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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無罪] 劍王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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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0 00:49: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八章 魔鬼

  接近日出時,鄭袖嗅到了煙火的氣息。

  村落裡的人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在恍惚中,她聽到了腳步聲。

  她迅速警覺起來,意識清醒了些。

  一名老婦人嘆息著走來,端著一個粗瓷碗,碗裡是冒著熱氣的紅湯麵,上面飄著蔥花和香油。

  鄭袖披衣坐了起來。

  她開始吃麵。

  當她吃完這碗裡的所有面,喝完麵湯,她的身體開始有了一些暖意,手腳慢慢有了些力氣。

  「我赦免你。」

  她對著重新走回來收碗的這名老婦人說道。

  「還說什麼瘋話,造孽啊。」老婦人一陣搖頭。看著這名「瘋女人」,她覺得實在可憐,忍不住又想去那些厚衣裳和不用的舊棉被,以免這名「瘋女人」很快凍死。

  然而鄭袖已經站了起來。

  在這名老婦人震驚的目光裡,鄭袖走到前方不遠處,昨日她被打倒的地方。

  她又取下了一件晾著的寬大袍子穿在身上,然後將一根用來晾衣的竹竿插在地上,用單手折斷。

  竹竿清脆爆裂的聲音在這個清晨顯得很刺耳。

  院裡昨天的那名婦人快步走了出來,看到手持著一根斷竹竿的鄭袖,這名婦人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但她沒有能夠發出什麼聲音。

  因為鄭袖手中的這根斷竹竿,已經刺穿了她的咽喉。

  即便沒有了真元的支持,鄭袖在其它方面依舊是宗師。

  這一劍除了力量而言,在很多方面,依舊是這世上絕大多數修行者無法企及。

  剛剛折斷的竹竿很鈍,而且帶著很多長短不一的斷口。

  所以這名婦人被刺穿的咽喉傷口很可怕,鮮血從傷口中帶著嗤嗤的聲響,噴灑出來。

  一聲淒厲的驚呼聲響了起來。

  發出這驚叫聲的是那名托著麵碗的老婦人。

  整個村莊被老婦人的叫聲驚醒。

  更多的驚呼聲和怒叱聲響起。

  然而被鮮血噴了一身的鄭袖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化。

  她有些木然的轉身,手中的竹竿再次刺穿一名撲到她身後的男子的咽喉。

  鮮血伴隨著氣流嗤嗤噴湧的聲音再度響起。

  越來越多手持各種農具的人撲了上來,有人遠遠的朝著她丟石塊。

  但她開始走動,沒有任何一件東西能夠落到她的身上。

  她手中竹竿鈍頭上的竹絲都被血肉磨平,所有她視線之中的人全部倒在了血泊裡,除了那名老婦人。

  「我說了,我赦免你赦免你的不敬之罪。」

  她看著這名已經說不出話來的老婦人,又輕聲說了這一句。

  「瘋女人你這天殺的」老婦人驟然哭喊了起來,將她手中的碗砸向了鄭袖,然後朝著鄭袖衝了過來。

  不知為何,這次鄭袖沒有閃躲。

  麵碗砸在了她的身上,碎成幾片。

  她有一剎那微微的恍惚,但是手中的竹竿還是遞了出去,刺穿了這名老婦人的咽喉。

  「我已經赦免了你,只是你不想。」

  她對著這名老婦人的屍身說了這一句,嗅著食物的味道,走進了一間農舍,喝了碗麵湯,吃了一個乾膜,然後她換了身潔淨的衣衫,包紮了手上的傷口,走出了這個村莊。

  當身體裡的傷勢不再惡化。

  當真元無法恢復而氣力漸復,鄭袖的腦海也漸漸清晰。

  她想到了一個人。

  她覺得那人或許能讓她用另外一種不同的方式,恢復她的力量,或者說讓她能夠恢復可以修行的能力。

  當她離開那個村莊許久之後。

  有數名從遠處的田野歸來的農夫發現了這村莊的慘狀,撕心裂肺的叫喊起來。

  一支大秦騎軍很快趕來,這些軍士被這種慘狀震驚,他們憤怒的開始搜索,卻根本沒有想到,這便是他們長陵的女主人所為。

  鄭袖辨明了方向,在天色漸黑之時,她來到了一個小鎮。

  她遮掩住了自己的面目,乘著夜色的降臨,她潛入了一家富賈的家中,輕易的刺殺了這富賈家中的所有人,將他們的屍身丟棄在井中。

  然後她用了晚餐,洗淨了身體,換上了一件溫暖的裘袍。

  她寫了一封密箋,在夜色中出門,在這鎮上一處看似很尋常的農戶前將這封密箋放在了一尊破舊的土地神像之下,然後略微挪動了一下神像前幾個不起眼的石塊的位置。

  然後她返回了那名富賈的家裡,開始等待。

  膠東郡已經失去,就連她的修為都已經失去,但是接近長陵,那些膠東郡用以傳遞訊息的手段還在,那些效忠於她的密探還在。

  她的這封密箋將會很快傳遞出去,最終她的意思,將會傳遞到此時在大齊王朝舉足輕重的蘇秦手中。

  她並不知道蘇秦此時強大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但是她很清楚蘇秦是一頭極度貪婪的幼獸。

  她相信蘇秦一定會接受她的交易。

  她將星火劍和膠東郡一些特殊的修行手段告訴蘇秦,而蘇秦將她所需的陰神鬼物功法告訴她。

  她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正常的修行手段,但是齊王朝的陰神鬼物功法,或許可以將她的身體變成那種遊走在生死邊緣的怪物之身。

  她覺得以她的天賦和手段,一定可以慢慢的恢復力量。

  然而這些都是她最美好的想像。

  她忽略了一個曾經掌握膠東郡很多手段的人。

  而這個人現在就在胡亥的身邊。

  這是一名寧願捨棄了修為,變幻了自己容貌的復仇者。

  而他現在不只是暗中知曉著膠東郡的一些管道,同時他也已經掌握了長陵許多傳遞訊息的管道。

  所以鄭袖這封密箋的內容,並沒有順著她的意很快傳遞到蘇秦的手中,而是第一時間被這個人知曉。

  這個人很輕易的知道了從燕境逃脫的她此時所在的方位。

  從燕境傳來的消息,乃至這封密箋的內容本身,他也很容易推斷出鄭袖此時的處境

  大秦皇宮裡。

  趙高開始沐浴更衣。

  他很隆重的換上新衣。

  然後離開皇宮,和一些足以殺死鄭袖的死士一起乘坐馬車,行向鄭袖的所在。

  他此時在皇宮裡所有人的眼裡,只是一名醫官,雖然因為胡亥和他自身的手段,開始擁有一些權勢,但卻並非修行者。

  然而今日裡,令跟著他的死士有些不解的是,他自己也帶上了一柄劍。

  唯有趙高自己知道。

  他終於等到了時機。

  他將會親手殺死這個膠東郡走出來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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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0 00:49: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成全

  長陵有些混亂。

  那些矗立如巨人的角樓,在那倒塌大半,甚至連新修的城牆都是崩塌了許多處。

  元武皇帝在關中,大秦的主力軍隊都在全力追殺著燕齊潰退的軍隊。

  趙高離開皇宮時所乘的只是極為尋常的馬車,沒有什麼權貴現在在關心這樣一名醫官的行動。

  除了一個人。

  一輛也同樣很普通的馬車到了趙高所在的馬車旁,這輛馬車裡,坐著的是監天司的陳監首。

  尋常的馬車車廂裡,因為他的存在,而充滿了一種難言的陰暗氣息,似乎空氣裡有無數看不見的苔蘚在生長。

  「你想要做什麼?」陳監首問的很直接。

  「你離開長陵,能不能確保沒有人知曉,如果不能,就不要跟著我。」趙高回答了這一句。

  陳監首皺了皺眉頭,道:「現今長陵,很少有人離開監天司會不知道,但監天司的人離開,很少會有人知道,至於我,我要離開,沒有人會知道。」

  趙高異常簡單的說道:「那就跟著。」

  陳監首沒有多問,等到出了長陵,沿著渭河邊的道路在郊野穿行,趙高才說道:「殺鄭袖。」

  當真元在體內消失,一切身體機能便都在衰弱,包括感知。

  鄭袖的感知變弱了很多。

  當她感知到一些修行者的氣息時,已經有腳步聲在她的臥房外響起。

  最接近她的這股氣息對於她而言很熟悉。

  她的呼吸開始不暢。

  整個世界都似乎變得陰暗起來,她的胸肺之間都似乎在生長著青苔。

  門輕易的消失了。

  如同風化腐朽,變成飛塵。

  鄭袖從上坐起,她看著門口的陳監首,終於確定不是自己的感知出了問題。

  她有些無所適從,因為她從來都沒有想到,出現在這裡的居然是監天司司首。

  陳監首看到她的第一眼,心神也產生了劇烈的震動。

  他看著她臉上可怕的傷口,看著她變色的肌膚,他也從未想到那名高高在上的長陵女主人,竟然有一天會變成這番模樣。

  趙高的感知比鄭袖退化得還要厲害,他的身體也漸漸已經變得和普通人相差無幾。

  他在陳監首鎖定這間院落之後才跟了上來,然而在走過那口水井時,他依舊嗅到了血腥味,感知到了水井裡的那些屍體。

  再想著沿途傳遞過來的一些訊息,他知道那個被屠滅的村落也必定和鄭袖有關。

  那麼自己真正的家人呢?

  當初是否也被膠東郡的人,就在如此不經意間殺死。

  不帶任何憐憫,就像行經的路上,隨意的踩死一些螞蟻。

  「人命在你的眼裡,就真的這麼輕賤嗎?」

  他走到陳監首的身邊,看著昔日的女主人,問道。

  鄭袖看著他,花了許久的時間才想到這人似乎是醫治胡亥的那名醫官。

  她想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跟隨著陳監首來到自己的面前,怎麼會上來說這樣一句話。

  「你是誰?」她忍不住問道。

  「你應該認識我,只是你沒有認出我來。」趙高對著她躬身。

  這個行禮的動作他在她面前做了無數次。

  「是你?」

  鄭袖終於想起了他是誰,眼睛裡開始充斥震驚和難以置信的情緒。

  趙高直起身體。

  他慢慢的說道:「現在到了你還欠我的帳的時候。」

  鄭袖的面容變得蒼白起來。

  這一瞬間她是因為憤怒,但在接下來的一瞬間,她卻是因為恐懼。

  她轉頭看向陳監首,突然厲笑了起來,「你又是為什麼?難道我和你也有仇?」

  「因為夜策冷。」

  陳監首沉默了片刻,接著說道:「起初只是因為她,後來因為墨守城,因為黃真衛因為我自己。」

  「叛了!你們都叛了!整個長陵都叛了,只是我不知道。」鄭袖突然發瘋般尖笑了起來。

  看著這名和那名冷酷的女主人根本無法在一起的瘋狂女子,陳監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說道:「你現在應該能夠明白當年王驚夢的感受。」

  一道明亮的劍光亮了起來。

  趙高拔出了帶著的劍,朝著她刺了過去。

  他在以往的修行境界自然和鄭袖無法相比,但是他至少也曾是強大的修行者,而且他至少沒有受任何的傷。

  現在的鄭袖,原本很難擋得住他這一劍。

  尤其此時的鄭袖,心神劇烈波動著。

  噗的一聲輕響。

  這一劍狠狠的刺穿了鄭袖的腹部,將鄭袖的身體都刺得往後弓了起來。

  鮮血順著劍身上的血槽不停噴湧出來,沖到趙高的手上,接著染紅了他半邊的身體。

  鄭袖慘呼出聲。

  然而她無法死去。

  因為趙高不想她這麼輕易死去,他這一劍避開了她體內的要害。

  趙高的左手伸了出來,掐住了鄭袖的喉嚨。

  鄭袖慘叫都慘叫不出來,身體蜷縮抽搐扭動著。

  她現在很像一條狗。

  趙高的眼中沒有任何的憐憫。

  他想到自己的家人,當年或許就是像狗一樣被殺死。

  而他現在也要像屠狗一樣殺死鄭袖。

  他拔出了刺在鄭袖身上的劍,就將再次斬落。

  「是丁寧幫你報仇你不想幫他?」

  也就在此時,鄭袖突然停止了掙紮,發瘋般笑了起來,從咽喉裡擠出聲音。

  趙高停了下來,他鬆開提著鄭袖的手。

  鄭袖的眼神都已經有些渙散,然而她瘋狂的笑意卻反而越加濃烈。

  「我和元武曾用過他在意的一些人逼他進了長陵,你也可以留著我不死,逼元武做一些。」她的聲音在此時反而無比清晰,「我想看看元武會怎樣做。」

  趙高沉默了下來。

  他不想夜長夢多。

  但是他卻同意了鄭袖此時的要求,他扔下了手中的劍。

  「既然你還想確定當年在元武和王驚夢之間的確是你選錯了既然你還想對這個世界絕望一次,那我成全你。」

  他冷笑著說完這句話,然後開始幫鄭袖包紮傷口。

  他現在本身就是一名醫官。

  他可以確保鄭袖不會死去,但他更加可以確保鄭袖再也無法成為一名修行者。

  他更加可以確定,當鄭袖真正死去的那刻,絕對會比現在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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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0 00:49: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章 正門風

  丁寧還在燕境。

  當他接到來自秦境的一封密箋時,他的對面坐著的是謝長勝。

  從燕、齊違背他的意願伐秦之初,丁寧便不想再插手燕、齊和秦征伐的事情,至於殺死葉新荷,解決幽浮艦隊和追殺鄭袖,這也是丁寧在解決自己的恩怨,而不是插手燕和秦之間的征戰。

  當然這無形之中卻是幫了燕一把,否則幽浮艦隊之中的兵馬俑大軍在燕境之中肆虐,已經在秦地節節敗退的燕軍,不知道會潰敗成什麼樣子。

  即便如此,現在的燕境還是很亂,只是比當初王城被直接攻陷的楚略好一些。

  對於謝長勝這樣自詡的商人而言,越亂便越存在大賺特賺的機會。

  和在長陵求學時相比,現在的謝長勝極為低調。

  他在楚和燕地行走,為了和關中脫開關係,甚至假借自己是昔日陳國皇室之後,化名陳勝。

  他現在擁有的實力和他的低調不成比例。

  如今在整個楚境和燕地,擁有軍力最多的,恐怕不屬於燕、楚的任何一名將領和王侯,而是他。

  這樣的「敗家子」,這樣的成長度,讓丁寧也很感慨。

  讓他更為感慨的是,謝長勝的做派一直都沒有什麼改變。

  謝長勝和他身前砌的茶是燕地一年只產數兩的老樹銀針茶,而且還是經過了十年放置陳化,口感最佳時的老茶。

  配茶的兩品小點,一品是唯有燕皇室才能有機會享用得到的燕北古東金絲血燕窩,還有一品小品則是出自燕都老字型大小的五香肉乾。

  「這可不只是抵得上一戶中人賦了。」

  面對丁寧的如此調侃,謝長勝卻是不屑的一笑,「我吃的是精緻,又不是價錢。這些東西給別人吃了還不如給我吃了。什麼窮奢極欲,在我眼裡也是一樣,只不過是兩個小點,被我吃了反而還比被那些暴戶哄抬好。」

  對此丁寧是忍不住一笑。

  當此時他拆開手中的這封密箋時,他又忍不住感慨的笑了笑。

  「怎麼?」謝長勝覺得他笑得有些詭異,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問道。

  丁寧沒有立時回答他的話語,只是輕聲反問了一句,「你信不信因果?」

  「做生意的人只信利息。」謝長勝嗤笑道。

  「鄭袖還是沒有能逃脫。」丁寧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她落在了趙高手裡。」

  「那倒是大快人心。」

  謝長勝微微一怔,微諷道:「弄得長陵猶如末日,想不到最終還沒有逃掉,白費了工夫。」

  丁寧有些感慨,他認真道:「我原以為以她的性情,一定會設法隱匿不出,即便修為全廢,她也一定會去設法重新修行的手段,卻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落在趙高手裡。」

  謝長勝也收斂了笑意,認真的看著他,問道:「她死了?」

  丁寧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她還有最後一個要求,她想看看元武的心意。」

  「元武這樣人的心意,有什麼好看的。」謝長勝眉頭微挑,一貫的毒舌:「她是想噁心自己,還是想故意最後噁心元武?不過不管如此,對我而言總是一場好戲,當年元武用卑劣手段逼你入城,現在看看他這身為人夫的,如何對被擒的妻子。」

  看著丁寧一時沉吟不語,謝長勝卻又問道:「既是有鄭袖這張牌在手,你準備對元武開出何等的條件?」

  丁寧微仰頭,一口喝完了玉碗中的金絲血燕窩,然後平靜道:「開條件太大反讓人以為我們故意刁難,我們便只提個小小的要求,看元武捨不捨得。」

  謝長勝有些無奈的看著他,「你還是梧桐落那副樣子,有話能不能乾脆的說完?」

  「又不趕時間」,丁寧微微一笑,點了點紅泥小火爐上煮著的老茶,道:「心急便喝不到好湯,我等了十幾年才終於等到,總是要想想清楚。我覺得徐福座下那個劍陣不錯。」

  謝長勝絲毫沒有因為丁寧的身份變化而有所拘謹,他忍不住嘲笑起來,「葉新荷完了,幽浮艦隊也完了,兵馬俑完了,鄭袖又修為盡廢,現在對你和巴山劍場而言,還算威脅的便是徐福、徐福那童男童女劍陣、元武還有你那逆了天的師兄蘇秦。徐福的修為又已經不是秘密,對你而言也沒有什麼威脅,你最想要對付的便是這個劍陣,你還故弄什麼玄虛。」

  丁寧忍不住笑了起來,「生意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過精明,而且太不含蓄,很難聊天。直接是好事,但是很容易顯得土豪氣息太重,不夠文雅。」

  「我又不是什麼宗師。」謝長勝鄙夷道:「我只知道順水推舟,在我看來,這已經是打通膠東郡和燕齊楚通道的最佳時機。」

  「能夠做到順水推舟,掌握大勢就已經是真正的宗師。」丁寧看著謝長勝,輕聲道:「現在秦軍拼命追擊燕齊軍隊,三軍都無法顧及膠東郡和楚,幽浮艦隊已滅,不可能斷後或者乘我方軍隊主力離開膠東郡而奇襲膠東郡,正是掌控楚全境的最好時機,林煮酒會和你合兵一處。」

  「先殺葉新荷,再引出鄭袖和幽浮艦隊,滅幽浮艦隊和兵馬俑大軍,去除有可能被突襲腹背的後患,接著便膠東出軍,收復楚境。接下來再滅徐福座下劍陣…丁寧,你這棋看似淩亂,卻步步緊扣,那你若是滅了徐福座下劍陣之後,是不是又可以直取長陵了?」謝長勝這下想得清楚,是真的佩服。

  「你不是說對我們有威脅的,還有我那一個逆了天的師兄嗎?」丁寧看了他一眼,又看著手中的密箋,很有深意的笑了笑。

  「這樣看來,那當我沒說他。」

  謝長勝微微一怔,又自嘲般笑了笑,「看來很快沒他什麼事了。」

  「白羊洞的師兄,能夠這麼快站在今日這種位置,實在令人吃驚。」丁寧看著他,說道:「不過讓我吃驚的白羊洞師兄,不只他一個。」

  謝長勝頓時撇了撇嘴,接嘴道:「更何況你的張儀師兄,也的確是真正的君子,勸人向善,正門風這種事情,交給他做倒是真的不錯,就怕他婆婆媽媽,根本不是蘇秦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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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0 02:03: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一章 孤獨

  聽到謝長勝的這幾句話,丁寧只是笑笑,道:「要不打個賭?」

  「你以為我白癡啊。」謝長勝頓時搖頭,「連鄭袖打賭都沒有打過你,我和你打賭?」

  他雖然驕狂,但卻很有自知之明。

  鄭袖雖然慘敗,但無可否認她的確是千古以來罕見的梟雄,非他所能相比,而且鄭袖是勝過昔日的王驚夢之後,現在才慘敗。

  他當然不會覺得自己勝過鄭袖。

  「那我就等好戲開場了。」

  謝長勝在離開前看著燕地的雪原一聲嘆息,「真是寂寞如雪,隨便亂花錢便改變了天下格局,最終被記入史冊。」

  「少在那裡裝腔作勢,自吹自擂。」

  丁寧又好氣又好笑,隨手捲起一道雪流,把他拋飛出去,狠狠砸了個跟斗。

  「史冊上會記載,我是唯一能夠在王驚夢手上支持一招,而且一點傷都未受的存在。」謝長勝吃了一口雪,卻是也不回頭,嘿嘿一笑,對丁寧擺了擺手。

  丁寧看著他的背影,收斂了笑意,腦海之中卻是出現淨琉璃的身影。

  謝長勝和他熟悉的那些年輕才俊們,即便再如何不羈,卻總是守著這世間的很多規矩。

  然而淨琉璃卻並不一樣。

  只要她認為對的事情,她就不會在乎任何的規矩。

  這便是他真正擔憂的地方。

  ……

  在很多年前的長陵,他看人不准。

  但是在黑暗之中沉淪多年,再得重生之後,他的看人便很准。

  他的直覺也很准。

  此時他所擔憂的淨琉璃,正在一株桃樹下。

  桃樹在冬日早已經凋零得連一片樹葉都不剩,但是這株桃樹很老,很大,又在一片靜寂的小湖畔,卻依舊有一種古樸壯美的景致。

  她的傷勢依舊未復,此時穿著厚棉袍,臉色凍得有些烏青,和那些身體羸弱的尋常少女,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差別。

  獨孤白看著桃樹下的淨琉璃,他不明白淨琉璃在想些什麼。

  他的身後,是一棟竹樓,小而精緻,一切用品都很講究,包括他此時用來煮粥的鐵鍋都是來自陰山之外的天鐵,而用來攪粥的銀勺則是出自楚境的工坊天工居。

  這間工坊和戰爭無關,所出的全部都是一些對於修行者而言無用,但是對於一些貴族的飲食起居卻很有用的東西。

  比如這個銀勺上篆刻的符文裡會自然緩釋出一些元氣。

  這元氣會使得這鍋粥的翻滾更加均勻,米粒更加不容易破碎,煮出來的粥湯更加香濃而清澈。

  粥才剛剛沸騰,銀勺才剛剛放入,這平靜的湖畔一側桃林裡卻驟然湧起可怕的殺意。

  這道殺意獨孤白並不陌生,來自跟隨著李思的那名女殺手牧紅煙,在之前的數十日間,正是因為這名可怕殺手的存在,才讓他和淨琉璃活了下來。

  即便是那些在世間極為出名的宗師,都並非這名女殺手的對手,然而今日這殺意卻是一瞬間便消失,明顯是畏懼,悄然消隱在林中。

  殺手和死士近侍不同。

  在察覺有不可能應付的對手時,他們所做的不是將自己的生命填上去,而是隱匿、逃離,尋覓著再次出手刺殺的機會。

  但是什麼人,能夠瞬間讓牧紅煙這樣的人喪失信心?

  獨孤白無比震驚的轉過身去。

  然後他看見了兩道身影。

  一名身穿尋常粗布衣的男子,他的身後如影子一般跟隨著一名年輕的「修行者」。

  獨孤白的呼吸瞬間停頓。

  他已經得到了答案。

  ……

  元武皇帝從桃林間走出。

  「黃真衛」和他的步伐完全一致,走在他身後的影子裡。

  元武皇帝看著僵在當地的獨孤白,卻並未有任何的神色變化,只是輕聲說了一句:「獨孤侯府家的人,果然都非俗物。」

  一直看著靜寂湖面的淨琉璃站了起來。

  她用力的甩了甩手,祛除著身上的寒意,然後微抬頭看著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元武,然後問道:「你想要見我,是為什麼?」

  聽到她這句話,獨孤白本來已經略微鬆弛的雙手陡然變得更為僵硬,心卻沉了下去。

  元武皇帝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話,而是轉頭看著牧紅煙那股殺意驟然出現驟然消隱的方位,說道:「李相的部下都跟了你,想必是因為你想完成李相想要完成的事情。」

  淨琉璃微嘲道:「李相的部下,也只有她一人跟了我。」

  「那自然是她才算得上是李相真正的部下,有她一人便已足夠。」元武淡淡的笑了起來,手指微動,一道白光卻是落向淨琉璃。

  白光落在淨琉璃手中,靈氣波動不已,卻是一顆晶瑩剔透的靈泉仙蓮子。

  「原本寡人的皇后也給了徐福一顆靈蓮子,但是寡人卻並未給徐福,現在徐福也自認這顆靈蓮子給你更有用。」元武看著淨琉璃,平和的接著說道。

  「除此之外,寡人會將我所知的一切修行之理告訴你,包括皇室的一些獨有修行秘法。丁寧教過你修行,你本身便是岷山劍宗最為出色的弟子,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你將會是王驚夢、百里素雪和寡人三人的真傳弟子。」

  淨琉璃只是安靜的聽著。

  這樣的話語也沒有讓她的心神產生什麼波動。

  「你要我做什麼?」她只是繼續抬著頭,看著元武的眼睛,問道。

  「滅了燕。」元武異常簡單的回道,「燕亡齊必滅,大秦一統天下,這本身便是李相最想要完成的事情。」

  淨琉璃搖了搖頭,「你付出條件太大。」

  「因為寡人沒有信心。」元武皇帝緩緩的呼了一口氣,負手看向膠東郡的方向,「皇后杳無音訊,在過往很多年來,寡人從未如此孤獨作戰過,也從來沒有如此沒有信心過。」

  淨琉璃微嘲的笑了起來,「你認為我將來會幫你對付丁寧?」

  「那只是一個可能。」

  元武皇帝也微嘲的笑了起來,「將來寡人若是真正的敗在他手上,這世上至少也要有一個不會完全按照他想法行事的人,或者說,敢於和他為敵的人。不是會不會,而是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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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分手

  「若是你如此,那關鍵只在於你敢不敢真的教我。」

  淨琉璃收斂了嘲弄的笑意,她看著元武皇帝,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如果我機會,我會先殺了你。」

  「寡人相信王驚夢的下手會比你快。」元武皇帝卻是笑了起來,「反而言之,如果他都殺不了寡人,在殺死他之後,寡人會第一時間殺死你。」

  淨琉璃沒有再什麼。

  她就像是吃一顆普通的糖豆一樣吃下了可能是這世上最後一顆靈泉仙蓮子。

  湖畔很是安靜,連湖裡的魚都沒有感覺到殺氣,而且因為這顆靈蓮子散發的靈氣吸引,許多因為寒冷早已經沉寂在湖底的大魚游到了這側岸邊,魚吻輕輕的啄著湖面的寒意,出一圈圈的漣漪。

  一股鮮活的氣息在淨琉璃的身體裡綻放。

  她體內的頹敗氣息很快消隱,一種奇異的光彩在她的身體裡不斷的復甦,即便是連僵在竹樓前的獨孤白都可以清晰的感到她在不斷的變強。

  獨孤白看著臉色漸漸紅潤的淨琉璃,感知著這種奇異的變化,他開始明白很多事情。

  包括現在淨琉璃的變化。

  靈泉仙蓮的蓮子只有急速的療傷和補益五氣的作用,淨琉璃此時身上的這種氣息變化,只是因為先前的受傷掩蓋了她在這些時日一直在變強的事實。

  從驪山逃亡至今,面對接踵而至的刺客,面對那些想要殺死她的強大修行者,她雖然極少出手,但是在對於修行的理解,在劍術劍意等很多方面,其實她還在急速的成長。

  她的確是長陵有史以來擁有最強天賦的修行者。

  殺死李思就像是她最後要突破的一個關隘。

  在那之後,她就像是徹底打開了渾身的枷鎖,一直在突飛猛進。

  元武伸手一彈,一卷泛黃的卷宗落入淨琉璃的手中。

  然後他雙唇微動,獨孤白卻聽不見任何的聲音,明顯元武在傳音入淨琉璃的耳中,在闡述一些事情。

  這個過程持續了數盞茶的時間。

  獨孤白微垂著頭看著鍋裡的白粥。

  白粥漸漸煮乾,變成很難看的黏糊糊的一堆。

  爐中的火也漸漸熄滅,否則即便有著那一枚獨特的銀勺,鍋底也會徹底焦糊,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元武轉身離開,包括如影子般跟隨著他的「黃真衛」。

  「粥都煮成了爛飯,不過還可以吃。」淨琉璃沒有去看元武離開的方位,她的目光落在了獨孤白身邊的鍋中,然後和往常一樣的平淡語氣:「先吃飯。」

  若是在平時,獨孤白必定開始幫她盛粥,但是今日,聽著淨琉璃的這句話,他卻沒有動作。

  他看了一眼淨琉璃身後的湖面,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問道:「你特意停在這裡,並不是因為這裡是葉新荷的久居之地,並不是想要在這裡看葉新荷一些練劍的痕跡,藉以參悟,而是在等著元武和你相見。所以你其實早就和元武已經約好了。」

  淨琉璃面色沒有改變,她安靜的看著獨孤白,沒有搖頭,也沒有頭,「葉新荷的練劍痕跡我也已經看了,也有所參悟,至於留在這裡等元武,也是一方面。」

  「很不一樣。」獨孤白沉默了許久,了這一句。

  淨琉璃眉頭微蹙,道:「什麼很不一樣。」

  「接不接受和元武談,很不一樣。」獨孤白看著她道。

  「為什麼不能和他談?」淨琉璃看著他反問道。

  獨孤白又沉默了很久。

  但是他並不是要這一段時間來思索如何反駁淨琉璃。

  他只是想著,有些話是不是真的要出口,他需要一些時間做出決定。

  「這事關立場。」

  他開口,慢慢道:「簡單而言,便是敵我。人心中一開始就有界限,誰是朋友,誰是敵人,對於我而言一目了然。在我看來,我自然是丁寧的朋友,是巴山劍場和岷山劍宗的朋友。若是我知道元武有可能在這裡出現,或者元武要和我談,那我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和他做什麼交易,而是通知巴山劍場,在這裡盡可能的埋伏,刺殺他。」

  「但是你並沒有,你恐怕已經猜出了他的一些來意,你只是在這裡安靜的等著,什麼都沒有做。」

  獨孤白完這句話,看著淨琉璃一時並沒有開口,他便接著問了一句:「你現在接受了他的一些修行手段,你接下來會真的去幫他對付燕嗎?」

  淨琉璃了頭,「我會去對付燕。」

  獨孤白驟然有些難過起來,不出話來。

  「但不是和他交易,而是我從殺李思開始,我自己就想滅燕齊。」淨琉璃看著他,道。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在我們逃離驪山的途中,有很多燕齊的修行者前來,沒有他們的相助,我們即便有牧紅煙也不可能逃得過那些秦修行者和秦軍隊的追殺。」獨孤白面色微白的看著她,「但是你接下來,卻反而會去燕,無可避免的會和他們交手。」

  「時勢不同,他們來救我們,只是因為那時有共同的敵人。」淨琉璃道。

  「大勢是如此,然而在這大勢下,我們每一名修行者都是單獨的個體,我們都有自己的愛憎,都有自己的選擇。有些人能夠回過頭去殺曾經並肩戰鬥的戰友,但是有些人會始終念著舊情。手段無所不用,和心中守著一條界限,這便是元武和巴山劍場的分別。」

  獨孤白看著淨琉璃,他的雙唇都不斷的顫抖起來,「我生怕有一天,你像鄭袖一樣的冷酷。」

  「這算是分別前的忠告嗎?」

  淨琉璃微垂下頭,輕淡的道:「所以你接下來不會陪我去燕境,也不會幫我滅燕了。」

  「為什麼一定要去滅燕?」

  獨孤白有些憤怒起來,道:「難道沒有你去做,燕就不會滅?」

  「夜長夢多,而且有我出手會更快。」淨琉璃慢慢的道。

  獨孤白憤怒的笑了起來。

  「最後呢?」

  他看著淨琉璃,「是不是如果有一天,你覺得巴山劍場和岷山劍宗做的都不合你意,你是否也會對他們動劍?」

  淨琉璃看著他,搖了搖頭,「我並知道,將來的一切,我遵從我的內心。」

  獨孤白很憤怒,然而他又突然變得更加難過。

  他低下了頭,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轉身,輕聲道:「保重。」

  淨琉璃看著他,知道他要離開,但是她緊抿著雙唇,沒有再任何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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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0 02:03: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三章 師兄弟

  獨孤白的身影在淨琉璃的視線裡最終消失。

  粥還熱著。

  她開始喝粥。

  粥雖然煮乾,但是今日她傷癒,食欲大增,吃起來依舊很鮮甜。

  牧紅煙的身影從湖畔的林間慢慢顯現出來。

  她走到淨琉璃的對面,微躬身行了一禮。

  然後看著元武皇帝離開的方向,輕聲說道:「他心中有殺意,但不是對你我。」

  淨琉璃想了想,道:「他這殺意不會是對獨孤白。」

  牧紅煙看著她手中碗裡那乾如白蠟的粥,微微皺了皺眉頭,道:「為什麼?」

  「因為至少在我去對付燕人之前,不會惹我不快,他知道若是殺獨孤白,會讓我不快。」淨琉璃淡淡的回應道:「獨孤白和他的那些朋友,對於他而言太弱,不值得他出手。」

  就如確定牧紅煙的感應不會有錯誤一樣,淨琉璃也很確定元武不會想著殺死獨孤白。

  但是這世間,原本值得元武親手去殺的人已經不多,那他會去殺誰?

  而且這人應該距離這裡不遠,否則元武不可能在離開時就流露出一絲殺意讓牧紅煙感知到。

  淨琉璃是真正的天才。

  尤其在長陵跟著丁寧修行之後,她尤其在把握人心方面擁有了難以想像的進步。

  元武皇帝的確不只是約了她一人相見。

  而且像元武這樣的人,絕對不捨得浪費時間。

  尤其當覺丁寧就是昔日的王驚夢之後,他的時間就變得越來越寶貴。

  葉新荷的這處隱秘居所就在桃花湖的湖畔,而他要見的另外一個人,就在湖畔不遠處葉新荷曾經很喜歡去的一片茶園裡。

  從當年的長陵之變開始,葉新荷在修行者的世界就聲名不顯,一直到鹿山會盟才出現,一舉坑死了當世數名最頂尖的修行者。

  但在潛隱的這些年裡,葉新荷一切生活所需雖然並不窮奢極欲,但卻很精緻,若是用關中大豪們的話語形容,那就是很有格調。

  這片茶園出產的古樹白茶「白牡丹」,恐怕是整個大秦王朝最佳。

  而這片茶園也屬於葉新荷的私有財產,每年只向葉新荷供茶。

  葉新荷飲用的,都是陳放五年以上,口感正佳的老茶。

  葉新荷已死,這茶園中的一些茶農卻依然不知道消息,為他而存的茶依舊整齊的在庫房裡存著。

  元武皇帝到了這片茶園時,還能嗅到很多新茶的香味,嗅到很多老茶的醇香。

  但最為清晰的,則是從茶園涼亭裡散出來的一股濃烈的陰神鬼物氣息。

  在涼亭裡等他到來的,是一名很有身份的修行者,是大齊王朝修行者公認的盟主。

  但是在元武皇帝的眼睛裡,這名修行者卻什麼都不是。

  因為他只是蘇秦推出來的一名傀儡。

  「寡人要見的是蘇秦,不是你。」

  元武皇帝沒有浪費時間,他在這茶園門口便停住,對著涼亭裡的這名修行者淡漠的說道。

  「尊上有事實在走不開,便讓我過來拜見。」涼亭裡的齊修行者遙遙對著元武皇帝行了一禮,「我會將您的意思完整的傳遞給他,一字都不會有誤。」

  「不必了。」

  元武皇帝搖了搖頭,道:「寡人原本約他在這裡相見,便是要殺他,只可惜他連見寡人一面的膽量都沒有。和淨琉璃相比,他差得太遠,始終上不了檯面,不足為患。」

  陰鬱的空氣裡陡然有了一絲恐懼的意味。

  涼亭裡的修行者聲音微顫的說道:「身為帝王,說與尊上商談大事,互惠共利,怎能言而無信,設下殺局?」

  「只是抹滅見不得光的東西,抹滅了便乾淨,哪裡有什麼言而無信,你以為寡人迂腐不堪?」元武皇帝不想浪費時間,所以當他這句話開口之時,上方的雲層已經洞開,一道聖潔的光柱已經落了下來。

  涼亭裡的修行者原本就是強大的宗師,在元武的聲音剛剛響起之時,他就已經一聲尖叫,身外迸射出數十道黑雲往四方遁去。

  然而這一道聖潔的光柱只落向其中一道黑雲。

  轟的一聲悶響。

  那道黑雲四散,光柱裡顯出那名齊修行者的身影。

  渾身黑氣繚繞的身影劇烈的扭動著,然而就連慘叫的聲音都無法從光柱裡逃逸出來。

  這名齊修行者渾身的血肉層層剝落,被震成飛灰,接著是內裡的骨骼。其餘那些原本用於妨礙和迷惑感知的黑雲,隨著這名齊宗師的死亡,瞬間消散。

  這樣一名七境的宗師,在他的面前竟是連絲毫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元武皇帝都懶得再去看這名傀儡一眼。

  在他看來,淨琉璃是足夠分量可以利用的棋子,而蘇秦卻是可以先行剷除掉的障礙。

  尤其是對他現在滅齊而言,蘇秦就是那種不足以致命,但很討厭的刺。

  只是蘇秦自己並非如此想。

  從他在白羊洞修行的時候起,他便認為所有人對他的看法是錯誤的。

  尤其是在自己和張儀之間。

  不見元武,也是由於他自己的選擇。

  他選擇赴另一場約。

  他在元武和鄭袖之間,選擇鄭袖。

  這種選擇在他看來極其簡單。

  他強大的每一步裡,都離不開鄭袖的影子,最為關鍵而言,在他看來,現在的鄭袖到了最衰落的時候,更希望擁有像他這樣強有力的盟友。

  當元武殺死他的這名傀儡時,他已經走進了因為持續的戰爭而變得有些蕭條的小鎮。

  在此之前,他已經確定那消息的確是鄭袖傳來,而他的部下,也已經來過這個小鎮,確定鄭袖就在這個小鎮裡。

  當他接近那處富戶的院落時,他的臉上不由自主的全是嘲弄的笑意。

  他有種迫不及待。

  他很想看到這名被丁寧從雲端打落塵埃的長陵女主人,現在面對他時是何等的模樣,是否還和以前一樣高冷。

  只是當他走進這處院落,看到在內裡等待他的人時,他面上嘲弄的笑意瞬間僵住,眼瞳裡的得色化為震駭。

  張儀在等著他的到來。

  和以往在白羊洞的時候一樣,張儀顯得有些拘謹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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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0 02:03: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教訓你

  一股苦澀的意味在蘇秦的口中瀰漫開來。

  在下一剎那,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艱難的笑了笑,笑容裡全部都是嘲諷的意味。

  有對張儀的嘲諷,也有對自己的嘲諷。

  「所以這從頭到尾都是個陷阱?」他看著張儀,慢慢的問道。

  張儀點了點頭,有些不知所措般搓了搓手,「也是個巧合,當鄭袖在這裡發出消息之後,就被擒住,但是沒想到她是給你寫了信,讓你過來。」

  「要死也不早點死,拖到這裡害人,若非之前我見過她的親筆信箋,確認是她的筆記無誤,我又怎麼會到這裡來。」蘇秦淡漠的看著他,說道。

  張儀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這句話,所以沒有答話。

  蘇秦的聲音驟冷:「丁寧怎麼不來?」

  張儀搖了搖頭。

  他的確不知道丁寧為什麼不親自來。

  在他想來,最有可能的一個原因,是蘇秦不配丁寧親自來。

  因為守候在這裡的宗師已經足夠。

  只是他性情太過溫和,他覺得這樣的說法太過傷人,所以不想將自認為最可能的可能說出口。

  「你什麼都不知道。」蘇秦重重的冷笑了一聲,「既然這樣,我來告訴你原因。」

  張儀愕然。

  蘇秦冷笑著接著說道:「因為他要我輸得甘心,他要是出手,我自然不是他對手,但是他的真正身份是王驚夢,對於我們而言,他是真正的上一輩修行者,他出手教訓小輩,就算贏了也不稀奇,但你不一樣,你和我同門同輩,他自然是想著,我輸在你手裡,那是沒有任何話說,那是真正的一敗塗地。」

  張儀依舊沒有回話。

  這是蘇秦的猜測,在他看來辯駁也沒有意義。

  即便蘇秦的語氣裡充滿了真正的譏諷味道,但是他早已習慣,所以也絲毫沒有生氣。

  在用劍的手被丁寧廢掉之後,蘇秦的性情便變得孤僻冷戾了許多,尤其輾轉到了仙符宗之後,他的性情便變得更加古怪,此時看著張儀泰然處之,再加上今日裡志得意滿而來,卻發現是一死局,這種落差,更是讓他難以控制心中的邪火。

  「從白羊洞時開始,你就是老好人,對誰都是老好人,但不妨告訴你,在白羊洞時開始,我就從來沒有看得起你過。我一直想,像你這樣的人,最好就是去做個教書匠,教人讀書識字,講講孝義就好,哪裡能做個殺人的劍師。」蘇秦眼中燃著幽火,寒聲道:「丁寧這件事我覺得他算得不錯,若是連你都能對付我,那我便真的是無話可說,心服口服。」

  張儀也非草木,看著蘇秦滿臉的暴戾,聽著這樣直接的話語,他也慢慢皺起了眉頭。

  再想到蘇秦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態度,他終於也開始有些生氣,看著蘇秦反問了兩個問題,「難道修行就是要誰看得起?難道修行是一定要做殺人的劍師?」

  蘇秦譏諷道:「修行不為了出人頭地,不為了殺人獲取功名,難道是為了修德?」

  「你說的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張儀看著這名滿臉盡是暴戾的師弟,慢慢說道:「至少對於我而言,白羊洞收我為弟子,教我修行,我只想著孝敬師長,愛護門下師弟,為本門爭光。我就算是要殺人,也是為了護我白羊洞。早在長陵,我至少可以為了薛洞主不要功名,可以在岷山劍宗上陪著師弟一起戰到最後,哪怕是真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是甘心…但是你呢,你除了想著自己,你為白羊洞做過些什麼?在你的眼裡,一開始師兄弟都只是爭鬥物件,只是你往上爬的踏腳石嗎?」

  蘇秦怔住。

  他在白羊洞時就已聰慧善辯著稱,但是他此時有些難以回應張儀的這些話,尤其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張儀有這樣的態度,有這樣激烈的話語。

  「看來你倒是出息了。」數息之後,他嗤笑了一聲。

  張儀看著他嗤笑的樣子,心中更加不快,然而未等他開口,蘇秦已經接著說了下去,「無論我在齊王朝做了些什麼,我也未正面大肆殺戮秦人,也未和巴山劍場為敵,丁寧憑什麼管我?他讓你來,是因為你是我曾經的師兄,可我早就出了白羊洞,你又憑什麼來管教我?」

  「白羊洞對你有傳業教導之恩,眾多師長對你也是盡心調教,有殷切期盼,我對你也事事念及同門之誼,但是你對白羊洞,卻是一分情義都沒有?」張儀感到了痛苦,他面容微僵,閉上眼睛,說道。

  蘇秦沒有回應,只是冷笑。

  張儀緩緩抬起頭,他想到了長陵白羊洞,想到了那名在岷山劍會開始前死去的老人。

  「我現在是想管教你。」

  他慢慢垂下眼瞼,難掩心中的憎惡,「但並不是因為我在白羊洞是你的師兄,而是因為我現在真的很討厭你。我現在真的很想打你一頓出氣。」

  「這麼巧?」蘇秦笑了起來,「從在白羊洞時開始,我也就一直很討厭你,也很想打你一頓出氣。」

  張儀閉口不再說話。

  「其實我還關心一點,這算不算一場公平的決鬥?」蘇秦冷漠的說道,「我不想戰勝你之後,再隨便出來一個巴山劍場或是岷山劍宗的人,一劍把我殺了。」

  「你是真正的小人,這才是你最關心的。」張儀讓自己不再憤怒,然後答應他的條件,「這是一場公平的決鬥,如果我獲勝,我會收回白羊洞給你的,我會廢掉你的修為。因為哪怕你自己叛出白羊洞,但你不能否認,你今天所有的一切,是建立在白羊洞讓你成為有機會接觸外面世界的修行者的基礎上。」

  「我也答應你,只是我很好奇,你憑什麼覺得能夠戰勝我。」蘇秦真正開心的笑了起來,在他看來,他想要達到的目的已經達到。

  張儀沒有出聲,但是他給出了回應。

  一股濃烈的本命氣息在他的手上應他心意而生。

  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柄短劍。

  一柄樸實無華,看上去就像是頑石一樣平凡的短劍。

  這是薛忘虛的本命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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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0 02:04: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先機

  從鹿山會盟開始到現在,這段時間和巴山劍場崛起時的那些年間一樣,是最為風起雲湧的年代。

  在這短短數年裡,這一代天賦卓絕的年輕修行者們,都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

  張儀自白羊洞到仙符宗,事實上已經成了仙符宗宗主,然而無論是在當年長陵陋巷侍奉薛忘虛時,還是現在,他都是一樣的謙和,和他手中這柄劍一樣,樸實無華。

  樸實無華的磐石,最為堅定。

  這柄本命劍和他本身的氣息極為相合,現在只是這樣簡單的握著,在蘇秦的感知裡,卻是天地間有一塊巍然不動的磐石在生成。

  光是這持劍的氣息就足夠說明張儀今非昔比。

  然而這並不能讓蘇秦改變看法。

  「廢物就是廢物。」

  蘇秦冷漠的看著持劍的張儀,「這一生你要麼躲在薛忘虛身後,要麼躲在丁寧身後,所有你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別人恩賜給你,像你這樣的人,連真正的戰鬥都未曾經歷。」

  張儀越來越生氣。

  在他看來,禮義廉恥便是這世上最自然的規矩,修行的目的最重要的是幫扶他人,懲強扶弱,而並非是恃強淩弱。但現在他一句話都不想和蘇秦多說。

  要說,也是打贏了再說。

  所以面對蘇秦的嘲諷,他只是臉色微沉,舉劍橫胸,微微頷首。

  蘇秦報以冷笑。

  一道黑氣自他的氣海之中透出,就像一條黑色的腰帶一般,圍繞在他腰間,漸漸擴大。

  這道黑氣的流動顯得非常平靜,然而他四周的空氣裡,卻有陰冷的風開始呼嘯。

  一抹寒光在蘇秦的眼眸中閃過。

  轟的一聲悶響。

  兩人之間的空氣裡,陡然冒出一股氣浪。

  戰鬥瞬間開始。

  危險的氣機迎面而來,張儀毫不猶豫的出劍。

  一道看上去很笨拙的劍光在他身體前方生成,然而卻帶起了一種強烈的符意。

  狂暴的元氣從天地間受召而來,但是在他的身前卻驟然平靜,只是急劇的收縮。

  他的身前,就像是多了無數級石階,重重疊疊,阻擋在他身前。

  圍繞著蘇秦腰間的黑氣已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地下湧出的無數股令人心悸的黑焰。

  這些黑焰其中飄舞著猩紅色的火星,衝擊在這些剛剛形成的無形石階上。

  一聲巨響在這院間響起。

  院裡所有的樹木花草,包括假山,全部震成粉末。

  張儀一聲悶哼,往後震退了數丈。

  蘇秦微微皺眉。

  令他詫異的是,張儀的意在他之先。

  張儀明明沒有搶著出手,然而卻似乎預知到了他這一擊是生成何等的力量,這一劍似攻實守,完全封住了他的進路。

  但他依舊沒有看得起張儀,包括這一合的交鋒,也依舊是他的力量佔據絕對的上風。

  更何況這只是他最尋常的試探性手段。

  這樣的一招,是來自齊斯人的傳承,以蘇秦的修為來施展這樣的一招,比起齊斯人來施展相差甚遠。

  然而只是這樣的一擊就能震退張儀,對於現在整個修行者的世界而言,張儀錶現出來的力量,的確不算什麼。

  蘇秦一步未退。

  他那隻殘廢的手微微動。

  無數扭曲的氣流從他的手指上纏繞著螺旋飛出,帶起了他袖中無數猩紅色的小符。

  這每一道符都是用一種很輕薄的骨片製成,上面的符文卻像是用數種鮮血繪製而成。

  此刻成百上千道這樣的骨符以一種紊亂的姿態瞬間飄滿了這院中的天空,就像是無數狂風中飛舞的落葉飄舞而下。

  每一道符在飄落的瞬間,就已經劇烈的燃燒起來。

  血紅色的符文間,燃燒起陰冷的冥火,散出一種可怖的腐朽味道。

  這是瞬間的爆燃。

  骨符頃刻消失,血紅色的冥火卻是變成一隻隻飛蛾的形狀。

  這些冥火飛蛾如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各自走著奇異的軌跡,朝著張儀落去。

  這是蘇秦在仙符宗修行悟到的獨特符道,然而又結合著他在巫神上獲得的功法,以及齊斯人的陰神鬼物手段。

  所以當這些血紅色的冥火飛蛾形成,漫天飛舞的瞬間,蘇秦的眉頭鬆開,滿臉盡是驕傲。

  這是他的驕傲。

  張儀在仙符宗之中修行了很久,比他久很多。

  在所有的人看來,張儀修行既刻苦又永不言棄。

  但是他也一樣。

  他知道這一個小鎮裡,就在這個院落之外,必定有很多修行者在看著這一戰。

  他就是想告訴這些旁觀者,哪怕不是特別的奇遇,他也可以做得比張儀好。

  當這些冥火燃起的瞬間,他體內似乎也有無數氣血被點燃了。

  這種感覺很好,同時提醒著他,他其實已經很期待,很渴望和張儀有這樣的一戰。

  張儀瞬間無法呼吸。

  這些冥火燃盡了他周圍天地間的所有空氣,而且散著一種劇毒的氣息,這種氣息甚至對真元也有著強烈的腐蝕作用,似乎除了陰神鬼物元氣之外,還帶著這方天地之外的星辰元氣力量。

  他的胸肺開始劇烈的脹痛起來。

  在下一剎那,因為身體內外的氣壓不等,他的胸肺就似乎會猛然炸裂開來。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左手也伸了出來。

  這只是張儀自己的感受,事實上在蘇秦的感知裡,他這次出手依舊很快,依舊幾乎和蘇秦施放那些骨符的速度相等。

  他的左手裡出現了一道紫光。

  他氣海之中原本就已經往外鼓脹的真元被他急劇的壓縮在掌間。

  他只是略微的虛握了一下手掌,他手掌的微小變化,就讓他掌心的掌紋自然形成了獨特的符文。

  轟的一聲。

  一股力量在他的左掌中爆。

  這也是一股符意。

  無數明亮的紫色光線從他的左掌中散出來。

  沒有任何的衝擊。

  只是凝固。

  所有朝著他飛舞的血紅色冥火飛蛾全部被定在空中。

  這是一道定符。

  是仙符宗最為重要的一道真符,同時也是只傳歷代宗主的真符。

  在跟隨著丁寧離開中術侯府之前,仙符宗的宗主就將這宗主真符交到了他的手中。

  蘇秦的面容微僵,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所有血紅色冥火飛蛾定在空中,只在原地燃燒,就像是一條條詭異的懸浮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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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0 02:04: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各自道理

  殺意化為懸停的燭火,符意已破。

  符以符破之,就算蘇秦不肯相信張儀的符道能夠做到如此,然而這一切卻已是事實。

  「你真的讓我有些意外。」

  蘇秦沒有馬上再出手,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面色凝重卻堅定的張儀,慢慢的說了這一句。

  「只是你能夠用這樣的符意破我這招,只是因為你在仙符宗修行的時間比我長。」

  然後他又看著張儀,說了這一句。

  他不得不承認,現在他面前的張儀,比他之前對敵的絕大多數七境宗師都麻煩。

  張儀的手段也很雜,但是每樣都是這修行者世界的頂級之作,都異常強大。

  在他看來,麻煩便意味著風險。

  他不想冒著自己也重創的危險去戰勝張儀。

  所以他想先破張儀的信心。

  然而今日裡這名白羊洞大師兄卻展露出了他所不能理解的一面。

  或者說,他從未真正瞭解過他的這名大師兄。

  「不。」

  面對他的這句話,張儀搖了搖頭,用一種很認真的語氣回答道:「即便你留在仙符宗修行的時間和我一樣長,甚至比我長,你在符道上也不可能過我,這和你的天賦和努力無關,而是你不會有真正的朋友,宗主他們那些師長也不會真正的喜歡你。他們也絕對不會將一些秘傳的符意傳授給你這樣的人。」

  「人和人之間就是這樣。」

  張儀看著臉色微變的蘇秦,也慢慢的說道:「你不真心待人,人也不會真心待你。你只想利用他人或者利用宗門,那你在他人和宗門的眼中,也只不過是可以被利用來做事的武器,殺人的工具。你如此聰慧,難道連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難道就想成為別人利用的殺人工具嗎?」

  蘇秦沉默了片刻,然後道:「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不想成為別人的工具。」

  「那你已走入歧途。」張儀異常簡單和肯定的說道。

  「成王敗寇,連人世間的律法都是這世間手握最大權勢和力量的人定。什麼歧什麼途!」蘇秦冷笑起來,「至於修行,你應該聽說過什麼叫做以力破道!」

  當他這句話說完,兩人都收聲不想再說什麼。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兩人從本質上就是不同的人,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說服對方,同樣任何的話語也無法攻破對方的道心。

  兩股可怕的氣息,或者說完全不應該在他們這種修行層次的修行者身上出現的氣息同時綻放。

  兩人所在的這處富商的院落,以兩人為中心,房屋摧枯拉朽的全部倒塌,變成往外崩飛的碎礫。

  即便在修行者眼裡,這也是一副很令人震撼的畫面。

  地面廢墟裡,在不斷的往上漂浮著一縷縷黑色的陰氣。

  蘇秦臉面上的黑氣也越來越濃,他血肉中的經絡開始往外鼓起,他的臉上就像是開了個花臉,異常猙獰。

  在他的背後,卻是有著比陽光還耀眼的紅光。

  紅光和黑氣碰撞,形成了一簇簇的元氣漩渦,就像是有無數紅色的彼岸花在空中飛舞。

  他的背上伸出了上百隻血色的手臂,雖然是真元和天地元氣凝聚而成,然而看上去卻和真人的手臂剝去外面的肌膚沒有什麼差別。

  相比蘇秦,手握著小劍的張儀似乎沒有什麼改變。

  然而另一股可怕的氣息,卻是受著他的牽引。

  這一方變成廢墟的院落上空,天空好像被拉低了一些,不斷的往地面壓來。

  而天空裡開始佈滿濃黃色的光華,就像是仙符宗一張最普通的符紙遮掩住了天空。

  一聲如厲鬼淒鳴的聲音在蘇秦體內的氣海中響起。

  隨著這一聲聲音的響起,整個空間巨震,他身後上百條手臂變大,伸長,全部一齊朝著張儀拍擊過去。

  這每一條手臂裡,都蘊含著可怕的力量,而且最為驚人的是,元氣性質幾乎都各不相同。

  有些純粹的剛猛霸烈,有些帶著腐蝕性的火焰,有些彙聚著劇烈的屍毒,而有些則是一味的冰寒。

  此時的蘇秦已經比在長陵殺死嚴相時更強。

  這樣純粹的力量碾壓,世上沒有多少名七境宗師能夠接得下。

  這便是蘇秦所要告訴張儀的道!

  管你什麼境界,管你什麼劍技,管你何種符道,全部以力破之!

  力量為大!

  當這上百條手臂同時朝著張儀拍擊而出的瞬間,無數道風壓剛剛席捲到張儀的身上,張儀的身體裡已經響起了無數道近乎骨裂的聲音。

  他的身體已經被震離了地面,往後飛出。

  他身前的肋骨胸骨傳來劇痛,幾乎就要折斷。

  然而張儀的面色依舊堅定。

  他手中如普通頑石的小劍開始變得晶瑩,光。

  然後他緊握著這柄劍,將自己體內的力量源源不斷的注入進去,朝著前方鋪天蓋地而來的那麼多魔臂劃去。

  他手中這柄劍的劍路極有法度,絲毫不亂。

  空氣裡亮起一道道的劍氣,同時也形成一道道的符紋。

  他的劍也代表著他的心意和道理。

  這人世間一切皆存在著道理,這道理不是誰拳頭大就定,而是人心之中認為的對錯,善惡之間自己做出的選擇。

  黃色的天空如布匹微微顫動。

  隨著他的劍勢牽引,許多絲晶瑩而聖潔的光線落了下來。

  這些光線就如同透明的琴弦,一絲絲落在那些手臂上。

  無數道衝擊產生的氣焰如千樹萬樹花開,在這片空間裡綻放。

  張儀身體巨震,一縷鮮血從他的嘴角落下。

  蘇秦一聲悶哼,也受這些氣焰的衝擊,往後倒退數步。

  「黃天道符,想不到居然連這道符也傳給你了。」一聲遏制不住的怒喝聲從他輕薄的唇間迸出來。

  張儀還在後退。

  他剛才的揮劍不只是帶動了黃天道符的力量,與此同時那些劍光再次形成一張定符。

  數百條往前拍擊的手臂上纏繞著無數透明的光線,空間裡不斷泛起琉璃般的紫光,一時這些手臂竟也無法前進,只是強大的力量波動,不斷隨著雙方力量的牽引而在這片空間裡不斷往外震盪。

  就在這片變成廢墟的院落之外,在最接近兩人戰場的地方,站立著兩名年紀和他們差不多的年輕修行者,兩名張儀的好友。

  男的便是樂毅,女的是慕容小意。

  「他能勝得了嗎?」

  慕容小意的臉色無比的蒼白,看著那片不斷晃動的空間,她在往外擴張的狂風之中都有些難以呼吸。

  樂毅的面色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聽著慕容小意的這句問話,他咬著牙盯著那片黃色的天空,搖了搖頭:「至少光憑我教他的黃天道符和他目前的這些力量,應該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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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7-10 02:04: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七章 努力

  黃天道符是他傳給張儀,這世上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黃天道符的力量。

  所以他的感知和判斷沒有錯誤。

  蘇秦體內的真元再震!

  數百條手臂再度發力!

  轟!轟!轟!

  連聲巨響中,糾纏在這數百條手臂上的透明光線全部崩碎,空間裡泛起如琉璃般的紫光也無法再束

縛得住這數百條手臂。

  這數百條手臂再進!

  磅礡的力量捲至,張儀的身體再次往後飛了起來。

  張儀咳出了一口血。

  他知道自己的內腑已受損傷,但是他想都沒有想自己的傷勢,做了一個最簡單的動作。

  他只是放出了自己衣袖內的符。

  他身穿袍服的樣式和仙符宗的袍服一樣,雙袖都是異常寬大的水袖,幾乎及地。

  這種袍服非但看起來雅,使人想要暴躁一點都會受這大袖所限,自然就會慢一點,慢一點自然就會

容易靜心。

  靜心就不太容易生氣,就會漸漸變得雅而有涵養。

  然而和長期培養這種秉性而言,仙符宗這種袍服最大的意義,是雙袖之中的口袋很多,容量很巨大

,可以存放很多符。

  蘇秦一直認為自己和張儀一樣努力。

  但這個一樣,也只能說明就連他潛意識裡也認定,張儀修行起來的確很專注,很努力,心無旁騖。

  無數道同樣的深紅色小符從張儀的兩條袖子裡噴湧了出來。

  在真元還未徹底將這些紅色小符激發時,這些小符上的雷火已經往外席捲,讓張儀的兩節袖子都燃

燒了起來。

  這些紅色小符穿過燃燒的袖子,瞬間充斥在樂毅和慕容小意,還有蘇秦的視線裡,就像是無數火鳥

飛了出來。

  這是血硝雷火符。

  在仙符宗裡面,這是一道很多修行者都會制的符。

  基本材料只是紫雷硝石,這種硝石的產地正好就在中術郡。

  煉製這種符的唯一限制只是修為需要到六境。

  只有到了六境,才能用本命元氣和氣血來制符。

  在威力方面,這種符雖然威力不俗,但是沒有太大的變化,所以仙符宗很少會有人大量的煉製這樣

的符。

  重複煉製同一種符,是極為枯燥的行為。

  更何況煉這種符本身就要消耗自己的本命元氣和氣血。

  「你是瘋子麼!」

  所以當看到無數道這樣的符出現時,就連蘇秦都是一滯,忍不住叫出了聲來。

  張儀沒有時間回答他,煉這種同一道符本身就是他用來磨煉自己耐心的手段,而且他在煉製這些符

的時候,他就覺得這些符的數量一多,力量就會十分可怕。

  尤其是配合黃天道符的手段,將這些符的威力徹底引爆。

  他必須先保證,自己不直接被自己的這些符炸死。

  所以在蘇秦控制不住情緒叫出聲音來的瞬間,他不顧體內的傷勢,強行讓自己的氣海再次擠出大量

的真元。

  他的身體在這一剎那如投石車投出的石塊一樣,往後拋飛了出去。

  黃天道符完美的配合了他這一擊。

  大量由黃天道符牽引而來的天地元氣,均勻而急速的注入了這些被他真元引燃的血硝雷火符。

  無數團紫紅的雷火瞬間爆炸。

  樂毅和慕容小意的胸口瞬間就像是被巨石猛錘了一記,兩個人根本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因為他們

的雙耳在這一剎那就被震得完全聽不到聲音了。

  兩個人也無法呼吸,眼睛瞪大到極致,眼瞳卻在不斷的收縮。

  眼前是一副難以想像的畫面。

  這些紫紅色的雷火互相擠壓形成了實質,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紫紅色光球,光球裡的雷光像無數條蛇

在跳躍。

  在下一剎那,這些紫紅色的雷火變成滾滾的黑色濃煙,往外迸射。

  一聲淒厲而憤怒的叫聲在雷火中響起。

  蘇秦的身影在黑色濃煙之中穿出。

  他的身體依舊完好無損,甚至連衣服都沒有炸裂一片,然而他背上湧出的數百條手臂,已經被炸爛

了大半,很少有徹底完整的。

  無數嗤嗤的響聲在這些手臂裡響起,就像是有許多羊皮閥在漏氣。

  「張儀!你還有……」

  看著百丈外剛剛重重落地的張儀的身影,蘇秦雙眼血紅,淒厲而憤怒的大叫起來。

  許多流散的陰元氣息在他的身後重新聚集起來,變成一面面黑色的小旗。

  這些黑色小旗的力量依舊強大,隨著他的心意牽引,就要朝著張儀飛去。

  他此時是想對張儀說,你還有什麼手段。

  然而他這句話根本沒有來得及說完,他的左腿處已經一痛。

  一道樸實無華,悄無聲息,能夠用極度陰險形容的飛劍,已經瞬間切過他的左腿大腿內側,瞬間切

開他的數根主要經絡!

  這柄劍就是張儀一直握在手裡的小劍!

  在他後退之時,這柄小劍卻悄然了留在了地下的浮土裡,化為這樣的一道飛劍。

  這只是長陵很多劍師都會用的小手段。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手段太過尋常,蘇秦根本沒有想到這樣的對決裡,張儀竟然還會用出這樣的

小手段!

  噗!

  黑色的氣血從傷口狂湧而出!

  那些剛剛凝聚在蘇秦身後的黑色小旗驟然崩散。

  蘇秦的手掌按在自己大腿上的傷口上,即便瞬間便用了齊斯人的數種療傷手段,然而那種不斷在血

肉間侵伐的劍意,卻依舊讓他的傷口數度在癒合之後再崩開,鮮血順著他手指的縫隙汩汩而落。

  張儀在塵埃和碎礫中站了起來。

  他的胸口也全是鮮血,後背全是插傷,甚至嵌著些堅銳的石礫,看上去比起蘇秦好不了多少。

  然而看著同樣受重創的蘇秦,握著飛回的小劍,張儀卻是更加堅信,自己能夠戰勝這名師弟。

  不知為何,便在這時,哪怕覺得他並不算太占優,但是距離他已經不遠的樂毅和慕容小意,卻也開

始覺得他能夠戰勝蘇秦。

  張儀再動!

  他開始搶攻。

  他手中的劍往上挑起,一道微彎的劍光,往前方的空中挑起,就像是一隻羊角。

  「白羊洞的劍招你真想用師兄的身份來教訓我?」

  蘇秦瘋癲一樣的厲聲狂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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