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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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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4 15:35:40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十三章 錯抽絲

    離阪星戒備最森嚴的一處莊園。

    仿照夜穹星光鋪設的碎燈灑下的光線,在闊大的建築內部折射波動,像流水一樣,讓黑檀桌面上那件精美的玉雕仿似要活過來一般。

    玉雕雕的是春蠶,白色的彎曲下方是一片薄翠玉擬成的桑葉,相襯之下顯得玉蠶身軀渾圓憨喜,全然沒有一般蟲類帶給人們的噁心感。

    桑樹和蠶對這顆星球有著重要的象徵意義,所以當這處莊園重新裴修時,帝國最著名的雕刻大師選擇它為雕刻對象,得到了莊園主人及所有貴族們的讚賞。

    一個穿著黑色絲質外衣的年輕貴族,輕輕撫摩著玉蠶的身體,略顯陰沉的臉頰忽然抽*動了一下,冷聲說道:「陛下已經老了,已經糊塗了,但帝國與皇族,沒有道理為他的老且糊塗付出代價。」

    數十年來,在左天星域中,沒有任何人敢這樣評價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那些偏遠星球上的貧民起義者,或許曾經在烈火並憤怒地宣講過類似的話語,不過他們腥臭的頭顱已經堆在了古老的城牆,他們的屍體被燒成飛灰,扔進了臭水坑。

    年輕貴族說了這樣一句話後,卻依然顯得十分平靜,望著莊園外的夜空,抬臀冷笑說道:「看看這顆星球吧,皇帝居然讓那些賤民和我們在同樣的校園裡同食同學,他究竟想做什麼?難道他忘了皇族高貴的血統,忘了貴族盟誓?」

    「還有這次的獵殺計劃。」他的臉上泛起一絲冷笑「帝國最有可能改變宇宙局勢的三項技術突破,居然被他用在殺死一名聯邦司令上,再想想前年西林遠征軍因為他的亂命而覆滅……怎樣瘋狂的陛下,才能做出這樣瘋狂的事情?」

    玉蠶後方那位衣著華貴的中年人一直沉默,沒有回答這些大逆不道的指責,直至此時,他才抬起頭來皺眉說道:「穿越獵殺計劃,是軍部擬定的,至於西林遠征軍的覆滅……我也不知道陛下究竟怎麼想。」

    中年人是柯保寧,帝國著名的開明派貴族重臣,權勢極盛的離阪星總督,因為長袖善舞的能力與迷人的風度,此人在貴族圈中風評極佳,而且在離阪星的平民階層中,也擁有很強的號召力。

    然而這十幾個晝夜中,柯保寧總督已經很難保持自己的風度,他沉著臉,盯著面前這名年輕貴族,說道:「說到瘋狂,陛下不顧元老會和你父親的堅決反對,把年紀輕輕的你封為公爵,難道不是瘋狂?而年輕的公爵居然渾身捆滿炸藥,把我困在總督府中,難道不是瘋狂?」

    「如果你真對陛下如此忠誠,在我表明來意的時候,你就應該選擇召喚部隊擊斃我,哪怕是與我同歸於盡。」年輕的帝國公爵臉上泛起一絲嘲弄的神情「可你猶豫了……對於至高的陛下和那位至強的殿下而言,猶豫就意味著背叛,如果讓殿下活下來,你以為自己還有活路。」

    柯保寧總督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沉默片刻後說道:「我真不敢相信這是你父親的意思,親王殿下怎麼可能因為這些事情就背叛陛下?」

    「不,父親的警惕開始並沒有多久,如果不是卡頓郡王慘死,他哪裡會有勇氣去迎戰他的兄弟。」年輕貴族微垂雙眼,緩聲說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柯保寧總督沉聲說道。

    「卡頓叔叔為帝國,為陛下做了多少事?」年輕貴族帶著一絲感慨說道:「當年整個帝國的西星線,全部被他的部隊染紅,為了帝國的穩定,他殺了無數的賤民,卻只得到了一個屠夫的綽號,那些恨他入骨的人,誰能想清楚,他其實只是一把刀,刀……卻一直握在陛下的手中。」

    他轉過身來,盯著柯保寧總督的雙眼,寒聲說道:「現在帝國內部那些最殘暴最堅持的賤民都被這把刀殺死了,我們的皇帝陛下,在這顆星球上搞跨種族教育,搞階層大和睦運動,想要在億萬賤民面前扮演仁愛與公平的君王形象,又怎麼會容忍這把刀繼續出現在人們的面前,提醒那些賤民,皇族曾經殺過他們多少親人?」

    「你在胡說什麼?」柯保寧總督盯著年輕貴族,大聲說道:「卡頓郡王為帝國犧牲於戰場之上,這和陛下又有什麼關係?」

    「死於戰場之上?」年徑貴族的眼瞳微微散開,帶著一絲瘋狂的嘲笑意味「以您的智商,會相信這個說法?還是說陛下以為所有貴族的智商都已經下降到了這種程度?」

    「一艘聯邦飛船,一個聯邦人,強行穿越空間通道,然後在帝國星域之中,面對著一支戰鬥力驚人的幽靈艦隊,輕輕鬆鬆地殺死艦隊指揮官,炸燬了旗艦。」

    「這可能嗎?」

    「難道那個聯邦人是李匹夫?」

    年輕貴族睜圓雙眼,寒聲說道:「最令人心寒的是……我們那位無敵的殿下當時正在旗艦之上,誰能當著他的面殺死卡頓叔叔?」

    柯保寧總督沉默了很長時間,臉色鐵青說道:「你……認為這一切都是個陰謀?」

    「當然。」年輕貴族的聲音漸趨平靜,冷漠說道:「誰也不知道,為了討好那些賤民,為了打造自己的萬世仁君形象,陛下手中的屠刀,什麼時候會再次揮動,而下一個會是誰死在他的屠刀之下。」

    「父親和我,還有天京星很多人看明白了這一切,我們不願意坐著迎接死亡,那就只好站起來迎接戰鬥。」

    「旗艦雖然最後爆炸,沒有留下太多視頻資料,但當時有很多目擊者,而且軍部也進行過調查,確認卡頓郡王的死因沒有問題。」柯保寧皺眉說道。

    「皇威之下,就算找出四百萬名目擊者我都相信,至於父親那邊的調查……那位殿下手裡握著情報署,自然不會讓軍部查到什麼東西。」

    「你認為是殿下殺死了卡頓郡王?」

    「是。」

    「注意你的言辭,你這種推測毫無根據。」柯保寧總督厲聲說道:「我不允許你如此抵毀殿下的人品!」

    「像太陽一樣燃燒,溫暖整個帝國,是當年少女時期的殿下。這些年她很少出現在人們的面前,誰知道她變成什麼樣了?對於一位未來的女皇陛下而言,什麼樣的殘忍與狠辣是她做不出來的?」年輕貴族冷漠說道。

    柯保寧連續深呼吸才壓制下心頭的憤怒,盯著對方說道:「你們究竟把陛下如何了?」

    年輕貴族沒有回答他的話,手掌撫摩著光滑的玉蠶,沉默良久,直至眉宇間露出一絲慘淡的陰影,旋即驕傲仰頭,在心中自言自語道:即便不能如何,但只要殺死他指定的繼承人,相信將來的帝國或許還能走回正確的老路上。

    就在這個時候,他手腕上的腕錶微艇震動了一絲,他低頭一看,唇角泛起一絲怪異的笑意,淡然說道:「總督大人,通知你一個好消息,你可以不用擔心我對你動刑逼問衛星權限了,因為……我們的殿下已經被包圍。」

    黑夜中的紅色磨房並不黯淡,反而顯得有些醒目,當懷草詩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尋常容顏出現在紅磨房窗口處時,更加醒目,引來四周包圍機甲的艇微譟動。

    此時有數十台帝國月狼機甲包圍了紅磨房,這些機甲只需要一次簡單的機炮掃射,偵能把這排簡陋的磨房和房中的她射成紅色的粉末,無論她擁有何等恐怖的實力,都只能迎來必死的下場。

    然而這些敢於背叛皇帝陛下的帝國軍人們,卻保持著暫時的沉默,透過各自機甲裡的光幕,情緒異常複雜地看著那方。

    因為磨房窗口處出現的那個人是帝國所有軍人的偶像,當她還是一名少女的時候,就已經迎得到無數臣民的崇拜喜愛。

    因為,她是殿下。

    「納松,誰派你來的?軍部還是你的家族,你那體弱多病的父親,是否知道你參與了此次叛國行動?」

    懷草詩看著單膝跪在房前的帝國軍官,平靜問道,雖然此時她此時重傷未癒,但只要她願意,依然可以隨時搶在叛軍機甲進攻之前,秒殺此人,或者擒住對方做人質。

    然而這沒有任何意義,這些叛軍機甲敢於冒著滿門抄斬的危險,加入此次刺殺行動,自然早就已經將生與死放在了考慮範圍之外。

    平靜的對話,保持一位殿下的風度,反而能夠讓緊張的局面暫時得到一些緩解。但她清楚,正如面前這名貴族軍官所言,如果她不投降,磨房前這些軍用機甲總是會動的。

    懷草詩耳廓微顫,聽著身後被流水聲覆蓋住的那些細微雜聲,默默計算著時間,不知道能不能拖到那個聯邦人完成他的任務。

    「殿下,父親並不知情,請您願諒我們的行為,因為我們只是想讓帝國重新走回正確的道路。」

    叫做納松的帝國貴族軍官,單膝跪地大聲說道:「聯邦人已經準備進攻,我們需要更強有力的領袖,如果殿下願意接受已經生的事實,並且寬恕那些被迫參與此事的貴族,我願意做為您的親兵,陪你一起打勝這場戰爭。」

    說完這段話,納松覺得心情輕鬆了很多,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繼續勸說時,忽然間眼瞳微縮,緊張頓生。

    他膝下的土地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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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4 15:36:2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十四章桃瘴無敵

    懷草詩的眼睛驟然眯了起來,旋即淡淡說道:「沒有事實,只會在黑夜中露出貪婪目光的貴族們,又怎麼可能傷害到皇帝陛下?」

    納松並沒有聽清楚殿下的回答,因為他正在急劇縮小的眼瞳,已經被眼前的一幕死死抓住。

    開始的時候。他並不清楚內心那抹緊張來自何處。直至膝下的土地忽然開始輕微顫抖。前方被夜色籠罩的紅色磨房裡。傳來一陣細微的滋滋電機聲,才明白這一刻正在生什麼。

    不可能,經過十幾天瘋狂的、不計代價的機戰追襲,殿下的桃癢機甲根本不可能還能支撐住,這片茫茫桑海裡沒有軍事基地,沒有工廠,甚至連自動化裝配線都沒有。

    在包圍這座紅磨房之前,他的機甲部隊已經謹慎的監控了一段時間,確認殿下的機甲已經喪失了全部的機動能力。

    事實上。殿下那台令人印象深刻,機體關節懸掛著無數金屬盒,看上去就像一堆金屬垃圾的新式機甲,剛才一直安靜而無助地側躺在紅磨房後方的溪旁。就像是一堆真正的金屬垃圾。

    為什麼這堆金屬垃圾忽然動了起來?

    他愣在原地,依舊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式,仰頭望著身前高大的陰影,這宛如數千萬噸鋼鐵般沉重的陰影,身體驟然僵硬。

    這是帝**官納松生命結束前的最後一個問題。

    深沉夜裡的桑樹海中小溪畔的紅磨房,帝國叛軍的機甲群震驚無比地看著那台有如魔神般的恐怖機甲,從死寂中甦醒,自地獄中歸來,伴隨著劇烈的轟鳴聲高站起,撞破簡陋的房宅,震起滿天煙塵碎礫。

    在這情勢徒轉的緊急關頭,曾經有那麼一剎那的時間停滯。在這短暫到難以計量的時間片段裡,桃瘴機甲昏暗而充滿劣質機油味道的座艙中,許樂的眼睛異常明亮,目光穿透面前的光幕。盯著正在酥軟碎裂的磨房前方那個背影。

    那個人的背影有些消瘦,平日裡給人一種不可戰勝感覺的她,此刻在沉重的金屬機甲腳下,卻顯得那般的瘦小和脆弱。

    只要指尖輸出指令,桃潭權甲便會抬起巨大的機械足,將對方踩成肉泥。

    聯邦最強大最危險的敵人,因為這種難以複製的機會,忽然變成了可以輕鬆踩死的螞蟻,這種誘惑實在是難以抗拒。

    桃彝機甲經過修復,現在的功率輸出已經恢復到了百分之三十七,如果能一擊滅殺面前此人,許樂有六成的把握避開這些叛軍的圍襲,駕駛著桃瘴遁入茫茫的桑海夜色之中。

    然而他最想殺的那人雖然一直背對桃每機甲,面窗而立,但雙手卻一直負在身後。

    那雙看不出強悍反而有些秀氣的手掌間,某個遙控裝置正放射出幽幽的光線。

    只是一眼。許樂驟然感覺肩腫骨上方那兩個血洞開始劇痛難止,似乎下一刻便會血骨爆裂,變成一具悽慘的屍體。

    對方沒有按下遙控裝置,只是想像便令人感到寒冷。

    身處危險的包圍圈中,機甲座艙中的許樂和機甲陰影中的懷草詩,依然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定下了一場賭局。

    賭的是誰更快,籌碼是彼此的生死。

    許樂明亮的眼眸驟然斂去。面無表情地壓抑下那股衝動,右手快輸入擬形指令。打開了桃殊機甲的艙門。

    帝國叛軍的機甲群反應已經足夠迅,當他們現異樣時,一直處於警懼激狀態的月狼權甲便開始呼嘯著撲了上來,同時機械臂上的遠程武器也即將開火,可是他們依然那台機甲和那個人快。

    桃葬機甲破紅磨房而出,驟然變做一道影子。

    懷草詩面無表情站在窗前,窗技漸碎,牆壁漸頹。身周的場景似乎像是時間加前進而快的潰敗,她冷漠看著面前還沒有來得及收回驚愕神情的納松。雙腳一蹦地面,氣流密射中,身體快向後掠去。

    經歷了十幾今日夜的追殺,那件染著大片血清的淺色絲衣已經破損嚴重,在她向後疾飛的過程中四處散開,如同神袱古袍在星光間飛舞。

    她身後那台桃癢機甲的艙門已經開啟。

    她就像一位君王重新坐回代表權力的寶座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

    狂嘯尖利的加特槍炮密集射擊聲音響起,紅磨房前面三方的桑樹被鋒利的彈片狠狠削斷,白色的新木茬尖銳突出,木屑四濺,驟然遇襲的叛軍機甲群機體上火花驟現,沉悶劇烈的中彈聲,震耳欲聾。

    直至此時。叛軍機甲裡的軍人們才知道,雖然他們已經做了極為充分的情報準備工作。卻依然沒有辦法接觸到殿下機甲的彈藥配比數據,甚至他們掌握的彈藥數據,有「足殿下領導的情報部門刻意傳出來的假數據!

    因為這個,致命的情報錯誤,叛軍機甲群根本沒有想到殿下的桃癢機甲居然還有如此驚人的彈藥量。包圍圈頓時被擊潰了一道小口。

    當然,出現此時情況最致命的原因,依然令他們百思不得其解,這和情報無關,這台桃瘴機甲明明已經損耗嚴重,無法啟動,怎麼偏偏就在最要命的時候重新動了起來?

    彈片飛舞裡,夾雜著沉重機甲高呼嘯踩破地面的刺耳聲,桃癭機甲驟然威後,叛軍機甲」甚至是桃癢座艙內的許樂,都以為懷草詩會在這波猛攻之後選擇高後撤,躍過磨房後那條小溪,投身於能夠隱藏一切的夜色之中。

    所以叛軍機甲隊伍側翼的十台機甲呼嘯著向小溪處撲了過去,他們知道殿下近乎無敵的機戰實力,清楚桃瘴機甲的恐怖機動能力,如果不提前趨進,根本無法將對方攔截下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以最快度接過桃癢機甲操控權限的懷草詩,強悍地選擇了一條更直接的道路。

    當兩翼的叛軍機甲提並向小溪處高趨進時,桃癢機甲向正前方衝了過去!

    紅色的磨房傾塌向地面。牆皮在密集子彈的攻擊下碎為煙塵,在星光下,這些牆皮煙塵竟有些像粉紅桃花瓣上露氣散成的癢霧。

    桃瘴機甲呼嘯著穿過這片紅癢,冰冷與滾燙相夾的合金機身裹協著絲絲煙塵,以肉眼根本看不清的度,冷漠地攻向正面的叛軍機甲群,嗤的一聲,長約五米的復層鍛式合金槍嗆御出匣,在機械手中高旋轉,帶著星光和紅色的煙塵一起舞動。

    如同一朵巨大而恐怖的桃花。

    桃瘴有毒,桃花瓣鋒不可擋。沾之取死。

    攔在這台名為桃瘴的機甲面前的叛軍機甲,隨紅影一閃,紛紛頹然倒下爆機!

    充滿了焦糊味道的桑樹林裡,六台帝國月狼機甲慘然匍於地面,外甲破損翹起,電火花四濺,還有兩台被擊倒的機甲沒有完全喪失動力,金屬關節滋滋劇響,帶動著機械臂徒勞甚至有些悲傷地收縮,就像垂死掙扎的病人。

    夜風吹過,紅磨房處已經變為一片廢墟,煙塵也漸漸落下,那名叫納松的帝**官被到下的牆壁壓死,雙眼圓睜不肯閉闔,而那台桃瘁機甲早已了無蹤影。

    桃瘴座艙內一片安靜。燈光昏暗,只有不停起伏表明機甲正處於高奔跑之中。

    突破機甲群的包圍圈後,懷草詩並沒有就先前那極短時間內,身後桃瘴機甲裡流露出的那絲殺意,對許樂進行報復,在沉默很長時間後,她忽然說道:「如果你能像今天這樣替我修復好桃癢,哪怕只能保持輸出百分之三十的功率,我也可以把這片桑海中的所有叛軍機甲全部清

    人類才是第一序列機器。

    聽到懷草詩冷靜而充滿強大自信的判斷,許樂忽然想到大叔曾經說過的這句話,這位公主殿下似乎永遠不會感覺到疲憊,身體裡的力量永遠消耗不盡,精神永遠能夠保持高強度的集中,就像是一台冰冷的機器,可她,,終究是人啊。

    「沒有這種可能性。」他咳嗽了兩聲後,沙啞回答道:「你必須承認,這次你的運氣太好,剛好那間庫房裡有足夠的零件,而桃癢的核心部件沒有損壞,微型修理臂也還能用。

    「但即便你在這片農業區裡能一直找到足夠的零件,這種修理也不可能無限度地持續下去。農用機械替代精密的軍用機甲,即便能啟動,機甲引擎只要在轉動,構件之間的劇烈磨損便會持續,而且會越來越嚴重,直至結構爆散。」

    座艙內再次回覆沉寂。做為一名機戰天才,懷草詩在機修方面雖然遠遠不如許樂,但必然也有所研究,她清楚許樂的判斷才是正確的,此人的修理固然令人震驚,但終究只能臨時代替,支撐一段時間。

    沉默很長時間後,她再次開口冷淡問道:「幾個小時前在紅磨房裡,你曾經講過李匹夫當年是如何刺殺我的祖父。」

    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望著她的側臉,說道:「當年軍神千里奔襲,一路潛伏,襲擊帝國落單的機甲,然後用這些殘破機甲的構件進行替換維修。」

    「這個,方法現在還能用嗎?」懷草詩問道。

    「都是帝國的機甲,應該更好用。」許樂微笑著回答道。

    「那就這麼辦。」懷草詩說道:「我負責獵殺那些叛徒的機甲,你負責維修。」

    從此刻起,正在茫茫桑樹海中尋找桃癢機甲的叛軍們,迎來了一個幽靈,一個冷酷強大和貪婪的機甲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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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4 15:37:0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十五章幽靈背後的機修師

    幽靈,冷酷強大貪婪的機甲幽靈,在桑樹海裡飄浮吐

    為了對冉靈進行圍剿;早已抵達離阻星球大氣層外的帝國叛軍部隊,6續向那片綠海中投入了大量的機甲和重裝甲部隊。

    當掌控著行星地表雖強勢軍力的總督府一直被迫沉默時,叛軍的部隊在這顆星球上可以橫掃一片。然而在那台幽靈機甲之前,在日夜交替的桑樹海中,這些機甲及重裝甲部隊忽然覺得自己從獵人的角色變成了被獵殺的目標,惘然驚慌失措。直至內心動搖,暗生顫慄恐懼。

    清晨與黃昏,濕冷的雨夜或燥悶的烈日正午,叛軍部隊中的機甲或是重型裝甲,似乎無時無剪都在遭遇襲擊。

    桑樹葉隨風一搖散了陰影。雜草間幾隻狡兔倉惶逃竄,那些執行偵察任務或者落單的機甲,瞬間被那台幽靈機甲雷霆一擊破毀,然後被極為悽慘地拆成滿地殘骸,看上去就像是被信奉惡魔的原始野蠻人吞噬了內臟。

    叛軍的大部隊曾經數次無限接近包圍那台幽靈機甲,那台幽靈機甲卻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悄無聲息的從原地消失,只留下一成不變枯燥到令人雙眼麻的桑樹海著沙沙的聲音,似在嘲笑這些人的徒勞。

    毀滅在圍剿行動中的叛軍機甲越來越多,沒有一台機甲能夠躲過或者哪怕僅僅是抵擋幾秒鐘那台幽靈機甲的偷襲,遇到對方便是死亡,這種仿似詛咒般的陰影,籠罩著整個圍剿部隊,再想到幽靈機甲座艙中那人的身份與傳說,叛軍的精神不由蹦緊到極點,隨時可能斷裂。

    名為桃癢,機身上卻繪著代表帝國皇室的黑木橫花的改裝狼牙機甲,像幽靈一般穿行於茂密濃郁的青青桑林之中。

    密集懸掛於各關節的金屬盒絕大部分已經爆毀,百分之七十的原配合金護甲早已潰落,換上了不知從何處揀來的裝甲,裝甲片上還清晰殘留著高溫割槍與焊槍交替使用留下的痕跡,似乞丐衣物般的外甲上噴塗著機油濺射的線條,加上那些激烈戰鬥留下的破損痕跡,看上去就像一幅以醜陋暴怒聞名的星河派繪畫。

    在審美方面本就沒有任何貢獻的桃葬機甲,如今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像一堆行走的金屬垃圾堆。

    機甲內部的構件更是已經進行了無數次的修理,不知道換了多少次零件那些臨時替用的零件無奈地進行著自我磨損,悲傷地出低沉的磨擦聲。

    兩根高近三米的細長機械腿因為採集了兩台不同制式機甲的球狀關節自適應楔合機械樁,無法保證絕對高精度的動平衡,每當高趨進時,桃潭機甲總是半斜著身軀,行走的金屬垃圾堆,忽然間又有些像一個,政足可憐的金屬病人。

    讓這台看上去隨時會潰散的機甲動起來,無數次接近罷工,卻又再次低沉轟鳴,甚至還能支撐著連續多今日夜進行激烈的戰鬥,能夠做到這一切的,自然要歸功於聯邦果殼公司和封余大叔聯合培養出來的那位機修師。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聯邦人和帝國人的悲歡想來更是截然相反,好在雙方擁有絕對相似的思維模式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相同度量單位和設計理念,就連簡易維修臂的操作方式,似乎都沒有兩樣。

    就算有懷草詩的翻釋,許樂也無法完全看懂帝國機甲構件上面的技術參數,但當他的雙手觸摸維修臂的冰冷把手,摁下電動開關後,非常快地開始熟悉所有與機械,或者說與金屬相關的一切。

    並且修好它。

    他甚至還利用有限的元器件,對桃瘴機甲擊潰的一台叛軍電子機甲站進行了改造,雖然未能成功侵入叛軍的指令系統,卻讓桃癢機甲的電子屏蔽能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當完成改造的那一瞬間,許樂想起了自己見過的那位真正厲害的電子專家,想起了顧惜風胖胖的十個指頭,心中默然衡量出,在普通的戰鬥部隊序列中,帝國電子方面的技術水平,要比聯邦差很遠。

    桑樹海中的叛軍圍剿部隊。震驚甚至恐懼於桃癢機甲像幽靈一般,似乎永遠不會出現機械問題,無論經歷過多少場激烈的機戰,下一次它出現時依然完好無損,雖然這台幽靈機甲看上去似乎越來越破爛,可表現出來的戰鬥力卻沒有絲毫下降。

    叛軍無法理解對方是怎樣做到了這一點,即便參謀軍官從那些被拆成碎片的月狼機甲推測出一些東西。可依然難以相信,這個宇宙裡有人能夠在這片絕對的農業區中,完成這些需要昂貴沉重設備才能完成的修理工作,更何況對方修理時採用的全部是月狼機甲的零部件!

    叛軍的軍官們漸漸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們正在圍剿的殿下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這片濃郁青森的茫茫桑樹海中,似乎有一個大型的後勤基地正在不停的運轉,為殿下的幽靈機甲提供著源源不絕的強大支持。

    可是這片桑樹海已經被叛軍清掃了一遍,哪裡可能有大型後勤基地的存在?

    對於這些日子裡許樂所展現出來的機修水準,懷草詩沒有表過任何評價,那張普通的臉頰上連動容的情緒都沒有流露出一絲,內心深處卻早已震動不已。

    她知道身邊這名聯邦人是十分強大的軍人,甚至有資格與自己進行公平的機戰,但她對這一切毫不在意。強悍至極的實力與自信足以支持她對許樂的輕蔑,然而看著桃癢機甲在此人那雙看似普通的雙手下,竟然強行支持了這麼多天的高強度戰鬥,她不得不感到佩服。

    佩服之餘是濃郁的警惕,警惕之餘是不解和那些叛軍軍官一樣的不解。

    聯邦在機甲方面的研究並不比帝國領先太多,行業水準決定了操作水準懷草詩想不通此人怎樣才能練就如此不可思議的機修本事,難道這種事情也要講究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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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4
發表於 2011-4-4 15:37:3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十六章小溪邊亂石處

    懷草詩為許樂展現出來的機修水平暗感震驚的同時,許樂的心中對她也充滿了不盡讚歎甚至是敬畏,他此生未曾見過這樣的人。

    除了集中精力進行機修工作,許樂一直保持著正常的休息,因為虛弱的身體在不停地警鳴。然而負責操控桃瘴機甲的懷草詩,既要逃避叛軍部隊的追殺,還要不停地偷襲對方的機甲,根本沒有什麼休息的時間。

    多日的緊張逃亡過程中,許樂沒有看到過這位殿下哪怕閉過一次雙眼,但對方卻依然能夠保持高度集中的精神,甚至連一絲疲憊的感覺都看不到!

    離阪星大氣層外的叛軍部隊,在控制住了紅薔薇號之外,源源不絕地向這片桑樹海裡投放著兵力,如同濤濤不絕的巨浪,不停拍打著黑色的礁石,一浪高過一浪,力量一次比一次猛烈,然而沒有絲毫休息時間的懷草詩,操控著桃瘴機甲平靜近乎冷漠的將這些攻擊全部抗了下來。

    人類才是第一序列的機器,許樂的心中再次響起大叔說過的這句話,接觸的時間越長,他愈震驚,原來世間真有鋼鐵一般的存在。

    破爛的機甲在幽暗的林間高穿行,衣衫破爛的一對男女青年在幽暗的座艙內沉默無語。

    轟鳴的桃瘴突破斯瑪丘陵地帶的重步兵屏障,暴雨下的一次合圍只留下暴烈的戰鬥身影,緊急空降入桑海的帝國叛軍某師團,剛剛抵達地面,便被桃瘴突然攻擊該師團長死於斬計劃……

    為了有尊嚴死去的承諾,為了家國的責任,為了一些或許完全不同的原因,許樂與懷草詩攜手合作,日復一日驚險而又生猛的繼續逃亡和反擊,緊張的修理與激烈的戰鬥成了他們全部的生活。

    背叛帝國皇族的貴族們想不到,在桑樹海內近乎瘋狂尋找公主殿下想不到,事實上沒有人能夠想到,聯邦與帝國年輕一代中最不平凡的兩個人一旦聯手合作,會暴出怎樣驚人的戰鬥力,完全近乎不可思議的目標。

    ……

    ……

    清晨時分,驚險逃脫叛軍第一次空中襲擊的桃瘴機甲,迎來了難得的暫時休整的時間,強大的殿下如神魔般不需要休息,叛軍的官兵們卻難以在這種強度的戰鬥下一直支撐下去。

    晨光黯淡未能鋪灑整個大地,小溪四周的霧氣讓可視度下降的非常厲害,破爛的桃瘴機甲沉默地半蹲在溪畔的亂石地中。

    許樂蹲在溪邊捧了把溪水撲打在滿是胡茬兒的臉上,冰冷的溪水順著糾結凌亂的髒淌下,從脖頸蔓至赤裸的長半身,讓他身體一顫,感覺清醒了很多,不由快活地笑了笑。

    回頭望去,懷草詩正沉默地看著手中的電子手冊,指間捏著的筆不停地劃弄。應該是在進行某種聯繫,她身上那件絲質外衣早已破爛成絲,換了件機甲作戰服,很多天未曾洗過,遠遠似乎都能聞到上面泛出來的酸味,配上那張滿是灰土的面容。哪裡像一位身份尊貴的公主殿下。通過獵殺叛軍機甲,他們知道了一些離阪星上的局勢,尤其是許樂成功的修復那台電子機甲的設備之後,懷草詩聯繫上了更多的忠誠部屬,對當前的局勢和這場驚天刺殺的內幕,有了更多的瞭解。

    叛軍艦隊已經控制了離阪星外的泛太空區域。雖然缺乏遠程攻擊能力及戰艦,無法控制整個星球的局面,卻成功地截斷了天京星與離阪星間的聯絡,現在沒有任何人知道,在天京星上究竟生了什麼,那片浩瀚若海的偉大宮殿群裡的皇帝陛下可還安好。

    離阪星上局面危險卻又怪異,幾名大領主已經先後向叛軍投誠,然而總督府掌控的數支整編機械師——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6軍力量——卻一直保持著詭異的安靜,似乎根本不知道這顆星球正在生什麼,也沒有看到大氣層外那些耀武揚威的艦隊。

    通過散佈各地的情報署下屬冒險傳來的情報,再加上許樂上次的分析判斷,懷草詩猜到了造成當前局面的原因,總督府應該已經被叛軍控制,柯保寧總督卻沒有投降,叛軍擔心殺死他會引總督府控制軍隊的反撲,所以留了他一命。

    「大概只有路易這種蠢貨,才會做出這樣愚蠢的事情,偷襲總督府成功,卻把自己陷進了泥裡。」

    懷草詩面無表情的想道。旋即眉頭微微一蹙,想到了部下傳過來的幾份關鍵情報,正是從這幾份情報中,她知道自己遇襲之後,一直沒有想明白的一件事情。

    即便這幾年帝國的改革措施,損害了一部分大貴族的利益,可是在父皇的強大威迫感下,這些貴族還敢如此倉促地起反叛?

    「他們居然認為卡頓是我殺的。」

    懷草詩下意識裡望向溪邊,那個聯邦男人這時正赤裸著上身,在溪中洗澡,露出一口整齊的白色牙齒,令人有些厭煩的笑著,如果他知道自己殺死卡頓親王,引帝國內部這場大動盪,他還能如此沒心沒肺的一味快活嗎?

    不,他應該更快活,懷草詩蹙著眉尖並不愉快的想道。

    ……

    ……

    許樂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的撓了撓頭,從小溪中走了上來,赤足踩著堅硬的石頭,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坦然的站在懷草詩身前,沒有急著去拿衣物遮掩自己赤裸的上半身,因為在那件華貴的絲質外衣變成絲縷後,身邊沒有半件衣物,他也沒有從那些死去叛軍身上剝衣服穿的習慣。

    更重要的原因是,許樂很難把面前這位殿下當成異性看待,所以沒有什麼不自然。

    曾經有一個笑話:男人幽怨的詢問一位氣魄強悍的女人,你為什麼這麼不像女人?那女人很冷漠的回答道,因為你們太不像男人。在懷草詩這樣強大的女人面前,絕大多數男人大概都很難尋找到清晰的性別感覺。

    「上次你說的那個問題,我現在可以回答你。」懷草詩看著他的眼睛說道,「陛下沒有死。」

    天京星方向情報渠道被封鎖,離阪星上的人們根本不知道那邊生了什麼,身處桑樹海中的她更沒有任何情報確認,然而正是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讓她確定了皇帝的安危,如果叛軍真的成功暗殺了那位左天星域之主,又怎麼可能如此平靜。

    「對於你這應該是個好消息。」許樂稍一停頓後說道,「但對於我們的逃亡沒有太大幫助,我必須再次警告你,這台桃瘴機甲撐不了多久。」

    「多引擎容納室的中樞聯線已經出項了問題,我是機修師,不是魔術師,這種核心部件一旦毀壞,除了進行更換,沒有任何辦法。問題是我們沒有進行懸掛拆解的大型裝備,就算有……整個桑樹海區域中,也沒有任何新式狼牙機甲的蹤影。」

    他攤開雙手,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問道:「究竟還要在這片該死的桑樹海裡逃亡多少天,你的人才能趕到接應?」

    懷草詩沉默很長時間,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說道:「時間越長越好。」

    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皺眉說道:「你在想拖得更久一些?」

    懷草詩微微一笑。

    帝國皇帝沒有死,叛軍就無法完全掌控局面,只要天京星的局勢穩定,強大的皇家艦隊可以像刀鋒破開紙片般,輕而易舉地解決離阪星上的問題,而這需要時間。

    懷草詩在這片凶險的桑樹海中以絕的毅力堅持著逃亡與戰鬥,哪怕三天前下屬已經做好了接應她逃亡的準備,可她依然沒有走,正是在拖時間。

    只有她活著,並且通過戰鬥向總督府證明自己活著,柯保寧總督才會一直堅持下去。

    「原來如此。」聽到懷草詩平靜的解釋,許樂說道,「如果事情真按你的想法展下去,那位柯保寧總督肯定會被瘋狂絕望的貴族們殺死。」

    許樂搖了搖頭,在她身邊隨意揀了塊石頭坐了下來,用手掌摀住嘴唇,又開始難受的無聲劇烈咳嗽。

    ……

    ……

    桑樹海內的慘烈戰鬥,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戛然而止,被亢奮與恐懼雙重情緒佔據身心的叛軍大部隊,終於成功地迫使那台幽靈機甲現出了身形,無數重型火力武器包圍之下,破爛的桃瘴機甲似被嚇破膽的金屬雕像般,無聲停歇於一片農場之中。

    然而桃瘴機甲裡已經空無一人。

    皇家情報署打入叛軍內部的諜報人員,以死亡為代價,成功的誘使叛軍的包圍圈出現了一道小裂口。

    收到了最新情報反饋的懷草詩,毅然決然拋棄了她賴以聲震宇宙,橫掃四野的機甲,與許樂二人冒著極大地危險,順著這道裂口,沿著桑樹海中一條隱秘的小道,抵達了西南方向某處蠶絲加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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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人形彈藥庫的突圍

    位偽裝成經綢加下廠外貿商的帝國皇家情報署官員亞兒明池說,一位為帝國皇家情報署工作的絲綢加工廠外貿商,在某不起眼的蠶絲加工坊牆外下水道處,接到了兩個衣衫破爛,十分消瘦的年輕人。

    對這兩個接應目標,商人不敢直視,不敢在心中議論,只敢低頭恭謹領路過了圍牆,抵達一處昏暗偏僻的小房間,他才敢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然後回身下跪,顫聲說道:「殿下,我等工作不力,讓殿下身處險境多日,實在是罪該萬死。」

    懷草詩並不認識這位商人,她接手皇家情報署的時間並不長,連各郡星的主事官員都沒有全部見過,更何況這名商人只是離除星很不起眼的四級聯絡官。

    未能事先現貴族們的叛變陰謀,未能提前預警,令公主殿下身陷叛軍重圍之中,這是帝國皇家情報署最大的恥辱,也是最大的恐懼,如果殿下真的在這場叛亂中遭受到傷害,陛下的悲痛與民眾的憤怒,只怕會讓數千名情報署官員丟職甚至死去。

    「責任以後追查,接下來的安排是什麼?」懷草詩並沒有在這種緊張時玄對下屬給予任何溫言勸慰和激勵,十分冷漠地說道:「天京星有沒有消息傳來?」

    「信息通道應該已經打通了。」商人又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說道:「不過屬下級別序列太低。無法接觸到情報。」

    懷草詩明顯不滿意這個答案。

    商人繼續恭謹說道:「離除分理署在桑樹海四周擬了十七條撤退通道,外面已經做好了接應殿下離開的所有準備,現在的問題是怎樣從這些通道里撤走。」

    「叛軍不是已經被調開了嗎?」懷草詩皺眉問道。

    「桑海內的所有工廠都處於叛軍的控制之中,尤其是行商道路和空中航線的管制非常森嚴,屬下用了些手段才深入此地,但這座蠶絲初級工坊距離下一個接應地點,還有七公里」商人畏怯地看著她的腳尖,說道:「叛軍的機動部隊大部分已經被錯誤情報調走,可是這七公里的路途上還橫著一個重步兵營。」

    許樂一直認真地在聽懷草詩和這名帝國情報官員的對話,現這名情報官員說話時舌尖總是捲著的,有些好聽,顫音又顯得格外畏懼,帝國語水平相當一般的他,好不容易聽懂了這些口音頗重的句子,才現原來依然沒有脫離險境。

    「接下來怎麼辦?」他問道。

    懷草詩平靜回答道:「當然是闖過去。」

    「那是一個重步兵營,而我們沒有機甲。」許樂皺了皺眉頭,用生疏的帝國語問道:「為什麼不試一下其他的通道。」

    「因為沒有時間。」懷草詩轉過頭來,冷漠地看著他說道。

    許樂聳聳肩,沒有再表任何意見,到是那位商人看到這一幕,心情卻是有些震驚,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和殿下說話?這個口齒不清,像是很多年沒有開口說過話的傢伙,有什麼來頭?

    「這裡是四級據點?」懷草詩不再理會許樂,向那名商人問道。

    商人低頭回答道:「殿下,這裡是二級據點。」

    「很好。

    懷草詩眉梢微揚,清聲說道:「既然是二級據點,那你馬上準備好槍械。」

    商人和許樂同時怔住,望著這個臉頰消瘦的人物,心想你真準備拿著把槍就往那個重步兵營裡有

    「我要很多槍,大槍。」懷草詩加了一有

    一個人身上背的槍再多,也不可能像樹林一般森密,但如果她身上扛著的是三把特林機槍,那麼噴射出來子彈,真的會比暴雨更加密集狂烈。

    高鋒利的子彈從特林機槍粗擴的槍管中噴射而集,伴隨著刺鼻的焦糊味道和驟冷系統怪異的藥劑味道,撕裂草坡上方的空氣,集成無數道恐怖的射線,將道路前方遠處的那座軍營轟出了無數碎片煙塵。

    臉色蒼白的許樂跟著面前的移動集射人形陣地,快向前奔跑。看著這幕畫面,不由想起了一個不停噴吐火苗的史前怪物,而且還是個母

    。

    懷草詩長的不能算是千嬌百媚。但如果洗乾淨臉頰,到也稱得上是清秀,與那些恐怖的史前怪物沒有絲毫相似之處,然而一個身材瘦削的女性,扛著三把沉重的特林機槍進行奔跑中的狂射,軍袖下方的手臂隱隱能看到清晰的肌肉痕跡,如此恐怖的女人已經不能算是女人,甚至不能算是人。

    「他嘀的,真是個怪物。」

    許樂下意識裡咕噥了一句,聲音馬上被震耳欲聾的槍聲掩蓋,在聯邦部隊和曾經與他交過手的帝**人們看來,他毫無疑問是個怪物,可是如今他才現,這位公主殿下要比自己更加怪物,那麼瘦削的身軀裡,怎麼可能蘊藏著如此恐怖的力量?

    帝國的特林重機槍與聯邦的達林機炮齊名,十分沉重,再加上連續射所需要的海量彈藥,誰都能估算出一個令人膛目結舌的重量數字。

    但懷草詩偏就這樣舉重若輕地舉了起來,以瘦削的身體扛著移動的彈藥庫,向一個重步兵營起了攻擊。

    「你說什麼?」

    懷草詩細腰微轉,身上背載的三把特林機槍呼嘯著轉了角度,將三百米外那輛轟鳴衝來的軍車轟成了碎片,引了一場小型的爆炸。

    「我說,我也有肌肉。」許樂有些惱怒地大聲回答道。

    在這一刻,他想起了熊臨泉。那個力如霸王,卻也只能扛動一把達林機炮的熊臨泉。

    沉重的三把特林重機槍被扔進了池塘,震起一大片波浪,驚的池魚四處逃散,滾燙的槍管與微涼的池水一觸,哧哧作響,升起幾縷白煙。

    幾名扮成工人模樣的情報署官員,神情緊張地將懷草詩身上的空彈匣取了下來,卻險些砸了自己的腳。

    成功突破,不,應該說蠻不講理的轟破叛軍在桑樹海最外圍的防線後,懷草詩與許樂二人,跟隨著等候已久的情報署官員乘坐著單軌運貨火車,以最快的度抵達了下一個接應點。

    他們登上了一艘小型全域飛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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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4 15:39:4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十八章 倒下就是站立

    嘀!嘀!嘀!嘀!伴隨著尖銳的警報聲,艙門側方的光幕上出現了觸目驚心的紅色標誌,類似於蟲狀的動畫,提醒飛船內的人們,監控掃瞄系統發現了一塊芯片,聯邦人頸後……的芯片。

    偽裝成絲綢走私商人的帝國皇家情報署官員們反應奇快,在幾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取出了腰畔的槍丄械,將懷草詩二人攔在身後,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四方,手腕上的通話系統裡密集響起數據梳理分析跟蹤的聲音。

    幾秒鐘後,情報署官員們表情極其怪異地放下了手中的槍丄械,看著公主殿下身後那個小眼睛男人,才知道警報的來源竟然是此人。

    這個人居然是個聯邦人!

    官員們聯想到飛船駛離離阪星過程中殿下對此人的自在親近,心中產生了無數疑問,難道那個引發貴族叛亂的傳聞是真的?

    「把警報系統的聲音調小一些。」懷草詩微微皺眉,邁步向前走去,冷聲說道:「我可不想回天京的旅途中要不停聽這些刺耳的聲音。」

    許樂跟著她向前走去,對艙門兩旁表情怪異的帝國官員們聳聳肩,表達自己的無辜情緒,公主殿下沒有命令下屬關掉芯片掃瞄系統,令他有些失望,也從另一方面證明,公主殿下雖然堪稱宇宙內第一猛人,但行事依然謹慎細心。

    懷草詩背負著雙手,表情冷漠盯著下屬們替換了許樂雙肩上的電控炸丄藥,依然不肯放心,直到下屬們從庫房中辛苦找出一套沉重的電擊合金鐐套在了許樂的腳踝上,她才真正地放鬆,緩緩直起身體。

    許樂看著她的眼睛慢慢眯起,就像將要關閉的黑色封面的書,眉毛忽然一挑,說道:「不要倒。」

    懷草詩霍地睜開雙眼,盯著他說道:「你說什麼?」

    「不要倒。」許樂就像沒有感受到她銳利的目光,強硬說道:「你答應過我的事情不要忘了。」

    答應過什麼事情?有尊嚴的死法還是有尊嚴的活法兒?懷草持眉尖微蹙,片刻後想起了什麼,一絲溫和的笑容難得在唇角裡綻了出來,伸出右手指著椅上的許樂,對四周的下屬說道:「只要他不逃,好好待他。」

    「是,殿下。」飛船上的情報署官員毫不猶豫回答道。

    聽到這句交待,許樂也真正地放鬆了下來,被緊緊束縛在沉重腳鐐裡的雙足挪了挪,像是在搔癢,然後看著懷草詩再次緩緩眯起的雙眼,對身周的帝國官員們提醒道:「扶住她。」

    帝國官員們不知道這個聯邦人忽然說出的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更關鍵的是他們從來沒有想像過公主殿下,站在戰艦舷窗邊,身形瘦削,卻給人不可戰勝感覺,單憑強大都快要變得偉大的殿下,會有倒下的那一天。

    所以他們的反應慢了一步。

    懷草詩眯起的雙眼終於輕柔地閉闔在了一起,單眼皮這般一觸,永恆燃燒的晶態引擎爐如同被人關閉,她依舊負著雙手,驕傲又淡然地挺著胸膛,保持著這個酷酷的姿式向後倒了下去。

    啪的一聲悶響,一頭倒下的她撞的飛船地面艇艇顫抖。

    四周爆起一陣不可思議的驚呼與怒喝,帝國情報署的官員們以最快的速度衝了過去,片刻之後,他們有些後怕又有些不可思議地發現,殿下沒有受任何傷,只是……睡著了。

    緊張的官員們護送著殿下去休息,忙著開啟治療艙,而留在艙內的官員們則是眼神古怪地看著許樂,從大面上說,他們不明白這個聯邦人與殿下之間真正的關係,從小面上論,他們更不明白為什麼先前這個人能夠看出殿下馬上就要倒下。

    許樂低頭,目光順著肩腫上穿著的炸丄藥,落在沉重的合金鐐持上,牽起唇角笑了笑。

    在那片桑樹海中逃亡拚殺了這麼多天,幾乎沒有片刻休息過,即便是真正的金屬身軀,只怕也要崩潰了,進入飛船後,懷草詩確認暫時安全,精神一旦放鬆,那些疲憊與傷勢像山洪般湧了出來,怎能不倒?

    如果……如果這樣她還不倒,在這樣恐怖的敵人面前,許樂真要喪失所有的希望,好在……她終究還是倒了。

    帝國是一個階層森嚴的社會,皇族,貴族,平民,賤民,奴隸,五個階層劃分的相當清楚,在遼闊星域太空時代依然能夠維持帝權,帝國皇室所依靠的便是階層由上至下的壓迫與無比血腥的秩序維護力度,帝國史實際上就是一部鎮壓和反抗史,流著血的歷史逐漸將賤民和奴隸變成了一個階層,最悽慘的階層。

    在最近的歷史中,帝國星域內最悽慘的階層已經變成了聯邦人,雖說被俘虜至帝國境內的聯邦人極少,但這種連賤民奴隸都能在街邊吐唾沫扔雞蛋的對象,所享受的待遇也只能與豬狗去拼爭一番。

    聯邦人是用來讓賤民奴隸發洩不滿情緒最好的靶子,是維護帝國社會穩定的無上利器,是指引帝國前進的明燈,所以自然成為帝國森嚴秩序中最不可動搖的一環,任何人,無論他是在貧民區裡掙扎的賤民還在礦場中黑背朝天的奴隸,都已經被培養出來了對聯邦人的本能仇恨,狂熱噬血衝動。

    存在並不見得都是合理的,但肯定是有合理需求的。

    如果懷草詩昏睡前,許樂沒有從她嘴裡生生搶出那句話,那麼他在這艘情報署偽裝飛船上的待遇可以想像將是多麼的悽慘,就好像紅薔薇號上那兩名帝國專家一般,帝國情報署官員肯定不介意把他當成實驗材料一樣慢慢折磨折騰,直至體無完膚,肝腸與四肢寸斷,就留著一口氣息無力吞吐著聯邦英雄的過往。

    好在森嚴的帝國秩序上面的最上面,是不可挑戰的皇權,既然公主殿下說了話,再低賤的聯邦人也瞬間搖身一變成了必須好好對待的客人,即便帝國情報署官員們再如何不甘心,也必須做到,因為殿下的深層睡眠總有醒來的一天。

    偽裝的走私飛船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突破了叛軍艦隊對星系的封鎖,在幽黑寂靜的太空中漫漫遠航,順著絲綢走私商人和皇家情報署共享的絕密走私航道,離那顆充滿了動盪不安的星球越來越遠。

    在這些天中,太空標準用餐,美味的帝國手磨咖啡,越來越清晰的帝國話語,用來打發時間的帝國小說和小說中開始難懂逐漸易懂直至全懂的語句,這就是許樂在這艘飛船的所有生活。

    如果腳踝上的沉重腳鐐沒有把皮膚磨的滲出血來,如果肩腫骨穿過去的炸丄藥不是那般的痛楚,他倒真能享受這個旅途。

    除此之外,他一直沉默旁觀帝國情報署官員的行動,他看著這些情報署官員與叛軍艦隊打著交道,與那些隱在黑暗裡的走私大佬通話,看似危險實際輕描淡寫地護送著懷草詩遠離危險,內心不禁感到越來越震驚。

    帝國皇家情報署,這個很像憲章局卻沒有憲章電腦的情報機構,所展現的能力太過強悍。

    無數眼線密諜的情報信息,就像是聯邦那邊無處不在的芯片信息回饋。如果說聯邦的憲章光輝依靠的是中央電腦超強的運算能力和無處不在的信息節點,那麼帝國皇室用來統治宇宙的情報署,所依靠的則是……人,無處不在的人,似海似山一般的人,汪洋一片、高山密林般的人。

    帝國標準時間過去了十一天,許樂再次被光幕上出現的畫面深深震驚。蓋天蔽日無法形容正前方太空中的艦隊,事實上當這支由數百艘帝國戰艦組成的艦隊忽然出現在星際通道前方時,整個宇宙似乎都被密密麻麻的戰艦群所吞噬了,這些戰艦艦首上的黑桂花標識如此醒目,令人不寒而慄。

    恐怖的帝國皇家艦隊終於離開了天京星外的太空基地,他們與形單影隻的情報署飛船擦身而過,分留下十艘戰艦做為保護,其餘的戰艦全體向離阪星撲了過去。

    數日後,光幕上出現了離阪星四周的太空畫面,無數無聲的爆炸和炫麗的煙花在那片太空中此起彼伏的按開。

    許樂眯著眼睛看著這一切,發現身邊的情報署官員沒有任何激動的表情,或許在這些極度忠誠於皇室的帝國官員看來,這場貴族叛亂本就是場笑話,只要陛下和殿下還活著,那些反動派遲早都會被撕成碎片。

    「你在想什麼?」

    一個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

    許樂下意識裡開口,他說的是帝國語,然而馬上便反應過來,身後那人說的是聯邦語,而在這艘飛船上和他用聯邦語對話的只有一個人。

    他轉過頭來,看著那張平凡卻讓任何人不敢輕視的面容,微笑說道:「醒了?」

    「嗯。」懷草詩端著一杯咖啡走到椅邊,看著光幕上的團團火光,說道:「似乎你的情緒有些問題。」

    「離阪星一片火海,不知道會死多少人,那位總督能不能活下來?」

    「剛剛收到的壞消息,柯保寧總督已然殉國。」

    許樂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我想到了那天在桑樹海中已經包圍我們的那名軍官。雖然我不能完全聽懂你們的交談,但也替他感到可惜。你們的貴族似乎很喜歡裝逼,可是卻不明白,裝逼總是容易死人的。」

    懷草詩放下咖啡杯說道:「你不明白。」

    「我確實不明白,比如那位明知必死的柯保寧總督,為什麼要為了你和你那位父皇堅持下去?」

    「你們的總統是選票政治的傀儡,而在我們這裡……陛下即是帝國。」

    「這個問題討論到此為止。」許樂再次沉默,忽然開口問道:「能不能為我講解一下這次前去平叛的帝國艦隊構成?」

    房間內並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那些正在安靜工作的帝國情報署官員,實際上一直認真地聽著殿下和那名聯邦人的對話,他們的職業注定了聯邦語是必修的功課,所以將這些對話聽的清清楚楚,對話前一段內容讓他們震驚於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會以一種平等的語氣和那個聯邦賤民說話,而最後那句話則真是令他們生出馬上殺死許樂的衝動。

    帝國艦隊配置構成,無裕是最粗泛的功能艦配比還是最細微的火力增幅線值,毫無疑問都是絕密的信息,即便是一般的貴族都沒有資格樓觸到這些情報,更何發問的是一名聯邦人。

    飛船上一片安靜,情報署官員們以為殿下也許會雷霆大怒,也許會出乎他們意料地不做任何回應,但懷草詩腰下來的回應已然超出他們的認知。

    「這支艦隊是天雷艦隊,隸屬於皇家第一艦隊,旗艦松雷由二十一套復合引擎驅動,護甲三層厚度遞增……」

    懷草詩只沉默了片刻,便開始平靜地講述帝國軍方絕對的秘密情報,似乎渾然忘記了椅中的許樂是一個聯邦軍人。

    整個飛船的帝國官員都傻了,除了她的聲音之外一片死寂,夜貓走過都能聽到如雷般的腳步聲。只有許樂注意到懷草詩眼眸裡閃過的那道光芒,也只有他明白為什麼懷草詩敢對自己講這些東西。

    「你問的這些並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懷草詩講完了那支艦隊的構造,低頭艇笑望著許樂,一臉從容自信。

    「天京星外圍的太空基地裡真有激光武器嗎?我們那邊一直在猜測。」許樂毫不客氣地繼續問道。

    「這個等你們有本事打過來,自然就知道。」懷草詩將雙手背到身後,平靜說道:「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大概的火力值,按照你們那邊艦隊的護衛能力,應該能撐過十七秒。」

    「狼牙機甲呢?四十七個球狀關節裡楔的微引擎,雖然能夠避開容納室電子湍流乾擾,可是同步怎麼做到的?」

    安靜的走私飛船向著天京星駛去,安靜的船艙內響著兩個外表普通,實際上骨子裡比誰都驕傲自信的年輕人的聲音,這場談話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帝國軍方的佈署,天京星的風物人情,帝國民間最出名的食物,最直接的問題有著最直接的答案,然後給船內的帝目官員們帶來了最直接的震撼。

    一問一答間,有某種刀劍一樣的氣氛在醞釀。

    在那片桑樹海中,許樂和懷草詩就曾經討論過,現在只不過是把那場討論推的更進了一步。

    你說你想要逃,其實只是自尋苦惱。

    她知道他肯定要逃,知道他知道這些情報之後一旦逃離對帝國造成的危害更大,可她偏要說,因為她堅信他無法逃,反而知道的越多,越想逃而不能就越痛苦。

    這是一場很有意思的賭局。

    許樂這個已然被倒懸於絞刑架上的男子,寫著生死線的那根頭髮上繫著鋼鐵的籌碼,懷草詩每多說一句,那些籌碼便會越來越多,直至數千噸,數萬噸,數千萬噸,有如海水。

    「其實你沒有必要和我賭這一把。」

    飛船四周的皇家戰艦幽靈一般散開,遠方隱隱出現一片模糊的星云,許樂不知道那裡是不是目的地,在結束今天的討論,對帝國文學史有了一個初步認知之後,他忽然對身邊的懷草詩開口說道。

    「我從不賭博。」懷草詩眯著眼睛望著那顆只有指甲大小的星云,說道:「開戰至今,假裝投降後來試圖逃走的聯邦俘虜一共二十七人,他們當中有很多比你狡猾的多,厲害的多的強人,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夠在行星表面上逃出三公里遠。」

    許樂沉默,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原因。

    懷草詩冷漠看了一眼許樂的後頸,眼眸中泛起一絲厭惡的情緒,嘲弄說道:「就像我們沒辦法進入聯邦,你們也一樣。讓機器在身體裡植狗尾巴,也不知道你們聯邦人是怎麼想的。」

    許樂笑了笑,沒有就芯片的問題與對方進行激烈的爭吵,轉而說道:「這個並不是我能做出選擇或決定的事情。」

    「我同情你和你們。」懷草持眉頭微蹙說道,「所以我很不理解,為什麼你這傢伙看著死亡越來越近,還能笑的如此開心,我不相信你真有信心能逃走。」

    「當然。」她那雙直眉微挑,眯眼說道:「我很期待你能給我帶來一些驚奇。」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所謂高手寂寞?」許樂撓了撓頭,肩膀有些痛,眉頭皺了皺。

    「大概如此。」懷草詩回答道。

    在波瀾壯闊的星際時代中,超強實力支撐的個人英雄主義早已讓位於冰冷的機械秩序,在這種背景下任何人敢於像舷窗邊這位公主殿下抒無敵之感慨,大抵都可以歸為瘋子或裝逼的白痴,然而歷史那麼長,人類基數那麼大,總會不斷出現有資格說這種話的絕世牛人。比如李匹夫,比如被李匹夫拍爛滿口牙的那人,比如他,比如她,比如他。

    「我會盡力。」許樂看著她的雙眼,用這輩子最認真的語氣回答道。

    飛船降落在一顆巨大的行星上,防彈的高級轎車接應一行人離開皇家秘密軍事基地,大約行駛了七十公里,進入了一處戒備森嚴的莊園。

    被戴上黑暗頭盔的許樂看不到任何畫面,甚至聽不到任何聲音,所有這一切完全出自大腦裡的推論,降落時的重力加速度,身體感受的速度和腦中默數的時間,一切一切都只是推論。

    腳掌踏上突起的圓石路,許樂被帝國軍人押著踉蹌前行,他忽然說了一句:「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想問,就是那個什麼八稻。」

    他知道懷草持這時候肯定沒有離開,如果她要離開,肯定會對自己說些什麼。果然片刻後他聽到了那人冷漠平靜的聲音:「你死之前我會告訴你。」

    許樂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懷草詩眯著眼睛,看著那個消失在地下通道里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覺得有些怪異的地方,不是因為這場她認為必勝的賭局,而是因為別的。

    乘坐紅薔薇號返回帝國核心星域的途中,她需要知道許樂的秘密,不惜一切代價,然而在收到完整情報分析後,她馬上收回了砍掉此人手臂的想法,因為她堅信以此人看似木訥實則堅烈的性情,一旦面臨這種情況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自殺。

    當時她不想讓他死的太早,死的太快,而現在帝國的局勢則不允許他自殺,只能被自殺,因為皇室終究還是要給那些中立派的貴族們一個明確的解釋和交待。

    黑暗的無聲的牢房,許樂毫不陌生,他曾經在這樣孤獨至死的環境裡熬了整整半年,狐狸堡壘曾經像他第二個家那般親切卻又該死,只不過那時他有老東西播放愛情動作片,現在能有什麼呢?只有不停地思考,一直在暗中進行的嘗試和輕輕撫摩左手腕上的金屬手鐲。

    黑牢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他迎來了帝國審判機構的高級法官和眼眸裡全是殘忍的行刑軍人,認真聆聽帶著天京口音的帝國宣判書後,許樂終於明白自己明天將在皇宮門口被執行公開槍決。

    他皺了皺發癢的眉頭,撓了撓發癢的亂發,蹭了蹭發癢的腳背,肩腫骨上的電控裝置和腳踝上的沉重鐐銬叮噹亂響,有些令人心亂。

    「你承諾的尊嚴呢?」

    他望著黑牢外的黑暗,很認真地問道。

    「沒有刑訊,沒有凌遲,沒有任何受辱,死於一顆金屬子彈,對於一名軍人來說,難道這不是尊嚴?」

    懷草詩出現在黑牢門口,背負雙手冷漠說道。

    「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如此多此一舉地搞什麼審判,不過我的帝國話不錯,你們好像說我是李匹夫的私生子。」許樂盯著門邊的她。

    「對於聯邦人來說,以這樣的身份死去,難道不是一種光榮?」

    「當然不是。」許樂搖頭說道:「小爺我有名有姓有父有母有妹有老師有朋友,就沒有這種愛好。」

    懷草詩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行刑前我會告訴你八稻的事情。」

    說完這句話,她背負雙手默然轉身濤備離開。

    「很可惜我沒機會聽到最想知道的秘密了。」許樂看著她的背影咧嘴一笑,白牙如貝如此時眼眸一般明亮。

    懷草詩眼瞳急縮,身體呼嘯破空倒掠,一指戮向許樂的胸窩!

    然而指尖距離胸膛還有幾公分距離的時候,笑著的小眼睛男人猛地噴出一口黑血,然後直挺挺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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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4 15:42:58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十九章 自殺也是戰鬥

    人要殺死自己。可以選擇多種方法。可供選擇的,至少要遠遠過聯邦的蛋白肉品種。

    一根草繩,一把水果刀,一串黃金鏈,都足以了結一個人的性命,就算你沒草繩還有鞋帶,沒水果刀還能揀顆鏽釘子,沒黃金鏈總有金屬塊兒,更何況這個世界上放眼望去都是高樓低樓深坑淺坑大山小山大樹小樹高度深度足夠致人死的存在。

    即便,即便你在求死那瞬間運氣爛到什麼都找不著什麼都看不到,你總歸還有舌頭    咬舌自盡或許有太多閨怨氣息,然而在死亡的面前。其實什麼手段都是平等的。

    所以說,自殺並不是一件難事。

    懷草詩少時是帝國高高在上若烈日般眩目的紅日,青春期後自斂光華行走於皇宮軍部之間,近年來沉默地暗中主持著皇家情報署的工作。波瀾壯闊氣吞山河看過,陰穢狠辣殘忍黑暗看過,一如既往地內心與身體同步強大。

    對於這樣的人物來說,像自殺這種沒有難度的事件,本不應該造成她太多的困擾,然而當她看到許樂口噴黑血直挺挺摔到在地的畫面時,強悍的心臟竟是忍不住悸動了一絲。

    因為時間點不對。

    仔細研究過關於許樂的所有資料檔案後,懷草詩從未懷疑過此人有殺死自己的勇氣,然而還沒有到最後一刻,為什麼他就會如此毅然決然地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你應該還有很多疑問需要答案。為什麼就甘心自殺了?」

    她看著被醫務人員圍在中央的那個聯邦男人,眼睛眯了起來。

    「殿下」

     帝國軍醫官低聲匯報導:「根據剛才的檢查結果,他的肺血腫非常嚴重,呼吸衰竭的厲害。如果需要他活著,必須馬上送回地面進行搶救

    「那你們還在遲疑什麼?」懷草詩皺著眉頭看著軍醫官說道:「刑場上需要的是一個活生生的聯邦戰鬥英雄,而不是一具屍體。」

    「但現在問題的是,就算運氣不錯把這個人救活,他也沒有辦法再站起來。

    軍醫官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他的醫療小組配備了足夠的檢查設備,所以非常清楚這個聯邦俘虜的傷勢有多重,有多,怪異。

    「他身體裡的神經束完好無損,肌肉雙纖維鍵下的神經樞結也沒有任何問題,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此時的神經道通似乎失去了作用 像是斷了一樣,我們找不到問題,所以根本沒有辦法修復好。」

    「最好的結果是什麼?」懷草詩微垂眼簾問道。

    「全身癱瘓」軍醫官低聲回答道。

    懷草詩沉默片刻,向床邊走去,忙碌的帝**醫們趕緊讓開一條道路,聽著嘀嘀的儀器響聲,她將雙手緩緩背到身後,看著瀕臨死亡的許樂,那雙直眉微微蹙起,忽然間手指如閃電般探出,用力地點在許樂的胸口處。

    噗的一聲悶響,重度昏迷的許樂沒有任舟反應。

    「居然不顧我的警告,試圖把斷了的經脈重新連起來,真是連死都不怕,你這個傢伙的膽子果然夠大。」

    懷草詩收回手指,輕輕摩娑著指腹,確認了軍醫安的判斷無誤,面前這個小眼睛男人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站起來了。

    她想起了在桑樹海裡的那些連綿不止的逃亡與戰鬥,並不感懷,更不會傷感,因為她對敵人向來沒有絲毫同情心,只覺得有些可惜。

    這個宇宙裡有資格與她並肩作戰的人不多,曾經與她並肩作戰的人更是只有吐血昏迷的許樂一人,機戰天下第一和機修天下第一的配合,是何等樣驚豔快意的戰鬥畫面,從今以後,大概再也不會有了。

    「送到皇一院,調皇家特種營負責看守。」懷草詩垂目思考片玄後做了決定,「儘可能地救活他。  。

    帝國百年來第一次的貴族叛亂,起於貴族對於皇室的疑慮震驚,這種情緒又起於卡頓郡王的離奇死亡,如今這場叛亂即將煙消云散,然而要完全打消龐大的貴族階層尤其是那

    ,

    皇室很需要一個活著的許樂。然後死給眾人看。

    很多民科或科學院之科普書籍裡都會提到瀕死體驗,說人類在死亡來臨的那一瞬間會以最快的度回顧一下過去,感受一下現在,展望一下。對不起,這裡沒有將來,只有黑色的牆壁凝成的高後退的洞,洞口的那頭是一片純白的聖潔世界,和人類出生時的血污截然不同。

    許樂從來都不相信這種說法。這個沒有完成聯邦法定教育的半文盲腦子裡充斥著機械原理和機械的世界觀,在他看來,人類和礦坑外面吃剩牛肉的野貓,除了審美觀之外根本沒有太多本質上的差別,憑什麼能夠擁有死亡前重讀人生的特權?那野貓的瀕死體驗會是什麼?無數隻肥頭大耳的老鼠?

    哪怕大叔教會他那豐個姿式。灼熱的神奇顫抖力量像無數隻肥頭大耳的老鼠般在身體裡穿行,他依然保持著絕對的樸素唯物主義觀,他悲傷且又執著地認定,頭頂沒有天堂,只有天空和星空。

    天堂

    果然沒有黑洞和聖潔的白光。然而卻有黑夢,很沒有新意的黑夢,只不過憲章電腦老東西並沒有出現在夢中,穿一身老年管家制服或真的穿上黑絲短裙講述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黑夢裡只有痛苦的光暈撕裂,氣息的散離,絕不重生,逐漸沉寂。

    自殺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活下來其實也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對於一個經歷過無數次生死考驗。身體肌肉和器官被打磨的無比強異的年輕人來說,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只是努力地睜開雙眼。

    許樂困難地睜開了雙眼,眼簾縫隙中的光芒逐漸黯淡清晰,牆上有一幅風格中正堂皇的油畫,下面的簽面潦卓到令人沒有任何衝動去辯認。

    「醒了!」

    隨著這聲驚訝地喊聲,病房裡響起密集嘈亂的腳步聲,緊張的治療合議聲,各式各樣先進的醫療設備被連到了他的身上。

    金屬觸片貼在**的肌膚上應該十分冰涼,在聯邦6軍總醫院裡曾經有過非常不愉快過往的許樂,在心中默默想道,然後身體下意識裡準備顫抖。

    然而他無法顫抖」他甚至沒有感覺到一絲冰涼,到此時,他才現自己的身體完全不受大腦的控制,沒有任何感覺傳來。

    他皺了皺眉。

    還好,眉頭還可以動,那麼眼睛應該也能眯起來,躺在病床上的許樂嘴唇咧開,開心地笑了笑。

    從死神處歸來的這抹笑容,瞬間震撼的病房內的帝國人集體無語。

    數日之後。

    「我警告過你,你的真氣已經被我打散,上循環的經脈已經塞住。如果試圖強行突破,那只有死路一條。」

    懷草詩背負雙手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許樂,看著那張消瘦至極的臉頰,面無表情說道:「我是真沒有想到,你居然把這當成了自殺的手段。」

    許樂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如今的他已經全身癱疾,只有頸部以上能夠動,除了說話外,他只能用表情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再也不能學著帕布爾總統那樣用力地揮舞右臂幫助情緒的升騰。

    人類的表情只能選擇笑與哭、喜悅與悲傷、快樂和沮喪、平靜或燥郁這兩個相反的陣營,於是許樂自然選擇前者。

    「根據醫生和我的判斷,你這輩子都否也站不起來了懷草詩望著他淡然說道:「全身癱燕的感覺怎麼樣?不能再扛著修理臂展示自己的天賦,是不是有些後悔?。

    「我怎麼覺得好像是殿下你的遺憾比我更多一些?」

    臉頰消瘦的許樂終於開口說話。聲音嘶啞虛弱至極,說道:「癱疾的感覺,嗯,有些新鮮。」

    「從檔案中並不能判斷出你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懷草詩轉過身去,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隨意說道。

    「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有陷入過無可救藥的絕望之中,所以無法展現這方面的天賦。」

    懷草詩端著咖啡杯轉過身來,沉默片亥後忽然開口問道:「當日若死了,此刻癱瘓了,你真能甘心?」

    聽到這句話,許樂沉默了很長時間。直直地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直至唇角泛起一絲複雜莫名的笑意。才低聲嘶啞回答道:「當然不甘心,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還有很多秘密不知道。」

    「比如?」懷草詩喝了一口咖啡。

    「你看過我的檔奉,應該知道張小萌這個人。」

    「你的初戀。」

    「不錯。」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輕聲感慨說道:「我以前總想著死之前一定要和她再做一次愛,現在看來沒機會了,這大概就是最大的不甘。」

    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懷草詩難得動容起來,問道:「為什麼不是你們的國民少女簡水兒?當然。在我看來,你那些曖昧不清的聯邦蠢貨女人中,也就果殼那位女工程師值得交往一下。」

    不等許樂回答,這位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帝國公主殿下以為自己明白了什麼,搖頭說道:「愚蠢的初戀情結

    許樂笑了笑,沒有解釋,整個宇宙中大概也只有郜家那位太子爺才知道這種第一等大不甘的真實原因。

    「既然有大不甘,為什麼要自殺?既然是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我總以為你會堅持到最後,至少要堅持到刑場上。」

    「聯邦訪語說,死神讓你三點鐘報導,你就再也看不到第一抹陽光。但我是一名軍人,即便面對著死神,都要和他較量一下力氣。」

    許樂沉默片刻後回答道:「你們想讓我上刑場,讓很多人看著我死。我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你們需要什麼,我就要讓你們得不到什麼。至少死的方法,死的時間,我可以自由選擇。」

    「直到死亡那一刻,軍人都應該戰鬥。」

    「自朵,其實也是一種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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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4 15:43:3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章 生命是場賭博

    二向話就像二顆堅硬的石頭從空爺中蹦了出來,狠狠炮魁引刪面,然後彈起,即便最終碎裂,也不肯有絲毫的變形,強悍執拗的難以言述。

    懷草詩沉默了片刻,自信傲嬌掩藏在平凡面容下的她,根本不會在意病床上的許樂呈現出的慷慨激昂。只是聽著這**的三句話,卻不禁生出些許警懼的意味,如果聯邦的軍人都是這樣的堅硬人物,馬上到來的戰爭只怕還真不好打。

    「我答應過讓你有尊嚴的死去。」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望著他那張消瘦異常的面容緩聲道:「既然你認為這種死法沒有尊嚴,並且自己決定了另外一種方式,我只好承認。一個全身癱瘓的俘冉,如果不能為帝國提供相應的利益,帝國自然不可能白養著你。」

    「我不能說自己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因為沒有人不怕死,但既然那天必然來臨,所以你說這些其實沒有太多的意義。」

    遠離家鄉星河,孤獨一人處於帝國敵境深處,生死難卜或者說注定將死的許樂,在這最後的時光裡。似乎找回了一些當年鐘樓街孤兒佻脫的影子,他挑著眉頭,用一種頗堪玩味的笑容望著懷草詩:「只不過那場賭局看來你贏了。」

    「你我之間的賭局一開始就不是公平的。」懷草詩回答道,然後拿出一本小冊子,問道:「這是俘虜你時從你身上搜到的東西,能解釋一下嗎?」

    許樂看了一眼那個陳舊的小冊子,思緒很電婦七地瞬間回到年前那片滿是冰雪的星球上。

    被俘至帝國天京星,他未曾看一眼敵方大本營的天空,只見過無盡的黑暗和病房雪白的天花板,身周的人都是敵人,空氣裡流滿的都是異鄉的味道,他比人生任何一個時刻都無比懷唸過往的一切。

    七組的下屬兄弟,果殼工程部的小組,冰雪間沉默前行的機甲群,他甚至有些懷念杜少卿練出來的怪物鐵七師,332o的高地河谷。46o的冰」森林,風雪間迷失的道路和道路旁邊的深坑,坑中無數具聯邦平民的屍體,一名帝**官的隨軍日記及一位聯邦小女孩兒灰濛蒙無法閉上的眼睛,,

    「我想你們應該已經看過這本卜冊子了。」許樂回答道:「這名叫做亞瑟的軍官,因為不願意執行遠征軍屠殺的命令,而被你們自己人槍決,不得不說,他是我第一個不會用野獸去形容的革國人。」

    懷草詩雙眼微眯,冷意漸彌,卻沒有說話。

    許樂像是根本感受不到那雙寒冷的目光,自顧自皺眉說道:「先前你問我的不甘心,其實我的不甘心真的很多。」

    他平靜地直視懷草詩的雙眼。說道:「你們是宇宙間的屠夫,不能把你們完全消滅,是莫大的遺憾。

    懷草詩沉默片玄後搖了搖頭。微嘲說道:「本以為帶你去離陳看了我們的教科書,你會對歷史有一個相對客觀清醒的認知,沒有想到依然是個被聯莽洗了腦的廢物。」

    「帝國的公主殿下對一位聯邦公民說洗腦兩個詞,你不覺得有些荒唐可笑?還是說你認為帝國遠征軍裡那些皇室督導團的作用,只是用來指揮大合唱?」許樂毫不客氣地駁斥道。

    「這是戰爭。」懷草詩冷漠說道:「宇宙的歷史中從來沒有過正義的戰爭,尤其當這場戰爭生在帝國與聯邦之間時,你們更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道德籌碼。」

    「戰爭當然只是戰爭,這一點喬治卡林說過很多遍。」許樂盯著她的雙眼,說道:「但戰爭,絕對不是屠殺平民。」

    「你們聯邦的軍隊並不都是像你這樣的道德楷模。」懷草詩唇角掛著的嘲弄意味更盛,「如果翻閱一下帝國反抗侵略的歷史,可以找出無數的例證,說明你的那些戰友其實和野獸也沒有太大區別。」

    許樂沉默了很長時間,用平緩的語回答道:「錯的就是錯的,這和錯的人是誰,是哪個。陣營無關。」

    「如果你在部隊裡遇見這樣的事情,你會怎麼處理?」懷草詩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白痴。

    「我不知道。」許樂很老實地回答道:「不過你不要誤會我這時候在扮演道德裝逼犯,我一向只是按照生活習慣生活,無論是刺殺麥德林還是在西林前線和你們作戰,我只是很簡單地認為,這些事情該做,所以我就做了。」

    「德林親王是帝國歷史上最出色的皇族成員,也是我的集叔叔。」懷草詩平靜說道。

    「謝謝。」許樂很認真地說道。很簡單的兩句話,他清楚了那位死在口…三下的帝國種子真實身份,更明白親手殺死麥德林的自照,膩夠擁有一個相對較尊嚴的死法,病床邊這位殿下肯定要做出很大的努力。

    懷草詩把那本帝**官的隨軍日記輕輕放在桌上,然後看著陳舊的日記封面久久沉默不語,不知道是不是正在腦中勾畫當年西林生的一切。

    「病房裡的溫度不錯。」她從思考中醒來,望向許樂額頭上的汗珠。淡然說道:「你覺得很熱嗎?」

    黃豆般大小的汗珠此時正不停的從許樂根處湧出來,然後順著眉角淌下,瞬間打濕了整個枕頭,消瘦的臉頰異常蒼白,緊緊抿著的薄唇不停顫抖,偏生眼眸裡的笑意卻還是那樣的自然。

    「不熱。」許樂的聲音越沙啞。

    懷草詩終於忍不住蹙著眉搖了搖頭,說道:「何必忍著?」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開了病房。

    就在病房門關閉的同時,許樂的精神頓時鬆懈,雖說已經癱疾的全身無法顯現什麼,但濃密黑間湧出的汗水猛地增多,眉頭皺的極緊,臉上再也沒有什麼笑意,嘴唇痛苦的咧開,露出滿口白牙,牙根處不停滲著血水,看上去無比悽慘。

    自瀕死昏迷中醒來,他一直在承受著巨大的痛楚,身體無法動彈,內部的感覺卻反而變得更加敏銳。崩裂的力量通道妾成了無數鋒利的碎片,肆無忌憚地四處割伐,神經系統受損嚴重的他,偏生很想哀地能清楚感受到這種小刀割肉的痛楚。

    還有那些終於衝破障礙的神奇灼熱力量,雖然不再受懷草詩那一指之力的壓制,卻也再無法受到控制,在體內上上下下亂竄,化身成為千萬條微小的滾燙細鞭,抽打著他每一顆細胞,最細微的感受。

    不是凌遲,勝似凌遲,許樂痛苦的無以復加,縱然將白牙咬碎,也無法撐更長的時間,如果先前懷草詩還不離開,他或許會忍不住出痛苦的呻吟。

    要有尊嚴的死去,先要保證自己的尊嚴,他這樣堅持,所以微笑著嘲弄著對話,而不肯讓臉頰上的肌肉被無盡痛楚帶動一絲抽搐。

    汗水如河從他身上淌下,濕了枕頭。濕了被縟,濕了一夜,直至天京星陌生的晨光從窗外滲來時,臉色蒼白虛弱至極的他,才現原來自己又和那種痛苦戰鬥了整毒一夜。

    這個世界裡能夠忍受這種痛苦的人有幾個?

    能夠忍受一般人忍受不了的事情,自然不是一般人,這種人大抵只要不意外橫死於爬升生涯之中。最後總會成就一番大事,因為他們有太過強烈的毅力和意願,支撐著他們與不堪忍做殊死的抵抗。

    許樂能忍,是因為他不甘。

    還沒有穿著將軍制服回到昏暗乏味的東林礦區去看一眼當年的咖啡館酒館圖書館各大療養中心當年的長腿女警和那個叫鵝龍濤的警官;

    還沒有看著!上的那些男男女女完成他們的故事,郜之源還沒有結婚,白姑娘怎麼收場?部郁抱著流火會站在那幢樓下等著歸人?

    還沒有親手撫摸過簡水兒的黑,還沒有再次用商秋的偉大溫暖自己孤單的右手,還沒有回一聲那個秀麗女孩兒的好意,還沒有找出大叔死亡的真相。

    還沒有開著渦輪增壓,去林半山當年的公路上和那幫議員的蠢貨兒子們進行瘋狂的賽車,還沒有隱姓埋名去某地瘋狂的歌舞歡愛一把。

    還沒有強迫白玉蘭把他額頭前飄著的那絲令人厭煩的絲剪掉,還沒有帶著熊臨泉扛著達林槍炮幫達文西把十三樓的妹妹搶回家,還沒有還沒有和施清海把那二十七杯酒唱膩。

    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所有人,自己是許樂,是東林孤兒許樂,不是蹲坑兵許樂。

    怎甘心去死?

    自殺是一場戰鬥,也是一場全新的賭博,在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輸的情況下,他只有用自己的生命去賭這最後一把。

    艱難扭頭望著窗外第一抹柳樹白晨光,許樂急促而疲乏地呼吸著,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抹不正常的紅暈。

    在帝國,這抹晨光應該叫魚腹白。只有死魚才會將自己難看的白腹翻給漁夫或遊客看。

    他還沒有死。

    他閉上了雙眼,以常人難以想像的毅力抵抗著痛苦,平緩著呼吸。病床上的瘦削身體一動不動。那十個自幼修練的姿式,則開始在腦海中依次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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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4 15:44:0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修身!

    窗外的楓樹在動,村梢間的流風在動,晨光從窗外透了進來,照耀在病床上。

    身體內的神經系統完好,那些複雜的難以撫摸的周遊於神經束周邊的力量通道卻碎了,不知該怎樣形容的傷勢,成功地干擾了神經束的信息傳遞,於是病床上多了一個全身癱瘓虛弱無力的病人。

    老樹下晨起的螞蟻,清風中試嗓的鳥兒,堅硬樓牆上的裂紋與樓牆裡駐目的人,天京星上所有的事物似乎都在動,只有病床上那具消瘦虛弱的身體不能動,但好在他的心能動。

    心能動就好,隨著他沉入腦海最深處的意念運轉,癱臥病床上的身體似乎在某個與現實相聯卻又完全相隔的空間裡動了起來,抬膝、伸臀、扭腰、沉臀、折肘……那十個烙在腦海裡的古怪姿式,緩緩地逐一展示,那股熟悉的灼熱顫抖感覺,終於再一次出現,雖然只走出現在腦海中,可依然讓他感到極度的寬慰。

    被懷草詩以奇異手法打進體內的障礙,因為他用生命為賭注的冒死,一搏而碎裂,那些被堰塞多日的灼熱力量,就像是驟然獲得自由的洪水,兇猛地轟了出來,拍潰大堤,沒有任何方向感地散落體內各個角落,然後化身為鋒利小刀、犀利細鞭,抽打切割著他的敏感,帶來無盡的痛楚。

    然而此時,隨著腦海中擺出的那些姿式,散落身體四野的洪水蔓延的度似乎變得慢了那麼一絲,四處切割的鋒利小刀似乎鈍了那麼一分,胡亂抽打的犀利細鞭短了那麼一寸。

    雖然這種變化極其細微,但對於時刻都要抵抗難以抵抗痛楚的許樂來說,卻是無比清晰,他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樣生的,卻知道有變化終究是好事。

    只是似乎那些散落四周的力量碎片,對於意念的這種要求,有某種先天牴觸,他每每試圖要重新拉回遠離固有通道的力量碎片時,精神便會大量的損耗,而且如同空手去握鋒利的刀面那般,痛的鮮血淋漓,淋漓盡致,竟至難以忍受之境。

    能夠忍受一般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才能擺脫絕望之中的絕望,病床上的許樂很清楚這個道理,他緊閉雙眼,謹慎而小心地體會著這種感受,強悍而堅狠地忍受著越來越可怕的痛苦,這種痛苦讓他的那雙墨眉深深皺起,就像一個思考哲學問題的痴呆兒那般。

    黃豆粒般的汗珠匯聚成河,嘩啦啦地淌下,瞬間打濕衣物和床單。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旬,許樂終於睜開了雙眼,往常在聯邦時誠懇可親明亮照人的眼眸,已經變得無盡疲憊,甚至帶著一絲在他身上難得一見的懼怕與後悔。

    這種痛苦太可怕了,不是用赤裸的手握鋒利的刃,更準確的形容,應該是初生嬰兒纖嫩的手握被燒紅了的鋒利的刃,意念與體內潰散力量的每一次接觸,都會產生類似的感覺,而就在這一段過程中,這種解除又何止千次?

    還是那句話,世界上能夠忍受這種痛苦的人有幾個?他是年輕一代中最有毅力的東林石頭,然而在這一輪勝似一輪的痛苦折磨下,石頭表面的青苔已經剝落,石面已經現出裂痕,快要崩潰離散。

    在意念的作用下,虛弱身軀內散落的灼熱碎片,逐漸減緩了散播的度,就像是大爆炸後期的宇宙,忽然間迎來了一段長時間的安寧,然而這種變化終究是細微的,許樂並不知道自己還要禁受多少次這種痛苦,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為什麼意念能夠收攏潰散的力量,還是說這些只是痛苦之下自己的幻覺?做為一名從小接受唯物教育,理想是成為機修官的工程師軍官而言,這確實是很大的問題。

    在桑樹海逃亡的旅程中,懷草詩為了保證這個聯邦機修天才能夠保持活動能力,跟上自己的節奏與步伐,曾經認真地警告過他不要試圖衝破自己指尖植下的真氣禁制。

    事實證明這個警告是真實的,然而許樂沒有任何選擇,第二天便要在皇宮門前被槍斃,他必須冒險,若不成功則成鬼,至少也是有尊嚴的鬼,讓帝國人的政治想法難以實現的戰鬥鬼,若成功,一旦恢復體內的神奇力量,那麼他逃離帝國人控制便多了很多的成算。

    這個賭局他逼不得已必須投入,而且必須是全情投入。

    可惜自殺式衝破真氣禁制的後果談不上成功與否,他沒有死,卻也沒能恢復力量,全身癱瘓倒在在床,可他依然沒有絕望。

    封余曾經教過他,人體是第一序列的機器。

    他不知道什麼是八稻,什麼是真氣,更不知道帝國皇家有經絡這種說法,但他閉著眼睛也能繪出身體內灼熱力量運行的通道,能夠以精確到極點的數值差異來描繪力量運行時的圖景,他能像解構mx機甲那樣,在腦海中準確地繪畫出無數張三維立體結構圖。

    或許和機甲戰艦之類的金屬存在比較起來,人體的三大系統顯得更加繁複甚至難以捉摸,但他是許樂,是連封余都暗中感慨的機修天才。

    如同修理一台機甲,他開始修理自己的身體,只不過修理臂變成了腦海裡的意念。

    以往大概從來沒有人想到過這種解決問題的方法,李匹夫沒有,封余沒有,帝國的強者沒有,誰都沒有,因為他們都不是許樂,不是那個從小抱著機械臂生活,一輩子在和機械打交道的傢伙。

    費城那邊有很多修身館,不知道修身是不是修理身體的意思?不過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修身館培養出……像自己這樣的人,就連田大棒子也只是技擊天賦驚人,力量驚人。

    許樂看著雪白的天花板,默然想道。

    懷草詩已經很多天沒有來了,身為帝國的公主殿下,皇家情報署的最高長官,肯定需要處理無數事務,尤其是在貴族叛亂尚未完全平息的當下。

    病床邊幾名帝國醫生正在低聲分析他的身體狀態,身體內的痛苦還在不停地侵噬催毀他的意志,如果不強迫自己分神去回憶一下往事,他真擔心自己會痛暈過去。

    除了回憶往事,暗中修理身體,大部分時間他都用來思考,思考聯邦憲章電腦的問題,自己的問題,總歸是一些越想越糊塗,越想越不可思議的玄幻問題。

    依照他的性格,想不明白的事情一般不願意花太多時間去想,只是現在癱瘓在床,時間太多,痛楚太多,不想無以度日。

    帝國方面的醫療小組沒有察覺到他身體內微妙的變化,只是現這個聯邦俘虜的電解質平衡經常出問題,如果不是及時搶救,好幾次都險些因為失水過多,體內循環出問題而宣告死亡。

    在這幾十天中,時常會有帝國貴族前來參規,帝國軍部偶爾也會有人前來試圖拷問出某些情報,好在因為有懷草詩的承諾,所以並沒有受什麼苦,事實上和身體內的那些無盡痛楚比較起來,他不介意喝點兒辣椒水什麼的轉移一下丄注意力。

    除此之外,醫院裡沒有任何帝國人敢和病床上的他交談,包括那兩名體毛有些茂盛,但依然漂亮的帝國女護士,只有雪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殺毒水味道陪伴著他。

    窗外的楓林紅了,許樂卻看不到,只能通過雪白天花板上反射的淡淡光澤椎論出這個結果。

    他不知道在這間醫院裡呆了多長時間,最開始的時候還有心情數一下日子,深呼吸迎接每天的晨光,然而重複的痛苦令人麻木,疊加的孤單使人頹喪,數日子的工作終究沒能持續下去。

    許樂很清楚,這種日子並不會太久,一旦帝國方面確認他壓榨不出任何東西,也無法重新站立成為向貴族解釋的標靶,那麼他自然會被殺死。

    帝國貴族們再富,也不會養一個廢人,一個沒有價值的敵方俘虜。

    就在很尋常的某一天,病房的門被打開,一隊全副武裝的帝國精英持種兵魚貫而入,沉默肅然地將整個病房控制起來。

    時間到了嗎?

    許樂眯眼看著眼前這一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靜而虛弱地等待著,被床單蓋住的右手食指微轍一顫。

    就在此時,幾名穿著華貴服裝的帝國貴族官員走了進來,其中一位約四十歲年齡左右的官員,面無表情望著病床上的他說道:「雖然一個廢人應該沒辦法掌握相關的禮儀,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學會一些東西,否則你一定會知道,全身癱瘓並不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

    此人說的聯邦語無比生澀拗口,許樂沙啞回答道:「我聽得懂帝國話。」

    「很好。」那名官員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梢,說道:「你做一下心理準備,陛下要召見你。」

    聽到這句話,許樂感到無比吃驚,帝國皇帝為什麼要見自己?但馬上他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沉默片刻後,艱難地說道:「我不認為這是什麼榮幸。」

    這不是榮幸,是機會,床單下那根食指慢慢放鬆,然後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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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4 15:44:38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入宮

    大約是秋季。

    紅黃相夾的樹葉鋪陳於天京星的大街小巷,淡青色的四位噴射筒式飛行器擦著樹梢低空飛過,就如同一道筆尖在豔麗的色塊間劃過,然後在都城中心區外面一處機場降落。

    一行人換乘軍車,沿著四通八達蛛網一般的寬敞高等級公路,向著城市中心進,於午後時分抵達了目的地,威嚴卻又冰冷的皇宮側門緩緩打開,從裡面出走一群穿著皇室軍裝的護衛,沉默地從車隊裡接過一台移動式自束縛床,向著幽深的皇宮裡面進。

    白色的束縛帶像蛛絲一般,把移動式病床上那個身形消瘦,虛弱至極,全身癱瘓的年輕異國人死死綁住,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馬上便要被吸血而死的昆蟲。

    一路行來,帝國人沒有用設備控制許樂的視聽,他也終於能夠第一次看一眼這座向來只存在於聯邦人想像中的城市一一帝國天京星都城。

    城郊浩翰如海的楓林,寬闊出奇的高公路,帶著別樣風味的建築,都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震撼,要知道聯邦雖然在付出無數代價之後成功地獲取過這座巨大城池的圖像,卻很少有人能夠親眼看到它。

    但凡見過天京星都城的聯邦人應該都死了吧?

    許樂很清楚,無論帝國皇帝召見自己有什麼用意,但死亡已經無比清晰地靠近了自己的身體。在臨死前能夠有機會看看帝國的都城,感受一下聯邦人一生都難以感受的氣氛,按照他固有的性情,眼眸裡應該散放出貪婪而感慨的光芒。

    然而今天這雙併不大的眼睛裡只有平靜,縱使看到這片巍峨雄壯,號稱宇宙間最壯觀人類建築物的皇宮,內心震動不已,臉部表情卻控制的極好。

    推著束縛床向皇宮深處走去的帝國軍人,注意到這名聯邦俘虜的平靜,不禁生出了幾絲怪異的感覺。

    平靜是裝出來的,酷也是裝出來的,許樂眯著眼睛看著遠處穿云而上的那根巨大的圓柱形合金建築,猜到那處大概就是傳聞中帝國皇帝居住的宮殿,再次被狠狠震撼了一番,但面部表情卻愈冷峻。

    人這一生能有多少真正重要的時間點?結婚,生子,葬禮……今天他一個聯邦軍人將要面見聯邦最大的敵人,那個好戰狂妄殘忍的帝國皇帝,此時不裝,何時再裝?在這一刻,他分外想念鄒郁送給自己的寬幅墨鏡,覺得自己應該是杜少卿。

    乘坐著因為耗能巨大而早就被聯邦能源管理委員會強制命令淘汰的磁懸浮電梯,並沒有用多長時間,便從滿是花樹與監控設備的皇宮地面來到了天上。

    真的是天上。

    遠處的太陽向著地平線緩慢移動,云朵剛剛有了一絲晚霞的氣息,金光蒸騰,紅豔照人,卻似乎就在樓外飄浮著,給人一種觸手可及的感覺。

    日夜生活在此間的人,哪怕心志再如何堅毅沉穩親近底層,終究也會被這遠離地面的距離和身畔飄浮的流云帶動著越來越飄,越來越高,越來越冷漠,越來越習慣俯瞰蒼生並以此為終生職業快感。

    帶著一絲腹誹,被緊緊束縛住的許樂艱難地扭動頸部,將目光從皇宮外面的云霞處收了回來,眯著眼睛望向前方的幽暗,望著幽暗深處那個背影。

    那個背影屬於一個中年人,一個穿著袍子坐於軟榻之上漠然不回手握黃金劍的中年人。

    一面屏風側擋在軟榻之前,上面繪著金黃色的向日葵,此時樓外空中的晚霞反射金光,令這面屏風似要燃燒起來,向日葵似要活過來,然而所有詢爛的光線,落在那個中年人的背影上,都變得黯淡了起來。

    因為他是帝國皇帝,宇宙中權力最大的男人。

    聯邦沒有人見過帝國皇帝的真實模樣,只知道他叫懷夫差,帝國白槿王朝第七十九代皇帝,整個左天星域的無上君主。事實上就連帝國普通貴族平民,都不知道他們的皇帝陛下長的什麼樣子,自從他登基以來,從來沒有出現在任何帝國媒體中,也沒有任何圖像資料流落在外,

    聯邦方面的研究認為,這位皇帝陛下是在臣民面前刻意保持自己的神秘感,以方便維護皇室快要搖搖欲墜的統治。

    在很多相對獵奇性的討論中,人們甚至把這位皇帝陛下和青龍山反*政*府軍中那位情報領並稱為宇宙中最神秘的兩個人。

    許樂並不這樣認為,在他看來,那位滿口爛牙的大叔才真正配得上神秘兩個宇。

    但做為一名聯邦軍人,能夠親眼看到帝國皇帝,如此近距離地樓觸對方,怎麼可能不激動?

    離滿屏金黃向日葵越來越近,那個穿著袍子的背影也越來越清晰,許樂心情越來越緊張,自逃離東林後,他見過很多氣勢非凡的大人物,更是總統官邸私人晚宴的常客,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那個袍子下的帝國皇帝,給他一種特別強烈的壓迫感。

    是權力的味道還是死亡的味道,是皇帝這個身份還是這個人本身?許樂分辯不清楚,但可以確定有生以來,大概只有在傾城軍事監獄第一次看到軍神李匹夫時,心神才有類似的搖動。

    屏風後方站著懷草詩,軟榻之前有一位白蒼蒼的帝國貴族正半躬著身體,在輕聲地述說什麼。

    袍中的皇帝緩緩舉起右臂,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足以命令百萬大軍同時停住腳步,宮外飄來的淡淡霞霧似乎都停頓了片刻,那位貴族的述說戛然而止。

    帝國皇帝的聲音有些低沉,就像是一本厚書被風拂起。

    「是你殺了德林親王?」

    「是。」許樂沒有去看屏風後的懷草詩,眯眼盯著帝國皇帝的背影,平靜回答道,就像在回答一個做菜程序的小問題。

    「是你在332o上激活了憲章?」

    「是。」

    「是你殺死了卡頓郡王?」

    「是」

    帝國皇帝沒有回頭,目光應該落在那名年老貴族身上,出幾聲有些怪異的笑聲。

    「你和納斯里……是什麼關係?」

    「沒聽說過。」

    「嗯,聽說他在那邊最後用的名宇叫封余?」

    帝國皇帝緩緩轉過身來,容顏冷漠雍容至極。

    聽到最後這個問題,許樂眼瞳驟縮,覺得頸部的束縛帶忽然變緊了很多,令到自己有些艱於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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