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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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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青蚨散人】我把全修真界卷哭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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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6 21:50:47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殺

  黑衣女和疤臉男顯然未將江月白一個練氣三層的小丫頭放在眼裡,不知她的法術如此快準狠,一招就廢了妖狼一隻眼。

  疤臉男目眥欲裂,怨毒的瞪向江月白,恨不能將她大卸八塊。

  此一分神,陶豐年抽回鎖鐮,八品符籙飛射而出。

  黃沙陷地,鎖鐮疾馳。

  疤臉男歪倒,黑衣女躍起,一人腳下流沙吞噬,一人腳下樹木截斷。

  陶豐年以一敵二,老當益壯。

  嗷嗚——

  妖狼怒而暴起,撲殺江月白。

  金光陣顯現,妖狼利爪擦出飛濺火花,江月白驚恐後退抽出柴刀。

  “回來!”

  疤臉男大喝,妖狼呲牙威懾,回身助陣。

  鎖鏈聲響,法術爆裂,陶豐年被妖狼撲到近前,左閃右躲,鐮刀上下翻飛,銀光重重。

  黑衣女壓力減弱,當即拋灑荊棘種,藤蔓催生舞動,卷住疤臉男手臂將人拉出流沙。

  “你對付老的,小的交給我!”

  疤臉男揮舞大刀,氣勢千鈞,一人一狼,圍殺陶豐年。

  江月白難掩焦急,突然遇到這種生死危機,不知該如何幫陶豐年。

  砰砰砰!
  數條藤蔓從地下鑽出,瘋狂抽打金光陣結界,劇烈震響讓江月白靈氣躁動,心中慌亂。

  唔!
  悶哼聲起,江月白看到陶豐年單膝跪地,鐮刀勉力架住疤臉男大刀,大刀砍進肩頭,鮮血橫流。

  妖狼繞後撲殺,陶豐年狼狽滾地。

  “哼,我看你這龜殼能堅持多久,待我破了這陣,定要將你這小東西挖眼掏心,抽筋扒皮烤了喂狼!”

  黑衣女厲喝一聲,藤蔓暴動,一條條纏繞在金光陣上用力收緊。

  大陣不堪擠壓,結界震蕩,金光欲崩。

  情勢危急,江月白仰頭環顧,猶如甕中之鱉,退無可退。

  她緊咬嘴唇,丹田裡五行氣旋全速運轉,強令自己冷靜下來,盤算對策。

  對方練氣七層,硬碰硬她根本不是對手。

  但她也不是全無辦法!
  爺爺給的柴刀中已存九十九道鋒芒,可斬練氣後期。

  冰甲蟲王祭練完成,可全力催動一次。

  還有她的砍柴刀法……

  【砍柴刀法(小成:997/1000)】

  還有機會,只要謀劃得當!
  念頭一定,江月白不再慌亂,撿起自己的儲物袋,飛快取出幾張符籙催動。

  增加身法速度的九品疾風符拍在腿上,可被動激發三次增加防禦的九品金剛符拍在胸口,還有加持千鈞之力的九品千鈞符拍上右臂。

  右手柴刀,左手琉璃瓶,江月白眼神一肅,揮刀出擊!

  銀芒乍起,將藤蔓撕開一道口子,江月白疾衝而出,速度遠超平時三倍,她一時難控,驚恐瞪眼,直直撞上前方抽下來的藤蔓。

  啪!
  江月白被抽倒在地,身上金光閃過,抵消大部分傷害,但背後仍皮開肉綻,疼得她面色慘白。

  “丫頭回去!”

  陶豐年心急如焚,一時不察被妖狼撲倒在地。

  大刀砍下,陶豐年近距離炸開雷火珠,逼退妖狼和疤臉男,自己大半個身子焦黑,血流不止。

  見此狀況,黑衣女雙眼一眯。

  “老頭,你且瞧好了,我怎麽一點點弄死你這小孫女。”

  江月白雙眼泛紅,咬牙大喝,“爺爺,我不是廢物!”

  陶豐年渾身一顫,眼下情勢危急,九死一生,他若死了,她必難活,既如此,便信她。

  陶豐年快速吞下一顆療傷丹藥,他好歹修行了快四十年,雖兩次築基失敗,但修為卻不是一般練氣圓滿能比的。

  一人一狼爾,何懼!
  妖狼咆哮,大刀凶猛,陶豐年背對江月白不再關注,鎖鐮襲殺,大戰再起。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當真不會分心!”

  黑衣女怒喝一聲,揚手撒出大把荊棘種子,還未落地便催生出數條藤蔓,群蛇亂舞。

  江月白身陷重圍,腳踏追星步,揮舞砍柴刀,身上金光明滅閃動,她一連拍下三張金剛符,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拚著受傷,江月白逐漸適應此時速度和力量,從被動防禦,轉為主動出擊。

  【……砍柴刀法熟練度+1】

  【……砍柴刀法熟練度+1】

  在最後一張金剛符效果用盡時,她殺出重圍,速度陡然提升到極致,直撲黑衣女面門。

  黑衣女心中輕視,猝不及防,眼見江月白揮刀下斬,隻來得及側身躲閃,但還是慢了一步。

  刀刃擦過黑衣女肩頭,她驚恐瞪眼,卻並未感覺到血肉撕裂之感。

  低頭一看不由嗤笑,那破爛柴刀竟連她身上法衣都未曾撕開。

  砰!
  黑衣女奔起一腳,江月白口噴鮮血,炮彈般砸出去,重重撞擊在樹上倒地。

  江月白不知肋骨斷了幾根,喉嚨裡的血不斷上湧壓都壓不下去,疼得幾乎背過氣去。

  “蜉蝣撼樹!不知死活!”

  黑衣女緩步走來,藤蔓繞臂而下化作硬刺,閃出金屬光澤。

  江月白劇烈喘息握緊柴刀,撐起半身。

  “老娘玩夠了,這就送你上路!”

  話音一落,黑衣女手上硬刺電射而出。

  江月白眼神狠厲,生死壓迫之下精神高度集中,福靈心至,隻覺周邊一切變得緩慢,腦中閃過萬千練刀身影。

  萬影歸一,揮臂力斬!
  叮!
  硬刺崩落!

  【恭喜,你的砍柴刀法提升至大成境界】

  就是此時!

  氣灌全身,江月白砸出左手琉璃瓶,口含鮮血踏地而起。

  黑衣女目光緊縮,面對不知底細的琉璃瓶和持刀女童,電光火石間做出決定,劈手斬向琉璃瓶。

  砰!
  琉璃瓶爆開,冰甲蟲王振翅,強盛寒霧猶如巨獸之口,瞬間將黑衣女和周圍藤蔓吞噬。

  她全身血液凍結,身上爬滿冰霜難以動作,只能睜大眼睛看著江月白的刀朝她脖頸掃來。

  拚著全力,黑衣女仰身後撤,金芒刺眼,堪堪從她頸前劃過,未曾觸碰。

  江月白落地栽倒,手上柴刀符文暗淡。

  “雕蟲小……!!”

  溫熱液體從黑衣女脖頸上噴出。

  砰!
  一顆頭顱咕嚕墜地,兩隻眼睛悚然大睜。

  江月白氣勢一泄,顫抖後怕。

  黑衣女以為她的刀傷不到她,殊不知大成刀法生勁氣,加上九十九道庚金鋒芒,砍頭輕而易舉。

  她從衝出金光陣開始,每一步都是算計好的,砍中她第一刀不盡全力,明知她要反擊不動用冰甲防禦,都是為了讓她輕敵。

  為了時機成熟,為了絕殺一刀!

  一聲嗚咽,陶豐年半身浴血,鎖鐮從妖狼後頸拔出,巨大狼身轟然倒地。

  疤臉男瞠目結舌,無法相信江月白居然能殺死黑衣女,分神間隙妖狼被殺,更是目眥欲裂。

  “我要你們不得好死!!”

  疤臉男震怒咆哮,從懷中抓出一隻藥瓶,憤然砸地。

  藥瓶四分五裂,青色煙霧帶起陣陣香氣隨風飄散,靜謐樹林一瞬躁動。

  嗷嗚——

  狼嚎獅吼,百獸咆哮。

  陶豐年渾身巨震,聲音顫抖,“這是……引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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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6 21:51:21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傀儡木偶

  陶豐年踉蹌著到江月白身邊,塞給她一顆療傷丹藥,握住鎖鐮半跪在地。

  妖獸嘶吼聲越發靠近,地面震動感也越發明顯,江月白緊張地抓緊陶豐年衣袖。

  “別怕,爺爺在呢。”

  掃到旁邊木盒,陶豐年果斷取出蠱蟲仰頭吞下。

  蠱蟲入腹如烈火爆發,熱流席卷全身,陶豐年精神振奮,疲憊全消,甚至連疼痛都感覺不到。

  他重新站起握緊鎖鐮,“丫頭,往北三十裡便是天衍宗巡守地界,爺爺助你殺出重圍,你去求援。”

  江月白小手顫抖,明知求援不可能,還是咬著嘴唇點頭。

  她拒絕抗拒,只會讓爺爺分心分神。

  但就算不可能,她也會掙扎到最後一刻!
  疤臉男按著身上傷口跳上樹,一群狂暴的青岩猴蕩著樹藤,正奔襲而來。

  “哈哈,哈哈哈,百獸來襲,我看你們還怎麽活!”

  噗嗤!

  話音剛落,江月白雙眼猛睜,看到一隻木手從疤臉男胸口穿出。

  疤臉男滿眼震驚,墜地而亡,露出他身後藍衣黑發的無面木偶。

  吱吱!

  猴群襲來,藍衣木偶身上機括翻轉,旋身躍起。

  千針飛射,暴雨梨花!
  陶豐年第一時間護住江月白,破風聲中,猴群半空墜落,慘叫連連,無一隻可靠近。

  眨眼間便已滿地猴屍,每個身上都插滿木針。

  木偶落地,下巴機括開啟,伸出煙管噴吐青煙,驅散引獸香氣。

  好厲害!
  江月白瞳仁顫動,一瞬不瞬的盯著木偶。

  側面傳來動靜,江月白收回目光看過去,只見粗獷女修揣手坐在木牛之上緩緩靠近,桀驁不馴。

  “小孩,又見面了,看來你我有緣啊。”

  江月白眉頭皺起,滿眼戒備。

  墨百春掃了眼無頭女屍,“你殺的?”

  江月白點頭,墨百春眉頭揚起。

  “不愧是我看中的小孩,練氣三層就能把練氣七層一擊必殺,聰明果敢有膽,好好好!”

  墨百春揮手,木偶一躍而起,回到她身邊守護。

  “受傷了啊?我這藥還不錯,吃了療傷吧。”

  藥瓶拋到兩人面前,陶豐年伸手去拿,江月白扯住陶豐年衣袖。

  陶豐年按了按她的手,拿起藥瓶取出一粒丟進口中,片刻之後未曾感覺到有問題,又取一顆喂給江月白。

  金丹真人給的藥見效很快,陶豐年拱手道謝。

  “陶某多謝無嗔散人出手搭救。”

  墨百春擺手,“無妨,我為她不為你,怎麽樣小孩,我這傀儡木偶好玩吧?”

  江月白兩條秀眉蹙起,悶悶點頭。

  墨百春笑容綻放,“大道萬千,你才窺得一角,早早決定方向以後定要後悔的。若不是我盤算一夜始終放不下你,今日未必能及時搭救,所以你要不要再想想?”

  “你答應拜我為師,我這傀儡木偶就送給你,只要玉符在手,結丹之下都難傷你性命,怎麽樣?”

  墨百春像個拿糖騙小孩的惡人,陶豐年眼睜睜看著,無可奈何,只能暗自握拳。

  江月白垂眸,思索片刻道:“可能會後悔,但不是現在。就像您說的,大道萬千,我才窺得一角,那便等我全都窺上一遍,再決定也不遲。”

  墨百春揚起一邊眉毛,“呦呵,還是個有野心的小孩,也不怕亂花漸欲迷人眼,不過我倒是越來越喜歡你了,真不跟我走?”

  江月白點頭,“不走。”

  墨百春長歎一聲,“行吧,可能是你我緣分未到,這東西你拿著,若是想通,到靈鶴門尋我,接了個活,得耽擱一兩年。”

  一個手臂大小的木偶丟過來,跟那無面木偶一模一樣只是小了些,四肢皆能活動,體內有機括不知可做何用。

  墨百春在那看著,江月白硬忍好奇,裝作不在意。

  墨百春目光收回,落在陶豐年身上,嘴角笑意漸冷,傳音一句。

  “塵緣易了,心魔難除,你不該拖累她。”

  陶豐年喉嚨發緊,遍體冰寒,墨百春乘木牛踏空而起,很快消失。

  陶豐年身子一軟,癱坐在地,江月白丟開木偶,跑到陶豐年身邊。

  “爺爺你怎麽樣,她剛剛是不是欺負你了?”

  陶豐年苦笑搖頭,“咳咳,這裡不安全,我們收拾一下快點離開。”

  江月白點頭,看陶豐年取了兩人財物,將周圍妖獸屍體全部塞進儲物袋中,最後放火燒毀屍體。

  以疾風符趕路,夜幕時分兩人踏進天衍宗巡守的范圍,陶豐年才松口氣,帶江月白借宿在山下小村。

  經過一番梳洗休整,加上墨百春的藥確實不錯,兩人基本恢復。

  “爺爺,劫道的事情在南谷坊市周圍經常發生嗎?”

  夜半,江月白擺弄木質小傀儡,坐在桌邊問陶豐年。

  “不好說,你問這個做什麽?”

  江月白小臉皺起,“我總覺得哪裡不對,我甚至懷疑這一切都是墨百春安排的。”

  陶豐年目光閃了閃,繼續修整焚心母花。

  “你可以懷疑,但沒有證據便不能亂說,不管怎麽樣,她救了我們是事實,而且她沒有強行帶走你,說明她不是強橫霸道的人,也沒有真要傷你的意思。”

  “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她。”

  江月白平日不喜歡誰,從不擺在臉上,只有在陶豐年面前才會說真話。

  陶豐年笑容苦澀,“就當是結個善緣吧,日後你若在天衍宗待不下去,也好有條退路。”

  江月白悶悶點頭,把木偶收進儲物袋。

  陶豐年吸了口氣,將焚心母花放回木箱,取出黑衣女和疤臉男的儲物袋。

  “福禍相依,雖九死一生,卻有意外收獲。不過爺爺要叮囑你,無論這兩個儲物袋裡有多少東西,你都不能動歪心思,命只有一條,其他的就算沒了還能賺回來,懂嗎?”

  “懂懂懂,爺爺你快打開看看有多少靈石。”

  江月白雙眼放光,陶豐年搖頭失笑。

  一番規整之後,江月白盡管,“二百四十八塊下品靈石,好多啊!”

  江月白興奮,陶豐年並無多少喜悅,這距離一顆延壽丹的價格還是相差甚遠。

  “爺爺你快收好,別被人看到。”

  江月白把靈石往陶豐年那邊推,陶豐年只收走一半。

  “作為並肩作戰的道友,戰利品平分是規矩。”

  “道友?”江月白受寵若驚睜大眼。

  “眼睛已經夠大了,再睜成牛眼了。你今日能斬殺那黑衣女修,著實讓爺爺沒想到,是爺爺平日太小瞧你,總把你當孩子看,今後不會了,江道友。”

  江月白嘿嘿一笑,也不客氣,將自己那一半靈石收進儲物袋。

  靈石之外,還有一些符籙和療傷解毒的丹藥,江月白撿了自己能用的拿走。

  最後剩下的,就是黑衣女的白玉塤,疤臉男的大刀,兩冊功法和一包荊棘種子。

  “這《亂魂抄》對應此塤,只有一曲,不入品算是秘術類,那黑衣女修還未練到家,若是練到圓滿,只怕一聞此曲,我們頃刻間就會神魂大亂,自相殘殺了。”

  “這《斷水三刀》是上品武技,只有三招屬於刀法絕招,爺爺肩上挨那一下就是其中一刀,我的鎖鐮是八品法器,被他九品大刀震裂,可見此刀法厲害。”

  陶豐年將兩部功法交給江月白,“你若有興趣可以看看,但記著,貪多嚼不爛,眼下還是要以考靈耕師為主。”

  “嗯,我知道輕重緩急。”

  “這塤是特製的九品法器,本身也有擾亂神識和心神之效,留著防身,大刀笨重不適合你,爺爺回頭給你換把輕巧的,那柴刀確實配不上你了。”

  江月白趕忙護住柴刀,“哪有,我覺得它很好用,而且九品法器我現在祭練困難,用不了太多個,等我神識強些再換刀,大刀爺爺留著,戰利品平分不是嗎?”

  陶豐年也不強求,將桌上最後一包荊棘種子並兩個儲物袋推給江月白。

  “這兩個儲物袋你留著,以後東西分開放,丟一個還有備用的。荊棘種子是低階練氣修士除了符籙之外另一個鬥法手段,藏書院一樓就有相關說明。”

  “最後是鐵背妖狼和那些青岩猴的屍體,等爺爺回去處理好,肉給你留著解饞,撿好的皮子給你做一套皮甲,剩下的賣掉換靈石。”

  “爺爺你真好,我們這趟出門真是賺大了。”

  “是賺大了,命也差點丟了,你可別記吃不記打,去休息吧,明早換雜役弟子衣服回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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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6 21:51:54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萬法堂見聞

  青雲嶺上,天衍宗山門牌樓下。

  陶豐年將兩人令牌交給山門守衛弟子查驗。

  “老陶你氣色不錯啊,這趟出去又有大收獲?”

  “是啊,看你紅光滿面,精氣飽滿,遇上什麽好事了?”

  “哪有什麽好事,還是老樣子。”陶豐年笑著接過令牌。

  江月白仰著腦袋來回看,心想墨百春的療傷藥果真好,爺爺這兩日的氣色是比以前好,也不怎麽咳了。

  進了山門,江月白看向前方高聳入雲的天衍宗主峰天魁峰道:“爺爺你先回去,我想去一趟萬法堂尋黎長老,把我準備的禮物送上。”

  陶豐年遲疑了下,看天色接近午時,不由抱緊懷中木盒。

  “好,爺爺先回花溪谷處理那些妖獸屍體,出了萬法堂直接回來,若是有事便用紙鶴傳訊,主峰乃門派重地,切莫亂跑。”

  江月白笑眼彎彎,“嗯,我有分寸的。”

  說完,江月白運起追星步,一溜煙消失在山道上。

  萬法堂是宗門重地,坐落在主峰山下葫蘆谷,谷口有大陣守護,還有一頭結了妖丹的白虎坐鎮。

  此次搭建五行輪轉橋,黎九川也十分關注,所以早早給了江月白令牌,讓江月白功成之後尋他。

  “還請虎尊準我入谷。”

  江月白雙手奉上令牌,慵懶的白虎打著哈欠晃晃腦袋,邁著優雅的貓步走到江月白面前。

  濕漉漉的鼻子在江月白身上嗅了一遍,鼻頭輕輕一頂。

  “哎呦!”

  江月白一屁股墩在地上腮幫子鼓起來。

  白虎眼底含著幾分壞笑,雙耳微動,谷口結界打開一道縫隙。

  江月白爬起來拍乾淨身上灰塵,心裡罵了句臭老虎,拱手離開。

  走過竹林小道,眼前豁然開朗,仿佛另一個奇異世界。

  雲蒸霞蔚,蒼翠山峰若隱若現,瀑布飛流若銀龍咆哮,千波萬浪。

  蒙蒙水霧之中,浮島樓船高低錯落,璿霄丹闕,仙鶴環飛,宛如仙宮墜落凡塵。

  蝴蝶繞身飛舞,江月白緩步其中,仰著脖頸環視。

  見修士禦劍穿行,見靈獸打鬧翻滾,見眉心一點紅痣的白衣童子抱著葫蘆匆匆疾行。

  “別跑啊,師叔好不容易把你養大,你若跑了,師叔年底考評又要完蛋了。”

  綠影襲來,江月白急急頓住腳步,見一頭綠色纓子的人參寶寶從面前跑過,發現她在看它,停下來氣憤的踢了一腳土給她。

  “小心!”

  江月白被一股風推開,流光砸在地上,火樹銀花,煞是好看。

  “這法術改良了幾千次,怎麽還差點意思呢?”

  金丹真人踏劍離開,唉聲歎氣。

  “咱們萬法堂要推陳出新,雲煙陣早過時了!”

  “過時了也不能刻龍象陣,龍舟是代步用的,又不是拿來砸人的!”

  “來來來,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手底下見真章。”

  遠處兩個邋遢修士站在造了一半的龍舟下,挽起袖子放出一身靈光寶劍要開打。

  江月白吞了口唾沫,感覺此地危險,趕忙加快腳步踏進前方小院。

  穿過洞門,走過水榭,荷花池裡長翅膀的錦鯉無故呲了她一身水,江月白氣鼓鼓的,偏又找不到人問黎九川在何處。

  無頭蒼蠅般走了片刻,江月白聽到說話聲。

  “杜師兄你這急匆匆的是去哪啊?”

  “還不是前幾日雪災那事,執法堂的弟子在各谷都發現了冰甲蟲王,我這邊有點眉目,正要找執法堂問一下當日的情景驗證。”

  “那事兒還沒完啊,我當拂衣真君逆轉乾坤之後就結束了。”

  “沒找到雪災根源就不算完,這次的雪中陰氣極重,陰風澗那邊掘地三尺也沒發現什麽問題,不知道這些陰氣是從哪泄露出來的,其中怨念強到天象都被影響,你這是準備幹什麽去?”

  “還不是那黎九川,仍不死心想要修複他破損的本命法寶,又找我要煉器的書,我才去給送了一趟,結果人還沒在,叫我白跑,欺人太甚!”

  “少說兩句吧,當年冥海鬼潮,雖說是拂衣真君一人守關,但他的功勞也不小,還因此碎了本命法寶,臨門一腳卻結嬰無望,也是個可憐人。若非如此,他早該如祖師陸行雲般,一飛衝天了。”

  “拂衣真君說他有功你就真當他有功了,若不是拂衣真君力排眾議留他在萬法堂,就他現在這樣,早該派出去駐守礦場秘境等死了。不過是憑著一張臉,以色侍人的小白臉罷了。”

  “隔牆有耳,你說黎九川無妨,有些話傳到拂衣真君那可不好,況且他倆好像真沒交集……”

  兩人從江月白身邊走過,金丹真人眼中,她一個雜役如螻蟻般,他們不在意也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

  江月白等兩位金丹真人走遠,才直起身體眉頭緊皺。

  本命法寶碎裂,那是要命的事情,原來黎長老是因此才結嬰無望的。

  一抬頭,江月白驀地看到遠處冬梅樹下的人,花落如雨,飄零滿身,青衣公子長身玉立,美如畫卷。

  江月白心中一抽,不為此時美人美景,而是不知黎九川在那裡站了多久,是不是也聽到剛才那兩人說的話。

  黎九川掃掉肩頭花瓣緩步走來,嘴角帶著淡淡笑意,叫人如沐春風。

  “山君傳訊於我,我便出來尋你,你倒是走得快,隨我來。”

  江月白吸了口氣,揚起大大笑容跟上去,“山君是谷口虎尊的名字嗎?”

  黎九川道,“並非,山君是對虎妖的尊稱,它叫瓊林山君。”

  “怪好聽的,等我以後結丹,也要起個好聽又威風的道號,那黎長老您的道號是什麽?”

  “我?尚未特意起什麽道號,他們喚我九川真人。”

  七拐八繞,黎九川帶江月白來到最深處,背靠著山崖的一處單獨小院。

  院落幽靜,冬梅盛放,竹簾半卷,廊下古琴旁的香爐裡青煙嫋嫋,畫卷書冊散落一地,亂中別有一番書香氣。

  黎九川揮手淡掃,清風卷動,畫卷書冊紛紛飛起,回到屋中書架上。

  江月白目光跟隨,看到那滿滿一屋子全都是書。

  黎九川帶江月白到廊下小坐,親手給她斟了一杯熱茶。

  除了上課時,黎九川對待宗門弟子並無半分架子,也不以資質背景看人,十分親善和藹。

  江月白在他課上表現突出,他便格外偏愛些。

  因此,江月白對他也是有敬無畏,無需過分壓著性子相處。

  “看你修為增長,五行輪轉橋應是成了吧?”熱茶放到江月白面前,黎九川笑問。

  江月白點頭,黎九川面露喜色。

  “可否容我探查一二?”

  江月白縮手有些掙扎。

  “我只是好奇煉氣期的五行輪轉橋是什麽樣子,我在講法堂授課多年,教導過不少五靈根弟子,算上我自己也只有三人成功搭橋,還都是在築基期後。”

  “看看你的情況,或許有助於其他煉氣期五靈根弟子搭橋,所以想要探究一二。丹田是修士最為隱秘的地方,你不願也無妨。”

  江月白咬了咬嘴唇,若非黎九川指點,她絕無可能這麽快就成功搭橋,思前想後,江月白伸出手。

  黎九川微微一笑,托住寬袖探出手,雙指輕輕搭在江月白手腕上,一道神識探入經脈。

  見到江月白經脈寬度,黎九川神色微怔,再深入探查,看清她丹田內狀況,黎九川瞳仁一顫。

  五行氣旋徐徐轉動,大小相當,彼此相連十分穩固。

  當真成了,而且比他那時搭得還要好,如此悟性潛力,他日必定大放異彩。

  黎九川收回手,“若非宗內不許金丹真人收徒,我定要將你收到門下,不過我倒是有調動雜役之權,你可願到我這裡來?隨我一起鑽研五行之道?”

  “啊?”

  江月白呆愣張嘴,她怎麽成香餑餑了,一個兩個都想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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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小灶

  黎九川說完,沒等江月白回答又自嘲一笑。

  “算了,我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你跟著我無甚前途。今後你若是在修煉上有疑惑,可隨時來尋我,在我還有余力時,我會盡力指點你。”

  江月白悶悶點頭,壯著膽子問道:“黎長老,您的本命法寶當真沒辦法修好了嗎?”

  黎九川並不避諱這個問題,“很難,我的本命法寶乃是根據五味山人雜集中零散記錄設計,沒有完整的煉製手段,全憑我自行摸索。”

  “初時確實強悍,叫我金丹初期可敵金丹後期,但……終歸是有缺陷,我想當今除了五味山人,無人再有辦法幫我修複。”

  “就不能換一個嗎?”

  “本命法寶,與金丹神魂相連,如何換得?除非……”

  “除非什麽?”

  “碎丹重修!”

  “啊?”江月白驚了,黎九川說得果決,他分明有這意思。

  “就不能,不能去找找五味山人嗎?”

  “她遊歷天下,哪裡就那麽好尋,就算尋到了,事關本命法寶,她也未必肯將煉製方法透露給我。”

  江月白低頭沉默片刻,吸口氣從儲物袋中取出精致的木盒。

  “這是我在南谷坊市買的靈霧仙茶,感謝黎長老這些日子的指點。”

  江月白起身拜禮。

  黎九川打開盒子吸了口茶香,“今年冬至時的新茶,甚好,正好我這裡茶喝完了,省得再去買。”

  黎九川倒掉茶壺裡的舊茶葉,取了新茶放進茶壺,江月白松了口氣,生怕自己的禮物黎九川不喜歡。

  江月白又坐下來道,“我還有個問題想要請教黎長老。”

  “但說無妨。”

  “是那日雪災時,我在田間施展草木訣,卻一不小心調動了水靈氣。”

  黎九川眉頭微揚,“哦?後來如何了?”

  “我的手被冰凍,所以我很疑惑,難道木行法術以其他屬性靈氣催動,是可以產生新的變化嗎?是不是別的法術也可以有這些變化,只可惜後來我多次嘗試,再沒有成功過。”

  黎九川將茶壺放在小紅爐上,問道:“除了五行轉換,你可曾了解過三奇屬性?”

  “風雷冰嗎?看過一些,但我五行還未吃透,覺得太複雜了。”

  “別的且不說,你覺得冰從何而來?這個問題陸南枝也一直在思索,整日追著我問,我這小院她都來了許多回,現在看來,你要先她一步領悟了。”

  江月白來了精神,身體不由前傾,滿臉求知欲。

  黎九川理好衣袖,授課時的嚴肅氣場加身。

  “五行是天地運轉的根基,但在五行之中亦可產生別的變化,風雷冰三奇屬性便是。這仍屬於悟道,隻一味苦修是修不來的……”

  紅爐一壺茶,廊下數枝梅。

  茶沸,火熄,風起,梅落。

  “我明白了,冰亦是水,卻性寒不生木,無法滋養萬物,故而在水生木的過程中會被排出,所以我的手上會留下冰。”

  江月白滿臉興奮,黎九川提壺斟茶。

  她迫不及待,當即便轉身對著廊外冬梅掐動草木訣。

  紅梅徐徐綻放,暗香幽幽浮動。

  江月白驚喜的睜大眼,看到雙手被冰霜一寸寸覆蓋,她成功了!
  黎九川放下茶壺,“你既明白水如何生冰,領悟風雷屬性便只是時間問題,不過領悟還不夠,要如何將其運用到法術中,才是你接下來應該思考的問題。”

  “你很聰明,但我仍要提醒你,不可因為一時成就得意忘形,急功近利,領悟到運用中間還有諸多問題,你可能幾日便發現訣竅,也可能幾年甚至幾十年。”

  江月白點頭,“嗯,其實因為水生冰的問題,我已經有一些想法,譬如我能否以金靈氣催動雲雨訣?屆時金針如雨,豈不是讓雲雨訣變成了有殺傷力的法訣?”

  黎九川勾唇一笑,“原理上可行,卻需要經年累月的練習才能做到如臂使指,且此法恐怕只有你這種貫通五行輪轉橋的人才能做到,也算是獨門秘術了。”

  江月白躬身大拜,“今日多謝黎長老指點,叫我茅塞頓開。”

  “是你悟性好,實際上你很適合留在萬法堂鑽研法術,可惜現在的你要光明正大進入萬法堂學習還很難。天色不早,我取幾冊書與你,早些回去,隨我進來。”

  黎九川起身走進旁邊滿是書架的屋子,江月白緊隨其後。

  穿過一排排書架,她看到屋子最裡面掛著兩卷畫。

  一副,青衣女修醉臥山巔,月下獨酌,疏狂灑脫。

  一副,黑衣女將持槍策馬,追雲逐日,逍遙不羈。

  江月白目光定在第一卷的青衣女修身上,顫聲問:“這是誰的畫像?”

  正在取書的黎九川掃了一眼,“第一幅是天衍宗祖師陸行雲,第二幅是五味山人,都是我一生最為敬佩的人。”

  江月白瞳仁顫動,親娘啊,當日指點她仙路的人是天衍宗祖師陸行雲!

  可又不對啊,不都說她飛升幾萬年了嗎?難道是極為相像之人?
  黎九川取好厚厚一摞書交到江月白手裡,“這些都是我編撰的,關於低階五行法術運轉原理的,還有這一套《五味雜集》,是現如今世面上能收集到的所有,送與你。”

  江月白受寵若驚,“多謝黎長老,您真的是特別特別好的人。”

  黎九川溫和一笑,“我並非你所想的那般好,我執意到講法堂授課,除了傳道授業之外,更多的,是我享受你們尊敬的目光,否則我將惶惶不可終日。”

  江月白似懂非懂。

  “我與你說這個做什麽,我送你出去。”

  花溪谷口,日暮黃昏。

  “大膽妖魔休走,急急如律令,去!”

  江月白心情大好,蹦蹦跳跳念念有詞,雙手動作不停,當自己是凡間降妖除魔的道士。

  “哈哈哈,今日落在我月白真人手下,定叫你灰飛煙滅,看招!嗖嗖嗖!”

  呱~
  “哎呀!”

  一聲蛙鳴,江月白絆到石頭五體投地,鞋都摔飛一隻。

  池塘中探出半個蛤蟆腦袋,掃了江月白一眼又咕嘟嘟沉下去。

  “江師姐,你趴在這裡幹什麽?”

  江月白一抬頭,看到石小武背著一背籠野菜,拿著小鋤頭站在不遠處。

  郭振除了種靈田,還在院裡養了些七彩錦雞,石小武每日都要出去挖野菜喂雞。

  江月白爬起來揉揉鼻子,神識一引拿回鞋穿好,咳兩聲掩飾尷尬。

  “那啥,我跟爺爺去南谷坊市買了些叫花雞,用飛鳳林中妖禽做的,這兩隻你拿去,一隻你吃,一隻給你師傅下酒。”

  先前郭振和石小武護她,她都記在心裡。

  石小武開心的吞口水,“太好了,我都好久沒開葷了,我師傅簡直摳死了。”

  石小武拿了雞就打開油紙扯下一個雞腿塞給江月白,江月白不要,他才自己撕咬起來,狼吞虎咽,吃得滿嘴是油。

  “吃慢點,這個彈弓也是給你的,打到鳥可別忘了喊我一起烤,不準吃獨食。”

  “嗯嗯,我一定喊江師姐。”

  兩人一起進谷,才走沒兩步,便看到呂瑩甩著草,悶悶不樂的往外走。

  四目相對,呂瑩哼了聲扭頭就走。

  “呂瑩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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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24-12-26 21:52:59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得罪

  “修了這麽久《青木功》才入門,你還想我誇你不成?我也不指望你一下就能修成個二層的法術出來,但你好歹也努努力行嗎?我看你講法堂就別去了,浪費時間!”

  呂瑩今日好不容易將《青木功》入了門,滿心歡喜的去找宋佩兒,最終換來一頓數落。

  江月白珠玉在前,即便她是花溪谷第二個修成功法的,也不再有人給她半句誇獎鼓勵。

  呂瑩心中委屈,無人能知。

  獨自外出散心,才到谷口就見江月白同石小武有說有笑,呂瑩心中更不是滋味。

  “呂瑩你等等!”

  江月白上前扯住呂瑩袖子,被她沉著臉甩開。

  “對不起!”江月白大喊著阻止呂瑩離開,“那日是我說話太難聽傷了你心,我跟你道歉。”

  呂瑩頓住腳步,心中說不上來的酸澀難受。

  江月白取出一個長條木盒打開,露出裡面通透溫潤的玉簪,還有一股好聞的香氣。

  “這是我專門為你挑的,暖玉生香,提神醒目,給你賠禮道歉,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誰要你的賠禮,我才不要你可憐!”

  呂瑩一把拍飛江月白手中木盒,玉簪飛出,撞在道旁石頭上斷成兩節。

  江月白拳頭緊握,石小武站在遠處咬著雞腿,一臉驚恐。

  半晌,還是江月白先笑了,“你不喜歡這簪子也沒事,我還有些靈石,你想要什麽告訴我,我買給你。”

  呂瑩眼眶泛紅,“我想要你消失,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江月白滿眼不解,“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就這麽討厭我?”

  “對啊,我就是很討厭你,討厭你惺惺作態的施舍我可憐我,在我面前彰顯你的了不起,讓所有人都拿你跟我比!”

  “你難道就不是嗎?”

  江月白冷幽幽問,呂瑩渾身一顫。

  “當日我為花溪谷最末,你為花溪谷第一,那麽多人你為何偏偏要跟我做朋友?你難道就沒有齷齪心思?你真以為我傻嗎?你不就是想用我來襯托你的優秀,襯托你的善良嗎?”

  呂瑩被江月白氣場所懾,心虛顫抖。

  “你……你有能耐,你去跟陸南枝他們做朋友啊,你看他們瞧不瞧得起你一個雜役!”

  “你瞧不起我,便覺得所有人都瞧不起我了嗎?爺爺說得沒錯,他人能接受我不好,能站在高處施舍我憐憫我,卻見不得我有半分好,你便是這種人,算我錯看你了!”

  說完,江月白錯身離開,大袖抹過臉龐,一身決絕。

  呂瑩定定的看著地上斷掉的玉簪,面色慘白渾身發冷。

  “我不是……我沒有……”

  呂瑩掩面痛哭。

  石小武看看呂瑩又看看遠去的江月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江月白滿心煩躁怒火,一路走回小院,發現院門大開。

  “老陶,你這是不給我面子,還是不把我阿姐和林長老放在眼裡?我不過出去幾天,你就把我二十畝靈田全荒了?”

  “咳咳,那是受了雪災咳咳咳,老夫也無可奈何!”

  江月白心中一顫跨進院中,就見陶豐年面色蒼白無血色,按著心口呼吸艱難的坐在石桌邊,賈衛抱著雙臂眼神陰狠,咄咄逼人。

  “你幹什麽!”

  江月白一個箭步衝到陶豐年面前,張開雙臂護著他,怒目對著賈衛。

  中午分別時,爺爺還紅光滿面,中氣十足,這才半日就行將就木的樣子,定是賈衛又欺負爺爺。

  “白丫頭,回屋去!”

  陶豐年費力拉扯江月白,她倔強的站在原地不走。

  賈衛眼神驟然狠厲,“不想死就給老子滾!”

  “該滾的是你!三天兩頭讓爺爺給你乾活,此事說到哪都是你沒理,況且爺爺是花溪谷主事,你只是個雜役弟子,你傷我爺爺是要被宗規處罰的!”

  “你住嘴!”

  啪!
  陶豐年站起來,扯過江月白抬手就是一巴掌。

  江月白偏頭懵在原地,白嫩的小臉上,五個指印逐漸泛紅腫脹,眼底霧氣氤氳,她死死咬住嘴唇,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

  陶豐年心如刀絞,渾身顫抖,垂在身側的手烙鐵般滾燙。

  賈衛嗤笑一聲,“孩子不聽話就要好好的收拾,免得在外面得罪人,到時候怎麽死都不知道。”

  陶豐年扯動嘴角,半個身子護住江月白。

  “這丫頭是被我嬌慣得厲害了,賈師弟容我休息片刻,你那二十畝地我三日內必重新開墾好,種下新的靈植。”

  江月白猛一抬頭,眼淚掉落,滿眼不解的看著陶豐年。

  陶豐年並不看她,只看著賈衛。

  賈衛掃了掃身上不存在的灰塵,不滿道:“三日太久了吧,您老可是靈耕師,兩日足矣,我正好有些靈藥種子,就是難伺候了些得仔細,你一並種下。”

  陶豐年脊背佝僂,暮氣沉沉,“好,兩日便兩日。”

  賈衛這才露出滿意神情,將一包靈藥種子隨手丟在陶豐年腳下。

  臨走前,他又深深看了眼江月白。

  “小丫頭,聽說你是林歲晚身邊的丫鬟,倒是伶牙俐齒,我阿姐身邊正缺個伺候的,要不要我抬舉你啊。”

  江月白毫不畏懼的瞪過去,卻被陶豐年擋在身後,他聲音顫抖懇求。

  “這丫頭是跟我訂了契的,在宗門有登記,在她學徒期滿之前,怕是不方便調動。”

  賈衛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那倒是可惜,不過你們這契,恐怕堅持不到她學徒期滿了。”

  說完,賈衛耀武揚威的離開,陶豐年癱軟在地,劇烈咳嗽。

  “爺爺!”江月白趕忙查看陶豐年狀況。

  “丫頭啊,你剛才不應該多嘴,那賈衛就是個小人,你得罪他做什麽!”

  江月白不服,“那就任憑他隨意欺負你了嗎?兩日內二十畝地開墾播種,他分明是要爺爺的命!”

  陶豐年苦笑不矣,看到江月白臉上巴掌印,痛心顫抖,“好丫頭,爺爺打疼你了吧?”

  江月白搖頭,“爺爺我們去找洪師兄,把事情說明,總有辦法的,你這麽縱著賈衛,他只會沒完沒了。”

  “你不懂的,你還小你不明白咳咳咳,咳咳。”

  陶豐年頻頻搖頭,江月白心中憋氣,想不明白爺爺究竟在怕什麽,當日他以一敵二斬妖狼,明明悍勇無敵,為何就對付不了一個練氣九層的賈衛!

  江月白勸不住陶豐年,見他休息片刻之後執意要出門,只能恨鐵不成鋼的跟隨,哪怕幫他分擔一點也好。

  一連兩日,爺孫倆在田間地頭忙碌,江月白生著悶氣話也不說話,隻埋頭乾活。

  待到所有靈藥種下,回到小院梳洗過後,陶豐年正想跟江月白道歉,江月白卻默不作聲的收拾東西離開。

  “你要去講法堂嗎?爺爺送你去。”

  “不用,爺爺休息吧。”

  江月白頭也不回的離開,陶豐年坐在院中抽著煙杆,滿身孤寂。

  他不是無可奈何,只是不想拚上性命,他想活下去。

  日落月升,陶豐年一直沒有等到江月白回來,從小院走到谷口來回踱步,早該回來的小丫頭始終不見蹤跡。

  陶豐年思索一番,忽然面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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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6 21:53:34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面壁識南枝

  陰風澗,天昏地暗,寒風刺骨。

  荒草叢生之處,烏鴉啼叫,怪石嶙峋。

  江月白氣鼓鼓的瞪著面無表情,一身冷意的陸南枝。

  旁邊謝景山蹲地抓頭,“你們倆打架,我只是路過看個熱鬧,為何我也會被罰到陰風澗來陪你們面壁七日?我冤枉啊!”

  陸南枝理好衣衫,拱手道:“抱歉,連累你了。”

  說完,又看向江月白,“你若直接告訴我水生冰的訣竅,我不會情急之下對你出手。”

  “憑什麽你問我,我就要說?我心情不好不想說行不行?而且你耽誤我上製符課,難道就沒有一句道歉嗎?”

  陸南枝吸了口氣面對江月白躬身拱手,“抱歉,今日是我不對。”

  陸南枝誠懇,倒叫江月白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氣悶的坐下來抱緊雙臂抵禦陰寒。

  “最氣的是黎長老,昨日還跟我有說有笑,今日就不留情面的罰人!”

  謝景山憤憤不平,“對,整個講法堂那麽多師叔和長老,就數他最喜歡把人罰到陰風澗面壁,我都二進宮了!”

  陸南枝小臉清俊冷漠,此刻也耷拉著眼皮微微點頭,表示認同。

  三人被丟在陰風澗外圍,執法弟子並不擔心他們亂跑,深處陰風強橫,除了來時的入口,他們無處可去。

  狂風呼嘯,謝景山找到他上次用乾草盤的坐墊,老老實實坐下來搓手。

  “你倆別乾站著了,找個避風的地方坐下,七天可有得熬呢。”

  江月白揚眉,“你好像還挺高興?”

  謝景山不遮掩,揣著手道:“那當然,上次我一個人在這裡悶著無聊,淨擔心有人趁著我被罰偷著修煉超越我,現在我可踏實了,在這兒大家誰也別想修煉哈哈哈。”

  此時陸南枝練氣四層,江月白練氣三層,謝景山閉關到今日,剛剛到練氣三層。

  陰氣寒冷,不可運功吸入體內。

  陸南枝靠坐在一塊怪石下,蔫巴巴的了無生氣。

  江月白此刻就是擔心爺爺,她被押送過來時,曾拜托同在花溪谷的雜役學徒給爺爺帶話。

  實際上她被罰也好,正好避開賈衛,也省得爺爺擔心他報復她。

  不過今日出門,她沒發現賈衛跟蹤,興許她這點斤兩,賈衛根本就不放在眼裡。

  定了定神,江月白從儲物袋中找出黎九川給她的書,在鬼哭狼嚎的風聲中開始研讀。

  進來時執法弟子檢查了儲物袋,收走了陸南枝和謝景山身上抵禦饑餓和寒冷的丹藥符籙,她什麽都沒有,也就沒收她東西。

  不遠處,叼著枯草的謝景山正準備扭個舒服的姿勢眯一會,忽然看到江月白拿出書,眼角一抽猛的彈起來。

  “江月白你作甚!”

  江月白眉頭一挑,“看書啊,怎麽了?”

  “誰準你看書的!”

  江月白大白眼翻起來,繼續埋頭苦讀,一邊讀還一邊並指揮舞。

  青蔥手指如刀如劍,一下下戳在謝景山脆弱的小心臟上,刀刀見血。

  陸南枝凝視片刻,也從儲物袋中取出《五行輪轉法》,面無表情,默默誦讀。

  謝景山心慌氣短,手麻出汗,吐掉口中枯草恨恨咬牙,在儲物袋中找出一本書端坐翻看。

  陰風呼嘯,暗流洶湧。

  江月白未曾思考如何將冰靈氣運用到法術中,因為三奇屬性對她來說太遙遠,她要先將五行之道弄明白。

  眼下她需要實踐金靈氣運轉雲雨訣的事情,黎九川編撰的書中有上古時期到現在修真界法術的演變史可以參考。

  上古時期的練氣士施法根本無需手訣,一念起,道法生,即便是低階修士,也只需口頌咒文就能呼風喚雨。

  可到了現在,金丹以下修士格外依靠手訣調轉靈氣,變得極其繁瑣。

  百思不得其解,陸南枝忽然到江月白身邊坐下,手中書冊遞到面前。

  “請教師妹,此句是何意?”

  江月白怔愣了下,陸南枝是她這一屆的天之驕子,資質悟性皆無雙,怎麽會來請教她問題?
  而且她們才打過架,她怎麽就能心平氣和,心無芥蒂?
  “是我問錯了什麽嗎?”陸南枝疑惑。

  想到那日呂瑩所言,江月白咬了下嘴唇問道,“陸南枝,你就不會瞧不起我嗎?我是個雜役弟子,而你是內門天驕。”

  “我能在內門,是因為上天恩賜靈體,並非我自身能力,所以我並不覺得自己多優越,若與你換了身體,只怕你比我成就更高。”

  “你想捧殺我?”江月白小狐狸一樣眯眼戒備。

  “這是事實,若非如此,黎長老怎麽會叫我去請教你水生冰之事。”

  江月白內心動容,她當真這麽想!

  “黎長老苦心我明白,他怕我自恃靈體,目中無人,便要我明白人外有人。怕你因資質自輕,便要我來安你心。今日罰你我一起面壁,怕也是他故意為之,黎長老是當真看重你。”

  “你怎麽會這麽……通透?”

  江月白吃驚,感覺跟陸南枝比起來,自己根本不懂人心。

  陸南枝眼神微閃,“修仙家族出身的弟子,比我通透者比比皆是,無他,唯生死間領悟爾。”

  江月白先前看陸南枝冷漠,以為她是傲,此刻才知道那是小小年紀,看透世事人心的懶。

  懶得浪費表情和感情在對她而言無意義的事情上。

  “陸師姐,先前是我過分了。”

  江月白誠懇道歉,她那時確實是因為心情不好故意為難陸南枝,說話也不好聽。

  “也是我急躁了,對你出手實在抱歉。”

  “可是陸師姐,在我看來你並非急躁之人,為什麽你會那麽急切的想要領悟水生冰?”

  陸南枝掃了眼遠處看書睡著的謝景山,心有盤算,便慢聲吐露。

  “天生水靈體,絕佳爐鼎資質,我娘半生驚才,最後卻被騙進陸家,成為我爹結嬰的踏腳石,最終靈體盡廢,只能一個接一個的生下靈根資質絕佳的孩子,在深宅大院中磋磨我爹身邊源源不絕的新歡。”

  “水靈體同單靈根結合,生下單靈根甚至靈體的幾率很高,我有三兄兩姐,除二姐雙靈根,四兄三靈根外都是單靈根。”

  “可惜我同我娘一樣得了水靈體,出生便被定下親事,只等我結丹便要嫁人為婦,開枝散葉,穩固兩家關系,維持兩家鼎盛,我不願步她後塵,故此,我要修殺伐之道,逆天改命!”

  江月白瞳孔震動,原來每個人背後都有心酸苦楚,逆天而爭之人不止她,每個人都在抗命,都在努力擺脫命運束縛。

  江月白坦蕩一笑,挪動身體湊近陸南枝,取下她手中書冊放到一邊。

  “其實水生冰我也是誤打誤撞摸到門檻,還不知道如何運用,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訴你,你先看我施展草木訣……”

  荒草叢中,謝景山書蓋在臉上鼾聲四起。

  對面兩人湊在一起,一個指尖綠芒環繞,不厭其煩,一個眉頭緊鎖,全神貫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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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她不睡

  謝景山一覺醒來,拿下臉上書卷,抹掉嘴角口水,舉起雙臂舒展筋骨。

  迷蒙睜眼,忽見才打過架的兩人湊在一起,讀書論道,十分親昵。

  謝景山懵逼眨眼,他睡了多久?他睡著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等等!他為什麽會睡著?!
  拍拍腦袋,謝景山看陸南枝虛心討教,江月白侃侃而談,心中警鈴大作,有種他只是睡了一覺,就被兩人甩下十萬八千裡之感。

  不行,他謝景山絕不能落於人後!

  握拳咳了兩聲,謝景山拿著書靠近,打斷二人。

  “適才我通讀此書,也有幾處不解,你們幫我看看?”

  陸南枝面無表情,江月白狐疑眯眼。

  謝景山硬著頭皮,點點書中一行字。

  陸南枝看過一眼,擰眉思考,江月白垂眸淡掃,“此段釋義你對比十七頁第三句,自然明白。”

  “十七頁……我看看……”謝景山嘩啦翻書,“嗯……原來如此……等等!你怎麽一下就知道十七頁第三句是什麽?”

  江月白禮貌微笑,“你手上這本我已背完。”

  謝景山如遭雷劈,陸南枝眼含敬佩。

  “書都沒通讀一遍,別來打擾我和陸師姐。”

  江月白趕人,繼續與陸南枝討論上古法術演變。

  “陸師姐,若說是因為現今靈氣量不如上古,才使得咒言不如手訣,我總覺得不妥,有沒有可能是天地演變,天道規則更加完整,法術分類更加詳細,所以才需更準確的方式調動對應的靈氣……”

  謝景山失魂落魄,癱坐在荒草叢中,陰風習習,寒涼透心,他要超越江月白這臭丫頭的不止修為,還有背書!

  他謝景山絕不服輸,不就是背書嗎?
  背!往死裡背!
  謝景山咬牙切齒,在自己修行計劃上增加背書二字。

  然而沒過多久,他便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江月白你砍這些枯樹做什麽?”

  “做張矮幾練字。”

  修行計劃增加,書法!還有木匠!

  “江月白你不是練字嗎?又裁符紙幹什麽?!”

  “別吵,我在學製符。”

  修行計劃增加,修真六藝!都學!

  “江月白你都不休息的嗎?”

  “平日子時我要修煉,習慣晚睡,我去那邊練會刀法和法術。”

  修行計劃更改,武技法術往死練!

  “江月白你夠了吧!陸南枝都扛不住睡了,你怎麽還這麽有精神?”

  “睡覺太浪費時間,你睡吧,我看會《五味雜集》給你們守夜。”

  “你不睡我怎麽敢睡!!”

  謝景山原以為,陸南枝已經是他見過最勤奮的人了,直到遇上江月白,他才知道陸南枝算個屁。

  最起碼,陸南枝還知道睡覺,江月白她根本不睡!

  非但不睡,她居然將坐下來寫字畫符視為身體休息,將練習法術武技視為頭腦休息,交替循環。

  他問江月白這麽緊繃真的好嗎?
  江月白說她沒有緊繃,她每天都抽出半個時辰看《五味雜集》放松。

  看書放松……謝景山捂住胸口,無力承受。

  他鼓著一口氣,硬抗到半夜終於支撐不住,倒在那張他親手製作,高低不平的矮幾上睡著,心酸的眼淚伴著酣睡的口水,一起流下。

  陰風習習,寒冷刺骨。

  江月白從儲物袋中取出隨身帶的被褥,給陸南枝和謝景山蓋上,繼續靠在背風的山石後,舉著夜明珠伏案看書。

  說來也是奇怪,自打她修《五行歸真功》之後,精神越發抖擻。

  之前陪爺爺在靈田裡熬了兩天兩夜,只需靈氣在體內運轉兩圈,疲憊立刻消除。

  就憑這一點,江月白就非常想找到完整的《五行歸真功》。

  注意力轉回書上,江月白正看到五味山人收集天材地寶,準備煉製本命法寶結丹那裡。

  書是黎九川看過的,周圍有很多小字批示,全都是對於這件本命法寶的猜想。

  “……五色蓮台,施法由心,煉五行靈氣化五行之精,相生相克,自成循環,自行演化,日積月累生成五行本源,自成世界……”

  光看零散描述,這件本命法寶確實厲害且十分有前景。

  五行靈氣一旦提煉出五行精氣,能夠極大的增強五行法術威力,難怪黎九川說他金丹初期就能打金丹後期。

  還有裡面說到的五行本源,那可是天地運轉的基石,要真誕生了五行本源,豈不是要成為洞天小世界?

  江月白讀著就忍不住吞口水,她現在距離結丹還有十萬八千裡,便已經眼饞這件本命法寶了。

  轉念一想,這麽厲害的法寶,煉製起來定然十分複雜。

  難怪黎九川本命法寶破碎,難以修複,若是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他便只能在壽元還夠時碎丹重修了。

  黎九川距離結嬰明明只差臨門一腳,當真可惜。

  江月白沒心情再往後看,將書收回儲物袋,神識收回時,驀地看到儲物袋裡的木傀儡,便取出把玩。

  “上次就覺得裡面有東西,晃起來哐當響。”

  江月白掀開木傀儡頭蓋骨,發現一塊靈石嵌在裡面,靈石內裡有複雜通道組成法陣,也不知如何做到。

  她嘗試用自己微弱的神識透入靈石,感覺神識被靈石裡的通道分化成絲,如同經脈般散入木傀儡身體各處。

  這一瞬,江月白感覺木傀儡就像另一個自己,可以隨著她的意念做出各種動作。

  “好神奇啊,那木傀儡也能施展法術嗎?”

  木傀儡雖小,但手指活靈活現,江月白念頭一動,木傀儡立刻掐訣。

  法訣起到一半,綠色木靈氣在木傀儡指尖流轉,江月白腦中刺痛,神識跟木傀儡斷開聯系。

  識海中,三葉麥苗蔫巴巴失了活力,是她神識耗盡的表現。

  “我的神識真的太差勁了,得快點找一部提升神識的功法修煉。”

  江月白揉揉太陽穴,緩過來之後繼續擺弄木傀儡,掀開胸口木蓋,看到複雜的齒輪和機括。

  “那是什麽?”

  木傀儡身體深處,一塊小小絹布卷在脊骨上,有斑駁墨跡,似是圖畫和文字。

  江月白思索片刻,拍案大怒。

  “太卑鄙了!這是想我拆了木傀儡取出裡面圖紙,研究學習,上她的套!我一旦學了,下次見面必定心虛,不叫師父都不行。”

  把木傀儡塞進儲物袋,江月白抱著雙臂鼓起腮幫子。

  “我江月白是有骨氣的人,想讓我上套,門都沒有!我說什麽都不會拆木傀儡的!”

  片刻之後。

  齒輪零件散落滿桌,江月白舉著絹布眉頭緊鎖。

  “這比我爹造房子的圖紙複雜精密多了,完了完了,一時半刻真裝不回去了,這邊又是什麽?”

  翻過一面,蠅頭小楷密密麻麻,下方還有一個精巧陣圖。

  “神機石煉製法門?神機石乃傀儡操控核心,傀儡一道初入門者,以靈石造低階神機石,可控練氣期傀儡。以神識鑿刻靈石,在其內形成法陣,靈石靈氣助長神識……”

  江月白看得仔細,看完之後雙眼亮起。

  “這居然是個錘煉神識的法門,但是太費靈石了,不行不行,本來就窮,一時半刻學不會,靈石全都得廢,這法子不能學,我又沒有靈石礦,如何耗費得起?”

  江月白收起絹布,用盒子將滿桌零件裝好塞進儲物袋,靠著山石一臉煩躁。

  半晌之後,她坐起摸出一塊靈石。

  “我就試一次,嗯,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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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發表於 2024-12-26 21:54:38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綠色宮燈

  東方欲曉,晨光熹微。

  江月白身邊散落一地靈石殘渣,第十三塊靈石鑿刻失敗,靈石碎開靈氣逸散,她趕忙將靈氣吸入體內,分毫不敢浪費。

  江月白割肉般的心痛。

  唯一能安慰她心的,便是逸散靈氣吸進體內增長修為,識海三葉麥苗中心也發出一點嫩芽,將要長出第四片葉子,這就是神識增長的象征。

  “這效果比星辰煉神法好了數倍,但是好費靈石啊……”

  江月白倒在矮幾上,渴望自己有條靈礦。

  “難怪坊間有言,無錢莫入傀儡道,也難怪墨百春會在坊市擺攤騙小孩靈石。”

  鬱悶片刻,江月白重新振作,見陸南枝和謝景山還未起,便輕手輕腳離開,往陰風澗深處走了走。

  兩山峽谷,三丈余寬,幽深漆黑,陰風呼嘯不停如萬鬼哭嚎,十分恐怖。

  江月白繞到旁邊,尋找有無辦法到陰風澗南面十裡坡,從那裡可以偷溜回花溪谷,她肚子都餓了。

  “十裡坡上那麽多鬼燈,這邊怎麽一個都沒有?《斷水三刀》少了它們怎麽練啊。”

  尋了一圈沒找到路,江月白隻好坐在山石上,取出白玉塤,對照《亂魂抄》學習吹奏,權當放松精神,陶冶情操。

  【你開始學習《亂魂抄》,曲不成曲,調不成調,毫無天賦可言,姑娘,你能別吹了嗎?】

  江月白不理修仙面板提示,自得其樂。

  陰風突襲,三道磷光不知從何處冒出,從側面直逼江月白。

  她猝不及防,慌亂躲閃,白玉塤掉在乾草叢中,三道流光竟衝上前去,暴躁的對著白玉塤來回衝撞。

  可惜它們無實體,無法對白玉塤造成半分破壞。

  片刻之後,三道磷光平靜,變作燈籠形狀,江月白眼睛咻的亮起,一把握住腰後柴刀刀柄。

  “嗯?這隻鬼燈怎麽不一樣?”

  普通鬼燈只有模糊的燈籠形狀,此刻被簇擁在中間的綠色宮燈卻極其逼真精致。

  兩團磷火環繞,散發幽幽綠芒,燈籠上似乎還有兩行字?

  錚!
  柴刀出鞘,銀芒乍現。

  綠色宮燈一顫,扭頭便逃。

  “站住!不準跑!”

  江月白收回白玉塤緊追其後,綠色宮燈快若流星,她拍上疾風符,斬殺兩個跟班,將綠色宮燈逼到山壁下,退無可退。

  綠色宮燈瑟瑟發抖,江月白步步靠近,逐漸看清燈籠上的小字。

  [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綠色宮燈突然發狂,掉頭撞向江月白。

  江月白柴刀橫掃,刀芒半空劈開宮燈,兩道綠光撞上她身體。

  “血見得多了,最不喜紅色,今日上元,便做一盞碧燈給你。”

  女子聲音突兀出現在腦中,余音繞梁。

  江月白趕忙檢查自己身體,沒有任何異常,難不成,這鬼燈中有靈魂殘念,這才樣子特殊,死前留下一句話?

  嘩啦!

  山壁碎裂,露出狹長缺口。

  江月白湊過去,發現山壁很薄,應是被她刀芒擊碎。

  裡面寒氣四溢,別有洞天,七拐八繞不知盡頭,綠光瑩瑩有許多鬼燈。

  “我這是捅了鬼燈窩了嗎?”

  江月白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這個方向朝南,說不準一路殺過去就能到十裡坡。

  “江月白——”

  聽到謝景山呼喚,江月白收回跨出去的腿,戀戀不舍的望了破洞兩眼,轉身回去。

  “一大早的你跑哪去了,是不是又偷偷練功去了,你明著壓迫我也就算了,居然還在背地裡努力,你簡直不是人!”謝景山氣急敗壞。

  江月白莫名其妙,“我練不練功,努不努力跟你有什麽關系?謝!師!弟!”

  “你!我現在也是練氣三層,你憑什麽喊我師弟?”

  “我比你先突破。”

  “咱倆同等修為!”

  “那我也比你先突破。”

  “……”

  江月白撞開謝景山,回到陰風澗入口處,看到陸南枝正一臉肅穆的面向東方盤坐。

  她面前橫著紅木金漆的矮幾,上面杯盞香爐,皆是雕刻華美紋飾的金器。

  陸南枝脊背直挺,理順衣袖,擺正發髻,淨塵術三掃其身。

  白衣如雪,雅正端方。

  柳枝取鹽,陸南枝大袖遮面,潔牙漱口,末了點燃熏香,於嫋嫋青煙中雙手抱丹,閉目冥想。

  “她這是在做啥?”

  江月白抓抓毛躁的頭髮,滿眼不解的看著陸南枝,謝景山抱著雙臂翻白眼。

  “問你話呢。”

  江月白胳膊肘撞了謝景山一下,謝景山氣得咬牙。

  “大家族的臭規矩,每日晨起一套儀式,頭可斷血可流,人前禮儀不可丟。”

  江月白擰眉看向謝景山,發髻散亂,乾草滿身,衣衫歪斜,嘴角還有口水白痕。

  同樣是面壁思過,跟纖塵不染,貴氣逼人的陸南枝比起來,他就是個乞丐。

  嫌棄搖頭,江月白抓下自己頭上草屑咬在口中,半斤八兩。

  待到陸南枝焚香結束,江月白湊過去嗅著她身上清雅的香氣問:“你每天這樣累不累?”

  陸南枝眼神微閃,“此乃陸氏家規,我從小到大都是如此,習慣了。”

  “不喜歡就不要遵守了,你現在又不在陸氏。”江月白扭頭,“你怎麽沒這些家規?跟個浪蕩子一樣?”

  謝景山嘁聲,“我家不興這些臭規矩,況且我家又不是修仙世家,守著這些沒用的規矩浪費時間,涵養要靠平日為人處世,可不是靠這些假模假式的規矩體現的。”

  對於謝景山的出身,江月白和陸南枝都不太了解,他不願細說,兩人也不多問。

  又是一日暗流洶湧,江月白精神依舊,陸南枝略顯疲憊,謝景山欲哭無淚。

  夜半時分,江月白放下符筆,舒展筋骨,今日畫符一百張,成功三張,還不錯。

  陸南枝同謝景山齊齊松口氣放下書,對看一眼,又不知他們為何會松氣。

  咕咕~~
  腹中雷鳴響亮,江月白擰眉看向謝景山。

  謝景山按住肚子,“不是我,我進來之前才偷偷吃了辟谷丹,能頂到明日。”

  “不愧是二進宮,有經驗。”

  江月白誇讚一句,不是謝景山,難道是……

  兩人看向陸南枝,她神色如常。

  “是我。”

  咕咕~~
  陸南枝默默忍耐,坐在案前保持儀態。

  一瞬寂靜之後。

  “噗哈哈哈,陸師姐你在我心裡高雅的形象全崩塌了哈哈哈,原來仙女也會餓到肚子叫哈哈哈。”

  江月白捧腹大笑,謝景山用力憋著不敢多笑,他知道陸南枝日食一桶飯,餓了兩天肯定扛不住。

  陸南枝面頰羞紅,神色懊惱,擰過身去不看江月白。

  “築基之前無法辟谷,饑餓乃是人之常情,有何好笑!”

  江月白扶腰抹淚,嘴角酸痛,“好好好,我不笑了,我帶你吃飯去。”

  陸南枝猛一轉身,眼神明亮,“哪裡有飯?”

  謝景山也是疑惑,“進來時所有能吃的都被收了,面壁就是要讓我們挨餓受凍,你難道藏了吃的東西?”

  江月白高深莫測,“那倒沒有,但我知道一條路或許可以到十裡坡,只要能到十裡坡,我就能帶你們回花溪谷,我爺爺是靈耕師,家裡還能沒有飯?”

  “我們正在受罰,私自逃離不合規矩。”陸南枝拒絕。

  謝景山興致滿滿,“速去,我早都不想在這裡呆了,你們花溪谷有什麽好玩的嗎?”

  “陸師姐你真不去?”

  咕咕~

  陸南枝端坐如初,沉默不語。

  江月白壞笑一聲,不再多言,帶著謝景山離開。

  腳步聲遠去,陸南枝懊惱握拳,“竟也不知多勸一句……”

  話音剛落,胳膊被去而複返的江月白拉起,“走啦走啦,趕在第七日之前回來就是了。”

  一個生拉硬拽,一個半推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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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發表於 2024-12-26 21:55:10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忤逆

  夜闌入靜,孤寂清冷。

  陶豐年食不下咽,飯碗端起又放下,不住看向陰風澗方向,惦念江月白有沒有受凍挨餓。

  實在沒有胃口,陶豐年把飯溫在鍋裡,回屋休息。

  “陸師姐你的背弓下來別挺那麽直,我們是偷溜出來的,不要這麽理直氣壯。”

  “對對,做賊就要有做賊的樣子。”

  “弓與不弓有何區別,我們三人又沒這院牆高。”

  “呃……好像也對。”

  聽到動靜,陶豐年鞋也顧不上穿,推門出去,看到三個小人站在院中。

  “爺爺!”

  江月白笑眼彎彎,飛奔上前。

  “唉!”

  陶豐年鼻頭酸澀,老淚縱橫,小丫頭明明隻離開兩天,他感覺像兩年。

  陶豐年揉揉江月白腦袋,抬頭看後面兩人。

  謝景山頷首示意,陸南枝拱手施禮。

  “晚輩陸南枝,今夜叨擾陶老,望……”

  “爺爺燒飯去,我們快餓死了。”

  陶豐年被江月白推到廚房,陸南枝身子半弓僵在原地,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噗~”

  謝景山憋笑,陸南枝一眼橫過來,謝景山趕忙追上江月白。

  “多燒點飯,最好來上一桶。”

  “謝景山你是飯桶嗎?吃了辟谷丹還要吃!”

  “我是給陸南枝要的。”

  “胡說,陸師姐小小一點,如何能吃一桶飯。”

  “能不能你一會看就知道了。”

  “廢話少說,你單火靈根,正好燒火去。”

  “你竟然敢叫我去燒火?”

  江月白跟謝景山吵嚷,陶豐年腰也不酸腿也不痛,樂呵呵淘米,也不問他們怎麽來的,隻把家裡好吃的全拿出來,招待小丫頭帶回來的朋友。

  謝景山說不過江月白,真就坐在灶下開始燒火。

  陶豐年微微一笑,這倆孩子他有所耳聞,對得上號,且看小丫頭跟他們相處,便知是不錯的孩子,最起碼比那呂瑩強上不少。

  不多時,熱乎的靈米飯和燉肉出鍋,香氣撲鼻,江月白和謝景山都忍不住抹口水,唯有陸南枝守著禮儀,用力忍耐。

  “給你,還有你的。”

  江月白跪在石凳上豎起身子盛飯,碗放到每個人面前。

  陸南枝執起筷子,“多謝招……”

  “嘶好燙,呼~呼~,真好吃。”

  “……待。”

  見江月白哈著熱氣狼吞虎咽,謝景山也用力扒飯,陸南枝難得揚起唇角,露出幾分笑容。

  謝景山不太餓,吃了一碗飯便放下筷子。

  江月白不吃還不覺得,一吃就收不住,運筷如飛。

  陸南枝原本慢條斯理,細嚼慢咽,但見燉肉越來越少,焦急擰眉,暗暗加快速度。

  往日家中山珍海味,味如嚼蠟,今日不過一盆燉妖獸肉,口感乾柴,卻覺其味無窮。

  “我再吃不下了,陸師姐你還吃啊?”

  陸南枝飯添了一碗又一碗,吃得文雅,架不住量大。

  最後肉盆裡的湯都拿來泡了飯,吃得乾乾淨淨才放下筷子,掩面擦嘴。

  “我吃飽了。”陸南枝面色羞紅。

  謝景山揚眉,江月白呆滯。

  陶豐年坐在遠處抽著煙杆捶打腰背,笑意盈盈,天生靈體者飯量驚人,傳言果然是真的。

  吃飽喝足,三人不好在花溪谷逗留,趁著夜色早早離開。

  “丫頭,這些飯團和肉帶上,足夠你們剩下幾天吃,若是無事,還是不要偷溜出來好。”

  “放心吧爺爺,我們有分寸。”

  正準備走,陸南枝取出一包靈石雙手奉上。

  “今日叨擾實在不妥,還讓陶老破費,這點靈石還望陶老收下,聊表心意。”

  陶豐年沒伸手,江月白臉垮下來。

  “陸南枝你跟我就這麽見外?還是瞧不起我?”

  “我並非此意,只是我……實在是吃得多了。”

  “靈石收起來走,廢話真多!”

  穿過山間峽道,直到竹筏靠岸,江月白一句話也沒跟陸南枝說,謝景山在旁邊也不敢吭氣。

  江月白跳下竹筏,陸南枝莫名慌亂,“月白師妹,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月白轉頭,“那你什麽意思,謝景山為什麽不給我靈石,偏你要給。”

  陸南枝站在竹筏上認真道,“陸氏家規有言,君子相交,需得敬而無失,恭而有禮。”

  聞言,謝景山搖頭歎氣。

  江月白被氣笑,“你不覺得你這麽規規矩矩,守著陸氏家規禮儀太累了嗎?”

  陸南枝沉默。

  “你要修的是忤逆之道,還守陸氏家規做什麽?”

  “忤逆……之道……”陸南枝瞳孔微顫。

  趁著陸南枝愣神,江月白忽然踩翻竹筏。

  噗通!
  陸南枝墜入冰冷溪流,“月白師妹你……”

  啪!
  泥巴在陸南枝胸口綻開,如雪白衣,狼藉一片。

  陸南枝怔住,從前謹慎小心,衣不染塵,她以為自己天生喜潔,此刻汙泥沾身,心中卻並無波瀾。

  見此,謝景山驚恐瞪眼,陸氏子弟,各個端正文雅,何曾狼狽過?

  江月白捏著泥巴團,“你是不是從小就沒這麽髒過?我告訴你,泥巴非但好玩,還能用來修煉手訣。”

  謝景山雙眼亮起,“泥巴怎麽修煉手訣?”

  又一團泥巴砸出,陸南枝全然不擋。

  “你把陸南枝發帶扯了,我就告訴你。”江月白壞笑。

  謝景山惡向膽邊生,手訣起,火苗飛,直朝陸南枝頭上白色發帶燒去。

  兩面夾擊,陸南枝恍然一笑。

  是啊,她不願聽從陸氏安排,不願走她娘舊路,可不就是忤逆嗎?

  比起殺伐之道,她更喜歡忤逆二字,叫她心中惡狠狠的快意。

  既要忤逆,便忤逆到底!
  嘩啦!

  陸南枝素手一揚,水流卷起,撲滅火苗狠狠砸向江月白。

  如一盆水潑面,江月白閉氣踉蹌,落湯雞一般呆愣住。

  “哈哈,現世報了吧!”謝景山無情嘲笑。

  更大的水流從頭頂澆下,謝景山笑聲戛然而止,透心涼。

  陸南枝唇角帶笑,下巴微揚,濕漉漉的站在溪流裡傲氣十足。

  “謝景山你居然笑我!”

  江月白氣急敗壞,震地訣一起,謝景山腳下土地松動,身子不穩跌落溪流。

  “陸南枝,弄他!”

  江月白挖起兩團泥巴奮力砸出,謝景山水中撲騰,被砸滿頭。

  “你們兩個過分了啊。”

  陸南枝笑容綻放,一躍上岸以手挖泥,肆意掄砸。

  江月白與陸南枝相視而笑,手中泥團同時向對方砸出,無所顧忌,放縱天性。

  銀鈴笑語,響徹十裡。

  幼年情誼,不雜外物。

  一番打鬧之後,三人滿身泥濘,皆是娘見打的樣子。

  汙泥同忤逆,陸南枝滿身泥濘,將晨間那套器物通通丟進溪流。

  “我陸南枝今後,再也不守陸氏家規,隻依本心行事!”

  念頭通達,心境松弛,陸南枝扯掉發帶,去他人前不披發的破規矩!
  “陸南枝,其實我剛才是有私心的。”

  江月白忽然說道,陸南枝看過去。

  “你高高在上,我胳膊短夠不著,仰著看脖子疼,所以我要把你拉下來,大家都是滿身汙泥,誰也不比誰高貴。”

  陸南枝一笑,抬手抹了江月白一臉泥,江月白呲牙回敬兩手。

  謝景山白眼,“幼稚鬼!”

  話音剛落,四手泥呼上臉。

  謝景山:…………

  雲開霧散,漫天星光。

  篝火旁,謝景山罵罵咧咧的烤肉,江月白弄乾淨衣服頭髮,讓陸南枝幫她束發。

  雖在受罰,江月白十分開心,他們三個之中,陸南枝像鄰家的姐姐,謝景山很像她那頑皮的弟弟。

  她,有些想家了……

  “烤好了,給你。”謝景山沒好氣的把烤肉遞給江月白,“才吃過又吃,你也是個飯桶。”

  陸南枝抬眼,謝景山有點慫,主要是陸南枝水靈體克他火靈根,他打不過,而且這家夥,已經有些護江月白了。

  江月白咬著肉問,“謝景山,你是為什麽要修仙?”

  謝景山坐下來望天歎氣,“我跟我爹打賭,要事事人先,絕不落於人後,百年修成地靈界第一劍仙。”

  “修不成呢?”

  謝景山氣悶,“修不成回家看鋪子。”

  江月白點頭,吃完烤肉看了會書,哈欠連天,竟然感覺乏了。

  “不行我忽然有點困,我睡一會。”

  說著,江月白把書往衣襟裡一塞,枕在陸南枝腿上沉沉睡去。

  “你若累了也去休息,我來守著。”陸南枝對謝景山道。

  謝景山受寵若驚,深深看了眼江月白。

  陸南枝在內門一向高不可攀,生人勿近,從入門開始,就從未有人見過她笑。

  明明只有六歲,行事卻像六十歲。

  今日一切都被打破,謝景山才發現,陸南枝也有孩子氣的一面。

  能使冰山化凍,江月白確實厲害,讓他想起他娘教過的話。

  與人相交,真誠二字足矣。

  在江月白身上,他有感受到真誠,無論是對他,還是對陸南枝。

  此刻再想起江月白那日說他俠肝義膽,急公好義,那麽敷衍虛假,他竟也能上當,真是棒槌!
  暗自笑了笑,謝景山到枯樹下小憩。

  迷迷蒙蒙,他夢到自己修為突飛猛進,陸南枝氣急敗壞,江月白大哭著說再也無法超越他。

  謝景山嘿嘿笑著,突然被一巴掌打醒。

  “謝景山!”

  謝景山捂臉坐起,見陸南枝神色凝重。

  “你來看看小白。”

  謝景山起身跟在陸南枝身後,看到江月白雙目緊閉,正晃晃悠悠朝著陰風澗方向走去。

  狀如失魂,無法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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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6 21:55:49 |只看該作者
第39章 夢魘(1)

  “林驚月,你為什麽要騙我!”

  陰冷聲音含著無盡哀怨,響徹天地,冰寒刺骨。

  江月白猛一哆嗦,看到殘陽如血,屍橫遍野,破爛旗幟風中舞動,漫天灰燼洋洋灑灑。

  饒是她見過餓殍滿地,也膽戰心驚,只因殘屍斷臂,腸流滿地。

  胃中翻滾,江月白彎腰扶著斷裂車軸嘔吐,看到兩面焦黑染血的旗幟。

  雲國圖騰,上書林字。

  蒼國紋飾,上書夜字。

  江月白站起來,目光震動,這裡是蒼國和雲國的戰場,她為什麽會在這裡?
  目之所及皆是兩國兵將屍體,不遠處屍堆如山,染血長槍佇立不倒,綠色宮燈掛在其上,在寒風瀟瀟中搖晃。

  孤寂,淒楚。

  “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一……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二……”

  聽到聲音,江月白猛一轉頭,見銀甲將軍半身浴血,滿身箭矢,走在殘屍之間,緩聲數數。

  江月白深深看了眼綠色宮燈,不知此刻是夢境還是幻境。

  “請問,這是何處?你又是誰?”

  江月白站在遠處朗聲詢問,暗暗戒備。

  銀甲將軍頭也不抬,“……九萬九千九百九十八……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

  聲音一頓,他茫然四顧。

  “少一個……怎麽會少一個……”

  銀甲將軍抬頭,江月白看清他面容。

  長眉若柳,身如玉樹,好一個卓爾不群的少年將軍。

  四目相對,銀甲將軍暗淡目光逐漸亮起,唇角扯開一抹如釋重負的笑。

  “找到了,最後一個。”

  江月白心頭顫動,糟了!

  ……

  漆黑山洞裡。

  陸南枝同謝景山圍在江月白身邊,見她閉目問話。

  “請問,這是何處,你又是誰?”

  兩人茫然環顧,周圍莫說是人,連鬼燈都沒有一個,這山洞正是他們之前從陰風澗那頭穿過來時走的山洞。

  因為他們進來,鬼燈受驚全都跑了。

  “江月白你醒醒。”

  謝景山搖晃江月白身體,毫無反應。

  陸南枝眉頭緊鎖,“她應該是陷入夢魘之中了,前些日子的雪災,聽說陰氣深重,源頭可能就在陰風澗。”

  “那現在怎麽辦?”

  陸南枝思索片刻,“我在此守護,你想辦法出去找黎長老,小白只是雜役弟子,旁人不會在意她死活。”

  “好,我這就去。”

  “等等,若是找不到黎長老,便去找宗主婆婆,說我出事了。”

  謝景山點頭,狂奔而出。

  ……

  夢魘戰場。

  “等等!”

  江月白疾步後退避開銀甲將軍,眼珠轉動思索對策。

  此刻她不知道什麽情況,但她知道陸南枝和謝景山一定會想辦法,她要做的就是盡可能拖延時間。

  “你……你在此地應該有許多年了吧,是不是從無人跟你說過話,你很孤獨吧?”

  銀甲將軍眼眸泛起波瀾,江月白心中一松。

  “你能把我困在這裡,我便跑不了,臨死之前不如叫我陪你說說話,你可以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會在這裡?”

  “你……想聽嗎?”銀甲將軍滿眼哀戚的望著江月白。

  江月白目光真誠,用力點頭,“想聽,我最喜歡聽故事,你可以慢慢跟我說。”

  銀甲將軍轉身,望向天邊殘陽。

  是有好多年未曾與人交談過,那便說上一說吧……

  “那年,蒼國與西雲十六部開戰,我首次帶兵出征,卻被殺得節節敗退連失兩關,春山關大戰在即,我夜狼軍人困馬乏,士氣低落。”

  “春山關若失,西雲蠻兵殺入中原,蒼國危矣,便是大戰前那日,天邊殘陽一如今時,我中軍大帳潛入一個探子……”

  周邊景色變幻,江月白環視左右,已身處行軍營帳之中。

  少年將軍意氣風發,踏入營帳屏退左右,站在沙盤前冥思苦想。

  “誰?!”

  黑影襲面,兩方交手,少年將軍不敵,頃刻間便被仰面按在沙盤上,匕首抵上喉結。

  黑衣女子拉下面巾,露出飽經風霜,仍明媚熱烈,桀驁不馴的一張臉。

  “林驚月!!”

  手指壓在少年將軍唇上,林驚月眯眼,“莫要高聲呼喊,我是來助你打勝仗的。”

  畫面定格,滿身箭矢的銀甲將軍蹲下來,眷戀的望著林驚月明媚笑顏。

  “林驚月,雲國大名鼎鼎的不敗戰神,我出生那日,她才十歲,便已隨其父出征,坐鎮中軍,謀劃戰局,屢戰屢勝。我爹所率領的夜狼軍乃是蒼國虎狼之師,卻從未在她手中討到過好處。”

  “便是因為她,雲國版圖不斷擴大,逐漸壓過蒼國達到鼎盛。若說蒼國百姓最恨誰,雲國皇帝第二,林驚月第一。可她此番卻背著雲國皇帝,偷偷潛入我軍大帳,說要助我抵抗西雲十六部。”

  “我被她說服了,春山關若失,不光蒼國要面對西雲蠻兵,雲國亦不能幸免,屆時三方角力,雲國常年征戰確實吃虧。我那時心中並無多少家國大義與城府謀略,隻知首次帶兵出征,若是敗了,會讓我夜狼軍雪上加霜,屆時必定被蒼帝問罪。”

  “那一戰,我們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大捷大勝,全軍上下士氣鼓舞,他們都說我是戰神轉世,唯有我自己知道,真正的戰神在我帳中。”

  江月白聽得認真,眼前景象再次變幻。

  光鮮亮麗的少年將軍避開左右踏入帳中,長槍一指。

  “林驚月,雖然此戰我要謝你,但春山關已經穩固,你便把命留在此處吧。”

  林驚月抱臂站在沙盤前,擰眉一指春山關外山坳。

  “西雲蠻兵士氣銳減,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時候,你若在此地設伏,可再奪一關。”

  許是長槍沉重,一直舉著累人,少年將軍手臂微顫,終是放下長槍看向沙盤。

  一番探討過後,林驚月凌厲眉眼抬起,“來了幾日,尚未請教小將軍高姓大名。”

  “我?我叫夜時鳴。”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林驚月笑了,夜時鳴怔了。

  “那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解讀我的名字,且與她的名字融合,實際上,我有此名只是因為我打小便是個夜哭郎,許是從那時起,我對她就有了不該有的情愫。”

  軍帳藏女將,女將點沙場。

  年少慕艾,芳心暗許。

  只是仗總有打盡時,人總有分別日。

  中軍大帳,燭火飄搖,對影成雙人。

  林驚月親手斟酒遞到夜時鳴面前,夜時鳴心不在焉,接酒便飲。

  “等等,敵將給你的酒,你便連想也不想就敢喝?”

  夜時鳴手指緊繃,滿目深情,“你給我的,毒藥也無妨。”

  話罷,夜時鳴仰頭飲酒,林驚月揮手阻攔。

  酒盞落地,林驚月幽幽歎氣,“罷了……”

  林驚月起身,扯住夜時鳴衣領將人抓到面前,紅唇深深印下。

  江月白捂眼轉身,卻見帳外影影綽綽,似是有人埋伏。

  “那夜紅燭剪影,春意綿綿,我與她都醉了,明知大逆不道,但我心中真的好歡喜。”

  次日清晨,林驚月身披夜時鳴外袍,長發披散,於案前親手做了盞宮燈。

  “血見得多了,最不喜紅色,今日上元,便做一盞碧燈給你。”

  林驚月提筆蘸墨,在燈上寫下兩行小字。

  [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她執意要走,我便避開我爹暗衛,送她出關,我若知道那日便是永別,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走。”

  山谷峽道,春草芳菲,一匹馬,兩個人。

  林驚月翻身上馬,夜時鳴疾步向前。

  “來年春日,我必十裡紅妝,上門求娶,你定要等我。”

  唏律律——

  馬匹嘶鳴,林驚月收緊韁繩,掙扎片刻回身垂目。

  “嫁,絕無可能!”

  夜時鳴面有不甘,“我絕不放手。”

  林驚月傲然笑道,“好啊,蒼國十萬將士為禮,我準你入贅。”

  “當真?”

  “自然!”

  “一言為定。”

  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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