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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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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青蚨散人】我把全修真界卷哭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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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9 20:58:14 |只看該作者
第914章 虛妄

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

漫天銀河之下,燭龍槍插在地上,槍尖下一根紅絲帶随風舞動,江月白靠着岸邊青石,看浩蕩長河之中,群魚競躍,滾滾東去。

群魚有路,而她,現在卻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原本的時間長河漂浮在虛空黑暗之中,蜉蝣怕她時間長了不自在,特意将周圍幻化成山河原野,讓她看着能舒服點。

就像待在某處世外桃源,洞天福地一般。

接下來她要幫蜉蝣幹什麽活,蜉蝣暫時沒說,隻是告訴她,她所牽挂的每個人,如今都已經平安,讓她不必再挂懷。

江月白試過搖動金蘭鈴,但是蜉蝣說,那東西在這裏沒用,她聯系不到陸南枝。

還有刺頭,原本是要一起扔給敖卷的,結果平日嫌棄自己嫌棄得不行的刺頭,這次卻死也不走。

江月白隻能把刺頭托付給玄霸和蜻蜓小妖,在蓮台小世界中待着。

蜉蝣說,在這裏,時間對她暫時是停滞的,所以不用着急,好好休養思考一番,待狀态恢複,自然會來找她幹活。

既然有空閑時間,江月白第一時間進入燭龍沉眠之地,按照燭龍的指示,從玉塵體内取出白九幽的殘魂,融入燭龍識海之中,又連着七日,源源不斷的爲燭龍提供混沌本源之力。

這之後,燭龍帶着白九幽的殘魂一起,再次陷入沉睡。

接下來,就要看天意和白九幽那一縷殘魂自己的意志了,江月白能做的,隻有等。

離開燭龍沉眠之地前,江月白問了燭龍關于天啓石刻的問題,那上面的文字她基本上已經翻譯出來。

危并沒有說謊,補全混沌聖體的唯一辦法,确實是後天和先天融合,可是在她和白九幽融合之後,她除了修爲的迅速增長,和繼承了那一雙九幽瞳之外,并沒有其他任何感覺。

燭龍說它不曾經曆過這種事,所以也不知曉背後原因。

危的事情告一段落,白九幽也有了複生的希望,大家全都平安無事,連人魔兩族,都暫時休戰,心中再無牽挂的江月白,忽然就陷入迷茫之中。

她如今的修爲,融合白九幽之後一飛沖天,卻又被她自己卡在化神巅峰處,不是她不願意跨入煉虛期,其實她隻要多吸一點點混沌之氣,眨眼間就能踏入煉虛期。

混沌聖體雖然沒有修煉上的瓶頸,可是作爲一個有思想的人,會産生心境上的瓶頸。

去僞存真,破除虛妄,明心見性!

具體怎麽做,綜合各派道經典藏,前人經驗,大緻有四點。

修身養性,感悟天地,摒棄執念,安于自然。

江月白坐在這河邊,思考了不知道多少個日夜,盡管不願意承認,但她已經知曉,自己困在這一步,是因爲執念。

連她自己都不易察覺的許多許多執念!

最初最早的,就是江家村,如果她能早一點修仙,能早一點學會雲雨術,大家就不用逃荒,爹娘弟弟就不會死在路上。

理智上,她知道不是自己的錯,她那時滿打滿算也就五歲,根本什麽都做不了。

可感情上,隻有她一個人活下來,她就是會有愧疚感!

後來的執念,就更多了!

包括現在,她對于前路的迷茫,也是虛妄。

之所以迷茫,是因爲這段時間的經曆,讓她忍不住重新思考,她修仙到底是爲了什麽?

以前埋頭往前沖,是因爲實力弱小,必須擁有強大的力量才能保住性命,才能不負娘的囑托,活下去!

可現在,她覺得自己已經有了足夠的實力,可以在修真界比較輕松的存活。

她還有關心愛護她的師長朋友,甚至在修真界還有一批崇拜者。

這些都是曾經填滿她内心的東西,可是當她再進一步的思考,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仍舊空着一大塊。

總感覺缺點什麽來填滿,總感覺自己必須去做點什麽,方能不負這一生努力得來的本領。

她的理想,她的報負,是什麽?

大道之巅?

對于現在的她來說,這已經不能算一個需要讓她爲之付出萬分努力的事情,以她的體質,隻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總能走到。

那大道之巅外,她又該做點什麽?

陸行雲那事,遲早會遇上,想也沒用,沒必要拿這件事折磨死自己。

“呼——”

江月白長出一口氣,心中迷霧重重,不見山,不見水,更不見本性。

這些虛妄執念要怎麽斬除,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大多數人用的方法,将所有的虛妄彙聚成一個身外化身,然後将其強行滅殺。

會折損實力,但有效,可也後患無窮。

就像野草,不斷根的話,遲早還會瘋長。

江月白搖搖頭,不想用這個辦法去斬虛妄,她必須自己想明白,悟通透,徹底化去執念,找到新的目标。

若能解決這兩個問題,她從煉虛一步跨到合體都不是問題。

江月白突然笑了下,感覺自己現在有點狂傲。

吸口氣揉揉臉,江月白從地上站起,轉身碰了碰身邊的燭龍槍。

“九幽,你可要争點氣,大道之巅的風景,我想帶着你一起去看,給天道一拳這種事情,你自己去做更解氣。”

想不通的事情先放在一邊,江月白祭出自己的蓮台,在這裏她本體進不去,隻能神念進入。

她再次查看了下,玄霸在混沌之氣的溫養下,恢複得很好。

刺頭依舊每日換着地方呼呼大睡,蜻蜓小妖帶着花籃到處采集晨露。

小綠被玄霸刺激,每日更加刻苦的修煉,就是玄霸每次看書的時候,它總要偷襲,燒了玄霸的書就跑。

上次抓到的冰淩魔靈還封在瓶子裏,本想自己享用,可是想到白九幽因爲玉塵的原因,喜歡冰,江月白便将瓶子,一壇酒和開天斧埋在一起。

等到白九幽回來,送給她當賀禮。

小世界中沒了吉祥紅葉他們,突然變得過于寂靜,讓江月白心裏有些落寞,也忍不住擔心,敖卷能不能照顧好它們。

不知道下次見面,這群沒有她督促的家夥,會不會原地踏步,若是如此,非要好好揍它們一頓不可。

太歲最後剩下的那一朵小白芝,也放在敖卷的青龍龍珠裏,等敖卷将小白芝帶回妖域,種在神樹下,或許它還會回來。

屆時,它将不再是太歲,而是仙芝一族的蕈。

還有炎妙和吉祥的金眼雕,江月白也沒注意,在大荒破滅的時候,炎妙和金眼雕似乎就從蓮台小世界中消失了。

這次到墜魔淵,收獲的東西也就是桃仙,玄霸,破了底的神農鼎和九尾天狐的天妖術·惑心,其他的……

江月白按了按自己心口,感覺到自己那雙能夠洞察一切的九幽瞳,又看了眼燭龍槍,這三樣收獲,她其實一點也不想要。

小世界中一切正常,江月白神念退出來,正要将蓮台收回體内時,一隻金色的蜉蝣憑空出現,落在她蓮台上。

江月白眉心一跳,來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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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9 20:58:46 |只看該作者
第915章 支流

這次,蜉蝣竟化作黎九川的樣子,站在江月白面前。

忽然看到許久不見的師父,雖然知道是假的,但是江月白還是忍不住鼻頭一酸。

那些不算什麽的事情,突然就變成了天大的委屈,恨不能扯着師父的袖子好好哭一場,求安慰。

“您就不能換個樣子嗎?”江月白囔聲道。

江月白此刻還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她比較習慣這樣的自己。

蜉蝣用黎九川的樣子溫和一笑,裝得有模有樣,惹得江月白鼻酸眼紅。

“跟我走走。”

蜉蝣在前面帶路,江月白咬牙切齒的抹掉快湧出來的熱淚,跟上去。

兩人沿着河邊一路走,走到一處岔口,蜉蝣停下腳步,指了指從主河道分出來的支流。

“知道這是什麽嗎?”蜉蝣問。

江月白知道蜉蝣這麽問,肯定不是要她簡單的回答。

實際上這段時間,她偶爾也會順着時間長河走走看看,也曾看到過許多這樣的支流。

隻不過所有的支流,或遠或近,最終都會枯竭。

隻有時間長河的主河道,可以萬古長存。

江月白略微思索片刻,試探道,“該不會,這些支流都是生靈命軌的分支?”

蜉蝣回頭掃她一眼,笑得跟黎九川一模一樣。

“沒錯,世間所有生靈,從誕生開始,最初的命軌都是一條直線,從出生到死亡,但在這個過程中,生靈會遇見很多人和事,對自己的命軌造成影響。”

“就像一棵樹,總體是向上生長,又總會分出許多樹杈,但在時間長河之中,這些分支可能是生靈的一念偏差,錯誤決定,被人影響等等因素。”

“分支偏離主流,運氣不好的越走越遠,最終枯竭,運氣好的,分支再生分支,又回到主流。你說,倘若一個本該死亡的人,被修仙者逆天改命,你說她後來的命軌,是支流還是主流?”

蜉蝣雙眼含笑,盯着江月白,讓她蓦地毛骨悚然,頭皮發麻。

“是……不應該存在的支流。”江月白強忍着寒意,說出答案。

蜉蝣笑道,“一如既往的聰慧!但我要補充一點,再跟我來。”

江月白吞了口唾沫,快步跟上。

“你肯定聽過一件事,在修真界,但凡大能修士随意出手幹涉他人命運,兩人之間就會産生因果牽絆,命軌互相影響交纏,對嗎?”

江月白忙不疊的點頭,師祖溫妙就跟她說過,她被陸行雲所救,她和陸行雲的命軌是交纏的。

時間長河很大,江月白跟着蜉蝣走了好遠,最終在另一處支流處停下。

眼前的支流是兩道,一大一小,兩條蜿蜒河流之間,總有溝渠相互勾連,地勢起伏間,小支流的水會向大支流彙聚,大支流的水,也會向小支流彙聚。

一大一小,互相支撐着,越走越遠。

蜉蝣擡頭眺望,“你說,要是有條不該存在的支流,它強行引得百流彙川,最終大過主流,會發生何事?”

江月白渾身一震,蜉蝣說的是陸行雲。

陸行雲來自其他世界,她的命軌原本就不應該出現在時間長河中,所以她就是那條不該存在的支流。

而被陸行雲選來奪道的他們,就是彙入陸行雲這條大支流中的小支流。

等到陸行雲的命軌比天道還粗的時候,這方天地,就會易主。

簡單點來說,就像她在妖族看到的藤纏樹,天道和這世間所有生靈就是大樹,陸行雲就是沒有根的藤蔓。

陸行雲這根藤蔓纏繞在天道這棵大樹上,吸收大樹的養分生長,若是不想辦法除掉藤蔓,大樹最終會被藤蔓吸到死。

而他們這些被陸行雲選中的人,就是藤蔓在大樹上紮根的點,讓藤蔓透過他們,吸收大樹養分,或者這養分,也可以叫做天道氣運。

“所以,您想讓我做什麽?”江月白問道。

蜉蝣轉身面對着江月白,“你跟其他人不同,他們的命軌隻是被影響,改變了方向,與那條支流交纏而已。但你的命軌,是早就終結在那座山中。”

“就像你剛才說的,現在你走出的這條路,是原本就不應該存在的支流,所以即便支流消失,也不會對時間長河,對天道産生任何影響。”

江月白心頭一震,指節緊繃。

明白了,她是大樹上的一根斷枝,本應該掉落消亡,但是陸行雲把她強行捆縛在大樹上,繼續生長,才有今日。

一旦陸行雲好心用盡,她就會失去大樹,失去養分,再一次掉落消亡。

例子并不貼切,但大緻就是這個意思。

“您是要讓我消失?”

蜉蝣輕笑,“是也不是,當初你通過鲲鵬眼,誤入時間長河,又在河中回到那座山中,看到本該死亡的你自己,而正是因爲你的出現,引來了那個人,讓那個人改了你的命。”

江月白腦子有點亂,其實她一直都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等等,可明明就是因爲她先改了我的命,才有後來的我啊,如果沒有她先改命,我如何能回到六歲的時候,又把她給引來?”

蜉蝣眉頭微揚,“這個問題,你若能見到天道,可以去問祂,我不過是隻可憐的小蟲,回答不了這麽深奧的問題。”

江月白感覺很難受,恨不得掐死眼前的蜉蝣,看在它現在是師父的樣子,忍了!

“所以我才說,你是特殊的,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這就是我惹下的爛攤子?”

蜉蝣點頭,“一條不該出現的支流,就夠讓我頭疼的了,弄不好我命都要丢掉,現在又多你這麽一條不該存在的支流,你們這就是要我死呐!”

“好在,我大風大浪經曆得多,面對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修正的辦法。”

不詳的預感浮上心頭,“什麽辦法?”

蜉蝣彎腰,湊近江月白,臉上一層陰影,笑得有些陰森。

“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重回主流。”

江月白忍不住往後閃,“怎麽個重回法?”

“送你回到未亡之時,靠你自己沖出一條路,如此一來,你就能重新紮根在主流之中,當然,你要是失敗了也沒關系,反正你本來就不應該存在。”

“要是成功,你能得到的好處可就大了去了,我也算是修正了一個錯誤,功德無量,你要不要試試看?”

江月白繼續往後退,忽然想起當年爲了讓石小武破除心魔,用浮生幻夢之法,讓石小武重活一世。

難不成,蜉蝣的意思,也是要讓她經曆這麽一場?

隻不過石小武那是夢,她是真的被扔回去?

那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又怎麽算?白玩這一百六十六年了嗎?

這叫什麽,天道好輪回嗎?

蜉蝣看出江月白的擔憂,繼續用蠱惑的語氣道,“你放心,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我都會幫你暫時封存,包括你的軀體,隻要你能回來,就不會失去任何東西。而将要經曆的,可以理解爲在一個,等會,我又想不起來那個新奇詞兒了……”

蜉蝣站直身子撓頭,“啊對,平行世界,跟這個世界一樣又不一樣的世界,是時間長河中的一條支流,能不能讓支流回到主流,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

“而且,你不是想知道兩個混沌聖體融合,爲什麽沒有任何感覺嗎?那是因爲你還沒有真正的融合成功,你的命軌是虛的,倘若你能把自己拉回主流……”

“你命軌就能由虛轉實,才能接納此方天地的氣運,成就混沌道體,到時候,哼哼~”

蜉蝣賣了個關子。

“而且,不是有很多遺憾和執念嗎?這會是一個讓你了卻執念,彌補遺憾,明心見性的好機會!”

江月白腦瓜子嗡嗡的,“等下,您讓我先理一理。”

也就是說,她的軀體和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要留在這裏,隻是靈魂回到過去,回到沒有被任何人影響的,原本的命軌上。

然後靠着自己,重新走出一條通天大道?

江月白看着面前的時間長河分出一道支流,支流在遠處又分出兩道支流,其中一道愈行愈遠,最終枯竭,另一道卻回歸主流,繼續向前。

她現在要走的,就是一條新的支流,如果回不來,就會枯竭死亡。

如果能回來,她就不再‘孤苦無依’,命攥在陸行雲手裏,她背後,會有整個天道的支持!

斷枝發新芽,破釜沉舟,破而後立!

想明白這一點,江月白念頭一定。

這活,她幹了!

關鍵是不幹也不行,這就是她救大家的代價,是事先答應好的事情。

江月白鄭重地對蜉蝣點了下頭,正想問些注意事項,蜉蝣似乎早有預料,突然擡手對着江月白一揮。

瞬間,江月白靈魂離體,朝着時間長河墜落。

“最後送你一句話,人力有時盡,世事無萬全,記住你是誰!”

噗通!

江月白落水,化作時間長河中一條渾身幽藍的小魚,魚尾擺動,努力用腦袋拱開岸邊泥沙,拱出一條嶄新的支流……

時間倒流,物換星移。

雲國青州,臨安郡,江家村中。

小小女童,垂死夢中驚坐起,破口便罵。

“急着去死啊臭蟲子!”

其實寫這一段我猶豫了很久,有點擔心大家會覺得江月白之前白努力了,會不爽棄文,實際上并不會,這就是一個煉心的過程,她也不是真的重生,最終還是會回去。

她帶着記憶重生,彌補心裏的遺憾,會有雞飛狗跳的快樂,也會有一些天命難改的無奈,總體上,我會把握詳略的度,讓這段不至于太長,試想一下,現在的她遇到熟悉的人,别人不認識她,她卻對别人知根知底,會不會很有趣?

而且,這也是在爲面對陸行雲做準備,目前其實也就剩下對付陸行雲這條主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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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9 20:59:20 |只看該作者
第916章 平行

深夜的空氣依舊又幹又燥,好像火在地下烤,熱得人全身皮膚緊繃疼痛。

江月白猛地坐起來之後才罵一句,嘴唇上就傳來撕裂的痛感,她趕忙抿住,嘗到血腥味,還有自己嘴唇上幹裂的死皮,刮得她舌頭疼。

因爲熱,她滿頭稀疏的黃毛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嗓子好像冒火一樣,腹中也傳來緊縮酸痛感。

咕~~

江月白背一弓,抱住自己餓到疼的肚子,環視周圍。

月光從大開的窗戶照進來,沒有一絲風,照亮家徒四壁的房間。

土牆土地,破舊開裂的木櫃木桌,桌上放着豁口的陶罐陶碗,到處都破破爛爛的,但是卻很整齊,也讓江月白很熟悉。

江月白渾身一震,猛地轉頭看向身邊,一個隻有兩歲,幹瘦黝黑的臭小子,光溜溜的睡在她身邊,隻在肚子上搭了塊破布。

因爲太熱太餓,他難受得直哼哼。

江月白鼻子一酸,猛地捂住嘴,手上的土腥味和這又熱又渴又餓的感覺,讓江月白感覺真實到不敢相信。

她又低頭打量自己,滿身補丁的粗布衣,衣服很大,蓋住她又細又短的手腳。

是四歲的自己!

在江家村,在全村開始遷徙逃難之前,她身邊就是早已經死在逃難途中的親弟弟江陽。

深埋的記憶到這一刻全部翻湧上來,江月白記得這夜,爹娘跟村上的人去外面找水和食物,路上出了點事情,回來晚了,隻有她和弟弟兩人在家。

弟弟不踏實的扭動身體,江月白趕忙伸手輕輕拍拍他的背,感覺到身邊有人,弟弟慢慢安靜下來。

炎炎夏日的深夜,外面連蟬鳴蛙啼都沒有,能吃的東西,早都被村裏人吃幹淨了,所有的樹都是光秃秃的,沒有葉子,沒有樹皮,就算是嫩一些的樹枝也沒有。

此刻弟弟手裏,還抓着一節滿是他牙印的樹枝。

江月白忍着嗓子幹疼,努力咽了口唾沫,她試着以法術聚水,可是體内空蕩蕩的,感受不到任何靈氣,她甚至因爲餓,坐起來都覺得頭暈目眩,渾身癱軟無力。

這種失去一切的感覺讓江月白忍不住顫抖,有種恐懼感,這是她許久都不曾感受到的,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寂靜深夜,江月白抱緊自己雙膝,強行令自己冷靜下來,在爹娘回來之前,仔細思考。

她還以爲,蜉蝣會把她送到六歲從窯子逃跑的那日,讓她換一條路走,不要遇上陸行雲,重新想辦法活下去,然後再踏仙途。

沒想到,蜉蝣竟讓她回到此刻,回到家人還健在的時候,一想到還能見到爹娘,她就有種喜極而泣的沖動。

可這一切,真的就是真實的嗎?

“蜉蝣說過,這一切都發生在平行世界,平行……”

所謂平行,就是兩條并行向前的線,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永遠不會相交。

也就是說,她現在所在的地方,雖然跟原本世界是一樣,卻又不是原本的世界,那麽她在這裏無論做什麽,是不是都不會影響到原本的世界?

“可我要怎麽才能回去?”

被蜉蝣扔進河裏之前,她想問的就是這個問題,可惜蜉蝣并不想告訴她。

“它到底想讓我回去,還是不想讓我回去啊,臭蟲子!”

江月白一生氣,腦子又一陣陣暈眩起來,沒了修爲,她感覺自己的腦子也變得愚鈍不清楚,再沒有原來那種敏捷感。

吸口氣平複情緒,江月白看向窗外,院子裏,原本秋末能結滿火柿子的樹,此刻光秃秃的隻剩寥寥幾根樹枝。

那可是她貧瘠幼年時光裏,最好吃的東西。

江月白收回目光,重新思考平行世界的問題,她要重新修行這是一定的,但這樣就能讓她回去了嗎?

會不會像石小武那次一樣,石小武因爲結丹瓶頸,被她送進夢中,等到他在夢中開始結丹的那一刻,現實和夢境有了一個共同的交點,結丹成功,破夢回歸。

可現實的她,化神巅峰啊!

江月白想到自己此刻的資質,五靈根,最好的木靈根根植也隻有五,其餘都是四。

她當初可是因爲陸行雲留下的金光引導,觸發天道感悟,才将根植提升到全九的,又在修仙面闆的輔助下一步步走出來,奠定最堅實的基礎。

無瑕築基,天品金丹,混沌嬰胎,再到混沌聖體……

平心而論,陸行雲确實給了她許多,如果不是立場問題,她真的不願與陸行雲爲敵,那畢竟是她曾經崇拜的,當做奮鬥目标的人,在她心裏的地位,甚至比五味山人還要高。

可惜,陸行雲要毀滅天道,要打破這方世界離開,作爲這個世界的人,這裏有那麽多她的師長親友,她如何能坐視不理?

先不管這個問題,這一次,她不會再在那個時間去那座山中,不會再遇上陸行雲。

那她還能不能再觸發天道感悟,改變靈根根植?

江月白仔細想了想,答案是不可能,因爲她帶着之前的記憶,她已經感悟過的大道,不會再觸發天地道韻。

帶着記憶有好處,卻也有弊端,這一次,她可能要以這樣差勁的資質走下去了。

還有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她若是改變這個平行世界的人和事,會不會讓她跟原本的世界漸行漸遠?

即便是平行線,也可能會因爲各種事情改變走向,如果是越來越靠近,未來就會出現交點,就能讓她順利的回歸的幾率大增。

如果朝着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那麽,她會不會像時間長河中那些越走越遠的支流一樣最終枯竭?

就算她這一次能走到化神巅峰,也扭轉不了?

如何能越來越接近原本的世界?

答案很簡單,就是讓這個世界的一切,盡量跟原本世界保持一緻。

讓應該發生的事情發生,讓應該死去的人死去,讓一切順其自然,自然而然的發展,她就作爲一個過客,盡量不牽涉到任何人和任何事中。

可是,她能做到嗎?

江月白看向身旁的弟弟,她小時候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弟弟,總覺得他搶了自己的吃的,搶了爹娘的愛。

可是小小年紀的他,卻在逃難的路上,忍着自己餓,把吃的分給她,哪怕隻有塞牙縫的一點點。

她從前覺得爹娘偏心,全家都愛弟弟,可最後她才知道,被全家偏愛的人,一直是她。

江月白眼眶滾燙,她用力搖頭,不行的,她不能讓弟弟和爹娘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她做不到。

還有天衍宗的爺爺,若是可以,她也想讓爺爺活下去,還有師父,他此刻還在天衍宗中因爲本命法寶破碎而等死,還有他們這裏的旱魃之禍,導緻雲裳爹娘慘死……

即便這隻是一個平行世界,她也想盡力去做些什麽,而不是冷血無情的旁觀。

江月白深深吸氣,壓下淚意,眼底一片堅定之色。

“且行且看,我現在已經不是弱小無力的江月兒了,我是連天道都要頭疼,混沌神雷都劈不死的望舒真尊,江月白!”

江月白從不信命,她隻信人定勝天,就算是什麽都沒有的地獄開端,她也一定能扭轉乾坤,重回巅峰!

念頭一定,江月白立刻盤膝正坐,回憶《五行歸真功》中的‘乙木訣’,憑借強大的意志力入定,引氣入體,重踏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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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7章 識破

因爲根植問題,又沒有引氣丹輔助,江月白引氣入體,踏入煉氣一層,足足用了三個月。

她是當真除了記憶,什麽都沒帶到這裏來。

若是在天衍宗内,她連雜役都當不上,可見當年洪濤猶豫着不想收她是對的,收了也隻是天衍宗一月遊,遊完滾蛋。

雜役入門,隻有一個月的時間用來引氣入體,超過時間未曾踏入練氣一層,就要被逐出宗門。

落差感很大,但也有客觀原因在,比如吃不飽,比如凡間靈氣實在太稀薄,比如她白天還要幫忙照顧弟弟等等,浪費了太多時間。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在修仙家族,孩童都是到六歲才正式入道,因爲六歲之前,身體各處經脈骨骼都沒有生長到最好的狀态,貿然引氣入體傷身體不說,入道的成功率也不高。

但是江月白管不了那麽多,她隻慶幸,她能夠早早的修煉。

雖然不能像曾經想象的那樣,學會雲雨訣,爲江家村解決幹旱的問題,可是她現在已經有了足夠的力量,可以保住爹娘和弟弟。

人力有時盡,世事無萬全。

江月白開始有點理解,蜉蝣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她不是聖人,若能做到,她會盡力去做,若是做不到,她就坦然接受自己的自私,絕不因此爲難自己,絕不要求自己做一個處處完美的人。

她的本性,就是如此。

江月白踏入練氣一層這天,村長召集了江家村的所有人的,決定全村遷徙,朝永安城方向逃。

永安城是青州最大的城池,到了那裏,肯定能找到一條活路,隻是從江家村到永安城,對于修仙者來說,駕馭法器也就一兩日功夫。

可對于他們這些拖家帶口的饑餓流民,少說也要走上三五個月。

世代耕種的人,故土難離,堅持到這一刻已經是極限,再不走,真的隻能餓死在村裏。

明知如此,還是有許多年邁的老人選擇留下,什麽原因,大家心知肚明,隻能含淚叩首,一一拜别。

這段日子,江月白一直幫忙照顧弟弟,不再像以前一樣頑皮,爹娘對于她的改變很是驚訝,三番四次的詢問她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

江月白按照雲裳以前給她講的那些話本故事裏的橋段,給自己編了一個夢中女仙,說那女仙教會她很多東西,所以她開竅了,長大了。

肚子都填不飽,爹娘也沒有過多計較。

而且江月白鬧着讓她爹江大山把家裏獨輪車改成雙輪車之後,她爹娘也開始有點信,她可能真的遇到仙人了。

因爲那車按照江月白複雜的設計和圖紙改過之後,外表看着跟普通的架子車一樣,推起來卻十分輕便省力。

就算他們娘三個都坐在上面,再加上行李,江大山也隻用稍微使點力氣把控好方向就行,那些坑坑窪窪的路走着也不震人。

這些對于江月白來說很簡單,還沒有她造的耕種傀儡複雜。

江大山好奇其中原理,蹲在車前這摸摸那敲敲,奈何大家都陸陸續續的出發,隻能等将來到了新的落腳地再研究。

江月白看着她爹這副癡迷的樣子,算是有點知道,她萬事喜歡刨根問底随了誰。

出發那日,她娘白玉蓮抱着弟弟江陽,江月白則抱着她家最後一點口糧,其實就是三個半黑乎乎的幹餅,和一罐子渾濁不清的水。

這點東西都不夠一個成年人吃一天的,卻要支撐他們一家四口走到永安城,所有人都指望着,路上能找到點野菜樹葉什麽的。

路上,江月白一直都很安靜的抱着水罐子,暗暗用草木訣吸收周圍的草木生氣,注入罐子裏的水中。

這樣一來,大家隻用抿一小口,就能消除疲勞。

走的還是以前那條路,遇的還是以前那些事,其他村的流民,攔路的土匪,爲水源爆發的沖突,甚至還有搶劫的官匪。

這樣的世道,流民的命,賤得不如狗。

江月白雖然已經有了練氣一層的修爲,可是她的靈氣實在是太少了,隻能用來保護自己的家人。

好在江家村的人很團結,她爹江大山在村裏也有些威望,江月白以女仙爲借口,讓江大山和村長商議,帶着大家提前找到水源,找到沒薅光的野菜,避開流民土匪。

磕磕絆絆,數次絕地逢生,走了足足四個月,終于,大家看到了永安城的城門。

即便如此,江家村的人也在路上死了大半。

永安城外的死人坑還在,隻不過這一次,爹娘和弟弟都不再是坑底的死屍。

這一刻,江月白感覺心底某處一松,似乎得到了圓滿。

江月白在路上過完五歲生日,隻不過修爲沒有一點長進,想學《五行歸真功》中的火屬性功法,也學了好久都不能入門。

永安城外到處都是流民,城門緊閉,不讓流民入城,那些流民隻能在城外安家,每日靠着搶都搶不到的施粥存活。

江月白勸說江大山離開永安城,去城外山上的道觀,那個道觀裏,有天衍宗坐鎮的修士。

這一路上發生的一切,讓江大山對江月白十分信服,當即就帶着江月白他們娘三上山。

村裏的人沒有跟随,因爲山上也到處都是流民,道觀施舍的粥食還沒有城門口多。

到了山上道觀,江月白離開爹娘,在無人處翻牆進了道觀,果然在這裏看到‘熟人’。

一個膀闊腰圓,方正臉的藍袍道人,江月白記得他叫蔡仁,現在什麽修爲江月白看不透,隻知道他是練氣期,一直在這座道觀中值守。

現在的蔡仁比那時更年輕,眼底還有些傲氣,可能是剛被派遣到此處來,心中還有不服氣。

江月白記得,當年她築基之後,從蒼炎之地離開,重回永安城,發現林氏有人爲禍,就是在蔡仁的協助下,擺平了林氏的禍端。

隻不過,那時她已經是黎九川的親傳弟子,現在,隻不過是個黃毛丫頭。

但是,好不容易走到這裏,江月白怎麽可能放棄大好的機會。

彼時,蔡仁正指揮道觀中的人搬運木柴,燒火煮粥救濟災民,明明他一道禦物術就能擺平的事情,在這裏卻隻能裝成凡人樣子。

江月白快步迎上去,蔡仁看到她,皺眉打量,發現她身上靈光,略微有些驚訝。

江月白熟練的施了個道揖,“晚輩江月白,見過這位師兄。”

要不是江月白面黃肌瘦,小臉髒兮兮,穿着補丁衣服,這熟練又大方的姿态,都要讓蔡仁以爲江月白是哪個修仙家族的童子了。

蔡仁本着不要輕易得罪人的原則,卻也沒有拉低自己的身份,還算和善的嗯了聲,沒說話,等江月白自報家門,自己說明來意。

江月白不卑不吭道,“晚輩曾與天衍宗九川真人有過一面之緣,得九川真人傳授功法入道,九川真人曾說過,若是晚輩想入仙門,可來此處尋師兄。”

蔡仁雙眼大睜,擡手抓了抓額角,九川真人他倒是知道,可是九川真人不是從來不出宗門,一直在萬法堂住着等死嗎?

怎麽突然收了這麽個弟子,看起來……很差勁!

“晚輩懇請師兄,幫忙給九川真人傳句話,就說晚輩帶着林驚月的手劄,在此恭候。”

修真界人人都知五味山人,卻很少有人知道,五味山人本名叫林驚月。

而師父,就是很少人中的一個,他正爲本命法寶的問題到處尋找林驚月,突然遇上她用他的名号,帶着林驚月的手劄求見,師父定會來見她。

隻要能見到師父,其他的事情就會簡單很多。

謹慎起見,蔡仁問了一些關于黎九川的事情,江月白都能對答如流,甚至對天衍宗都有一定的了解,不見絲毫慌亂和緊張。

蔡仁這才信了江月白的話,隻是傳訊而已,不費什麽功夫,若是有什麽問題,那也是九川真人的問題。

之後,江月白順勢提出,讓蔡仁幫忙安頓他們一家人,想到黎九川再不濟也是個金丹真人,金丹真人就算不能收弟子,這也是有淵源關系的人,他不好得罪。

蔡仁點頭答應,叫人把江月白一家安排在道觀後院。

江月白早就摸清了蔡仁的秉性,當年他明明在道觀鎮守,卻放任林氏在城中爲禍,就是因爲他不敢得罪林向天。

終于脫離了最初的危機,能夠吃上飽飯,住在不漏風的房子裏,江月白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下來。

可是想到不久後,她就要離開好不容易團聚的家人,江月白的心,又難耐起來。

這夜,江月白坐在廂房門口的台階上,望着月亮發呆,想着要不要晚一點去天衍宗時,她娘白玉蓮輕手輕腳的走到她身邊坐下。

“娘~”

江月白自然地把頭靠在白玉蓮懷中,白玉蓮攬着她的肩膀輕輕搖晃,聞着娘親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江月白的意志力越發薄弱,越發不想離開家人。

“你……不是我的月兒吧?”

白玉蓮突然開口,語氣凄苦又笃定,讓江月白渾身一震,猛地坐直,不敢置信地看着白玉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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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9 21:00:27 |只看該作者
第918章 放下

“娘,你說什麽胡話呢。”江月白心虛否認。

白玉蓮笑容愈發苦澀,“月兒是我生養的,從娘胎裏出來才這麽大點,又瘦又小,安安靜靜的連哭都跟貓兒一樣,旁人都說養不活,可我就是不信,後來你看。”

“我的月兒,一拳就能把村長家的小子鼻血打出來,他爹要教訓她,她上樹快得像猴,死活不下來,熬得他爹把棍子都撅斷了,最後還是被我軟言軟語的哄騙下來,跟她爹一起,把她按在村長家門口一頓揍。”

“結果你猜怎麽着?”

白玉蓮看着江月白,江月白也看着白玉蓮,兩人眼眶裏都蓄滿了淚水。

江月白吸了下鼻子,不想讓眼淚掉下來,她努力笑着說,“最後我又去把村長家的小子打了一頓,打到他再不敢告狀,娘,我就是月兒啊。”

白玉蓮流着淚搖頭,“不,你不是,你殺流匪那次我看到了,你眼睛都不眨一下,事後還能沒事一樣逗弄陽兒,你不是我的月兒,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嗎?我的月兒她……到底去了哪?”

或許是爲娘之人的直覺,自己孩子的改變,不可能忽視和自我說服。

她确實已經不再是天真無邪的江月兒,而是已經曆經風雨的江月白。

她貪戀和爹娘在一起的滿足,卻沒有考慮到他們能不能接受自己女兒突然天翻地覆的變化。

可是在逃難的路上,她沒辦法裝得像以前一樣天真。

江月白很快接受現實,斂去臉上的孩子氣,眼神和神态都變得像從前一樣成熟。

“您相信人若有執念和遺憾,可能會重活一世,來彌補一切嗎?實際上,我是前世的江月兒,在前世,我太小,什麽都不懂,隻能被爹娘護着逃難,可惜……”

“我們就被丢在永安城門口的死人坑中,是娘拼盡最後的力氣把我推出去,跟我說,‘月兒,爬,拼了命也要爬出去,就算隻剩下你一個人,你也要給娘活下去,不然娘就是做了鬼也不安心啊!’”

白玉蓮用力捂住嘴,淚如泉湧,她也不知道爲什麽,就是覺得江月白說的都是真的,甚至,她腦中有一瞬閃過了那樣的畫面。

她虛弱的趴在死人坑中,懷裏抱着早就沒了氣息的兒子,用力推着還有機會活下去的女兒。

那話,也是她會說的話。

“後來呢,後來你是怎麽活下來的?有沒有被欺負?你還那麽小,你……”

白玉蓮泣不成聲,心如刀絞地望着江月白。

江月白強忍着淚意扯出笑容,“沒有,我沒有吃太多苦,我反倒走了大運,後來真的遇到一個女仙,女仙給我一道護身符,我就入了仙門,在仙門遇到對我很好的爺爺,還遇到把我當親女兒一樣呵護的師父……”

江月白輕描淡寫的講述自己後來遇到的事情,隻撿好的說,一切苦難隻字不提。

可是白玉蓮哪能不知道她的隐瞞,他們家看似是江大山當家,實際上背後拿主意的都是白玉蓮,她才是家裏的主心骨。

說到最後,白玉蓮伸手将江月白攬入懷中,“對不起月兒,是爹娘沒用,讓你吃了這麽多的苦,可你這仙路走得好好的,又爲什麽會重活一世呢?”

江月白垂眸,“其實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可能,我回來就是爲了救下你們。”

白玉蓮眼神微閃,看出來江月白沒說實話,她的月兒每次撒謊都喜歡微微低頭,不看人。

“那你還要去仙門嗎?”

江月白思索片刻,點了下頭。

“要去,仙門之中也有我想要救的人,所以我必須去,但是……我想晚一點去,我想在爹娘身邊再待一年,一年就好。”

她現在五歲,再待一年就是六歲,入天衍宗剛剛好。

白玉蓮眼底溢出些許不舍,“其實我們做爹娘的,隻能陪孩子一程,不可能護你們一世,我們老了會死,你長大要嫁人,我們終究都是要分開的,對于爹娘來說,還有什麽是比你有好前途好歸屬更高興的事情?”

“月兒,娘沒讀過書,但是娘知道一個道理,任何事,能早一點開始做,必然比晚一點要好,機會不等人的。如果我們成了你的拖累,你的絆腳石,那你救我們,還有什麽意義?”

白玉蓮沒有再說什麽,揉了揉江月白的腦袋起身回房,剛才的一切對她來說沖擊力太大,她也需要緩一緩,想清楚。

後來的日子,江大山不好意思在道觀拖家帶口的白吃白住,就幫忙砍柴,搭棚子。

白玉蓮也到道觀廚房幫忙燒火煮粥,一起救濟災民,江陽也被她帶在身邊,不讓江月白操心。

飯桌上,白玉蓮和江大山每日有說有笑,江大山說,等将來世道太平了,他們就到永安城裏開個木匠鋪子,就賣江月白幫忙改的那種架子車,肯定能賺大錢。

白玉蓮還說,到時候送江陽去學堂,說不定将來能考個狀元,他們也能得個官身。

江月白食不知味,她知道娘肯定跟爹說了什麽,他們現在這麽努力的生活,把未來的一切都安排好,把弟弟也安排好,獨獨沒有說她,将來要怎麽辦。

他們是在用他們笨拙的方式,讓她放心,讓她不要再牽挂。

他們甚至都不去想,她修了仙,他們可以得到什麽好處。

“阿姐,飛!”

剛三歲的弟弟站在凳子上,一個勁讓江月白飛飛飛,飛高高。

江月白以前總想着,爹娘要是都在,她要把他們接到仙門養老,要爲他們安排好一生。

因爲做不到,所以她總惦記着,每次想起,都覺得遺憾,自己過得越好,越遺憾。

可是她從來沒想過,爹娘和弟弟都有他們自己的人生,他們沒有她,一樣可以活下去,甚至活得很好。

她給他們安排的人生,未必就是他們想要的,未必就是最适合他們的。

是啊,這世上不是誰離了誰就活不下去的,她的遺憾和執念,也該放下了!

她已經逆天改命,救下了他們,個人有個人緣法,他們的路該讓他們自己走。

蓦地,一道清風從江月白腳底盤繞而上,讓她渾身一輕,感覺周圍的靈氣都在朝着她這邊沖來。

她的修爲,瞬間就突破了,而且明顯感覺到吸納靈氣的速度在增快。

她的根植改了嗎?

飯桌上的江大山和白玉蓮隻感覺到突然起風,對于其他事情,沒有任何感覺。

“小小年紀就能感悟大道,倒是個悟性極佳的人。”

外面傳來溫潤又熟悉的聲音,江月白心頭一跳。

是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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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9 21:01:10 |只看該作者
第919章 驚悚

江月白放下筷子,從凳子上跳下來,跑出廂房,看到院中一襲青衣,芝蘭玉樹,溫潤如玉的黎九川,無數委屈泛上心頭,恨不能一頭撲到自家師父腳下,扯着師父的衣擺,好好抹一把辛酸淚。

回到這裏之前,她和師父也有四十多年沒見了。

可是她此刻必須壓制,因爲現在的她對于師父來說,隻是一個‘圖謀不軌’‘滿口胡言’‘可能被奪舍’的小孩子。

此刻的師父,雖面容未改,可眉間那抹愁色凝而不散,臉上蒙着一層死氣,看着可憐兮兮的。

江月白心疼了一瞬,掃了眼黎九川身後的蔡仁,後院已經被他封閉。

江月白快步走到黎九川面前,手背交疊在眉心,鄭重地跪下去,對着黎九川深深一拜。

“弟子江月白,拜見師父!”

黎九川眉頭越擰越緊,對于江月白滿心疑惑,他十分确信自己不認得這孩子,之所以過來,是想一探究竟,也對她所說的林驚月手劄抱有一絲希望。

雖然,大概率會是失望。

可是沒等他詢問,江月白就猛地直起身子,小小的她用力昂起頭,一把扯住他衣擺,用頗爲熟稔的眼神望着黎九川。

“師父,我知道您很急,但是您先别急,您最急的問題,現在已經不用急了,請您先給我一點時間,站在這裏别說話,讓我先處理好自己的急事,行嗎?”

黎九川眉頭微揚,明知道這孩子有問題,可是面對這雙水汪汪的真誠大眼,他就莫名的……不忍拒絕。

行,且看她要演一出什麽戲!

黎九川微微颔首,江月白馬上揚唇一笑,格外靈秀。

旁邊的蔡仁看到這一幕,對江月白是黎九川弟子這件事,信了九分。

江月白身後,江大山抱着兒子,拘謹地站在白玉蓮身邊,悄聲詢問,“月兒說的不是個女仙嗎?這分明是個男的啊。”

白玉蓮沒好氣的瞥了江大山一眼,“仙人的事情咱又不懂,别亂說話。”

黎九川:…………

凡人對于傳說中的仙人,有種天然的敬畏,其中畏懼大于崇敬。

面對蔡仁,白玉蓮和江大山都會始終緊繃着,不敢有分毫冒犯,可是面對黎九川,兩人都覺得十分松弛,絲毫也不會讓他們緊張。

白玉蓮看到黎九川這溫和有禮,對江月白包容大度的樣子,微微點頭。

心想月兒在她師父這件事上沒騙她,此人看着是個好相處的,以後定會對月兒好,如此一來,她也就沒什麽放心不下的了。

江月白從地上站起後,扭頭看自己爹娘,弟弟江陽還在爹爹懷裏扭動,對她喊着,“阿姐飛,飛高高。”

爹爹憨笑着,對她眼含期許和鼓勵,娘親紅了眼眶,可還是笑着對她點頭。

正是因爲有這樣的家人,有被用力呵護和愛的幼年,才有後來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生命的勇氣。

而現在,他們的愛,也是支撐她繼續勇往直前的動力。

分别不需要特定的時間和儀式,長大的人,總要時刻準備着分别。

爹娘相信她會過得很好,她也相信爹娘會過得很好。

不過……

江月白轉向黎九川,“師父,能否幫我看看,我爹娘和弟弟是否有修仙的資質。”

黎九川蹙眉,又被江月白真誠又懇求的眼神打動,眼中浮起一點靈光,朝廂房門口的幾人掃去。

片刻之後,對江月白微微搖頭。

早已猜到這個結果,江月白并沒有太多失望,而是對黎九川伸手,“給我點靈石,要好的。”

黎九川眉頭揚得比之前還高,一臉不解,這孩子把他騙來,什麽都不解釋,還不讓人說話,現在還這麽理直氣壯的問他要靈石。

難不成他前世欠了她,她今生來讨債的?

黎九川沒動靜,江月白急得跺腳,“哎呀我會還您的,快點呀~”

非常自然的撒嬌,黎九川莫名其妙又無法拒絕,關鍵是……還挺順眼可愛。

他一翻手,取出三塊上品靈石。

江月白餓虎撲食一般奪走靈石,又跑到蔡仁面前,“師兄,換點金銀,有空的儲物袋也勞煩給我一個,對了,師兄有符筆和空白符紙嗎,借來一用。”

蔡仁有點驚訝,上品靈石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隻是換點凡間金銀太貴重了,他不敢收,求助一般看向黎九川。

黎九川點頭,蔡仁才頗爲不好意思的收下三塊上品靈石,把身上僅有的一個金元寶和零零碎碎一百多兩的銀子,幾貫銅錢全都給江月白,但凡他留一個銅闆,那都是對上品靈石的不敬。

“我就這些金銀了,師妹等我幾日,我再給師妹湊湊。”

江月白搖頭,“夠了,太多反倒不美。”

“這是我僅有的兩根符筆,符砂和空白符紙也很一般,師妹别見笑。”

“普通的筆墨紙硯也給我一些。”

蔡仁把東西全都準備好,就看江月白拿着東西到院中石桌邊,熟練的調好符砂,在面前擺上兩張符紙,左右手同時拿起一根符筆。

然後,江月白深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

然後,蔡仁和黎九川都驚呆了。

隻見江月白筆走遊龍,左右手同時畫符,一氣呵成,筆停之時,萬點靈光從四面八方遊來,落在符文之上,符光大作。

兩張無比完美,沒有絲毫瑕疵的上品符箓眨眼完成,前後不過一息時間,這放在經驗豐富的老符師身上都是讓人驚歎的事情。

此刻放在江月白這麽一個才五歲多點,練氣二層的小娃娃身上,已經不是驚豔,而是驚悚了!

黎九川對江月白的探究之心瞬間到達頂峰,眼底甚至浮起一點戒備,心想她莫不是被哪位老前輩奪舍了。

江月白絲毫沒管兩人震驚懷疑的目光,繼續雙手同時畫符,她此刻沒有第二道神念,但是雙手畫的是同一種符箓,對她來說是基本操作,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畫完十張符箓,江月白靈氣用盡,又快速畫了幾張木質農具的圖紙,其中加入了諸葛家最先進的齒輪和杠杆技術,畫好之後,江月白把所有東西都交給爹娘。

“娘,這些符紙你們平日帶一張在身上,能夠驅邪避兇,要是遇上性命之危,用血抹在符箓上就能激發,這些錢你們拿着到永安城中開個鋪子,供弟弟讀書。”

“爹,這些圖紙你研究明白之後就燒掉,以後若是有事,可以到這裏來找蔡師兄,他一定會幫忙的,女兒這仙路一旦踏上去,未來注定要淡薄親緣,我能爲你們做的,隻有這些了。”

江大山想要推脫,被白玉蓮按住手收下,兩人抱着孩子站在廂房門口,看江月白跪下去,重重叩了三個頭。

白玉蓮把江月白扶起來,拂開她臉上亂發,笑道,“好月兒,你一直都是爹娘的驕傲,就算天涯相隔,也隔不斷我們一家人的血脈親緣,放心去吧,我們各自努力,都好好的活着。”

江月白鼻尖酸澀,抱住白玉蓮的腰,最後感受了一番娘親身上的溫暖。

“阿姐,抱,也抱。”

江陽着急伸手,江月白扯開嘴角一笑,把弟弟接到懷中。

“陽兒,以後爹娘就交給你了,等阿姐修煉有成,回來的時候,若是看到你沒把爹娘照顧好,阿姐可是要揍你的。”

一提到揍,江陽冷不丁打了個顫,這下也不讓江月白抱了,扁着嘴朝白玉蓮伸手,“娘親!”

一家人都笑起來,笑聲驅散離别的哀苦,隻剩下對彼此的期許和鼓勵。

拜别家人,蔡仁親自送江月白和黎九川到門口。

江月白當着黎九川的面,對蔡仁道,“蔡師兄,今後我爹娘還望蔡師兄費心照顧一二,也不必事事幫扶,隻不過我知道永安城中有個林氏,不是好相與的。”

“這……”

蔡仁有些爲難,他來這裏上任的時候,天衍宗金丹長老林向天可是恩威并重的跟他叮囑過,必須護持他林氏後人。

江月白湊近些許壓低聲音,小小年紀,身上卻突然散發出一種讓蔡仁都毛骨悚然的寒意。

“林向天不過合丹殿一個不入流的金丹長老,若是有一日,我師父渡過眼下關卡,邁入元嬰……”

蔡仁渾身一震,瞪大雙眼,看看江月白,又看看黎九川。

黎九川把江月白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隻不過他始終信守和江月白之前的約定,依舊什麽也沒說。

蔡仁立刻心領神會,九川真人原來可是天衍宗炙手可熱的人物,差一點拜了太上長老爲師,要是能踏入元嬰,那前途不可限量。

與之相比,林向天算個屁,且這小丫頭算是黎九川開山大弟子,孰輕孰重,傻子才會分不清。

蔡仁當即表明衷心,“師妹放心,定不負所托!”

“師兄仁義,師妹定會記得師兄恩情,來日師兄但有所求,師妹定全力以赴。”

“師妹客氣了,師妹人中龍鳳,說不定過不了幾日,我就該喊師姐了。”

“哪裏哪裏,師兄一身正氣,将來必定會……”

兩人假模假式的互相恭維,黎九川實在聽不下去,耐心也要耗盡,當即祭出他的白玉竹簡當空鋪開。

“走了!”

黎九川大袖一甩,江月白直接被一縷清風卷到書簡上,被黎九川帶着疾馳遠去。

高空之上,雲霧缥缈,冷風呼嘯,腳下大地越來越渺小。

“師父,去青州玉陽郡,樂遊山的五味觀,那裏有……”

江月白正準備帶黎九川去取五味山人留下的本命法寶殘片,黎九川卻突然将白玉竹簡停頓在萬裏高空。

黎九川手中扣着一件蓄勢待發的法寶,雙眸含着點點冷意,看得江月白心裏發毛。

“現在,閣下是否能表明身份,給在下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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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0章 拿捏

面對黎九川這氣勢洶洶地震懾,江月白絲毫不見害怕,甚至噗嗤一聲笑了。

笑得黎九川莫名奇妙,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有問題,他眼珠微動,暗中掃視自己全身,衣衫整潔,并無半分失禮。

江月白了解自家師父,他是正人君子,不會在沒弄清楚事情全貌之前濫殺無辜,尤其是她這種弱小可憐的小孩子,他過不去自己心裏那一關。

所以,她之前才完全沒有遮掩自己,因爲以後朝夕相處,還是會暴露,她要讓師父現在就習慣她身上的‘古怪’。

江月白低着頭,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壞’上心頭。

再擡頭時,江月白換上一副幼年老成的樣子,無可奈何又可憐巴巴的撐頭,弓背,盤坐,手臂撐在膝蓋上。

“我說了,您也不會信。”

黎九川目光一厲,“閣下不說,怎知我不會信?”

江月白放下手擡頭,“其實我是您前世的女兒,因爲您一時疏忽,我死了,所以我帶着前世記憶,今生來找您讨債。”

黎九川:…………

一陣默然驚愕之後,黎九川怒而甩袖。

“胡言亂語!”

江月白‘着急’得蹦起來。

“真的!您喜歡穿青衣,喜歡喝雲霧仙茶,喜歡用紅陶燒制的茶壺,尤其是冬日,喜歡坐在廊下,一邊賞雪賞梅,一邊紅爐煮茶,看書作畫,您還喜歡……”

江月白把黎九川日常的喜好甚至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習慣如數家珍,一件一件說出來,叫黎九川震驚不已。

“夠了!”

黎九川打斷江月白,他按着自己額角,感覺腦子有點亂,這丫頭說的都是他現在的習慣,跟前世有什麽關系?

難不成前世他也是這樣?人死後投胎,還會變成跟前世一樣的人?

“你既然說你是我前世之女,那我問你,你前世娘親是誰?”

江月白差點憋不住笑,趕忙暗中擰自己大腿,面無表情道,“我不知道前世娘親全名,前世就聽您總叫她……秀兒。”

黎九川錯愕瞪眼,瞳孔巨震,立刻想到某個人。

“荒唐!”

黎九川甩袖轉身,腦子更亂了,但是他又沒辦法确定真假,除非……

“要不您搜我魂吧,把我魂扯出來,撕一片一片的細細的看,不過您也知道,我年紀小,修爲低,魂力弱,您能扯出來,可就塞不回去了。”

“到時候您發現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魂魄也是原裝的不是奪舍的,您追悔莫及的話,也隻能抱着我屍體痛哭流涕了。”

黎九川握拳,搜魂肯定是不成的,要不……

“哦對,還能用丹藥,但是吧,是藥三分毒,尤其是這種用來逼供的毒丹,吃了之後我人不死,也得變成傻子。”

“到時候您發現我說的是真的,又要追悔莫及,這次還好點,您可以抱着活着的我痛哭流涕,無非就是傻了點。”

黎九川猛地轉身盯住江月白,心想她是會讀心術還是什麽,而且她小小年紀,居然知道這麽多修真界的事情,難道真是帶着記憶轉生?

江月白憋不住笑了下,又馬上收斂住,繼續一本正經。

“還有種辦法可以驗證真假,就是您找個陣道高手,布下那種利用我記憶制造幻境的陣,就能把我的記憶投射出來。”

“到時候您可以和這位陣道大師一起觀看我記憶中的前世,我們一家三口,美滿幸福的生活,這辦法比較好,對我的傷害最小,就是……”

江月白意有所指的挑眉,黎九川立刻想到趙拂衣,全地靈界最好的陣道大師就是她。

可是這小丫頭剛才又說她前世娘親叫……秀兒!

黎九川立刻在心中否決了這個想法,萬一這丫頭說得是真的,那到時候豈不是要和趙拂衣一起看到……

不不不,這不行!

不不不,她說的不一定是真的!

可是她對自己的了解确實很深,這又如何解釋?

看自己師父亂了神的樣子,江月白因爲跟爹娘分别的陰霾一掃而空,果然還是自己的師父啊,都這份上了,還能忍她。

換了其他人,怕是早都惱羞成怒,搜魂了事了,畢竟,她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孩子。

“好了師父,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麽。”

江月白這次真的正經起來,站在萬裏高空,青天白日之下,擡手起誓。

“弟子江月白,今日對天起誓,此生絕不會做任何危害師父黎九川之事,若違此誓,就讓我萬魔噬心,厄運纏身,一生無一日安甯,死時魂飛魄散,挫骨揚灰,死後不入輪回,于十八層地獄中永受折磨,日月爲鑒……”

黎九川驚訝地轉過身,江月白擡頭看着他,眼神堅定又認真。

“天地,爲證!”

轟隆隆!

天上突然一陣悶雷聲響,黎九川面色煞白,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天,又低頭看向江月白。

天有回應,誓言永存!

作爲修真者,根本不會有人對自己下如此狠毒的誓言,就算是黎九川自己,也不會因爲任何情況,就發下這種毒誓。

難道她真的是……

黎九川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對于她的荒唐言論仍舊難以相信,可是因爲她的誓言,卻讓黎九川放下了戒心。

甚至還有點内疚,自己竟逼得她發下這種影響一生的毒誓,萬一她說的是真的,畢竟修真界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那這一世,自己又害了她。

黎九川偏頭長長吐了口氣,收斂一身鋒芒,恢複之前的平和,甚至眼底還帶着一點點愧疚。

“好了,既然你有難言之隐,我便不再過問,等你想說時,我随時恭候。”

江月白呲牙一笑,有些事,她确實沒辦法跟師父說,畢竟師父是修真者,能力強,知道太多前世的事情,對命軌的影響必然要比凡人大。

所以她且行且看,必要的時候再說,沒必要的時候,還是讓師父少一點憂慮。

“師父,您就放心吧,我這一世回來雖然是讨債來的,但也不會害您,現在您帶着我一起,去玉陽郡樂遊山,到了那裏,您本命法寶破碎的問題,就能解決了!”

黎九川重新催動白玉竹簡,開啓隔風的防護,朝着江月白說的方向疾馳。

雖然他依舊很難完全相信江月白說的,可是聽到有機會解決自己的問題,黎九川還是氣血翻湧,有些壓不住的激動。

看江月白自來熟地貼在他身邊坐下,小小一點怪可愛的,黎九川忍不住問道,“既然我前世是你爹,你爲何不叫爹,偏要叫師父?”

江月白抖了抖眉毛,哼哼道,“我可不傻,前世您當我爹把我都克死了,我這次還是叫師父吧,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一樣的!”

黎九川被氣笑了,無奈搖頭,他死水一樣的生活,因爲這個小丫頭的突然出現起了波瀾。

快百年不曾出宗,黎九川掃視山河大地,忽然發覺……

風景,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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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3 20:44:29 |只看該作者
第921章 腦補

到了樂遊山,江月白先到山下的清溪鎮買了些東西,之前從蔡仁那換的銀兩她還留了一點點。

黎九川跟在她後面,看她買了鍋碗瓢盆,米面調料,甚至桌椅闆凳,茶爐茶具都備了一套。

還有竹席被褥,不知道的,還以爲她要去哪裏安家,黎九川也看不懂她買這些東西做什麽,天衍宗裏也用不上這麽些東西啊。

“師父,糖葫蘆您要嗎?”

黎九川:…………

“哦,不要啊,那老人家給我來十串包好。”

江月白麻利地付了錢,走街串巷,小吃也買了不少,全都收在腰間儲物袋裏。

最後,江月白繞到陶氏鐵匠鋪,買了把剔骨小刀和一把柴刀。

陶家鐵匠鋪生意很不錯,都是街坊鄰裏在打農具,江月白看到陶豐年的弟弟,現在是陶老太爺,坐在鐵匠鋪後面的躺椅裏,頤養天年。

老人家旁邊還有奶娘,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小孩子,應該就是剛出生的陶念。

這一次,如果她爺爺陶豐年能夠順利築基,修成金丹,或許就不用她來引陶念入道了,不過她到時候還是會在山中留下跟前世一樣的東西,盡量不去更改陶念的走上仙路的命軌。

準備離開時,江月白又在村口看到一個熟人,當年被貓妖當歸護着,被自己相公殺死證道的徐莺。

此時她身邊并無當歸的身影,應該是還沒遇上。

徐莺拎着一籃子野菜,滿臉疲憊,緩慢的從拱橋上走來。

黎九川一直跟着江月白,發現江月白望着那個婦人怔怔出神,問道,“那人也是你前世舊人?”

江月白搖頭,“不算是,師父,要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凡人原本就應該死掉,可是您現在提前知道了這件事,也有能力去阻止,您會阻止嗎?”

如果按照蜉蝣所說,她後來的命軌是不應該存在的,那徐莺被她相公殺死證道,就是注定要發生的事情,也是徐莺命軌的終點。

或許上一世,她做那些影響凡人命運的事情,天道次次驚雷威懾,就是因爲她不應該存在,她也不應該幹涉凡人。

修真者則不一樣,本就是逆天而行,違抗天命,不被她影響,也會被其他的事物影響。

黎九川掃了眼徐莺,能看出是個苦命人。

他斟酌了下道,“其實這不是應不應該,也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而是問你自己,想不想?”

黎九川沒有說太多,一個帶着前世記憶的人,應該是一點就透的。

江月白略微思考了下,當時她救徐莺救當歸,也是因爲她想那麽做,她那時根本沒考慮過應不應該,值不值得。

這就是她作爲江月白的本性,本性不應該因爲任何顧慮而改變。

她要兩個世界以她爲核心,無論兩個世界發生何事,她都是兩個世界中唯一不變的江月白!

想通之後,江月白心中一松,大步走向徐莺。

“冒昧的問一下,嬸娘可是徐莺?”

徐莺被江月白攔住,一臉疑惑的點頭。

江月白做了個道揖,特意回頭掃了眼自家師父,徐莺的目光也順勢看過去。

黎九川不知道江月白又在幹什麽‘壞’事,不自在偏過頭。

“嬸娘,我是百陽宗的弟子,齊玉生師兄讓我給您帶個話,他如今已入得仙門,仙凡有别,應當塵緣盡了,所以師兄讓您回歸娘家,另嫁他人,不必再念他等他。”

聽到這話,徐莺面色一片慘白,踉跄後退,不敢相信。

江月白沒再說什麽,把身上剩下的十兩銀子塞給徐莺,轉身離開。

此時傷心欲絕,總比将來傷心欲絕外加丢命要好,距離齊玉生回來殺她還有八年左右,足夠她想明白,回娘家去改嫁。

至于當歸……

回頭在山裏找找,抓到天衍宗去,扔給瓊林山君帶。

“走吧師父,樂遊山中迷仙嶺,路上您要是發現貓妖,記得跟我說一聲。”

師徒倆重新上路,黎九川一路上觀察江月白,也在思索江月白爲何對他和天衍宗如此了解,以及對一些事都像是預先知道結果……

黎九川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難不成,她是從未來回到過去,也就是他所處的現在,所以她才能預先知道那麽多事情。

她是占了那對凡人夫妻女兒的身子?還是直接投生過來的?看她對那凡人夫妻重感情的樣子,倒是個好孩子。

要是如此的話……

她說前世自己是他爹,那豈不是自己将來會跟……

黎九川腦袋嗡的一下,趕忙打住自己這不該有的念頭。

他跟趙拂衣之間雖然還有心結未解,可是當年的一眼心動,到現在早已徹底放下,豈會還有後續。

趙拂衣也是一心向道,從未跟任何人有過男女之情。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黎九川越想越頭疼,一張臉皺得跟苦瓜一樣,看江月白還在他身邊沒心沒肺的哼着小曲吃糖葫蘆,他就恨不得把這丫頭嘴撬開,給他說個清楚。

可又想到她發的毒誓,心裏的火就熄了,孩子都這樣表忠心了,再逼她說出難言之隐,太過分了。

江月白按照之前的記憶,帶着黎九川到迷仙嶺中,找到那個地下溶洞,遊過暗河,到了五味山人當年結丹後閉關的洞府。

寫有五行歸真功的石柱還在,牆上的封印也沒動,原本守在這裏的虎妖還沒出現,江月白心安理得的占了這地方。

“師父您别費功夫了,破陣這事您不如呃……您不大行,而且那陣強行破開的話,會損壞洞府内部,還是按照正常路線,等我修成《五行歸真功》全部五篇之後再進去。”

黎九川站在溶洞深處的石壁前,眯着眼一臉審視地看着江月白,她剛才想說他破陣不如誰?不如她娘?

黎九川扶額,感覺頭疼!

這要是帶她回去看到趙拂衣,可咋辦?

她會不會哭着撲上去?

江月白完全不知道自家師父腦補了多少,她現在也是沒辦法,她知道師父跟她還沒有那麽深的感情,隻是因爲她的毒誓相信她。

所以她要等到師父跟她處出真正的師徒感情,再一點點跟師父說實話,現在可不行。

江月白把之前買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擺好,将洞府布置得極其舒适,還在水潭邊給黎九川擺上一套茶桌茶具,蒲團和香爐也都齊備。

弄完了一拍手,“好了師父,您已經金丹期了,再改修别的功法對身體不好,所以這功法還是我來修,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根植如何,要用多長時間才能修煉完成。”

“所以,勞煩您在這裏陪着我,免得我被外面的虎妖叼了去。對了,您除了保護我之外,還需每日幫我打獵做飯,我正長身體呢,要每日營養均衡,葷素搭配,總吃辟谷丸不好。”

黎九川一臉無語,這是把他又當爹又當娘的用嗎?還這麽理直氣壯,果真是來讨債的!

黎九川剛想抗議他不會做飯,走過來看到水潭邊布置整潔的茶桌茶具,還有花瓶裏一枝山桃花,頓時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唉……前世孽債,行吧!

黎九川以爲這樣就完了,殊不知,後來的日子,江月白除了吃飯睡覺,所有時間都用來修煉,自律勤奮得令人發指。

黎九川茶都不好意思喝了,每日看書時間增長,不過他震驚之餘,越發覺得這丫頭修煉起來的狠勁,跟閉關習陣的趙拂衣,一模一樣!

黎九川捂臉,心情無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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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2章 将錯就錯

江月白日日隻管吃喝睡覺,修煉習武,這次重來,她不必再考慮賺錢問題,再加上她修真六藝早已達到大師級别,整個地靈界她敢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可惜修爲拖累,空有經驗而無力施展,所以這一次,她除了偶爾熟練前世武藝活動筋骨之外,全部時間都用在提升修爲上。

道觀中,她那一次心有感悟,根植提高,具體提高了多少,自家師父也無法判斷,必須用宗門中的測靈碑測試。

隻不過江月白通過這段時間的修煉,感覺自己的根植比前世應該隻差了一點點。

實際上,因爲陸行雲的金光引導,讓她前世根植全部達九,也是她一個心病。

這讓她對陸行雲産生一種很複雜的情感,畢竟,沒有陸行雲的金光引導,她不會得到那麽均衡厲害的資質,後來也不會一路修到無暇築基,天品金丹等等。

她修仙路的根基是陸行雲給的,将來面對陸行雲,她必然沒有任何底氣。

她實在不想做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可是這一次,她沒有陸行雲的金光引導,憑借自己的努力改了根植,她的心裏會相對輕松些。

當然,因果這種事情說不清道不明,如果沒有前世的陸行雲,也沒有此刻她的重來一次。

她也不過是需要一個證明自己并非一無是處的機會罷了。

這次回來,所遇所爲,都讓江月白的心越來越輕松,就像負重前行的人,一點點丢掉身上無用的包袱,腳步越來越輕快。

此時才用了一個月,她就已經修完《五行歸真功》中的三部,修爲也踏入煉氣三層,隻剩最後兩部就能打開溶洞裏面的大陣。

除了自己的努力,還要多謝她的好師父,每日幫她準備吃食。

一開始,師父手忙腳亂差點把溶洞炸了,最後燒出來一鍋黑乎乎的飯,烤了一隻黑成碳的兔子。

堂堂金丹真人,連個飯都做不好,江月白才不會慣着自家師父,她重重地歎了口氣,就去吃了辟谷丸,繼續修煉。

師父受挫,就開始專心研究做飯之道,經過幾日努力,飯做得越來越好,烤肉的水平也直線上升。

爲了讓她長身體,修煉更輕松,師父還專門跑了趟最近的坊市,買了上好的靈米靈菜和靈獸肉回來。

而且這次回來之後,師父不知是找了高人學了,還是開竅了,做飯水準大突破,每日菜式各種口味不重樣,甚至還有心思擺盤雕花。

看她端着比自己腦袋大的碗,每次都把飯菜吃得幹幹淨淨,肉眼可見的長肉長個子,從骨瘦如柴變得粉雕玉琢,自家師父那嘴角壓都壓不住。

還沒修好本命法寶,都開始意氣風發,紅光滿面起來,那茶也喝得有滋有味起來。

或許,這就是成就感吧,世上最讓人着迷的一種感覺。

這日,師父外出歸來,獵了一隻虎妖,居然還把當歸給她找來了,說是半路救的。

此時的當歸雖然還是小小一隻,但是尾巴沒斷,修爲有煉氣五層,比她還高。

可能是師父給當歸承諾了什麽,當歸一見到她就谄媚的貼上來喵喵叫,十分乖巧,甚至寸步不離的‘守護’她。

“你這兩個月長高了不少,衣服短了些,我給你買了兩套法衣,你要不試試?”

黎九川有些不好意思地遞上兩套裙裝,一套青白交織竹葉紋,一套藕粉帶花,都是很适合小姑娘的款式。

重點是,這是上好的法衣,避水避火,自帶防禦法陣,穿到築基期都不成問題。

“謝謝師父。”

江月白不客氣地接下來,跑到溶洞石柱後去換衣服,換的時候發現,衣服裏面還包着女孩子裏面穿的小衣,褲襪和鞋子,從裏到外一整套。

江月白噗嗤就笑了,怪不得師父給衣服的時候那麽羞澀,想到他一個端方君子,跑去姑娘家的成衣鋪子買這些,定是很有趣的。

江月白換上那套青白交織竹葉紋的裙裝,從頭到尾煥然一新,像個生機勃勃的小禾苗。

她走出來的時候,黎九川上下打量着她,滿意點頭,眼中滿是慈愛之色。

此刻江月白和他都是一襲青衣,妥妥的父女感。

黎九川也是突然發現,一旦接受這丫頭是他閨女這件事,就算是張口就能氣死人的小丫頭,也能越看越順眼,越看越覺得喜人。

黎九川目光上移,落在江月白那毛毛躁躁的頭發上,目光一凝,微微搖頭。

“你過來,女孩子家的,頭發跟雞窩似的怎麽行?”

黎九川頓時懊惱起來,光記着買衣服鞋襪,卻把小姑娘家最重要的發帶發飾給忘了,下次定要好好買上幾套。

黎九川在自己身上一陣翻找,最後隻找到兩根青色布帶勉強能用來束發。

江月白坐在高高的石墩子上,黎九川站在她身後,用剛削制的木梳給她整理頭發。

黎九川平日的發髻都是自己梳的,所以給江月白梳頭這件事,對他來說并不難。

梳子在發絲間滑動,江月白蓦地鼻酸,想起當年的爺爺,也是這樣給她梳頭,告訴她不要因爲自己是女子就妄自菲薄。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幸運,前世有爺爺陪她長大,今生早早遇上師父,都是對她很好很好的人。

她還有什麽資格抱怨天道不公?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江月白忍不住吸了下鼻子,黎九川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問道,“怎麽了?”

江月白囔聲道,“沒什麽,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黎九川梳頭的手一頓,實際上,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一直有許多事情想要問江月白。

之前幾次,在江月白修煉結束,休息的間隙,他因爲是做師父的,就想着問一下她有沒有修行上的問題需要指點。

結果江月白非但沒有問題,還跟他論起五行之道來,最後,反而是他大受啓發,近三百年未動的修爲,也因爲突然的感悟出現松動。

對于江月白淵博的學識和獨特的見解,黎九川覺得很不可思議。

黎九川覺得,江月白前世定然是個很了不起的修士,察覺到這一點,他就越發好奇,她爲什麽會重生歸來?

“你……前世最後是什麽修爲?”黎九川還是忍不住問道。

江月白又用力吸了兩下鼻子,壓下心裏翻湧的記憶,随口說道,“差一點煉虛吧。”

黎九川震驚得睜大眼睛,手抖之下,松開未束好的發髻,江月白一頭黑發披散下來。

“差一點什麽?”

黎九川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江月白小瘋子一樣撩開蓋臉的頭發,扭頭看黎九川,面無表情道,“差一點煉虛啊,就是化神巅峰圓滿!”

咕咚!

黎九川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這個修爲,在地靈界是想都不敢想的修爲。

他還給這丫頭當師父,這丫頭都能當他師父了吧!

不對不對,她叫自己師父不是因爲自己是她師父,是因爲他是她爹。

對對,是這麽個關系,所以就算她修爲再高,他也是她爹。

想到這裏,黎九川突然就不震驚了,甚至還有點壓制不住的得意,自己的閨女啊!

“那你當時多少歲?”黎九川繼續問。

江月白低着頭摳指甲,含糊不清道,“一百六十六。”

黎九川再次驚呆,“六百六十六的化神巅峰?!”

趙拂衣算是地靈界最天才的修士,快兩百歲結嬰,現在快五百歲,也才元嬰巅峰而已。

這丫頭六百六十六就化神巅峰了,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她還是随了自己的五靈根!

黎九川捏着自己有點發麻的手,他居然能養出這麽厲害的閨女?

這小丫頭未免也太争氣了,比天衍宗祖師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他黎氏祖墳冒青煙了啊!

江月白眉頭緊皺,再次轉過頭,看自己師父雙眼放光,渾身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她重重歎了口氣。

“師父,您是不是耳背啊,不是六百!六十六,是一百!一百六十六!”

黎九川:!!!

黎九川瞳孔巨震,不敢置信地張口,震驚到聲音都發不出,緊盯着江月白求證,她确定沒騙人?

編瞎話也編不到這麽誇張唬人的地步吧?

一百六十六,她娘趙拂衣都還沒結嬰呢,她就化神巅峰圓滿了?

這未免也太驚悚了!

他真能跟……生出這麽厲害的女兒來嗎?

他黎氏祖墳不是冒青煙,是冒火了吧!

江月白被自家師父的表情逗笑,“師父您眼珠子要掉出來的,你放心,我沒騙您,而且我是您一手帶大的,我前世有那番成就,也要多虧了您。”

黎九川艱難地合上下巴,被江月白這話哄得心花怒放,這麽厲害的閨女,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肯定教不出來。

不過……

黎九川雙眼一眯,試探道,“那你一百六十六的時候,我是什麽修爲?”

江月白表情一僵,眼神閃躲摸鼻子,咕哝道,“元後。”

“什麽?”

“元後……”

黎九川面色一僵,心情突然抑郁了,但也想明白了,肯定是他太沒用,才把自己的閨女給‘害’死了!

是啊,他才元後,自己閨女遇難,他根本救不了啊。

他這個爹,太失敗了!

幸好,天道眷顧,閨女又回來了,今生他定要百倍萬倍的努力,再也不讓任何人傷害他閨女!

黎九川突然堅定慈愛的目光,叫江月白心裏一毛,這會才意識到,她是不是讓師父‘誤解’了什麽。

這可怎麽辦,現在說實話會不會打擊到師父?會不會讓他們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感情破碎?

算了,将錯就錯吧!

反正這事她隻要不說,也沒人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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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3章 景山

兩個半月,江月白總算是徹底修成《五行歸真功》,吃得好,睡得好,還有靈石輔助修煉,江月白也順利突破到練氣四層。

她找自家師父要了五塊對應五行的中品靈石握在手中,給溶洞深處的牆壁上注入自己的五行靈氣,終于将最深處的洞府打開。

裏面還是跟原來一樣,江月白第一時間帶着自家師父到洞府角落,找到那堆蓮台報廢品。

黎九川心裏五味雜陳,想他本命法寶破碎後,在宗門藏了近三百年,虛度光陰,自怨自艾,卻不知能夠救他的東西就在相距不遠的地方。

如果他當初沒有放棄希望,而是選擇沿着五味山人的足迹找一遍,是不是早就能找到此處?

黎九川不勝唏噓。

“師父,拿了東西咱們就去白水域孔方城,找謝氏的謝天寶,他如今是地靈界最好的煉器師,定能幫您修好本命法寶。”

黎九川點點頭,“嗯,此事還需知會太上長老,我們得快些辦完這些事,好讓你能趕上天衍宗明年開山門招收新弟子。”

跟以前一樣,江月白拿了洞府石桌上那塊能夠錘煉神識,并且留有《五行歸真功》全本的迷宮玉簡,按照前世的做法,留下一些下品靈石和法器,以待後人來取。

石桌内陷,江月白收了五味山人的八陣盤,又讓自家師父把内部洞府原樣封好。

牆上的陣法是正常打開的,後面會慢慢的重新恢複。

江月白抱着當歸,跟師父一起前往距離較近的朝天域,在那裏乘坐上古傳送陣,直接到達孔方城外。

入城審查時,江月白沒有身份令牌,黎九川可以擔保,問到名字,黎九川才想起來問江月白。

“你之前,叫什麽?”

江月白眼珠子動了動,心虛道,“望舒,您給我起的。”

黎九川點頭,“望舒,黎望舒,不錯。”

江月白:…………

算了,自家師父開心就好。

不過看到黎九川讓城門守衛給令牌上刻‘黎望舒’三個字時,江月白趕忙拉住黎九川的袖子,語氣堅定。

“我叫江月白,望舒是道号,寫江月白!”

黎九川眼神一暗,想到可能是前世因爲他的疏忽,這孩子有心結,不肯叫爹就算了,連前世的名字也不想要。

一陣内疚湧上心頭,黎九川慈愛地揉揉江月白的腦袋,“好,就依你,叫江月白。”

拿到身份令牌,江月白長吐一口氣,差點自己都不是自己了,好險。

孔方城繁華依舊,此時還能看到許多異人奴隸,江月白忽然想到沈懷希,此時他也不知道在哪。

這一次如果可以,也要讓他早早脫離青囊子的掌控,好好做一回天衍宗的弟子,這也一直都是沈懷希的遺憾。

想到自己還能幫其他人彌補遺憾,江月白就感覺特别的開心,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一路朝城中心的山海樓總店走去,快到的時候,江月白懷中的當歸耳朵動了動,朝街邊一個陰暗的小巷子望去。

“……就憑你家臭賣貨的,也想跟我們修仙家族的弟子平起平坐,做夢!給我打!”

江月白頓住腳步,黎九川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神識一掃,頓時露出焦急神色。

“是謝家的孩子在被一群方家的孩子圍攻,你且等在這裏。”

有求于謝氏,見到謝家孩子被欺負,黎九川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衣角突然被江月白扯住,“師父,小孩子的事情大人若是出面,性質就變了,您在這裏等着,還是我去吧。”

說完,江月白抱着當歸,快步走進漆黑的小巷子。

果不其然,江月白看見此時還不到六歲的謝景山蜷縮在地上,雙眼緊閉抱着腦袋,被兩個七八歲的孩子圍攻,那兩個大孩子都有練氣三層的修爲了。

旁邊還站着一個身穿華服的小公子,還未入道沒有修爲,小小年紀就一臉刻薄陰鸷。

三個人身上都有方氏的家徽,很好辨認。

那個小公子就是方明逸,跟陸南枝定親的那個混球。

方明逸從小就喜歡欺負謝景山,在謝景山六歲離開孔方城之前,經常帶人圍攻謝景山。

這些事情,謝景山曾經輕描淡寫的跟她提過。

謝景山打小就知道,他們謝家在孔方城中根基不牢,心疼祖父創下的家業,所以即便被方明逸欺負了,也都是自己躲在外面,偷偷把身上傷都治好了,才高高興興的回家。

就怕因爲他,讓他祖父和方氏對上,最後害了謝氏。

所以那時候陸南枝總是跟她說,别看謝景山大大咧咧的,其實他的心很細,也很懂人情世故,尤其是懂得照顧别人的情緒,體會别人的難處。

此刻謝景山就硬忍着,默默承受那些拳腳,一點也不知道反擊。

“窩囊廢!”

江月白恨鐵不成鋼地罵了聲,放下當歸快步沖上前去,先奔起一腳,從背後将方明逸個小王八蛋一腳踹到對面牆上去。

砰!

牆體裂開,方明逸猝不及防,一下砸在謝景山面前,疼得五官皺在一起,在場所有人都懵了。

等方明逸呲牙咧嘴的爬起來,看到江月白時,啐出一口血,怒不可遏。

“你個賤人竟敢打我,殺了她,給我殺了她!!”

方明逸怒吼着,兩個正在揍謝景山的大孩子立刻反應過來,抄起地上的木棍就朝江月白打過去。

江月白冷笑一聲,親自迎了上去。

令人牙酸的斷骨聲伴随着慘叫響徹小巷内外,站在外面的黎九川嘴角一咧,心想他這閨女下手是真狠啊,招招斷骨,卻又不傷要害,就是個疼。

練氣三層在她面前完全不夠看,她連法術都用不上。

發現周圍有修士被巷子裏的動靜吸引,黎九川假裝咳嗽,悄悄在巷口布下隔音陣。

巷子裏,抱着頭不敢睜眼的謝景山聽到聲音,睜開眼就看到一個青衣小姑娘,身法靈動,出招狠辣,三下五除二就把兩個又高又壯的大小孩給撂倒在地。

謝景山鼻青臉腫的眯着眼,隻覺這個青衣小姑娘渾身發光,好像天神下凡,叫他看呆了。

放翻兩個大孩子之後,江月白黑着臉,一步步靠近方明逸,吓得方明逸手腳并用地往後縮,一直縮到牆角。

“你别過來啊,我可是方氏的嫡系弟子,你敢動我,我方氏上下滅你滿門!”

一隻秀氣的腳踩在方明逸肩上,方明逸渾身一抖,竟被吓尿了。

噗嗤~

江月白嗤笑一聲,腳下不斷用力,方明逸的肩骨一點點承受着加強的力道,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放開我啊啊啊!!”

方明逸疼得哇哇大叫,江月白就那麽踩着他,躬身靠過去,臉上蒙着一片陰影,如同小閻王一樣,讓方明逸痛哭流涕,抖如篩糠。

咔!

“啊啊啊!!!”

方明逸的肩骨硬生生被江月白踩斷,她哼笑着道,“賤骨頭就是脆啊,姑奶奶我還沒用力呢。”

緊接着,江月白一拳砸在方明逸臉上,方明逸悶哼一聲,鮮血帶着斷牙,噴在謝景山面前,吓得謝景山一抖。

方明逸昏迷倒地,江月白站直身體,甩着手腕看向謝景山。

謝景山衣衫破爛,滿頭是草,眼睛腫成一條縫,流着鼻血滿臉呆滞,看着又傻又可憐。

江月白苦笑一聲,當年她和謝景山山門前初見,她滿身血污狼狽不堪,而謝景山身穿華服,幹淨又貴氣。

這次,倒是反過來了。

江月白什麽也沒說,走到昏迷的方明逸面前,熟練地施展治療法術以及淨塵術,幫方明逸和他兩個手下治好傷,身上的腳印也抹去。

謝景山看到她的動作,扶着牆站起來,用袖子抹掉鼻血不解問道,“你打完人怎麽還要給他們治好的?”

江月白站起來一攤手,“誰看到我打他們了,有證據嗎?”

謝景山噎住,旋即眼睛越睜越大,竟然還能這樣?!

“今天有事,不然定要讓他們清醒過來,再打斷骨頭一次,再治好,如此反複三次,方解心頭之恨!”

江月白惡狠狠的話驚呆了謝景山,他一點也沒覺得江月白小小年紀手段狠辣,隻覺得……她好帥!

“走吧,我送你回家。”

江月白去扶謝景山,謝景山突然後退一步,不好意思的笑道,“看你治療術那麽好,你也幫我治好呗,我不想讓我爹和祖父擔心。”

江月白哼笑一聲,斷然拒絕。

“你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就去找長輩,自己默默承受一點也不英勇,那是傻!是蠢!是無能!你祖父在外面辛辛苦苦爲謝氏争光,結果謝氏的臉全都被你在這裏丢盡。”

“你以爲你默默承受了,這群兔崽子就不會背後嘲笑你們謝氏嗎?就是因爲你立不起來,他們才一直瞧不起謝氏,瞧不起你祖父!現在,你就給我頂着這副慘樣,回家!”

謝景山渾身一抖,感覺被江月白完全壓制,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就這麽被她強行扯着從巷子裏出來。

“等等,你怎麽知道我家的事情,你到底是誰啊?”

巷子外,黎九川正跟一個路過的挑夫買發簪和頭花,付完靈石,一扭頭就看到自家閨女怒氣沖沖地扯着謝家臭小子朝山海樓走去,當歸喵嗚喵嗚地跟在後面保護。

黎九川的眼,敏銳地眯起來,這個謝家小子,跟自家閨女前世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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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2-8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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