的笑容一頓,帶了幾分疑惑看向沈石,然而就在同時,當沈石隨意地叫了他一聲後,自己卻也是一怔。當言語在心中想過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的異樣,可是當說出口時,這一聲“老候”卻叫的異常熟悉,就好像是過往三年裡,他在妖界中曾經叫過無數次。  

那個蒼老、佝僂的老猴妖,如今已經長眠在歸元界的灰蜥林中,可是他的音容笑貌卻仍然深刻在沈石的心中,似乎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可是恍惚間,卻又覺得過去了很久很久,天人永隔,這一生終究是再也見不到了。  

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沈石茫然地看著自己身前的地面,只覺得心間突然的一陣抽痛。  

“餵,餵?”   

幾聲叫喊,把沈石從回憶中驚醒過來,他抬頭看去,只見老候臉上滿是詫異與疑惑之色,看著自己,道:“這位客人,你認識我嗎?”   

沈石閉上雙眼,深深呼吸了一下,片刻的沉默之後,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看著老候輕輕笑了笑,點了點頭道:“是啊,不然我怎麼知道你叫老候?”   

老候盯著沈石看了半晌,卻顯然已經認不出來這個年輕人是誰或者是乾脆就已經忘掉了沈石這個人,皺眉想了半天,還是苦笑道:“閣下恕罪,我確實是不記得你了,請問尊姓大名?”   

“沈石。”   

“沈石?”老候抓了抓頭,眉頭卻皺的更緊了些,看起來仍然沒有什麼太多的印象,看向沈石的目光中盡是疑惑。沈石笑了笑,在他攤位前蹲了下來,目光掃過那些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靈材,然後微笑著抬頭道,“最近還有那種小罐子賣嗎?”   

“小罐,什麼小罐啊?”老猴愕然問了一句,但是片刻之後忽然身子一振,像是想起了什麼,卻似乎又有些不太肯定,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皺眉沉思似乎在拼命回想著什麼,指著沈石道:“小罐……小罐……難道是……那個什麼來著,呃,是……對了,好像是有個……啊!”   

忽地,老候叫了一聲,看向沈石,道:“你、你是那個騙了我……寶罐的小傢伙!”   

沈石啞然,“呸”了一聲,道:“什麼寶罐,那裡面是什麼東西你都不知道,就自己吹噓是寶罐了嗎?”   

老候看起來已經把當初的事想起了大半,此刻臉上神情也是複雜得很,顯然事情過去了七年,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沈石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而七年間沈石早已長大,容貌身材變化頗多,也難怪他認不出來。  

只是片刻之後,老候忽然間臉上浮起一絲警惕之色,看向沈石,沉聲道:“臭小子,你今天老找我莫非是想來找麻煩嗎?告訴你,當年那個罐子可是你自己硬要買的,如果一無所獲也都怪你自己,別想栽贓到我頭上!”   

沈石一怔,倒是沒想到這老候居然還有這麼一個想法,笑道:“哈,你想得倒是挺多的嘛。”   

“呸!反正老子不收舊貨破爛,你休想再占我的便宜。嗯……”老候本是一臉的不痛快,瞪著沈石冷言冷語,但忽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忽地一變,身子也向後縮了一下,道:“你現在道行不錯了是吧,我告訴你,你別亂來啊,我兒子如今可是凌霄宗門下的凝元境弟子了,你要是敢動我,小心我兒子殺你全家!”   

沈石翻了個白眼,搖了搖頭,心想自己不至於看起來凶神惡煞的麼,還是說這些擺攤的散修歷來都是見慣了各種惡事?當下嘆了口氣,道:“我跟你兒子如今也算是師兄弟了,唔……雖說關係也是一般,但還不至於對你幹什麼。”   

老猴一抬頭,面上神情看去顯然是吃了一驚,但是隨即想起了什麼,點了點頭,神色也緩和了一些,道:“哦,好像我記起來了,當年去拜仙岩上的時候,你個臭小子也在那批小孩裡面,喝,想不到現在也出息了嘛,居然跟我兒子做同門了。”   

沈石笑罵了一句,道:“跟你兒子同門算什麼出息啊?”   

老候卻是得意的很,帶了幾分驕傲,道:“我兒子那可是了不起的,和他同門也算你的幾分運氣。”   

“好好好,不跟你爭了。”沈石笑著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周圍的地攤,看著喧囂吵雜的這一處地方,感覺又像是回到了十二歲那年,自己剛剛抵達流雲城的時候,一時之間頗有幾分感慨。感嘆之餘,他隨口對老候問道:  

“餵,我說老候,你兒子不是出息了麼,都是凝元境的宗門弟子了,你怎麼不回家享福,還在南天門這裡擺攤啊?”   

不知是不是因為知道了沈石是凌霄宗弟子的身份,老候對他的態度看起來明顯溫和了許多,聞言聳了聳肩,道:“我兒子也早叫我休息享福了,但是我在這里幹了幾十年,閒不住,反正又不累,還有靈晶賺,就過來擺擺攤嘍。”   

沈石看了一眼身前他賣的那些靈材,笑道:“你這是專門賣假貨的罷。”   

“呸呸呸。”老候頓時火了,怒道,“老子在這裡做了多少年的生意,你可別壞了我名聲!”   

沈石嘿嘿一笑,倒是並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在他目光之下,老候發火片刻之後,忽然間又像是有幾分心虛,居然也沒繼續罵人了,目光有些訕訕。  

沈石想了想,然後對老候道:“餵,老候,問你個事。”   

老候抬眼道:“什麼?”   

沈石道:“嗯,就是當初你賣給我的那個罐子… …”   

老候立刻道:“反正我不收破爛,你別想賴上我!”   

“……”沈石帶了幾分無奈,看了這個滿臉都是警惕小心的傢伙,苦笑道,“我沒打算把那罐子賣回給你,就是想問問,那罐子你當初是從哪裡得來的?”   

老候一怔,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忽然眉頭一挑,如火燒屁股一般跳了起來,大怒道:“什麼,那罐子裡果然是有寶貝麼,可恨,當年果然是被你佔了便宜,快把寶物還給我!”   

沈石瞪了一眼這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市儈傢伙,呸了一聲,面不改色地道:“什麼寶物,那就是個破罐子而已,裡面什麼都沒有。”   

老候盯著他,一臉不信的表情。  

沈石攤了攤手,道:“你回頭去問問你兒子候勝,如果那罐子裡真有什麼厲害的寶物的話,這些年來我在宗門裡還會混得這麼慘嗎?”   

老候看了他半晌,半信半疑地再次坐了下來,哼了一聲,道:“那你沒事打聽那罐子的事做什麼,肯定是有什麼情況企圖!”   

沈石打聽那罐子緣由,自然是在無意中看到老候後想起了當年往事,順便就想著打聽一下這罐子來歷,畢竟那罐子裡暗藏陰陽咒的《清心咒》篇,來歷不明。只是這原因當然是不可能與老候明說的,當下便沒好氣地道:“我這就是路堊過這裡看到你了,想到當年的事隨便過來問問,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   

說罷,站起來轉身就想離開。  

“餵,等等等等。”聲音從後頭傳來,卻是老候叫住了他。  

沈石倒是有幾分意外,回頭看向老候,道:“咦,莫非你居然改了性子,願意告訴我了麼?”   

老候眼珠子轉了轉,卻是帶了幾分詭異的笑容,搓了搓手,道:“算了,當初的事都過去那麼久了,咱們就不提了罷。不過今天你過來問我呢……”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他的聲音拖得很長,眼中也是含有深意,就那麼似笑非笑的看著沈石,沈石看了他半晌,也是啞然失笑,重新在他攤位前蹲了下來,露出一抹會心的笑容,壓低了聲音道:“你這是想跟我做生意。”   

老候立刻點頭,笑得狡猾的就像是一隻奸猾老狗,道:“咱們這些散修,什麼生意不能做嘛,消息也是值錢的,你說對不?”   

沈石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但隨即瞄了他一眼,笑道:“你想賣我消息,這是不想知道那罐子裡到底有什麼了嗎?”   

老候臉上那塊橫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看起來露出幾分肉疼之色,但是隨即嘆了口氣,道:“當年看走了眼,被你這臭小子佔了便宜,算我晦氣啊,反正我再怎麼說,想必你也不會跟我說實話的,何如我再賣你一個消息,能賺一點是一點?”   

沈石沉默片刻,對這老候倒是有幾分刮目相看,雖說看起來外表粗魯俗氣,但此人心下確實自有幾分小聰明,沉吟一會之後,點了點頭,道:“行,我給你一顆靈晶,你把那罐子來歷給我說說。”   

老候哼了一聲,道:“十顆靈晶!”   

沈石呸了一聲,道:“你怎麼不去搶啊?”   

“那五顆?”   

“不行。”   

“最少四顆!”   

“我走了啊。”   

“你到底做不做生意啊,信不信我不告訴你消息了?”   

“你煩不煩,最多兩顆靈晶,不然這消息我不買了。”   

“三顆行不行,就三顆吧,大爺?”   

“……你別這麼說話好吧,你兒子還是我同門師兄弟呢?”   

“那你看我兒子份上,三顆靈晶!”   

“你兒子看到我就沒好臉色,還三顆靈晶呢?兩顆!”   

“……”   

唧唧咕咕討價還價了半晌,一老一少兩隻狐狸一般的傢伙,總算艱難地達成了一致,最後勉強算是沈石贏了一回,口幹舌燥之後還是以兩顆為代價買了老候的消息,而老候則是一臉的不甘不願,似乎賤賣了自己家裡歷代傳下的傳家寶一般,一臉痛惜悔恨的模樣。  

沈石從如意袋裡拿出兩顆靈晶丟給老候,然後低聲道:“好了,快說說,那小罐子當年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老候一把接住兩顆靈晶,慌不迭地藏入懷裡,然後笑呵呵地道:“不瞞你說,是我從別人手裡買的……”   

沈石眉頭一挑,對著老候一瞪眼。  

老候連忙搖手,道:“我話還沒說完呢,年輕人你火氣別那麼大,一副說翻臉就翻臉的樣子啊。”   

沈石哼了一聲,道:“你說。”   

老候呵呵一笑,道:“其實吧,那罐子是和其他十幾件東西合在一處,看去都挺有年頭的古物,七年前有個外地的散修路堊過這裡,沒了靈晶修煉只好擺攤賣貨,我看著那些東西勉強也能值點錢,就花了一顆靈晶都買下來了。”   

沈石頓時皺起了眉頭,那什麼外地散修根本毫無來歷,而且七年過去,絕對是找不到人影了。不過只聽老候帶了幾分得意之色,又開口繼續說道:“不過我當初也多了一份心思,多問他幾句,所以也知道了這些古物的來歷。”   

沈石頓時動容,道:“快說,是哪兒來的?”   

老候嘿嘿一笑,道:“聽說是那散修去一處山中挖藥時,無意中挖到一座古代墳墓,但是裡面並沒有什麼好東西,就這些不值錢的瓶瓶罐罐。”   

沈石沉吟了片刻,道:“那他當初有沒有說是去哪一處的山脈?”   

老候怔了一下,皺眉道:“呃,這個我倒是記不太清了,畢竟事情過去那麼久了。當初那個散修是怎麼說來著……呃……是去哪兒?好像、好像就是在海州這裡,唔,是北邊嗎?好像是北邊一座大山里的……”   

沈石忽然眉頭一挑,像是想到了什麼,低聲道:“海州北邊的大山?”   

老候搖了搖頭,道:“確實記不太清了,好像當年那個散修就是這麼說的。”   

沈石沉默了下去,許久沒有說話,老候有些奇怪地看著他,過了一會之後,沈石忽然長出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老候看了他一眼,道:“你要走了?”   

沈石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頭對老候問道:“老候,你兒子最近有回來看你麼? ”   

老候怔了一下,點頭道:“有啊,昨天剛回來看我。我一直都跟他說,修煉要緊,沒事就別下金虹山安心修煉就好了,不過他就是這麼孝順!”   

說到最 ​​後,他臉上已是帶了幾分欣慰的笑意。  

沈石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這裡。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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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擦肩

之前從淩春泥口中得知那個高陵山有前代大墓出世的消息時,沈石斟酌思索之後,本意是不去湊這個熱鬧的。這種消息已經散佈出去的寶庫墓葬,必然會吸引來大量心懷僥倖的修士,若是消息裡所說的寶藏規堊模再大一些,那甚至能引來海州之外其他州土的修士過來探險尋寶,畢竟修真之路艱難曲折,若無天大機緣,絕大多數的修士終其一生都只能仰望仙境之巔遙不可及,最後半途而廢鬱鬱而終。

  一步登天這種事,自古以來便有無數人心嚮往之,說是夢寐以求也不為過,哪怕這世間無數的現實早已清楚地說明,對絕大多數凡人來說,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的才是正途,也是唯一的路徑,但是每當鴻蒙諸界裡有類似這樣的寶庫密藏消息出現時,卻仍然會吸引來無數修士的關注。

  這其中,無論是散修還是普通宗門弟子,其實心思都是差不多的。

  沈石也並非完全對此不動心,只是他性子向來冷靜慎密,想的東西便會多一些,如今高陵山那邊在接下來的時日裡必定會是修士雲集的場面,自己的道行還是不算高,真要過去高陵山,且不說哪裡有寶藏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消息不假,但是成千上萬的修士中,憑什麼自己就能得到寶藏?

  這種機緣巧合的事,沈石心底裡並不相信,所以他最後還是決定眼下還是以安心修煉為重,不想節外生枝了。

  只是在南天門這裡意外遇到老候,在聽到他所說的那個罐子來歷之後,沈石卻是下意識地就聯想到了高陵山的墓葬,或許並沒有真的非常肯定的證據,但是沈石的心思卻在那一刻,確實被再度撩動起來。

  或許,自己心底其實也是不能免俗,還是期盼夢想著有一塊大餡餅砸到自己頭上麼?

  沈石在走出南天門的時候,心裡略帶了幾分自嘲地想著。

  流雲城占地極大,熱鬧繁華,多有世家世代長居於此,東城候家就是其中頗有聲望的一戶。沈石並沒有花費多大力氣,就打聽到了候家的大宅所在,一路走向東城,途中經過長街大道,來往行人密集,他衣著普通平凡,看去全不起眼,除了一直跟在他腳邊的小黑豬有些奇怪之外,也不會有人多看他兩眼。

  流雲城幾個城區之間其實並無明顯標誌間隔,只不過是大體方位的俗稱,而候家世代在此經營,本家老宅占堊據了城中極好的一個位置,占地也是不小,門外十多丈遠就是一條熱鬧的大街,走到近處卻又安靜下來,可謂是一個鬧中取靜的風水寶地。

  沈石走到了這條名叫侯門道的路旁,遠遠看著那高門大院,沉吟思索了片刻,還是繼續順著人流若無其事般向前走去,旁人看不出他有什麼異樣,只是有意無意間,他的目光都在那候家宅院附近瞄著,同時腳步也是慢慢繞著這一處大宅轉著圈子。

  侯門道上行人如織,來來往往,除了寬敞的大道外,路旁也有許多或大或小的巷子,大的平坦整潔自成一體,還有商鋪開在裡頭,小的卻是陰暗幽深,看去似有髒亂,也不知通往哪裡。

  沈石自己是不會在意這些不起眼的小巷,此刻他的心思差不多都在那候家大宅上,既然事關陰陽咒,這篇妖族秘法對他來說卻是至關緊要之物,雖然希望渺茫,但是只看那清心咒與天冥咒兩篇的奇效,就足以讓他不管怎樣也要盡力去嘗試一把。

  當他從一個路口走過時,人群裡對面差不多同時也走過一個女子,與他方向相反相對走來,兩人擦肩而過,沈石並沒有察覺什麼異樣,但那女子在向前走了幾步之後,忽然身子一振,卻是回頭帶了幾分訝色,向沈石的背影看了一眼。

  這女子居然正是淩春泥。

  此刻的淩春泥已經換過了一身衣裳,但與昨日她和那個候遠望在一起的時候一身清涼惹火誘人的模樣不同,此刻的她不施粉黛,衣裳也是普通,雖然臉上依然有柔媚之色頗為美豔,但是衣服寬鬆保守,算是遮去了她最讓男人欲火中燒的那種風情,在這長街之上沉默行走的時候,也就不太引人注目了。

  剛才那一個擦肩,沈石並沒有察覺到她,也是有她今日幾乎改頭換面的原因,和昨日的模樣實在相差極大,不過淩春泥顯然是認出了沈石,此刻她看著沈石的背影,很快就看出沈石似乎有意無意中都是看向候家大宅。

  看了片刻,淩春泥心裡哼了一聲,心想:這些臭男人,還不都是一個樣子,昨天聽自己說了候家或許有一條密道可通大墓,今天便過來打候家的主意了。

  不過想歸想,淩春泥卻也沒有任何揭破的意思,反倒是候家此刻在她眼中更是令人厭煩,加上候遠望的死也是一個大堊麻煩,她巴不得現在離那戶世家越遠越好才是。

  至於沈石……她聳了聳肩,有些無所謂地轉過身子,人生一世不知要遇到多少人,管他的死活呢,跟自己又沒關係。

  不過好像自己昨天向他求饒時,擺明瞭一副任君採摘的模樣,結果這傢伙似乎沒有動心的樣子,這倒是少見啊……心裡掠過這般的念頭,淩春泥繼續沉默而微微低首地向前走著,走過了十數丈後,便拐進了路旁一條小巷中。

  這條小巷狹窄髒亂,兩邊高牆林立,以致於照到巷子裡的光線也是不足,哪怕是在眼下的白天,這個小巷裡看去也是十分昏暗。而本就狹窄的路上,不時還能看見污水髒物,空氣裡也彌漫著一股奇怪的臭氣,讓人厭惡。

  這個髒亂的巷子與外頭那光明而熱鬧的街道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看得出來,平日根本就不會有什麼來到此處,左右都是無人。但是就是在這昏暗髒亂的小巷裡,淩春泥看去居然走的十分熟稔,似乎這條如此髒汙黑暗的巷子她已經走過了無數次一般。

  黑暗在她的身後聚攏過來,悄悄掩蓋了她窈窕的身影,不知不覺遠處那條喧鬧大街上的吵雜喧囂聲也漸漸遠去,淩春泥走到了小巷深處,那裡看去似乎越發的黑暗與髒亂,但是卻有一處房門,居然是有一戶人家,就住在這樣一個地方。

  淩春泥沒有半點的猶豫,走到那戶已經殘破的木門前,伸出白皙的手掌扶在門扉之上,雪白的肌膚與黑褐的木門形成了一個黑與白的鮮明對比,然後隨著一聲吱呀聲,木門打開了。

  “乾娘,我回來了啊。”

  淩春泥對著裡面叫了一聲,聲音柔和,如果沈石此刻站在這裡,或許會感覺得到這個女子此刻的話語聲中,多了幾分溫暖,少了幾分那刺激誘惑的柔媚。

  “哎。”黑暗的屋子裡,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伴隨而來的是幾聲刺耳的咳嗽聲。

  淩春泥臉色一變,快步走進屋子,迎接她的是一片深沉的黑暗,她立刻皺了皺眉,隨即熟門熟路地走到一旁,也不知從哪兒取出了火石與蠟燭,啪嗒一聲打著火,點亮了這一出屋子。

  昏黃的燭火慢慢亮了起來,照亮了周圍,這是一間十分狹小的屋子,前後不過七八尺方圓,靠裡頭的牆邊擺了一張床鋪,便似乎占去了一半地方,除此之外,屋子裡其他地方淩亂地塞滿了不少破爛東西,看去很是窘迫的模樣。

  而在床鋪上此刻躺著一個年老女人,頭髮發白而稀疏,面上皺紋橫生,遍佈整張臉龐,從面皮到乾瘦露在被褥之外的手臂,全部的皮膚都乾枯如枯枝敗葉,似乎就像是完全失去了水分一般,蒼老的不成堊人形,在這片幽暗的光線裡,猶如將死之人一般,甚至帶著幾分鬼氣森森。

  淩春泥看去卻似乎並沒有覺得有任何畏懼害怕的意思,將手中的拉住往那張桌子上一放,坐到床鋪邊上,輕輕拍打那兀自在咳嗽的老女人的後背,柔聲道:“乾娘,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麼,這一點蠟燭不值什麼,沒什麼好省的。”

  那老女人乾裂的嘴唇蠕動了一下,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去卻是讓人看了頗有幾分心驚肉跳,道:“點了也沒什麼意思啊,這裡的東西就那樣,難道我還能看出什麼花來?”

  淩春泥強笑了一下,嘴唇微微抿起,臉上掠過一絲黯然之色。

  蒼老女人看著淩春泥那張如春花般嬌豔柔媚的臉龐,默然片刻,慢慢伸出了手,拉住了淩春泥的一隻手掌。淩春泥扶住她坐了起來,倚靠在枕頭上。

  老女人枯槁的手上青筋畢露皮膚乾裂,與淩春泥那只潔白柔潤、白膩溫軟的手掌放在一起,簡直便像是完全兩樣相反的兩隻手,當她的手在淩春泥的手掌上輕輕撫動的時候,仿佛是一張生硬的砂紙冰冷地掠過。

  淩春泥輕輕低下了頭,貝齒輕輕咬緊,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過了一會,那老女人幽幽開口,輕聲道:“你又漂亮了。”

  淩春泥笑了笑,依然任憑她握著自己白膩溫暖的手掌,一言不發,可是那老女人卻是清晰地感覺到,淩春泥的手心忽然間冷了些許。她看著淩春泥柔媚嬌豔的臉龐,臉色蒼白,聲音裡卻也似帶了幾分淒涼,低聲道:“唉,早知道是這樣,當初我就不該將那半張《夢曇圖》交給你。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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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7 00:13:5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親庶

傍晚時分,喧囂熱鬧了一天的流雲城漸漸平靜了下來,街上的行人已經少了許多,隨著天邊最後的晚霞也逐漸暗淡下來之後,這座城池看起來也將要進入沉睡。畢竟在這廣闊的天地間,號稱不夜之城的地方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萬年名都天鴻城。

  當夜色逐漸降臨,黑暗悄然淹沒門前街道的時候,候家大宅的後門悄然打開,然後有人走了出來,三三兩兩神色平靜地走到了流雲城中的大街小巷中,很快就被黑暗遮去了他們的身影。

  雖然看去他們似乎是往不同的方向走去,但是如果此刻有一雙能夠看透黑暗的眼睛從高空中俯視,便會發現這些從候家走出來的人雖然或遠或近向不同方向走去,但是到最後都會繞上一個圈子,漸漸地向流雲城北城門的方向聚攏過去。

  約莫半個多時辰後,流雲城北門外一個僻靜無人的城牆腳下,已經站著十幾個人,多數人安靜地站在那兒並沒有說話,為首的一男一女則是目光不時望向城門處,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個或幾個人影過來,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所以他們臉上的表情都很平靜。

  這一晚無月,卻有滿天繁星,仰望星空,似乎能看到一道星河橫跨天穹,星光閃爍著溫和又美麗的光芒,有一種令人沉醉的美麗。

  不過這一群人,顯然並沒有人會去注意頭頂的星空,借著夜空灑落的星光,可以看到那站在最前頭的一男一女正是候家如今的當家主人,侯永昌以及他的夫人孫琴。

  又等了一會,在城門的方向再度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走了過來,當先一人年輕英俊,氣度不凡,正是如今候家的天之驕子候遠良,而落後他半步之遙跟在他身旁的男子,看去身材強健,臉頰稍胖,依稀正是當年那個小胖子候勝的模樣。

  只是如今這兩個年輕人,都已經是登上金虹山的淩霄宗親傳弟子,道行境界都已經修煉到了凝元境,已經再非吳下阿蒙了。

  看到他們二人過來,人群裡似乎明顯鬆了口氣,侯永昌點頭微笑,孫琴目光落在自己這唯一的兒子身上,那一股慈愛疼惜之色,真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

  候遠良看到他們這邊的人群,連忙加快了腳步,走到父母身前,輕聲叫了一句:“爹,娘。”

  跟在他身後的候勝也是趕忙過來見禮,孫琴只是微笑著拉著兒子的手,沒怎麼看他,倒是侯永昌對著候勝點點頭笑了一下,隨後對孫琴道:“人都到齊了,咱們走吧,別在這裡耽擱太久。”

  孫琴點頭答應了一聲,卻兀自捨不得放開候遠良的手臂,拉著他走到一旁,口中低聲叮囑個不停:

  “小良,咱們這次去高陵山,雖說頗有把握,但那前代大墓裡終究多有各種妖物怪獸,你一定要謹慎小心,如無必要,就莫要離開我和你爹身邊太遠……”

  候遠良看去卻是頗有幾分不以為然,年輕的臉龐上帶了幾分傲然之色,笑道:“娘,我又不是三歲小兒了,老說這些做什麼?”

  孫琴哼了一聲,道:“你再大也是娘的兒子,幹什麼,說你幾句不開心啊?”

  候遠良縮了縮脖子,呵呵一笑,訕笑不語,孫琴平日在候家威望夙著,不但是侯永昌,甚至就連她唯一的兒子候遠良也畏懼她多過其他人,此刻見母親似有微怒之意,登時便縮了。

  孫琴瞪了他一眼,道:“總之你小心就是了,你記得,將來咱們候家這片基業,遲早都是要交給你的,前途廣大,你自己也要善自珍惜,不然要是出了個什麼意外,小心這點基業都便宜了外人。”說完,她忽地冷笑一聲,卻是看了站在身旁的侯永昌一眼。

  侯永昌面上掠過一絲尷尬之色,苦笑搖頭,歎了口氣,轉過身子對後頭人群道:“聞大師,有勞了。”

  人群中有人悶聲答應了一聲,隨即走出了一個個頭稍矮的老頭,看去乾乾瘦瘦的,但一雙眼睛卻是精光四射,而他這一現身出來,侯永昌與孫琴都是對他露出幾分客氣的笑容,顯見是個身份非凡的人物,這才當得起候家當家家主主母的禮遇。

  只見這位聞大師走到旁邊一處空地上,看看周圍沒人之後,手往腰間一抹,隨即便多了一件黑乎乎看不清什麼形狀的物件,然後只聽他口中隱隱有些奇異語音發出,似乎在誦念什麼咒文,一股若隱若現的靈力以他為中心,向周圍彌漫開來,竟是猶若實質一般。

  這份化靈為實的手段,正是神意境的明顯特徵,顯然這位貌不驚人的聞大師,實際上卻是一位神意境的大高手。鴻蒙修真界中,元丹境以上的大真人自然是站在巔峰之上的那一小群人,道法通天足可移山填海,但到了那等境界的人物,通常都極少出現在人世間,多數都是在仙山勝境中安心修煉,是以在絕大多數時候,神意境的大修士已然是通常能見到的頂尖人物。

  候家此番精銳盡出,隊伍中甚至還帶上了神意境的高手,可見家族多年的積蓄實力著實非凡,從另一方面看,也能看出候家對那高陵山大墓中所藏墓葬似乎有所瞭解,卻是有必得之心。

  隨著咒文念誦,那黑影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開始緩緩長大,並且速度越來越快,一時半會之後,在眾人面前赫然出現了竟是一艘浮空仙舟,前後數丈長,足可容納二十人左右搭乘,看去竟然是一件極罕見的飛行法寶。

  看著那浮空仙舟出現,侯永昌夫婦點了點頭,對著周圍人做了個手勢,眾人便都走動起來,紛紛向那仙舟走去。候遠良帶著候勝也隨著人群走去,侯永昌落在後頭,輕輕一拉孫琴,孫琴回頭看了他一眼,道:“怎麼了?”

  侯永昌看了她一眼,皺眉道:“大事當前,你好好的又在小良面前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還給不給我這個當爹的留點臉面了?”

  孫琴冷笑一聲,面上露出幾分冷峻之色,道:“若不是我硬頂著,只怕你這次還想著要把那孽畜強行拉過來,對吧?”

  侯永昌滯了一聲,忽地壓低了聲音,但隱隱可以聽出話語聲中那點惱怒,道:“小望他畢竟也是我的兒子!”

  孫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寒聲道:“是你兒子,跟我卻沒干係,反正我只知道,候家這片家業以後都是小良的,別人再不要癡心妄想!”

  “你!”侯永昌一時氣結,但孫琴看去卻似乎沒有半點畏懼緊張之色,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轉身就欲走開,侯永昌還想再說什麼,只是看著自己這位夫人的背影,怔了片刻,最後卻是頹然下來,長歎一聲,再也沒說什麼。

  那聲歎息,孫琴自然是聽到了耳中,只是她卻並無絲毫動容之色,甚至臉上還掛著幾分譏嘲之色,多年夫妻,她早就看透了身後那個男人,若不是靠著自己娘家,候家哪裡會有今日的風光,侯永昌他想造反?嘿嘿,再給他幾個膽子罷。

  她這裡正想向仙舟走去,忽然在身旁不遠處的野草叢裡猛地響起了幾聲嗦嗦聲音,孫琴與侯永昌都是一驚,轉頭望去,片刻之後,只見那野草叢裡草葉分開,卻是鑽出了一隻全身黑乎乎的小黑豬出來,趴在草叢邊上看了他們一眼,鼻子又嗅了嗅周圍,似乎有些察覺前頭這些人不是好惹的,低低地叫喚了兩聲,迅速地就掉頭跑了回去。

  孫琴眉頭一皺,腳步往前踏出一步,但就在這時侯永昌從她身旁走過,看去神色蕭索,淡淡地道:“大事要緊,那不過是一隻尋常小豬,別多事了。”

  孫琴舉目眺望,只見夜幕之色,那小黑豬似乎跑得極快,很快就已經消失在這片夜色之中,也不知轉眼間竄到哪兒去了。她默然片刻,又仔細看了一眼周圍,神識緩緩掃過,確認這周圍附近確實無人後,終於還是轉過身子,走上了那浮空仙舟。

  站在浮空仙舟最前方等待多時的聞大師看到孫琴最後一個也上了仙舟後,眼中精光一亮,手上做了個奇特法訣,一股靈力散發出去,片刻間這艘浮空仙舟下方數十處一起亮起光芒,晶瑩剔透,正是修真界中所有修士都最熟悉的靈晶光輝,而且多數並非是單一的一顆靈晶,而是多顆甚至十顆以上的靈晶聚攏在一起,散發出磅礡的靈力,驅動這艘浮空仙舟向前飛馳而去。

  光是這份消耗靈晶,只怕就是數目不菲,也只有候家這等家境豪富的世家才能負擔的起了。

  星光之下,這艘浮空仙舟很快沖上夜空,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幾乎化作一顆流星般從天際劃過,向著北方迅捷飛去。因為是在城外,所以候家一眾人的動靜很小,並沒有驚動多少人,只是夜幕之下,仍然還有目光注意到了那一束流星般的光芒。

  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在夜幕黑暗中奔跑,越過高高低低的幾個丘陵,一直跑到距離剛才候家人登船處數百丈之外的一個黑暗樹林邊才停下腳步,正是小黑豬。

  只見它看著這片黑色樹林,嘴裡哼哼叫了兩聲,片刻之後,一個人影從樹林裡走了出來,正是沈石。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小黑豬的腦袋,小黑用頭頂了頂他的手心,嘴裡似乎呵呵傻笑了兩聲。

  沈石笑了笑,抬頭看了看天空,只見那一道光芒已經遠去,只留下了淡淡一絲殘痕在夜幕天穹之上。他看了一會,低下頭望著小黑豬,道:

  “小黑,有沒有記住一點他們的氣味?”

  小黑豬看著他,似乎發了一會呆,然後小豬頭點了點。

  沈石默然,左看右看這只小豬,都不像是靠譜的模樣,只是剛才候家那一批人中頗有高手,境界遠勝自己,實在不能靠的太近,而想要跟蹤他們而不被他們發現,也是難上加難,特別是當候家人最後竟然掏出了浮空仙舟,更是讓這種可能性變得半點不剩。

  無奈之下,沈石只能硬著頭皮讓小豬過去隨便聞聞,希望以它這種比狗鼻子還靈敏得多的嗅覺,能記住一點氣味,跟蹤是不太可能了,日後到高陵山中,說不定還能萬一遇上呢?

  只是這可能如今想想,是在是太過渺茫了,而且候家人走的如此迅捷,等自己到了那高陵山中,搞不好人家都已經把最重要的墓葬都起出來了。

  沈石在夜色裡看了看天空,也是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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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7 00:14:04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雕甲

海州乃是鴻蒙大陸南方第一大洲,地域極大,又兼靈脈充沛修士云集,大城眾多,繁華亦為南方第一。所以在數年前,掌握著仿製傳送法陣秘法的神仙會從中看到了商機,破例在海州界內又修建了兩座傳送法陣,一座在海州西北的安丘城,一座在海州東北的高陵城,與海州南部的第一大城流雲城成為三角對峙之態,也讓龐大的海州之內無數的修士行走來往更加方便與迅捷,當然了,這其中神仙會賺到的靈晶,同樣也是數到手軟。  

高陵城顧名思義,就知道這座大城離那座有名的高嶺山脈不遠,事實上,城池正是座落與高陵山下。只是高陵山是一條十分巨大的山脈, ​​綿延數万裡,據說那傳說***世的大墓卻是離這座城池相當遙遠,是在山脈深處的某個地方。  

多年來,因為高陵山物產豐富靈材極多,吸引了遠近眾多修士前來這裡,所以高陵城也已經變成了一座繁華大城。而最近這一段日子裡,高陵城中的修士數量,似乎一下子多出了不少,甚至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奇裝異服像是遠道而來的外地修士。  

從傳送法陣裡走出來的時候,衣著平凡普通的沈石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神情平靜地走入到人流之中,像他這般看起來想要到高陵城這裡碰碰運氣的修士,一天之中不知道會有多少。  

只是他臉色雖然平靜,但是心中念頭卻是在不停盤算著,雖然早前他也有些驚訝於候家那一行人為何不走傳送法陣,而寧願大費周章的使用仙舟,但是真到了高陵城這邊一看,他心裡也算是明白了幾分。  

如今這高陵城中本就修士眾多,再加上這一段日子大墓出世的消息,無數散修和宗門弟子都是蜂擁而來,候家人若是果堊然掌握了什麼秘密消息,到了這裡說不定反而會惹來旁人窺探,倒還真不如乾脆從頭開始就自行用仙舟前往山脈深處,被人 ​​發現的機率就小得多了。  

只是這樣一來,自己想要找到他們並琢磨著佔點便宜的念頭就越發渺茫了。  

搖了搖頭,沈石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對自己這趟過來高陵山不禁有些後悔了,只是來都來了,還是就順便看看吧,大不了就抱著進山一趟到處尋覓一番,說不定會有些機緣,找到些靈草之類的靈材也不錯。  

下意識地將自己這趟的目標降低了之後,沈石振作了一下精神,看看天色,又看著滿街行人,一眼望去,似乎都是修士,彷彿比在流雲城中見過的還要多幾分,不由得心裡也是暗暗咋舌,心想果堊然這世間還是這種帶著幾分虛渺的寶藏傳說最吸引修士,哪怕明知道希望渺茫,眾人還是趨之若鶩。  

沈石在街頭逛了逛,便想著先找個客棧先住下休息一下,誰知連續找了幾家,才發現如今高陵城中所有面向修士的客棧已然全部爆滿,根本沒房間了。每一家的老闆伙計都是笑的合不攏嘴,客氣又抱歉地將他送了出來。  

沈石也是無奈,不過看到與自己有著類似經歷的修士不時就會出現幾個,心情倒也不算太糟,自嘲苦笑幾句,便去了城外,找了一處僻靜林子,如過往在妖界裡養成的習慣一樣,藏身於大樹之上。  

茂密的樹葉遮蓋著他的身影,隨著天色漸漸黑下來,一般人已是難以發現他的身影,除了偶然樹上會有個黑乎乎的身影咕噥幾聲哼叫幾句,那是小黑豬有些牢騷的樣子。  

四周一片安靜,沈石靜靜地坐在大樹之上,透過枝葉縫隙看著夜空,那裡有幾點星辰閃爍,似凝視人間的眼眸。  

明天就要進山了,沈石摸了摸自己的如意袋,通過靈力可以感覺到如今安靜地躺在如意袋中堊某個角落裡那兩篇陰陽咒的黑色捲軸,心裡微微動了一下。可以說,如果這次不是牽扯到陰陽咒的關係,他是絕不會來到高陵山湊這個熱鬧的,只是如今看來,就算他這次過來了,希望仍然還是渺茫的很。  

他沉默了很久,反復思索,也想不出自己除了出門進山碰運氣之外,還有什麼路可走的,而顯而易見的是,眼下高陵山中修士云集,風雲匯聚,必定伴隨著許多未知的風險。  

怎麼想來想去,似乎到最後,都是自己道行境界太低的錯啊。  

沈石撇了撇嘴,隨手拿出一顆靈晶,在手上把玩了一下,但是隨後似乎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還是將這靈晶收了起來。此刻身在野外,並非是金虹山上自己的洞府中,哪怕眼下這棵大樹看著頗為安堊全,但是真要修煉起來身心沉靜其中的話,實在還是頗有幾分風險,所以考慮之後,沈石還是放棄了這每日的修煉功課。  

不過不能引靈入體,但是引導體內靈力修煉一下神通道法還是可以的。  

小黑豬躺在他身旁不遠處的一個樹窩裡,皮糙肉厚的它似乎也絲毫不覺得膈應,一副悠閒愜意的姿態,偶爾看看沈石,多數時間便躺在那兒,沒過多久,它的呼吸聲便開始穩定而漫長地傳來,似乎是睡著了。  

沈石深吸了一口氣,盤膝坐好,神念內觀,很快便窺視到自己體內那一座開闢不久的氣海丹田,只見其中云氣茫茫,如絲如絮,但差不多沉澱在氣海下方一部分,總的來說差不多只有整個氣海體積的五分之一左右。  

這些雲氣便是沈石開始修煉至今所有吸納入體的靈力了,當然,這指的是正常吸納入體的那一部分靈力。至於他日後修煉了清心咒後能夠一日之內再次修煉所得到的靈力,則是由於某種奇怪而不知名的原因,全部都匯聚於他頭上眉心的某個神秘竅穴裡。  

沈石沉默地自觀氣海丹田,忽然覺得這一處對修士來說至關重要的所在,似乎與自己眉心處的情況頗有幾分相似,只是大小天差地別,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似乎眉心竅穴裡的靈力凝實程度,卻又要遠勝過丹田氣海裡的靈力。  

或許,這就是自己在煉氣境時候施放五行術法的速度奇快的原因麼?  

沈石心底默默地想著,沉思片刻後,輕輕呼出一口氣,神念沉下,片刻之間,氣海之中的那片靈力所聚的雲氣頓時從一片平靜的狀態,開始緩緩流動起來。  

一絲一毫,瀰漫飄蕩,似有無形之風從遠方海面吹過,蕩起細細雲海漣漪,一層一層,輕輕飄蕩,在那雲氣深處,緩緩勾勒出了一個粗糙、模糊卻又隱隱閃著幾分暗金光澤的盔甲模樣。  

金石鎧。  

凌霄宗親傳弟子入門十七種基礎功法之一,防禦極強,傳說修煉至大成境界之後,一旦施法,則全身如套上盡是鎧甲,堅不可摧,足可抵擋凝元境巔峰敵手的全力一擊。只是說是這樣說,到底效果究竟如何,沈石自己也沒見過就是了。  

而隨著他潛心運轉金石鎧法訣,在氣海中緩緩凝出那暗金光澤的氣態鎧甲之後,在他肉身之上,這一片黑暗中,忽然也有一點極輕極淡的光芒掠過,帶著一點金色光輝,從他肉身肌膚上散發出來。  

沈石靜靜地運功修行著,隨著時間悄然流逝,在他丹田氣海裡的那一間暗金色盔甲雲氣,也逐漸地清晰起來,而相應的,在他肉身之外的那一抹金色光澤,似乎也亮了幾分,遠遠看去,彷彿他似乎套上了一層虛無縹緲的光環盔甲,雖然那光輝實在是脆弱無比,看去只要輕輕觸動一下就會四散而去。  

氣海之中,靈力所匯成的雲海緩緩流動著,將那件暗金鎧甲包圍在最中心處,似乎有一雙無形的雕刻之手,在耐心而執著地凝聚雕琢著這間仍然還是粗糙無比的鎧甲,只是這條路,看起來仍然漫長而遙遠,至少在此刻,能夠勉強看到清晰甲片的地方,似乎只有胸口的那一處位置。  

而在沈石肉身之外,那淡淡金光浮起又沉落,也是在他胸口處,那一點光芒看起來比其他地方會亮上一些。  

差不過過了半個時辰,氣海中的雲氣忽然停滯下來,隨後如風捲雲散,那盔甲瞬間散落,化為與周圍並無不同的雲氣,消失不見。  

沈石輕哼了一聲,身子微微抖動了一下,這才睜開了眼睛,幾乎是在同時,他身上特別是心口那裡的微光,也隨之散去。  

道法神通的修煉,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沈石對此倒是早已有了充足的思想準備,金石鎧這種道法神通,保命功效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只是要修煉成功,卻還是需要許多時日的勤奮修行與雕琢。  

那種一步登天的傳說,大概也就是在如今尋找高陵山大墓寶藏這種事情的時候才會出現吧,不過沈石隨即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此刻不也正是尋寶大軍中的一員麼?  

修煉之後還是頗有幾分疲憊的,他背靠著樹幹,放鬆了身子。自從得到金石鎧法訣之後,這些日子他也沒有放鬆過對這麼功法的修煉,從小到大,他也早就習慣了這般腳踏實地、一步一步靠自己勤奮去獲得收穫的法子。  

今天的修煉,氣海裡的那件鎧甲幻影明顯比前幾日要清晰了一些,特別是胸口那一處地方,甚至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甲片,這意味著他在這門功法的修煉上已經開始有了些許進展,雖說此刻距離修煉小成都還很遙遠,不過若是情急之下運起這麼道法,至少在他胸口這一小塊地方,肌膚硬實便會比普通修士強一些。  

僅僅只是強一些罷了,不過以後再繼續修煉下去,應該也會有全身堅不可摧的一天罷?  

沈石在入睡之前,心裡這般想著,等這一覺醒來,就是前往那高陵山里的時候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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