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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無罪] 劍王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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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們本來屬於我

  當齊帝在看著蘇秦離開的車輦而心神震動之時,燕齊聯軍的連營另外一頭,燕軍的中軍大營裡,燕軍此時的最高將領鐘公冶無缺也正憂心忡忡。

  他的案上放著從燕境以最快的速度傳遞而來的一則軍情。

  這軍情顯示,丁寧離開了膠東郡,進入了燕境。

  其實此時關中刺殺徐福失敗的消息還沒有傳來,所以對於此時的燕齊聯軍而言,最大的變數只在丁寧和盤踞在膠東郡的力量,在此時燕齊聯軍這些高階將領的心中,鄭袖和元武根本就是必敗之局。

  為了遏制丁寧,大燕王朝也早有準備。

  此時他在白羊洞的師兄張儀,是大燕的鎮國侯。

  大燕王朝留在燕境內的軍隊,有一半在張儀的封地內。

  名義是接受張儀的調遣,安定燕境,然而實則是幽禁張儀,令丁寧的行事有所忌憚。

  若丁寧離開膠東郡進入燕境,那應該很快就去張儀的封地中術郡,然而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根本沒有發現丁寧出現在中術郡的跡象。

  那他到底去了哪裡?

  ……

  沒有人預料得到,丁寧在距離大燕王朝中術郡很遠的另外一個郡,五羊郡。

  當長夜過去,深秋的清晨裡,丁寧和一行人的身影,出現在了五羊郡轄屬的一個小縣富陽。

  在距離富陽城南十里,有一片山林。

  山林不見有山道,但是隨著丁寧的穿行,某處林間卻是莫名的出現了一道石門。

  丁寧似乎根本就沒有去看這道石門上的文字和符文,只是筆直的穿過石門,繼續往前。

  然後他隨意的踢倒了幾塊山林中的石碑。

  他眼前的景物驟然有了巨大的改變。

  那些充斥眼前的茂密山林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數十座古樸的道殿。

  「站住!來者何人?」

  數聲驚怒交加的厲叱聲響了起來。

  數十道身影瞬間從那些古樸道殿中電射而出,落在丁寧身前的道前各處,都是一名名的女修。

  這是燕真水宮。

  一處隱修之地,只收女徒,類似某些道庵,本身便幾乎沒有弟子在外走動,即便是此時燕、齊聯軍和秦交戰,這真水宮也只是避世不出,不參與這種紛爭。

  然而這今日裡絕密的護山法陣卻像是直接被人知曉了關閉之法一般,直接全部關閉,這如何不令內裡的修行者心驚?

  一片令符從丁寧的手中飛出,穿過其中大多數道身影,落在一名中年女子的身前。

  這名中年女修頓時駭然:「天下劍首令,你是那丁寧?」

  丁寧頷首為禮,並不多言。

  「在下慕從彤……」這名中年女修強忍著震駭,看著丁寧,一時說了自己名字,卻是說不出第二句話。

  「我想你們都跟我走。」

  丁寧卻是極為簡單,就看著她平靜的說了這一句。

  一片驚呼聲和倒吸冷氣聲響起。

  這名中年女修難以置信的看著丁寧,頓了數息的時間,道:「我真水宮只是隱世之地。」

  「我知道。」丁寧點了點頭。

  他這樣簡單的回應,讓這名中年女修和所有真水宮的這些女修都莫名的憤怒起來。

  「為什麼?」慕從彤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身體,看著丁寧,「我聽聞巴山劍場天下劍首令人折服的不只是劍技,而是行事都按規矩和道理。我只想問一句,您有什麼理由,就要讓我們全部跟您走?」

  丁寧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他只是安靜的開始報出一個個名字:「慕從彤、樂菱、陸紫陌、牧雲鏡、趙果」

  他每報出一個名字,都有人的身體迅速僵硬起來。

  他報了很久的名字,然後才停了下來,接著說道:「我讓你們都跟我走,是因為你們本身便是我從秦境帶出來的人,我要帶你們回去。」

  一片死寂。

  所有這些真水宮的修行者看著他,不敢相信聽到的這句話。

  但是慕從彤和一些宮中相應年紀較大的修行者,卻都開始有些明白,雙手都開始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早在巴山劍場領軍和韓趙魏三朝征戰時,我們就也已經在楚燕齊有所安排。」

  丁寧看著這些情緒已經失控的修行者們,繼續緩慢而清晰的說了下去:「現在你們也已經知道,楚趙香妃和她身邊的一些修行者,本身也是我們巴山劍場的人。而在燕,鄭袖以昔日膠東郡的力量,下了很驚人的一步棋,她用了膠東郡很大的資源,讓仙符宗的某位並不一定能夠成為宗主的人,最終成為了仙符宗宗主。」

  「所以仙符宗即便強大到這種程度,還是欠了她許多人情必須還。」

  「至於我,當年幫真水宮擋了一劫,之後便在這裡教了一些學生,後來又將在秦境和韓趙魏三境之中一些無法生存的不幸女子送到了這裡,讓真水宮教導她們修行。」

  「仙符宗師她的棋,但真水宮卻是我的,我曾經和你們之中的一些人說過,當時機一至,我會需要你們的説明。」

  宗殿裡面,一直供奉著的那名無名祖師,竟然就是當年的天下劍首?

  慕從彤已經隱隱知道這應該就是答案,然而她心裡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如何能夠證明?」

  「我教你們的真水劍,便是也教給夜策冷的劍經,只是她有天一生水,便自有其它心得,生出了不同的變化。」

  丁寧有些感慨的輕聲說了這一句。

  這時慕從彤等人才注意到他身後站立著的那名白裙女子。

  當這些真水宮的修行者看向這名白裙女子時,這名女子沒有看她們,只是抬頭看了天空一眼。

  有許多銀色的雨線就在此時落下。

  淅淅瀝瀝,淋濕了這些真水宮修行者的心房。

  有哭聲響了起來。

  慕從彤等大多數人卻瞬時跪拜下去,心境激動到聲音都不斷震顫,「參見恩公。」

  「為何只有女子不收男徒?」

  夜策冷卻是葷素不忌,取笑問道:「這難道是你獨特的怪癖?」

  丁寧轉頭,輕聲回應了四個字。

  夜策冷的笑意頓時消失,眉頭微挑。

  原來在很多年前,不同的性情便有了不同的選擇。

  都是來自幽王朝的東西,但是鄭袖的許久謀劃,是選擇成就了幽浮大艦,而他那時所做的選擇,就是想要盡可能在修行者的世界裡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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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9 02:08: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 倉促

  天空裡有龍吟,留下幽黑的痕跡。

  許多山峰的瞭望臺上開始燃起狼煙。

  成功或者失敗的消息,不需要多少文字的描繪,依靠一些簡單的煙氣或者光焰的傳遞,就能達到比異獸飛翔還更快的傳遞速度。

  進入燕境的丁寧終於有了確切的行蹤,從那些膠東郡騰蛇留下的痕跡,可以判斷出來他此時的確已經在朝著中術郡前行。

  張儀被困在中術侯府裡。

  這段時間對他而言其實並不算煎熬。

  他和蘇秦截然不同的地方在於,蘇秦始終認為自己是能夠決定天下走勢的大人物,而他即便擁有了很強的力量,卻始終潛意識裡覺得自己是個小人物。

  這種有禮貌的軟禁,對於他而言正好是清淨的閉關期。

  他有著那篇來自巫神首的重要功法要修行,他這種平和的態度,使得他在符道和真元、感知等諸多方面的根基紮得越來越穩固,越來越好。

  有時候對於修行者而言,進階慢其實並不一定是壞事,自然的循序漸進,反而是一種一般人無法達到的狀態。

  當天空裡開始出現膠東郡騰蛇飛過的痕跡,張儀即便足不出戶,但也已經感覺到了侯府周圍的那些修行者和軍隊的異樣,他便很自然的知道是丁寧要來了。

  他太過相信丁寧,知道丁寧一定會把自己順利的帶走,但是許久未見的即將重逢,還是讓他不可遏制的激動起來。

  只是他沒有想到,還有一個和他很親近的人,卻是在丁寧之前先到了。

  這是一名看似很普通的老人。

  然而不管是在現在還是在過去,他始終都是除了燕帝之外,在整個大燕王朝而言最重要的存在。

  這名老人便是仙符宗宗主。

  引著這名老人前來的,也是一名年邁的老人,就是當天領皇命而來,封賞張儀的官員姬清。

  他在朝中是令人畏懼的權臣,然而在仙符宗宗主的面前,也很自然的保持著謙恭。

  他很快退去,讓仙符宗宗主和張儀獨處。

  「你真的很讓我吃驚。」

  看著整個人已經起了很大變化的張儀,仙符宗宗主也忍不住有些驚嘆。

  「他們希望我來,是想要我阻止丁寧接你回去。」然後他接著說道。

  張儀吃了一驚,「宗主…」

  「這是他們的意見,不能代表我的想法…」這名老人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軍方不會甘心,但我的想法又豈會隨他們的意願?若是丁寧能夠帶來足夠震懾軍方的力量,我自然不可能強架樑。」

  「宗主。」張儀驟然感動了起來。

  「我當年選擇你,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你榮辱不驚,而且真正的善良,就如方才的姬清,他代替燕帝賜了你侯位,然而這侯位現今卻成了軟禁你的枷鎖,將你玩弄在股掌之中,你方才見了他,卻並不生氣。」

  這名老人擺了擺手,示意張儀不用說什麼,讓他繼續安心聽下去:「即來之則安之,你心靜,自然適合修行符道,不驕不奢,總是能看見自己的不足,所以你一直在進步。」

  「有些事情你年歲漸長,自然會懂,然而現今之形勢,又有何人有足夠的時間?」

  「自你成為我真傳弟子的那一天起,不只是我,宗門裡那幾名長老,便都已默許你便是仙符宗下一代宗主。」

  ……

  「什麼?」

  雖然已經被這名老人兩次提醒稍安勿躁,然而聽到這句話,張儀卻還是忍不住大吃了一驚,猛然抬頭。

  「樂毅的黃天道符原本就是本門最重要的一道力量,他很自然的和你成了至交,這對於本宗而言是極大的幸事。」這名老人看著震驚的張儀,道:「我會交待他和你一起走。」

  說完這句,這名老人沒有說話,將一塊紫色的玉牌遞到了張儀的手裡。

  然而這卻比任何話語都有力,讓張儀震驚的手都僵著,不知如何自處。

  這是仙符宗掌教令符。

  只要是忠於仙符宗,認為自己還是仙符宗弟子的人,便見這符如見宗主。

  「這不只是一枚單純的令符,不只是象徵。」

  老人溫和的看著張儀,道:「上面還有我仙符宗的一道真符,只有宗主傳承。」

  這便是真正的傳繼宗主之位。

  「如何…能…如此…」張儀用了全身的力量,才勉強說出了不完整的一句。

  「除非你不想認是我仙符宗弟子。」

  老人不再和張儀說什麼,他深深的看著這名自己最為喜愛的學生一眼,然後便走出了張儀所在的這間靜室,走出被重兵包圍著的這座侯府。

  在登上外面等候的馬車時,他輕嘆了一聲。

  這的確有些倉促。

  然而他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

  張儀無法出這座侯府。

  他在侯府裡看著這名老人的背影和離開的馬車。

  他莫名的想哭。

  不知為何,他覺得這名老人的背影和當年他老師薛忘虛的背影沒有什麼差別。

  「宗主和你談了什麼?」

  樂毅的身影在他的身旁出現。

  張儀不知如何回答,給他看了一眼緊握在手中的掌教令符。

  「宗主他…」

  樂毅在看清他手中令符的瞬間便驚呆了,在下一瞬間,他的眼睛裡震驚的光芒卻更濃。

  「這上面…」

  「怎麼了?」

  「這上面有一半的符文,便是我所修的黃天道符。」

  「有一半是你所修的黃天道符?」

  張儀無法理解,但是也隱約覺得這內裡必有秘密,他和樂毅返回了平日修行的靜室。

  但無論是看出了上面有一半是黃天道符符文的樂毅,還是他,卻都毫無頭緒,只是感覺黃天道符和其餘的符文一團雜亂的交合在了一起。

  「有一個人一定能看出點什麼,他應該很快就要到了。」

  張儀沒有再去花很多的力氣去參悟,而是對樂毅說了這一句。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一陣異樣的風已經捲動了他這侯府外那些軍營裡的旗幟。

  中術郡的天空裡,已經隱隱約約出現了數條蛟龍的影跡。

  年邁的大燕權臣姬清的車輦還未駛離這侯府多遠,見到這天空裡數條蛟龍的影跡,他的車輦便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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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9 02:0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 讓我們看到

  丁寧來了。

  天下劍首來了。

  只是他帶來的是什麼,最終會產生所有的結果,卻沒有人知道。

  所以所有抬首看天,看著那數條蛟龍在高空中飛行帶起來的影跡的燕人,包括這名已經很老的燕王朝權臣,都沒有辦法不緊張。

  只是對於這名燕王朝的老人而言,這些騰蛇畢竟載重能力有限,從這空中而來,勢必不可能帶很多人。

  不可能帶一支軍隊,那就可以談一談。

  姬清發出了一聲含混的聲音。

  車輦重新返回侯府。

  中術郡上空烏雲漸濃,伴隨著雷鳴,山林中所有的鳥獸感知著高空傳來的氣息,恐懼得渾身顫抖。

  高空往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包裹著中術侯府的諸多軍營,密密麻麻的軍士和大型符器。

  但是就像名畫師要繪製一副濃墨重彩的畫卷,根本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只是一揮而就,數條龐大的蛟龍在無數驚駭的目光裡,直接從雲層裡鑽出,帶著一種恐怖的氣勢,直接如隕石墜落般直降在中術侯府深處。

  狂風帶著微腥的水汽,從中術侯府的中心往外席捲,將一種涼沁沁的意味傳遞在中術侯府之外那些軍士和修行者的身上。

  自古都是先禮後兵。

  姬清的時間掌握得非常好。

  當這幾條騰蛇降落在中術侯府之時,他的車輦也已經停在了張儀所在的那一進院落門外。

  他的車輦停在這一頭,膠東郡的騰蛇落在另外一頭,中間就隔著張儀書房所在的這一進院落。

  烏雲在那一頭翻滾,將那些院落迅速薰染得如同濃霧深鎖的山谷。

  帶著點烏黑色澤的水汽,像一個個浪頭一樣拍打在這名大燕老臣的身上。

  這名大燕老臣衣袍盡濕,但是他卻反而漸漸的挺直了腰桿,對著前方作揖行了一禮,道:「見過先生。」

  他的前方,張儀和樂毅已經走了出來,但是他這不是在對著張儀等人行禮。

  浪潮般的黑色水汽裡,已然走出一道身影。

  張儀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這是他熟悉的身影。

  不管現在被賦予了何等的身份,在他的心中,這依舊是他熟悉的小師弟。

  他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

  丁寧從濃厚的水汽裡走了出來。

  他看著哽咽的張儀,先對姬清微躬身回禮,然後對著張儀行禮,平靜道:「師兄。」

  聽著這一聲師兄,張儀的眼睛更是模糊,但是他心中更加確定,不管身份如何,小師弟就是小師弟,從來沒有變過。

  「走。」

  這次丁寧沒有訓斥張儀婆婆媽媽,只是異常簡單的說了兩個字。

  「不能走。」姬清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丁寧已經轉過了身去,等著張儀跟上,此時聽著姬清的聲音,甚至沒有回應。

  「天下皆知,巴山劍場和元武鄭袖不同,便是因為有信必守,有諾必踐,而且講理。」姬清厲聲道:「您要將張儀帶走,必須先有理。」

  丁寧沒有轉身,道:「你覺得我無理?」

  姬清沉聲道:「張儀已受封鎮國侯,既然他受了,便必須遵皇命,他如此重要人物,要離燕也必須得帝王准允。」

  丁寧平靜的反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燕帝不准他跟我走,不准他離開燕境?」

  姬清頓時一滯。

  「不要和我講你們的道理,也不要用以前的巴山劍場來衡量我和此時的巴山劍場。」丁寧平靜的聲音再度響起,「巴山劍場也會變,現在巴山劍場依舊講道理,但講的是我們認為的理。你也不用和我講燕帝對於他委以重任,暫不許他離燕的說法。他雖是我師兄,但我之上尚有李道機師叔,我李道機師叔都還未准允他接受大燕王朝的侯位,他身為白羊洞弟子,又如何便能接你們大燕王朝的封賞?」

  聽到這句話,姬清還未回答,張儀卻是一怔,自然羞愧的垂首,道:「師弟所言極是。」

  姬清完全沒有想到丁寧竟會用這種說辭,一時之間竟找不出反駁之理。

  「這裡重兵雲集,比燕皇宮的力量還足,想必你們皇帝陛下也不會停留在皇宮,也會在這邊的軍營裡。」丁寧接著平靜說道,「這終究是你們對我和巴山劍場不放心,如果他想要聽我說什麼,就不應該是你來和我說話,而是要他親自來聽我說話。」姬清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道:「對先生您和巴山劍場的不放心,終究在於您是秦人,所以哪怕您承諾了什麼,我們終究還是會無法放心。所以其實讓張儀留在這裡,我們以貴賓之禮相待,對於我們雙反而言,是很好的選擇。」

  「對於你們而言是很好的選擇,對於我而言不是。我從來不會接受要脅,而且最為關鍵的是,你們認為這是很好的選擇,是因為你們覺得即便是我來了,你們也有阻止我帶走他的能力。」丁寧搖了搖頭,說道。

  姬清沒有否認,緩緩的說道,「這是事實。」

  「你們想的太簡單。」丁寧微嘲的笑了笑。

  姬清挑起了眉頭,一種強烈的震驚感覺,讓他的氣血有點不暢,讓他有種暈眩之感。這種感覺在於丁寧的自信,在於他知道丁寧這樣身份的人根本不屑於說假話。

  「如果有,就讓我們看到。」他深深的呼吸著,然後對著丁寧說了這一句。

  丁寧沒有回應他這句話。

  他面前由那些騰蛇身上氣息激蕩而產生的水霧,卻是突然被烈日灼燒般,一塊塊的缺失。

  然而沒有任何熱烈的溫度。

  反而有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幽冷從中透了出來。

  連那幾條偶爾在發出嘶吼的騰蛇都感到了恐懼,和先前中術郡那些因為它們到來而畏懼的獸類一樣,身體開始顫抖。

  姬清的瞳孔開始收縮。

  許多在外面高臺上,甚至憑藉自身的力量懸浮在空中觀望的觀望者們,瞳孔也開始劇烈的收縮。

  有一百餘人的身影,隨著水霧的消失,整齊的從丁寧的身後走了出來。

  這些人光憑走路的姿勢,就足以讓人判斷出來是真正的軍人。

  走在最前的將領是向焰。

  而他身後的這些軍士都是修行者,修為也相差無幾,所以很容易讓人判斷出來,這近百名軍士,是楚金戈軍的一部分。

  金戈軍原本便是楚王朝昔日最強的軍隊,在陽山郡一戰中也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然而此時,讓這些燕人呼吸困難的,卻是這些金戈軍身上的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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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0 00:43: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們憑什麼

  這些鎧甲的外觀很古樸,看上去很大,使得穿戴者這些鎧甲的軍士都顯得分外高大、魁梧。

  這和崇尚纖痩靈巧的楚式戰甲截然不同。

  鎧甲是用某種精金打造,表面卻是天然的凹凸不平,就像是某種龍鱗。

  其色澤幽黑深邃到了極點,有種分外寒冷的氣息從鎧甲上不斷的散發出來。

  無論是鎧甲的表面,還是鎧甲的內裡,和這些軍士的血肉之軀之間,有一層光華像晶瑩的水波在不斷的流轉。所以即便身穿著這樣顯得很大的鎧甲,都不會給人空蕩亂晃之感。

  這些金戈軍軍士跟隨著向焰,走到了丁寧的身後,明明和此時的姬清已經相距很近,然而卻因為身上深邃到極點的幽黑光澤和水光的襯托,卻讓人產生一種離的很遠,甚至站在深淵之中往外看的感覺。

  姬清的雙手不斷的握緊,手上的指甲刺入了掌心的肉裡。

  他的額頭上又驟然多了幾條皺紋。

  「是幽冥戰甲?」

  他用一種不確定,但有些空虛的語氣,對著丁寧問道。

  丁寧依舊沒有轉身,只是平靜的說道:「若不是幽冥戰甲,我給你看什麼?」

  姬清已經很老,老的意思是,即便沒有什麼意外,也已經無限接近於死亡。所以像他這種人,對於死亡就已經沒有太多的畏懼。老還有一層意思是,他經歷大風大浪的時間很久,已經見多了足夠多的場面。

  然而此時,丁寧的聲音傳入他的耳廓,還是讓他的腦海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當丁寧之前轉身時,這中術侯府之外已經有無數兵馬動了,有無數的雜聲,然而此時,卻是一片死寂。

  很多人甚至早就在心中確定了答案。

  除了當年幽王座下幽冥軍的幽冥戰甲,還有什麼鎧甲能夠給人如此心悸的深寒意味,宛若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氣息?

  「修行者世界的典籍裡,多的便是對幽冥戰甲的記載。」

  丁寧的聲音再度響起,伴隨著他聲音的響起,還有一聲清脆的劍鳴破空聲。

  他伸指彈出了一道劍氣。

  這道劍氣被他筆直的彈向天空,然後筆直的墜落了下來,落在為首的向焰的身上。

  劍氣落在鎧甲表面,有一層幽黑的光暈在鎧甲上散發出來,就如同有五六團黑雲團團的迸發,層疊翻滾,然而任何衝擊聲都沒有響起。

  向焰的身體沒有任何的震動。

  這一道劍氣就從鎧甲表面彈落,落在地面上,嗤的一聲,刺出一個深洞。

  此時這中術侯府內外,多的便是強大的修行者。

  這些修行者誰都可以看出丁寧此時隨手彈出的這一道劍氣的威力.

  所以他們更能明白丁寧此時這一劍是要向他們證明什麼。

  「怎麼可能?」

  姬清從大腦短暫空白的狀態之中恢復過來,他無法理解的看著丁寧,「天下誰都知道你得到了幽帝的諸多秘密,就像是得到了他的真傳,然而若是你早就知道煉製幽冥鎧甲的方法,為何當年巴山劍場征戰韓、趙、魏三朝時不用?」

  丁寧理解他的不解。

  若是當年巴山劍場領軍時就有這樣的鎧甲,有些戰役便可以少死不知道多少人。

  但是答案其實也很簡單。

  「當年真正的膠東郡不在我手裡,未有足夠煉器材料。」丁寧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說道:「而且煉製這幽冥鎧甲,本身需要有一批修煉獨特真水功法的人配合。當年雖有安排,但那些人還未長成,並未有那樣的修行境界。」

  這解釋足夠清晰,即便是此時反應已然遲鈍的姬清都聽得足夠明白。

  他看著丁寧的背影,無法說出話來。

  「當年我未有防鄭袖之心,不管她是有意無意,她終究從我這得了不少幽帝的傳承,時至今日,若說當年幽帝的修行功法、法器,能夠對今日之天下還能造成影響的東西,她雖然知曉得不完全,但至少我所知的東西,她也得了一半。」丁寧沒有轉身,接著說道。

  他的聲音清晰的傳了出去,因為他不只是想要姬清一個人聽到。

  「擁有數百幽冥鎧甲,便足以護住我讓我和一些修行者殺入燕、楚皇宮,再多軍隊亦然無用。所以你們根本沒有留我師兄和我談的權利,然而我擁有這樣的力量,卻還不敢如此簡單粗暴的直接殺入長陵皇宮,去面對鄭袖和元武,你們想想是什麼原因?」

  「是因為我覺得我現在擁有的這些力量對付他們還不足。」

  「連我都認為他們手上一定還會有並未露面的強大力量,連我都不敢直接殺入長陵,你們憑什麼覺得,燕齊聯軍就足以滅秦?」

  「在我表示反對意見之前,你們便已經迫不及待出兵,而且想以我師兄為人質,讓我不要輕舉妄動。只是因為你們擔心我是秦人,然而你們不曾想過,我若是反對,卻不是擔心你們能勝,而是擔心你們根本勝不了。」

  丁寧的聲音在這侯府裡不斷的回蕩。

  沒有任何的燕人回應。

  他也並不想和任何的燕人辯駁,只是想簡單的陳述自己的觀點。

  至於信或是不信,那根本不是他在意的事情。

  他只是要帶走張儀。

  所以說完這些話,他便不再停留,開始動步,走向那些騰蛇。

  張儀和樂毅跟了上去。

  向焰的金戈軍最後返回騰蛇產生的黑霧裡。

  當騰蛇即將騰空的一剎那,卻是有一名少女的身影衝入了這間院落。

  「張儀,我和你們一起走!」

  這名少女是慕容小意。

  張儀看著這名衝來的少女身影,有點猶豫的張了張口。

  「不要婆婆媽媽。」這個時候丁寧和在長陵的時候一樣,訓斥了他一聲。

  張儀便有些羞慚的垂了垂首,不再說話,只是衝著慕容小意點頭。

  騰蛇騰空,烏雲拔地而起,漸漸不再籠罩中術郡,距離囤紮在中術郡的所有燕軍軍士和修行者越來越遠。

  然而這些目送著這些騰蛇離開的軍士和修行者,心中的烏雲和不詳預感,卻是越來越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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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評價

  田野上空偶有流星般的劍光掠過。

  天空之中不斷墜落著箭矢和流火,破碎的鎧甲和屍首,崩碎的巨型符器,發狂亂奔中死去的巨獸不停的錘擊著大地。

  昔日肥沃的農田早已經被戰火覆蓋,變成流淌著各種東西的泥沼。

  在經過了極為短暫的休整之後,燕齊聯軍從中山郡開始,對關中發動了開戰以來最猛烈的進攻。

  每一日都有城池變成血肉的磨盤,都有數以萬計的軍士戰死。

  燕齊聯軍推進的速度極為驚人,只是花了數日的時間,關中便有十餘座城池失守。

  這種剛猛無儔的進攻自然要付出數倍於敵方的傷亡。

  在一些不懂戰事的尋常百姓或是文官小吏看來,燕齊聯軍一是本身擁有著數倍於秦軍主力的軍隊和修行者,即便採用這種戰法,也足以將大秦王朝的主力軍隊逐一耗盡,另外一點原因,則是因為冬季將近,氣候的原因,要讓燕齊聯軍在寒冬到來之前,取得階段性的巨大勝利。能破整個關中,便可直逼長陵,失了糧倉、軍械出產,再加上重要城池全部被割據,整個大秦王朝便已經名存實亡。

  然而燕、齊聯軍所有的高階將領都很清楚真正的原因。

  這樣不惜損耗的猛烈進攻,源自於對徐福那場失敗的刺殺。

  徐福那六百童男童女的龐大劍陣,不只是對修行者,對軍隊同樣也是巨大的災難。

  這樣的力量,在某些相持的階段,便足以決定某場關鍵戰爭的勝利。

  所以在那之前,燕齊聯軍必須盡可能的消滅大秦王朝的主力軍隊。

  除了這點原因之外,還有一點原因只有極少數的最高階將領才知道。

  鄭袖建立在關中的那些秘密工坊空了。

  這些秘密工坊只是建立了半年左右的時間,但最關鍵在於,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在這些秘密工坊裡完成了什麼。

  就在刺殺徐福未遂的那夜,鄭袖去了那些秘密工坊。

  接著這些從未往外運送過任何東西的秘密工坊,就開始像搬遷庫房一樣,大量「出貨」。

  依舊沒有人知道這些「貨物」是什麼。

  因為按照可靠軍情,這些「貨物」直接被運上了徐福的幽浮艦隊。

  接著幽浮艦隊就消失。

  現在早就已經不是大齊王朝和秦聯手滅楚的時候,幽浮艦隊上再無大齊王朝的修行者,所以根本沒有人知道幽浮艦隊會去哪裡。

  沒有人確定,便意味著它可能出現在突然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

  對於這些知情的燕齊聯軍高階將領而言,只有盡可能快的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才能確保這場戰爭的勝利。

  在關中戰火最烈之時,一名和長陵闊別已久的年輕人,回到了長陵。

  蘇秦行走在長陵。

  他先到了梧桐落,再到了墨園。

  梧桐落那條陋巷似乎依舊,墨園已經有些荒廢,只是即便如此,他都遇到了一些前來瞻仰的年輕修行者。

  尤其對於一些剛剛到長陵的年輕修行者而言,這些地方都似乎成為了必到的觀光地。

  他感到有些諷刺。

  不只是這些大秦王朝年輕修行者對於丁寧的態度,還在於此時的這座城,以及他自己本身。

  長陵的城牆已經完工。

  然而少了墨守城,少了夜策冷,包括此時的黃真衛也被調去了關中,這座看似防衛森嚴的城,卻就像是一個龐大法陣的陣樞已經被抽離。

  他行走在這其中,即便是完全沒有易容,只是用了本來面目,也根本沒有人在意。

  他最後走到了酈陵君府。

  此時已經是一片廢墟,亂草叢生。

  想到在這裡發生的事情,蘇秦微諷的笑笑,同時覺得有些遺憾。

  離開長陵太早,酈陵君又死得太快,當年自己離開時又太弱,以至於此番回來,竟有些索然無味,連一個想殺的仇人都沒有。走在道上也是無人識,哪裡有衣錦還鄉的風光。

  他寂寥的穿過廢墟,扯了一把野生的黍米,在口中嚼了嚼,然後上了一輛停在廢墟後道邊的馬車。

  這輛看似普通的馬車朝著皇城而行,卻是輕易的通關,一直駛進了皇宮

  皇宮深處那間連秋光都被堆積如山的案宗阻隔了的殿裡,伏案的老人緩緩的直起了身來。

  他看著輕柔的推門走進來,又輕柔的帶上門的蘇秦,眉頭微微的跳動,帶著一絲好奇,認真的問了一句:「你是誰?」

  蘇秦沒有正面回答嚴相的話語,而是打量著這間殿宇內的一切,淡淡的說道:「其實我來的路上也一直在想,若是沒有丁寧進白羊洞,我和張儀會怎樣?」

  嚴相豁然而解:「原來你是蘇秦。」

  蘇秦看著他笑了笑,頷首為禮,道:「大秦兩相最為睿智,李思已死,只餘嚴相您,所以後輩倒是想聽聽您對我剛剛問題的看法。」

  「心大命硬,依舊是亂世梟雄。」嚴相看了蘇秦一眼,也是笑了笑。

  「嚴相還有什麼話說?」蘇秦點了點頭,算是致謝,同時問道。

  嚴相神色不變,道:「殺了我也無濟於事,燕齊必敗,你不久就會看到。」

  蘇秦皺了皺眉,沉吟了數息的時間,道:「其實我想真正請教您的是,元武和鄭袖對巴山劍場,您覺得誰的勝算會大。」

  頓了頓之後,他看著嚴相,接著認真說道:「因為這事關你死之後,我該如何做。」

  嚴相笑了起來。

  「原來你不只是亂世梟雄。」

  「若以我看,一半一半。但不管是誰勝誰負,都比最後你勝要好。」

  嚴相頓了頓之後,深深的看著蘇秦,道:「因為即便是鄭袖,也只是享受這奪得天下的過程,而你,卻根本不在意過程和這天下,只在意你自己。」

  蘇秦笑了笑。

  他微躬身,道:「請!」

  這似是公平決鬥的相邀,然而在他這微躬身行禮之前,一道毫無聲息的黑雲已經從嚴相身後的樑上落了下來,落向嚴相的後頸。

  「魑魅魍魎,不上檯面。」

  嚴相陡然睜眼怒目,厲喝出對蘇秦的最終評價,一道金光已從他的背上游出,轟的一聲直接震碎了那道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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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0 00:43: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三章 伏擊

  蘇秦並沒有因為這一句評價而憤怒,他微嘲的笑了笑。

  就在那道金光剛剛擊碎那道黑雲的瞬間,他的氣息完全變了。

  他先前安靜的站在那裡,只有完全他一個人的氣息。

  然而在這一瞬間,他的背後卻是同時湧起很多股磅礡的氣息。

  這一剎那,在嚴相的感知裡,就像是蘇秦的體內氣海深處,陡然鑽出了很多人。

  嚴相感到不可置信。

  一個人的身體裡,怎麼可能容納這麼多種不同的元氣?

  就在下一瞬間,這種氣息在他的感知裡已經完全變化,全部變成了一種無比陰森的死意。

  整個大殿陡然變得明亮起來,被鍍上了一層黑紅色的光華。

  蘇秦的背上就像是驟然張開無數巨大的尾巴一樣,有上百條黑紅色的巨大手臂伸了出來。

  轟的一聲巨響。

  這上百條手臂鎮落下來,擊碎了嚴相身上剛剛湧起的金色光華。

  嚴相的身體猛然往下一挫,矮了數寸,他的身體肌膚上到處都開始往外湧出鮮血,看上去極為淒厲可怖。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嚴相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驚恐的情緒,只有一種錯愕和憤怒。

  蘇秦嘴唇上翹,微微笑了笑。

  黑紅色的光華全部消失,那些猙獰可怖的巨大手臂隨著一道道黑氣的散而迅收斂在他的體內。

  「怪物嗎?」

  「魑魅魍魎,上不了檯面?」

  他有些同情的看著這名即將死去的老人,輕聲說道:「元武和鄭袖還不是男盜女娼?只是可惜,你太過高估自己,沒有了鄭袖的加持,你也不過如此。我先前和你談話,便是期待著你會回心轉意,我們之間有合作的可能。可惜你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取滅亡。」

  「和你這樣的怪物合作?」嚴相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裡全部沁出了黏稠的氣血,「如果連修行這種事情都純粹靠走捷徑,連什麼是自己的都分不清楚,那最後你會有什麼東西是自己的?」

  蘇秦皺了皺眉頭,這時他是真正的不悅。

  在他看來,失敗者在勝利者面前,就不應該還有這樣的勇氣和銳氣。

  「其實你應該明白一點。」

  然而不等他說話,嚴相已經看著他,用看著真正小孩子的目光,接著說道:「很多時候人活在世上,不是為了能擁有多少東西在手裡,有時候也是要在意別人是怎麼看你的,也要在意史書是用什麼言語來形容你的。得到了很多,卻依舊被人看不起,有什麼用?」

  蘇秦感到了厭煩,他緩緩的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的說道:「會依舊被人看不起,是因為得到的還不夠多。至於史書,可以燒,也當然可以改寫。」

  當他說完這一句,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一股詭異的力量在嚴相的身體裡炸開。

  嚴相倒下,身體開始崩解。

  一股黑色的氣流從嚴相的身體裡留出,隨著蘇秦這一口呼吸而湧入蘇秦的口鼻之中。

  蘇秦感到自己的力量又增長了一分。

  這種感覺很好。

  所以他更加不在意嚴相臨死之前的這幾句話。

  皇宮裡有更多的黑氣湧起。

  伴隨著急劇的破空聲,有更多的戰鬥在生。

  不過竟是無人接近嚴相所在的這些殿宇。

  蘇秦緩步走出這些殿宇,更覺嘲弄。

  ……

  微寒的秋風在關中的平原上吹拂著。

  飛揚的草屑裡充斥著殺聲,飛揚著濃厚的血腥味道。

  忽然之間遠方轟隆一聲巨響,地面猛烈的震動起來,戰場上都陡然一震安靜。

  許多處交戰的秦軍和燕齊聯軍都震驚異常的眺望趙地的方向。

  震動是從趙地方位傳遞而來,距離關中戰場很遠。

  隔著這上千里的距離,是什麼樣的變故和威力,竟然引起了這樣的地動?

  秦易水郡。

  先前趙王朝的邊郡,也就是許多秦人習慣上稱謂的趙地邊郡。

  一道巨大的煙龍正在升起,煙龍的內裡,是水聲和雷聲,就像真有無數條蛟龍在肆虐。

  煙龍升起的地方,先前是個大壩。

  大壩的後方便是易水澤,趙地最大的湖泊之一。

  早在趙王朝鼎盛之時,這條由當地一名白姓巨富出資建造的白父壩便已建造完成,建壩時挖空了周遭兩座山的山石。

  這條壩的作用除了調節一些河域的水流,便於行船通商之外,最大的功效便是防止易水澤決堤,防止水災。

  然而現在這條巨壩卻是已經毀壞,崩潰。

  無數重達數千斤的巨石被狂暴的水流推動,沖入最近的一條大河。

  這條大河便是易水,直通燕境。

  迎著煙龍,在水勢無法波及的一片坡地上,停駐著兩支軍隊。

  一支軍隊擁有上萬重騎,數千箭手,其餘都是手持長槍,腰間配短刀的步軍。無論是重騎、箭手還是這步軍,身上不同制式的甲衣上都有一隻血燕的標記。

  這是血燕軍。

  就如金戈軍是楚王朝最強的精銳軍隊一樣,血燕軍是大燕王朝最強的精銳軍隊。

  除了血燕軍之外,沉默的等候著的另外一支人數更為龐大的軍隊,卻全是異族,來自燕境之外的代國。

  這是由荒原裡數支最大的騎射部落形成的王國,除了和秦軍、燕軍和齊軍類似的劍師、箭手、騎軍之外,這支軍隊裡許多軍士都牽著不同的異獸。

  這支代國的軍隊和秦、燕、齊的軍隊相比,顯得雜亂不堪,然而大多數軍士的身材卻是更為魁梧,渾身充滿了野蠻和嗜血的氣息。

  這支軍隊,就如同一群野獸一樣,兇惡無比的盯著被無數巨石和狂暴的水流衝擊的大河。

  血燕軍和代國的聯軍,便是燕帝保留著的底牌。

  現在這樣的兩股力量沒有砸在關中郡的一些要塞,而是砸在了這裡,便是因為燕王朝的修行者終於確定了幽浮艦隊的行蹤。

  這支幽浮艦隊,取道趙境,朝著燕地而行,此時便就在這條大河的水底。

  已經被無數巨石砸得洶湧無比的水面,突然往上翻騰起來,沖起更大的浪花。

  無數聲厲吼從這兩支等候著的軍隊中響起。

  幽浮艦隊就將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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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0 00:43: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兵馬俑

  一艘接著一艘的幽浮巨艦破水而出,如同巨山從水底長起。

  這些幽浮巨艦之所以能夠潛行水下,完全是因為有陰神鬼物元氣法陣加持,此時無數巨石轟落水下,這些幽浮巨艦遭受衝擊,艦身上法陣已經不穩,黑氣四溢間,強大的元氣力量又是互相在艦身中衝擊,一艘艘幽浮巨艦如神王巨鐘轟鳴,搖搖晃晃。

  濁浪滔天之中,有幾艘幽浮巨艦首先衝岸。

  龐大的艦身如巨山直接撞進河岸泥石之間,捲起千堆土。

  「殺!」

  地面尤在劇烈晃動,飛揚上天的泥石還在灑落,血燕軍中三千重騎軍和代國聯軍的先鋒軍就已經發動了衝鋒,地面上有無數的泥漿被濺起,灑向天空,又密集如雨的灑落下來。

  這些血燕軍重騎配備的重型軍械都是「血龍牙」,這是一種彎曲的重型長矛,用燕境特有的血紋鋼煉製,長矛矛身十分寬厚,如同弦月。矛身上篆刻青雲和金雷符,揮刺時風雷大作,青色罡風和電芒從矛身上衝出,有一定殺傷作用。

  代國聯軍的先鋒軍大多是重型戰車,由一些巨型異獸拖曳,這些戰車制式不一,看上去都像是不同部落不同工坊隨意打造出來的東西,但是戰車的最前端都帶著各種堅硬的撞首。

  在巨獸的狂奔帶動之下,這些戰車大多比血燕軍的重騎還要快,一輛輛戰車被鐵索拉至騰空,上方的戰士如同鐵鑄的魔神,瘋狂厲吼,揮舞著各種奇怪的兵刃,氣勢驚人。

  咚的一聲巨響。

  河岸邊激浪噴湧,幽浮巨艦裡的元氣也噴射出來,激得一圈泥浪沿著這幾艘最先衝岸的幽浮巨艦往外翻滾。

  這血燕軍重騎和代國先鋒軍已經徹底拉開陣型,後方還有七千血燕軍重騎和代國大部在緩緩前行,即便這幾艘幽浮巨艦顯得龐大,但也是如同被潮水包圍的孤島,有種孤立無援之感。

  然而就在這幾艘幽浮巨艦艙門打開的一瞬間,所有的燕軍和代國聯軍都是猛然一滯,有種寒氣從心中不可遏止的湧起。

  打開的艙門內,一列列秦軍整齊的站立著,一片死寂。即便外面濁浪滔天,泥漿漫天,迎面敵軍如山崩而來,這一列列秦軍竟只是在艙門後靜靜而立,一動不動。

  這種感覺令人膽寒,然而血燕軍是燕最精銳的鐵軍,心境又豈是這樣的景象所能撼動。

  更何況一眼看去,這幾艘幽浮巨艦內的秦軍數量有限,按此計算,加上後方那幾艘還未衝岸的幽浮巨艦,內裡所有秦軍最多也不過萬。

  血燕軍有上萬重騎,數千箭手,再加上數千步軍和修行者,即便是面對精銳的秦軍,同樣的數量也足可硬擊破之,更不用說數倍於對方。

  所以只是在下一剎那,這些血燕軍重騎就齊齊發出了一聲厲吼,完全驅散了心中的寒意,三千重騎齊齊揮矛,即便是在狂衝之中都是動作劃一,整齊到了極點。

  空氣裡嘩啦一聲巨響。

  這些「血龍牙」上的罡風和電芒連成了一片,就如一面巨大的長旗,完全擊散了迎面而來的濁浪和泥漿,朝著幾艘幽浮巨艦席捲而去。

  「殺!」

  與此同時,絕對死寂的幾艘幽浮巨艦之中有軍令聲響起。

  所有這些整齊列隊,一動不動的秦軍開始齊齊踏步,衝出艦外。

  一瞬間便有數十件重物從代國先鋒軍的戰車上拋出,砸了下來。

  陣列最前的秦軍像被狂風吹起的稻草人一樣,在泥濘的岸灘上被砸到了一片。

  後繼的血燕軍重騎在這些重物濺起的泥浪還在往上跳躍時,已經衝到最前沿的秦軍陣中。

  隨著一陣令人牙齒發酸的衝撞聲和金屬廝磨聲,被這些重物雜亂的秦軍最前沿陣型被完全衝散,至少有近百秦軍像被挑飛的稻草人一樣四散飛出。

  然而也就在這一剎那,一陣壓抑不住的倒抽冷氣的聲音和驚呼聲如潮水般響起。

  這些秦軍身穿著的都是普通的玄甲,和尋常的秦軍沒有任何的區別,然而玄甲下方,卻並非是血肉之軀!

  在重物的撞擊和兵刃的砍殺之下,這些秦軍身上也會出現傷口,然而傷口內裡,卻沒有鮮血流淌出來,反而只有一種冷漠的幽光帶著法陣獨有的意味,在如水般流淌出來!

  反擊在絕對的震驚之中瞬間開始。

  除了極少數直接被重物壓入泥濘的秦軍之外,無論是被重物砸飛出去的,還是被重騎衝撞,被血龍牙刺殺倒飛的,或是直接斬在馬下的…這些秦軍都開始了反擊。

  一些在尋常軍士身上已經足夠致命的傷口,對於他們的行動似乎全無障礙。

  在如潮水般的倒抽冷氣的聲音和驚呼聲裡,他們手中的幽冷長劍異常精准的切入這些重騎軍的薄弱處。

  一片片異常滾燙的鮮血如瀑布一般同時噴灑了出來。

  最前方的重騎軍像被切倒的韭菜一樣,齊刷刷的倒下了一片。

  後方的重騎軍驚怒的厲嘯著,掩殺上來。

  然而隨著後方更多的秦軍衝上,這些重騎軍也迎來了一樣的命運。

  三千血燕軍重騎和代國的先鋒軍,就像是被黑色的鍘刀橫切而過,他們的鮮血在這些秦軍的身後拼命的飛灑,卻無法阻止這些秦軍衝殺的腳步。

  「放箭!」

  一聲淒厲的軍令聲響起。

  無論是燕軍還是代國的聯軍之中,所有的箭手和一些遠端的符器全部激發,無數的箭矢和流火如雨急射,覆蓋了前方的岸灘。

  然而令他們的心臟都開始劇烈收縮的是,沒有多少秦軍倒下。

  這些「秦軍」少則身上插了三四支羽箭,多則數十枝,然而這些「秦軍」依舊冷酷的往前推進。

  「這些是什麼戰偶…竟然有這麼多!」

  「到底是什麼怪物?」

  有恐懼的大叫聲在代國聯軍之中響起。

  也就在此時,岸灘上再起轟鳴,後方所有的幽浮艦隊靠岸。

  而那些艙門已經打開,沒有秦軍步軍再出現的船艙之中,響起了密集如雨的鐵蹄聲!

  這些鐵蹄聲如死亡的咒音敲擊在每個燕軍軍士和代士的心臟上,在他們凝固的視線中,有戰馬帶著戰車,伴隨著狂風的呼嘯,從這艙門之中衝出。

  這些戰馬和戰車上的秦軍,同樣也不是活物,雙瞳之中都閃爍著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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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萬劫不復

  「嗤!」

  一名血燕軍將領一刀斬下了一名「秦軍」半個頭顱。

  然而這名「秦軍」的動作沒有任何的遲鈍,揮劍斬殺,劍鋒刺入了這名血燕軍將領的鎧甲,直將這名血燕軍將領從戰馬上掀了下來,狠狠釘在地上。

  這名失去了半個頭顱的「秦軍」毫無情緒的拔劍,斬殺,切下這名血燕軍將領的頭顱。

  三千血燕軍重騎和近萬的代國先鋒軍,竟然被兩千餘這樣的「秦軍」瞬間殺潰。

  當那名「秦軍」斬殺這名血燕軍將領時,先行衝刺的三千血燕軍重騎已經只有寥寥數騎陷於血泊和泥濘之中。

  代國的先鋒軍已經被殺至膽寒。

  被割草一般割了近半之後,剩餘的先鋒軍已經瘋狂的往後潰逃,尤其是那些失控的巨獸,更是在發狂狂奔之中撞入後方混亂的代國大軍。

  這些巨獸都是攻城獸和拖曳獸,其中體型最小,殺傷力最低的也是用藥物增強過的邊地蠻牛,渾身鐵青,重達千斤。

  其中體型最大的鐵甲犀、獠牙象,更是重達數千斤,狂奔起來衝撞碾壓的力量,甚至超過一些重型符器。

  這些失去控制的巨獸瘋狂潰逃,瞬間就在代國聯軍之中碾出了數十條血漿泥路,讓許多僥倖避過的軍士都嘔吐不止。

  秦軍的戰車開始加入戰場。

  所有這些戰俑,無論是軍士,還是這些戰馬,和所有的軍士、修士最大的不同之處,是他們的氣力根本不會出現衰竭。

  即便是最先和血燕軍重騎廝殺的那些「秦軍」,除了一些手腳殘斷行動不便之外,氣力根本沒有減小,完全就是永不停歇的殺戮機器。

  步軍的殺戮已顯殘暴。

  而拖曳著戰車的秦軍戰馬氣力不見衰竭,便意味著它們衝刺的速度始終不會減緩。

  即便是重騎,最強的一擊始終在初次衝撞時那一擊。

  初次衝撞那一擊,將會耗掉重騎騎者和坐騎的諸多氣力,甚至會給騎者和坐騎帶來一定程度的損傷,接下來陷入戰陣之中,又難以狂奔,形成衝力。

  然而秦軍的這些戰車不同。

  即便是沿途遇到衝撞,這些拖曳的「戰馬」身體裡,便會爆發出更強的力量,強行穿過,即便戰車上暫時掛到了重物,都依舊衝勢不緩!

  戰車上上四名軍士手持長戈,四下揮舞斬殺,如同四道死亡的颶風。

  四名軍士之中還有兩名箭師,這兩名箭師不知和修行者之間有何等的感應,不斷的施箭,箭矢全往燕軍和代國軍中修行者的身上落去。

  血燕軍根本沒有選擇。

  僅靠前方數艘靠岸的幽浮巨艦之中的軍力,秦軍已經從一開始迎接衝擊,到現在瞬間發動了反擊。

  秦軍的這些戰車衝到了步軍之前,率著後方的步軍,直接和後繼的七千重騎軍絞殺在了一起。

  血燕軍配備的箭軍和代國的箭軍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

  尤其代國聯軍本身就是各部落聚集而來,在邊荒勇猛有餘,但配合調度卻本身不足,此時驚慌失去陣腳之下,這些聯軍中的箭軍亂射,反倒是對燕軍造成了大量的殺傷,且混亂之中,燕軍的將領厲嘯呵斥不止,根本約束不住。

  重騎本身依仗自身重量,此時在秦軍戰車帶頭衝撞之下,也是穩不住陣腳,披著重甲的坐騎往後擠壓,反而令軍紀嚴明的血燕軍雪上加霜。

  然而這還只是幽浮艦隊中秦軍反擊的開端。

  原本已經混亂不堪的空氣裡,陡然發出了無數聲淒厲的嘶鳴。

  一道道飛劍從幽浮大艦之中以恐怖的速度飛出,瞬間在空氣裡帶出數百道渦流!

  秦軍之中的劍師,原本就是戰場上的主角!

  這些飛劍收割生命的速度,將會超過戰場上任何的符器和普通軍士手中的任何武器。

  任何軍隊和秦軍對陣時,都不可能不防秦軍的劍師。

  當這數百道飛劍從所有靠岸的幽浮艦隊中發出令人心悸的嘯鳴蜂擁而出時,燕軍和代國軍隊之中的一些修行者也終於出手。

  燕軍和代國聯軍的數量本身就佔據著絕對優勢,這一剎那從燕軍和代國聯軍之中飛出的飛劍也不比秦軍少。

  足有數百道劍光同樣帶起了恐怖的氣旋和渦流,迎向那些飛劍。

  一瞬間空中就響起了無數的金鐵交鳴聲,元氣衝撞聲。

  一些飛劍在一個呼吸間就不知道碰撞了多少次,無數金花一樣的火焰在空中不停的灑落。

  死亡的風在軍隊頭頂呼嘯。

  任何一道劍氣都可能令一個大好頭顱脫離身體,飛向空中。

  然而戰鬥的雙方,一方是毫無恐懼,或者說是根本不知什麼叫恐懼,但另外一方,卻是真正的血肉之軀。

  有更多的符器激發。

  毀滅性的光華在空中亂炸,一些限制飛劍飛行的鐵網、飛刃、鐵索也在空中不斷的飛行、墜落。

  然而即便是那些已經殺紅了眼的血燕軍將領,也開始明白這次的戰鬥和他們經歷的所有戰鬥截然不同。

  以往這些同樣具有殺傷力的東西,對雙方軍隊都有威脅,從空中墜落,在軍中斬殺過去,都會令雙方軍隊恐懼,讓雙方都受限制。

  然而現在,這些東西即便能對秦軍劍師的飛劍造成一些威脅,但更多的,卻只能對自己這方的軍隊造成恐懼和威脅。

  因為此時狂衝而至的,根本就是一些金鐵、皮甲、符器和莫名的大手段堆積起來的戰俑,根本就不是心境會波動的血肉之軀!

  即便是在修行者數量佔據優勢,但是秦軍劍師的這數百道飛劍可以在戰場上放肆的遊走,攻擊任何一處,燕軍和代國聯軍之中的修行者施出的飛劍,卻是只能被迫攔截,根本無法殺死幽浮巨艦之中的秦劍師!

  這一艘艘幽浮巨艦,本身就是神秘而強大的堡壘。

  燕軍和代國聯軍最先一批飛入這些幽浮巨艦之中的飛劍,直接就失去了和主人的聯繫,就像是無助的羔羊一般,瞬間就被吞噬其中!

  燕軍和代國聯軍的飛劍,無法直接威脅到秦軍的劍師。

  但是秦軍劍師的飛劍,卻是可以直接攻擊他們的劍師,燕軍和代國聯軍那些護衛著劍師的近侍,為了阻擋秦軍的這些飛劍,卻是每一息都有死傷。

  在雙方數百道死亡劍風的不斷呼嘯和衝撞之中,燕軍和代國聯軍陣中的這些劍師的身周,每一個呼吸裡,都有鮮血在飛濺,都有人倒下。

  那些秦軍的戰車還在不斷的衝殺,戰車上那些「箭士」射出的箭矢,同樣在尋覓著燕軍和代國聯軍陣中的劍師。

  後撤,拉開距離,讓秦軍幽浮巨艦之中的劍師也被迫離艦,離開那令人心寒的鐵烏龜殼,否則他們的飛劍施劍距離不夠,這似乎是此時最正確的應對。

  然而潰逃本身就危險,最為關鍵和根本無法採取這種戰法的時,往後逃撤同樣消耗氣力,但他們面對的這支秦軍,追擊卻也絲毫不消耗氣力!

  只要一開始撤退,恐怕這場戰鬥,就會直接變成一面倒的斬殺!

  一場蓄勢已久,甚至動用了代國力量的圍殺,怎麼會反而變成如此的戰局?

  此時戰場上,所有燕軍的高階將領的口中,全是冰冷和苦澀的意味,他們的心臟,在身體裡似乎都在不斷的下沉,下沉,墮入無邊的黑暗,墮入萬劫不復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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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0 00:44: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生皆是矛盾

  關中戰場上,燕齊聯軍推進得很急。

  在不計較死傷,只求戰果的推進之下,燕齊聯軍很快就將秦軍逼到了無法逃避的時刻。

  燕齊聯軍三路主軍,已經掃平了通往長洛的最後障礙,先鋒軍已經接近長洛。

  從長洛的城門樓上,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這三路先鋒軍行進時帶起的三條長龍般的煙塵。

  長洛不只是關中最重要的大城,對於整個大秦王朝而言,長洛的規模僅次於長陵,是整個大秦王朝第二大城池,繁華程度甚至超過長陵。

  若說長陵是整個大秦王朝的腦袋,政令都從長陵發出,通達整個大秦,那長洛便是整個大秦王朝的心臟,提供著整個大秦王朝運轉的鮮血和養分。

  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長洛都是決定著一場大戰的勝負關鍵,而大秦王朝也不可能捨棄長洛。

  只要長洛一失,哪怕今後大秦軍隊還有反攻,收復長洛的可能,但是大秦王朝的經濟將會遭受無法估量的損失,一定會一蹶不振。

  而對於燕齊聯軍而言,長洛就是最終的決戰地點。

  因為按照絕對可靠的消息,元武皇帝就在長洛。

  帝王親征,不離長洛,那秦軍就絕對不會放棄長洛。

  齊帝依舊在燕齊聯軍主軍的最後端。

  新登基的帝王在連戰連捷之中,原本就應該有著蓬勃的生氣和一往無前的銳氣。

  更何況此時從長陵方面已經有消息傳來,大秦王朝的另外一名丞相嚴相也已經遇刺死去。

  嚴相的死去拋開長陵群臣無首,許多政事和調度無法處理的實際原因,光是這消息本身,對於燕齊聯軍而言也是巨大的喜訊,令人歡欣鼓舞。

  然而一路見到的戰況越是慘烈,越是靠近長洛,元武皇帝越是不退,齊帝就越是感到莫名的不安。

  那名和他做交易的年輕人蘇秦,出身於長陵白羊洞,門內比劍而殘疾,跟隨酈陵郡到了楚境,又被鄭袖安排逃離到了燕仙符宗,接著又成了鄭袖在楚境的代言人,變成了楚都的最大權貴,最後被齊斯人擄走,然而卻又以恐怖的速度成為齊王朝這些修行者的實際盟主。

  在齊帝看來,在蘇秦飛速成長的這個過程中,更多的是接受鄭袖的擺佈。相對於元武和鄭袖而言,他只是一頭接受擺佈而借勢飛速成長起來的幼獸。

  以此來觀,元武和鄭袖自然要比蘇秦可怕太多。

  然而就是蘇秦,便已言出既定,真的刺殺了嚴相這樣的存在。

  嚴相死去的消息,反而讓他的信心有所動搖。

  讓他開始覺得丁寧和整個巴山劍場的態度,並非是因為丁寧和巴山劍場那些人是秦人。

  ......

  元武喜清淨,天下皆知。

  然而無人知曉,元武此時還停留在長洛城外大河畔,那座龍王廟改建的行宮裡。

  這裡距離燕齊聯軍的先鋒軍更近,近得足以看清軍隊的旗幟,那些軍士身上兵刃發出的森寒反光。

  距離大軍太近,便很有可能遭遇修行者和精銳軍隊的突襲。

  然而這座行宮裡,卻只有兩個人。

  元武和黃真衛。

  龍王行宮面河背山而建,後門有一條山道,直通山頂。

  元武此時就站在山頂,負手而立,靜靜的看著大河通往的原野,看著原野上燕齊軍隊的旗幟和他們身上兵刃發出的森寒反光。

  黃真衛靜立在他的身後。

  「那日寡人返回關中,和皇后在這裡見了一面,寡人帶著徐福徐大人,她帶著葉新荷,兩人終究不歡而散。」

  元武看著燕齊軍隊形成的塵龍許久,才緩緩的出聲說話。

  說了這一句之後,他又停了片刻,這才接著說道:「當一個人成為掌管這個王朝甚至整個天下的存在,他很多時候的所為,便不能全憑個人的喜好,若純粹只是身為一名修行者,寡人或許能夠做到不讓她生厭,然而寡人若純粹只是一名修行者,卻又不可能擁有她,這便是矛盾之處。」

  「人生便是由無數矛盾組成。」

  「即便是你,和你老師墨守城相比也有很大不同,但無論是你老師還是寡人,對於一點,卻從未看錯,那便是你無私,你心繫所有秦人。」

  「皇后出身膠東郡,膠東郡偏安一隅,無數年來韜光養晦,除了其實比關中更加富有之外,還有治國平天下的野心,他們的匠師這數百年來,所花力氣最多的,便是對戰偶的研究。」

  「在長陵,皇后的書房外石道兩側,多的便是那種金屬戰偶。但古往今來,對符器研究最深,戰偶能夠成軍的,也只有昔日一統天下的幽王朝。」

  「王驚夢昔日在長陵一鳴驚人,很快修行界便知道他得了幽王朝的諸多傳承,所以我以私心揣度,皇后從膠東郡而來,進入長陵之後首先便接近他,為的便是幽王朝的一些傳承,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幽王朝的一些符器煉製之法,譬如幽浮巨艦法陣,譬如幽王的法偶軍。」

  「她如願以償,膠東郡在被巴山劍場割據之前,便有許多煉器材料已經運送到了關中,她設立那數間工坊,便是膠東郡對於戰偶數百年的研究,和幽帝的法偶終於能夠完美結合在一起。那便是她超越生死的軍隊,她稱之為兵馬俑。」

  「那軍隊對於她而言絕對忠誠,不會有背叛,不會思考,只會冷酷的執行她的命令。」

  「寡人的幽浮艦隊將會帶著她的這支兵馬俑大軍,突襲燕境,燕王朝必定無法阻擋,很快步楚王朝後塵。」

  「寡人對她承諾,將在這裡擋住燕齊聯軍。寡人這些年的最大謀劃,便是幽浮艦隊和徐大人的六百童男童女大陣,從寡人登基之前開始,已經將寡人所擁有的最好資源,包括長陵之外整個秦境,包括韓趙魏三地所有天賦最佳的孩童全部挑選給了徐大人。」

  「這樣的劍陣原本是為巴山劍場的餘孽準備,這樣的劍陣,再成熟和強大一些,等著這些人的年紀再大一些,即便是八境的修行者,都無法破這樣的劍陣。」

  「然而寡人沒有料到九死蠶竟然真的復生,沒有想到天下大勢變化如此之劇。我大秦王朝修行者連連折損,此時面對這樣的聯軍,想要阻擋在長洛之外,光憑我大秦軍隊和這樣的劍陣,已經不夠。」

  「寡人要想兌現承諾,在這裡擊破燕齊聯軍,便只有依靠你。」

  一直安靜和緩慢的說到此處,元武才轉過身來,看著一直垂首聽著的黃真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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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賜你永生

   也直到此時,從長陵受召而來,一直沉默傾聽著的黃真衛,才微微抬起頭來,迎著元武溫和而期待的目光,說道:「我能做什麼?」

   元武看著他,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說了一句似乎很無關此時問題的話:「寡人很勤勉,徐福徐大人所會的一些功法,你老師所會的功法,寡人也學習過,也會。而且自有大秦以來,大秦積累最厚的自然不是膠東郡鄭氏門閥,也不是昔日長陵那些舊權貴門閥,不是公孫氏,而是皇室。」

   「帝王家又非新立,這麼多年積累,寡人所掌握的好東西,又怎麼會比那些舊門閥少,又怎麼會比膠東郡少?然而所有人潛意識裡都覺得膠東郡強過皇室,其實是寡人一直很平庸,才讓人這麼認為。」

   元武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依舊很溫婉,然而不知為何,黃真衛卻聽出了其中強悍而又鐵血的意味。

   「寡人帶著你去鹿山,便是因為你只要和寡人站一起,天下便沒有人殺得了寡人,現在我修為更進,你也如是,所以我和你站在這裡,便也絲毫不擔心會遭遇和徐大人一樣的刺殺。」

   「寡人是這世間第一名八境修行者,現在燕齊聯軍之中即便七境宗師眾多,但不到八境,便不在寡人眼中。所以這一戰,我大秦最強大的力量,不是徐大人那劍陣,依舊是寡人。」

   「寡人也曾憂心你轉而倒戈巴山劍場一方,然而時勢使然,你不幫寡人,今日長洛必破,數十萬秦軍和百萬城中百姓必將被屠戮一空。」

   黃真衛聽清楚了。

   他看著那三支越來越清晰的軍隊,也徹底明白了自己要走的路。

   「聖上你已修為盡復,想必聖上您將幽浮軍隊給皇后調用,她也將靈蓮蓮子交給您療傷。」

   「聖上您直言徐大人所修的功法您也會,便是您也可以將我變成您的傀儡。這樣您無論是在調用真元,或者在身處一些險境時,便多一層保障。」

   他慢慢的說了這兩句話。

   「不止如此。」元武皇帝有些感慨的搖了搖頭,道:「先前皇后設局,好不容易俘了商家大小姐,想以此逼迫丁寧,然而我接受了他的條件,放了商家大小姐。這條件便是祖山長生不死藥。正是因為這樁交易,皇后徹底對寡人失望,便一直不肯將療傷聖蓮子交於寡人。」

   黃真衛已然明白自己的結局,然而聽到這句話,他依舊有些震驚,「烏氏祖山不死藥?」

   「這祖山不死藥是真正的超越生死界限之物,然而其中卻又有著修行者無法觸及的層面,一用便會被吞噬心智,從今往後自己便不是自己。」元武皇帝嘴角泛起些苦澀意味,「寡人在接這不死藥時,便已明白丁寧是要以這不死藥令皇后和寡人徹底決裂,他最終想看的,便是皇后和寡人反目,然而寡人並無選擇,就如此時必定需要你説明一般,若是無此藥,寡人也不可能在和巴山劍場的爭鬥中最終獲勝。寡人一直在尋找運用此藥的方法,本想巴山劍場只是偏安膠東郡,在未有足夠大軍或是丁寧突破八境之前,他們便不可能殺得進長陵,所以自認尚有時間,但誰能想到淨琉璃竟能破星火劍,竟能殺死李思,引起燕齊聯軍殺到這裡?」

   「聖上知道您最讓人生厭的一點是什麼嗎?」黃真衛突然開口,他的語氣也很溫和,但這句話本身卻是讓元武莫名的一滯。

   元武有些反應不過來,微怔:「什麼?」

   「聖上太會找藉口。」黃真衛看著他,道:「有些明顯的事情,或者一定會發生的事情,誰都看得清,再找藉口,便容易令人生厭。」

   元武神容不變,只是眉梢略挑。

   黃真衛接著說道:「皇后對聖上生厭,便是因為有些事情聖上就算硬生生做了,也只是帝王霸氣,但若是做了又覺得不妥,還需要找藉口掩飾,卻是多餘。」

   元武嘴唇微動,但是還未出聲,黃真衛又道:「就如此時,我受召而來,聖上也自然明白我之心意,我若赴死,也不為聖上,而為這城中百萬百姓。所以既是時勢使然,我生在秦地,受我老師之恩,一生使命便是護佑秦地百姓,我自然會應允聖上的條件,聖上又何必徒勞的為自己粉飾,又何必用聖上的私人感情,讓我生出同情之感?」

   元武合上雙唇,沉默了片刻,道:「你看得很透。」

   黃真衛想起了當時角樓上的老師,輕淡的說道,「只是站得高了,自然看得遠。」

   元武又沉默了片刻,道:「寡人賜你永生,將令史冊記載你的功德,萬世傳頌。」

   「史冊不在一時,而在千秋,無數年後,王朝都不復存在,史冊上留下的才是真實。一切都只在萬民心中,而不在當朝史官的文字。」黃真衛搖了搖頭,說道。

   然後他不再說話,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元武微微躬身行禮。

   一股不屬於七境的聖光從他的身上發出,落在黃真衛的身上。

   又有一道被這股聖光壓制住的,不屬於這世間的藥光,沁入了黃真衛的身體。

   黃真衛的身體輕輕的顫動了一下,然而他沒有反抗。

   他只是和當年鹿山會盟一樣,完全放開自己的心扉,放開自己的氣海,任憑元武的真元和自己體內的真元溝通,融為一體,將自己毫無保留的交了出去

   燕齊的三路先鋒軍距離長洛更近。

   馬蹄聲震動天地。

   然而突然之間這三路先鋒軍同時一滯。

   長洛城外大河畔的山巔,轟隆一陣巨響。

   有無數道耀眼的光束,如無數天神甩著發光的鎖鏈一般,在空中亂舞。

   所有的修行者體內真元受到了天地元氣的波動,震動不已。

   那些光束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濃密。

   最終那山巔都在流淌著聖光,有兩個黑點,在如水流淌的光華裡清晰的顯現出來。

   「殺!」

   與此同時,長洛城城門洞開,殺聲震天。

   一支秦軍騎軍,反而衝殺出來,衝向這三路先鋒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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