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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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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16:29: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二百九十三章 林園的回禮

    槍聲響起,然後再無後續,林園大廳中清靜依舊,侍者腳步輕靈端著菜盤來回於水廊之間,林半山放下報紙開始沉默吃飯飲酒,直到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才拾起潔白的餐巾緩緩擦拭唇角,回頭望了過去。

    聽到對方說的話後,他忍不住微微皺眉,似乎覺得這件事情對聯邦政夻府的威脅還要更大,比在窗上開出一朵玻璃花的子彈更麻煩。

    「少爺鬧著要回來,那位女士根本看不住他,剛剛打來電話。」

    臉色蒼白的中年人穿著一身極肅殺的黑衣,做為林半山最親密的夥伴,他有資格處理百慕大那邊所有的通訊要求。

    林半山臉色有些難看,厭憎說道:「告訴飛絨,如果他再鬧,就把他扔進紫星海裡喂鯊魚,就說這句話是我說的。」

    黑衣人點點頭便離開了大廳,對於林半山的家事,無論是他還是張小花都沒有資格也沒有膽量去多嘴,相對而言,還是地下室裡那個半昏迷狀態中的殺手,令他更有興趣。

    陰暗的地下室與地面那片清幽貴氣的餐園,顯得格格不入,黑衣中年蒼白的臉頰,在這種光線環境內顯得愈發陰森,他微笑看著剛被打醒的那名殺手,微笑說道:

    「我叫韓楚,相信你在執行任務之前,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既然你愚蠢或者說狂妄到,在林園周邊開槍還不趕緊自殺,那麼你最好用最簡潔的方介紹一下自己的身份。」

    那名殺手唇角一直在流血,應該是有幾顆牙齒被生生打落,身上衣衫也在先前的酷刑下變得凌亂血腥,表情卻一直顯得非常平靜沉穩,沒有流露出任何畏怯之色。

    然而聽到韓楚這個名字,他抬頭看向對方,看見昏沉光絲中那張蒼白的臉,想起資料裡那些可怕的記載,眼瞳驟然一縮,第一次感到了後悔。雖然他是受過專業訓練,擁有鋼鐵般堅強神經的精銳,也不想落在這個人的手中,和此人的手段相比,先前所謂的酷刑只是些笑話。

    「我說……」

    聽到對方開口,韓楚微微一笑,靠著牆壁放鬆站立,從衣領裡取出一副廉價的木梳,開始用心的梳理已經有星星斑白的頭髮,看似毫不在意,卻把這些字眼深深地捕捉進腦海之中,變成資料庫裡的一部分。

    「二軍區難道就真的只會出你們這些蠢貨?」

    他搖了搖頭,望著地上那人嘲諷:「如果是傳說中的小眼睛特戰部隊,這件事情大概會更有挑戰性一些,我說你們能不能專業一點,既然想要殺人,是不是應該提前把資料吃的更透一些?林園的玻璃全部由果殼特製,這個情報難道你們都沒有掌握。」

    韓楚將帶著些髮油的木梳仔細塞回口袋裡,蹲下身體輕輕拍打對方染著血污的臉,說道:「如果軍方全部就是你們這種精銳,那還和帝國怎麼打?我們可不是普通的黑社會,我們是最專業的黑社會,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不專業的人,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他身後的下屬停止攝像,低聲請示道:「韓先生,接下來怎麼處理。」

    「雖然前線很需要炮灰,但我想這種素質的軍人還是不要去給聯邦丟人現眼,浪費也就浪費一點。」

    韓楚站起身來,潔白如女子的雙手交叉緩緩撫摩,看著下屬將那名軍方殺人像死狗般拖走,沉默片刻後,望著一直沉默待命的部屬,用細膩的語調說道:

    「老闆說過,總統先生既然開始不擇手段,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非常利好的消息,因為在聯邦中,肯定沒有任何人比我們更擅長這四個字,如今政府已經開了第一槍,那麼接下來就該輪到我們還禮了。」

    ……

    ……

    洪有明接任聯邦新聞頻道主管已近三年時間,在這些歲月中,他謙卑而積極地配合相關部門,借助那些繁雜的新式案條例,對新聞頻道上下各層官員進行審查,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加以清洗壓迫。

    隨著有莫愁後山背景的職員被迫黯然離開,新聞頻道這個聯邦最大也是最權威的媒體機構,逐漸脫離了邰家的影響範圍,被聯邦政府絕對控制,逐漸成為總統官邸最忠誠的傳話筒。

    年過五旬的他替政府立下大功,自然也有大酬,首都郊區奢華的別墅,以及遠處山林間那片HTD局從來不曾過問的野馬馴化場,便是其中幾個重要的部分。每每想到那些在溪畔飲水,在草原奔騰,最後卻只能成為自己最馴服騎獸的野馬,興奮的情緒便湧上洪有明的心頭,讓他愈發肯定自己在政治上的選擇是如此的明智。

    因為南科州集會流血事件,洪有明這些天一直在新聞頻道大樓盯著各部門運作,直到最後確認經過新聞頻道以及相關媒體的過濾引導,聯邦社會把該流血事件的矛頭指向了沉默行軍組織者,那位年輕的議員,然後他收到了總統官邸辦公室布林主任親切的表揚聲,他才真正放下心來,回到郊區別墅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休息之前需要犒勞自己,洪有明先生摟著某位廣告商送來的美豔女子顛倒半夜,然後看了兩頁席勒大師早期的黑道小說,帶著明日和美人騎野馬共馳的幻想沉沉睡去,夢中充滿了奇妙的豔紅之色。

    清晨時分,他揉著眼睛醒來,眯著看著落地窗簾處透來的淡漫晨光,覺得人生如此再難有更多的要求。

    揉著稀疏的頭髮微微一笑,他左臂輕輕一接,想把那個柔若無骨的女子摟過來親熱一番,卻發現手臂上的觸覺有些怪異。

    粘粘濕濕,而且有些硬。

    洪有明蹙著眉頭掀開絲綢軟被,眼瞳驟然急縮,驚恐萬分地從床上跳了起來,看著被子裡的物事,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床上染著一大片血漬,血漬正中哪裡有什麼柔若無骨的美女,只有一個烏黑巨大的野馬頭顱!

    野馬頭顱孤零零地擱在血泊之中,那具大而美麗的眼眸沒有閉上,依偎著軟枕,就這樣平靜地看著他!

    洪有明面色慘白,憤怒地吼走聽到尖叫聲前來詢問的人,死死地摀住嘴唇,盯著床上那顆巨大的野馬頭顱,認出這是自己最喜歡的那匹馬,然後雙腿開始劇烈的顫抖,陰囊下方陣陣抽痛。

    此時此刻,他根本沒有精神去想原本躺在身邊的女人去了哪裡,他的心神已經被恐懼全部面摧毀,想起席勒大師早期黑道小說中,那個最著名的橋段,緩緩蹲下身體,然後開始嗚嗚哭泣。

    ……

    ……

    憲歷七十五年初冬,同一個寒冷日子裡幾乎同一時刻,聯邦新聞頻道從最高層到機房最普通的員工,都經歷了他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經歷,高層主管最疼愛的小妻子最綁架,普通員工收到一封夾著子彈的普通信件,因為那個神秘的像烏云一樣的勢力,表現的過於神出鬼沒,而且沒有提出任何具體要求,所以沒有任何人敢報警。

    溫斯基聽上去是一個男人的名字,但實際上這個名字代表著聯邦非常出名的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在聯邦新聞頻道擔任主播已經有將近十年的時間,她那張端莊雍容美麗的臉頰,每天固定時刻都會出現在所有家庭的電視光幕上,遇著一些大事件發生時,更是會毫不講理地霸佔所有時間。

    比如當年的臨海州體育館襲擊事件,比如還是議員的帕布爾先生秘密訪問青龍山,比如環山四州簡水兒演唱會爆炸,比如帕布爾成當選聯邦總統,比如許樂那場從早到晚的復仇,然後是許樂回來了,許樂又叛逃了,如此總總。

    單從知名度上講,溫斯基女士絕對不弱於任何聯邦名流,甚至比紅透半個宇宙的簡水兒也差不到哪裡去,她端莊聰慧,思維清晰,雖悲憫卻自持,沒有任何聯邦民眾覺得看膩了她,而願意就這樣一直看下去。

    首都南一間昏暗的咖啡館中,韓楚微笑望著桌對面的女主播,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看的無比專注,緩緩解開黑色正裝最上面的兩顆鈕釦。

    溫斯基女主播從來沒有這樣被人如此無禮地直視過,即便是那個男人,而且一看便是長達五六分鐘,但她沒有動怒,眼簾微垂看著手旁的咖啡杯,儘可能平靜說道:「我不清楚你在電話裡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不過我必須提醒你,我的時間很寶貴。」

    韓楚讚歎道:「畢竟是聯邦最好的女主播,在這種時刻,您還能把顫音掩飾在平靜之下,實在是令人讚嘆,不過您需要明白一點,我們的時間都很寶貴,為了引走那幾名特勤局的特工,我花了很多力氣。」

    溫斯基抬起頭來蹙眉望著他,秀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緊張,旋即被這個黑衣白面中年男人渾身透著的陰森感,變成某種忌憚,壓低聲音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想要什麼,但像你們這種大人物應該很清楚,我坐在主播台上看似風光,但對新聞頻道沒有任何影響力。

    「都已經到了這種時候,還進行這種試探不止是毫無意義,而且很愚蠢,很不專業,很容易引起我的憤怒。」

    韓楚緩緩斂了笑意,冷漠看著女主播的臉,將從衣服裡取出的信封輕輕擱在桌上,推到她的面前,繼續說道:「既然我們找到了你,自然說明我們很清楚,現在的聯邦新聞頻道,真正是誰在控制播出內容。」

    溫斯基用顫抖的手指拿起信封,取出裡面的照片,默默看著照片上那間餐廳的後門,看著撫在自己肩上那隻寬厚的手,看著那個寬厚的背影,忍不住以手掩唇,眼眶裡出現驚懼所帶來的濕意。

    「雖然沒有床照,但能夠說明情況或者說引起眾人猜測的正面照還有很多。」

    韓楚面無表情攪動著咖啡杯裡的銀勺,低著頭說道:「如果官邸收到這些照片,以你的智力水平應該很清楚自己會面臨什麼。」

    溫斯基抬起頭來,盯著他悲傷說道:「我不准你誣衊他,他不是你所說的那種人!」

    「他是什麼樣的人和我無關,你們之間是愛情還是姦情和我也沒有關係,不過我可以對你們這種女人的天真表示一下讓步。」

    韓楚緩緩抬頭冷冷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如果你不想自己的人生出現太多麻煩,我建議你明天請病假,不要去上班,當然,如果你想遠離這些是非,我可以安排你去百慕大。」

    片刻後,他繼續說道:「你知道我們的能力,就算是聯邦總統,也沒有辦在那裡傷害你。」

    ……

    ……

    那一天的明天是星期三,聯邦新聞頻道收視率最高的《今日聯邦》播出時間,吃完了飯的民眾就餐桌上面最近前線戰況和那場遊行示威的激烈討論在沙發上繼續,然後近乎本能地將電視調到這個頻道。

    上週的《今日聯邦》討論的當天剛剛發生的南科州流血事件,在節目最後的預告中,這一期將繼續討論,然而讓觀眾們感到有些吃驚的是,今天的主播並不是溫婉可親的溫斯基,而是張有些陌生的男性面孔。

    這位剛剛從首都大學傳媒系畢業的青年播音員,緊張解釋了溫斯基女主播因為感冒而不能主持的原因,然後用磕磕絆絆的聲音請出嘉賓,繼續上週討論的話題:誰應該為暴力事件負責。

    在某些沒有耐性只想看童顏熟女主播的男性觀眾準備換台的時候,光幕上那位蒼老嘉賓還沒有來得及講一句話,新聞頻道直接切入了南科州流血事件現場的畫面。

    明顯從樓上俯拍的畫面中,可以清晰看到,那些舉著橫幅的支持政府的遊行隊伍,對著護欄那邊的沉默行軍隊伍破口大罵,然後像潮水一般湧了過去,用石頭和拳頭向那些戴黑色口罩的人們發起兇殘的攻擊。

    無數公寓中無數房間內,有的觀眾驚愕地放下了手中的飯碗,有的觀眾驚愕地張大了嘴巴,有的更是被那些血腥的畫面刺激的不敢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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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16:41: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九十四章 梟雄

    在南科州流血事件發生後,在政府方面的強硬指控下,在無數新聞媒體連續的攻擊下,聯邦社會主流認為邰之源和沉默行軍示威人群,應該對此事件負責,網絡上雖然出現了一些現場當事人憤怒的駁斥,卻沒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更沒有人相信。

    聯邦民眾並不知道那天真實發生了些什麼,直到他們在新聞頻道上,看到這些血淋淋的畫面,看著那些石頭在天空中飛舞,把那些女人和老人砸的頭破血流,而軍警則是冷漠地在遠方觀望。

    錄像拍攝的角度很全面,時間段非常長,素材當中一部分來自新聞頻道和金星紀錄片廠前期的攝像,還有一部分則由自邰之源議員辦公室數據部門提供,相當豐富,雖然剪輯的手法稍顯業餘,但那種生澀的畫面切換感反而給觀眾帶來極大的心理衝擊。

    南科州鎮暴警察排隊撤離,街道中間暴力事件升級,遠處某位官員模樣的中年人穿著風衣在打電話,臉上還掛著詭異的笑容,這些聯邦民眾從來沒有看過的畫面,就這樣以一種生礪的方式,跳出電視光幕,在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狠狠砸進他們的大腦。

    攝像機的鏡頭忽然從樓上迅速拉近地面,對準了一名在人群中冷血揮舞鐵棍的中年男人,即便是最普通的民眾,也能從這個男人身上嗅到某種強力機構的味道,因為他顯得太平靜。

    畫面再次一轉,對準街道後方的一條小巷,先前那名冷血毆打示威群眾的中年人,滿頭是血癱軟在牆壁上,他驚恐地看著逐漸逼近的鏡頭,卻無法阻止鏡頭旁邊的那隻手用力一拉,從他的衣服下面扯出一大串監控設備,還有一張警署工作證件。

    ……

    ……

    《今日聯邦》節目播出這段錄像長達十七分鐘之後,聯邦政府才反應過來,動用遠程權限直接掐停了播出。

    製作這份錄像的人黑衣之間懸著張陰森蒼白容疲的韓楚,並不在意這一點,後續那些南科州黑道兄弟衝入街巷的畫面本來就不會播出,而先前那些鮮血橫飛的畫面,相信就算電視光幕變成全黑,也依然會長時間停留在聯邦民眾的視網膜上,足以說明太多真相。

    當然更完整的視頻錄像,就在新聞頻道播放的同時,已經放到了聯邦民用網絡之上,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無數電腦之中。

    作為聯邦最老牌最權威同時也是受眾面最廣的新聞頻道,令人震驚一改往日保守甚至近些年顯得有些沉悶的作風,以難以想像的勇氣膽魄,突然播出這樣一段揭露南科州流血事件黑幕的錄像,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值得探究的話題。

    然而在這段錄像引發的激烈反響之中,這個話題早已被人遺忘,無數感到被欺騙被愚弄的民眾,憤怒地撥打電話進行控訴,隨著時間推移,播出這段錄像的深遠影響逐漸顯現真正的強悍程度,本來一直懷著各式複雜心情旁觀沉默行軍的各州民眾,開始三三兩兩地走上街頭,或大或小的示威集會多了起來,民眾憤怒地要求政府解釋。

    在錄像播出的四天後,議會山經過長達十四個小時的激烈辯論,在凌晨兩點半鐘通過決議,要求政府對南科州流血事件進行詳盡說明,同時成立臨時調查委員會,召喚邰之源議員,南科州相關官員前往議會山接受質詢。

    新聞記者聯合會通過各大媒體發出公告,要求政府馬上釋放首都特區rì報總編輯鮑勃以及資深記者伍德,並且就此事鄭重道歉,承諾再也不會有類似情況發生。

    北半球早已入冬,首都特區終於飄下了第一場真正的大雪,在寒冷的大片雪花之中,很多人敏銳地察覺到,穿行於鉛云瑩花之間的冽風似乎正在漸漸轉變著方向。

    就在此時,聯邦政府做出了他們的反應,在官邸橢圓辦公廳內,帕布爾總統對全聯邦發表了電視講話。

    在電視講話中,帕布爾總統並沒有用刻意掩飾黝黑面容間的憤怒,以及眉眼間深沉的疲憊,他用低沉渾厚的嗓聲,樸實誠懇地態度,代表聯邦政府向全體聯邦民眾鄭重道歉。

    緊接著,他大力讚揚新聞頻道勇於揭露黑幕的勇氣,並且宣佈對南科州流血事件一定會調查到底,嚴懲不貸,絕不允許這樣醜惡的事情,在聯邦這片美麗的土地上再次上演。

    聯邦政府的調查非常迅速,議會山的臨時調查委員會甚至還沒有拿出成立章程,邰之源議員還沒有登上回到首都的飛機,政府內部那個由憲章局,國防部以及聯邦調婁局組成的聯合調查部門,便帶著滿身殺氣飛抵南科州首府,當夜逮捕州警察總署署長,第二天清晨,南科剛剛長在宣讀一份辭職聲明後,自盡於豪華的辦公室之中。

    ……

    ……

    聯邦政府的調查很迅速很強硬,並不僅僅侷限在南科州流血事件的正面,那些鋒利的刀芒早已悄無聲息地織成一片網,向著南科州陰暗世界裡的那些人們籠了過去。

    就在南科剛剛長自殺的同時,那個權限極高的聯合調查部門,直接接管了南科州所有警察部門和聯邦調查局所有外駐密探,以一種風雷之勢席捲州內十三個城市裡的四十幾處街區,沉默冷厲地搗毀了南科州黑社會所有的堂口。

    這次行動聯邦政府一共出動軍警密探共計兩萬餘人,當場逮捕四千三百餘名黑社會分子,有七名黑道骨幹成員,因為拒捕而被當場擊斃,南科州所有看守所和監獄瞬間被那些黑道分子擠滿,然而這些黑道分子的臉上,依舊帶著漫不在乎的表情。

    聯合調查部門直轄的特戰部隊,則是提前三個小時,藉著黎明前的夜色掩護,突襲南科州黑道總部。這支特戰部隊發端於三年前對許樂的追殺,這些年愈發強大,成員全部來自費城修身館,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戰鬥力極強,而此次突襲,他們只有一個目標:張小花。

    然而他們根本沒有發現張小花的身影。

    一輛由南科州前往首都特區運送海鮮的貨櫃車後廂,滿滿凍魚底下,身材魁梧的黑道首領戴著氧氣面罩,沉默盤膝而坐,他的身上穿著極厚重的衣服,頸後的刺青大花,因為寒冷的緣故顯得格外冰冷猙獰。

    在他右手邊有一條極大極肥的魚,魚腹中藏著一把槍。

    ……

    ……

    「調查必須深入地繼續下去,我誠懇地希望議會山能夠全方位地對此事進行再次核查,我相信沒有任何民眾願意南科州流血事件的真相,隨著那個懦夫的自盡而就此湮滅。」

    疲憊但目光依然堅定的帕布爾總統,盯著新聞頻道的鏡頭,對鏡頭那邊的全體聯邦民眾,對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沉聲平靜說道:

    「無論選民相信或是不相信,無論這種表態是幼稚還是天真,我都願意再次以父親的人格發誓。」

    「我以及總統官邸內直屬的工作人員,在南科州流血事件發生之前,從未聽說過相關情況,更與該事件沒有任何關係。」

    「這是你們選出來的聯邦總統帕布爾,對你們的承諾。」

    林半山安靜看著電視光幕,搖了搖頭,對於電視上那位以父親人格起誓的聯邦總統,他已經懶得再作任何負面評價。

    他站起身來,從秘書手中接過風衣披在肩頭,沉默向林園外走去,然後在林園門口看到前來逮捕自己的聯邦調查局官員。

    一輛冰冷的防暴裝甲車和十幾名穿著黑色正裝的密探,林半山微微蹙眉,不知道該認為政府很重視自己,還是過於輕視自己的武力。

    「政府僱員是拿工資的,不是軍人,所以我建議你們不要玩命。」

    沉默片刻,林半山很罕見地提出自己的建議,彷彿是為他的建議或者說威脅做最權威的註解,林園遠處的山林間響起一聲裊裊然的槍聲。

    槍聲很溫柔甚至很細膩,然而堵在林園外的那輛防暴車的裝甲,就像紙片一樣被子彈撕裂掀開,暴起一蓬白煙!

    聯邦政府的探員們臉色蒼白,完全無法想像這個畫面,雖然林半山十餘年前便在聯邦闖下不世凶名,依然沒有人相信,這個黑道皇帝膽敢和聯邦政府開戰,而且手中居然有如此恐怖的遠程武器。

    蓬的一聲,黑色雨傘撐開,林半山在四十餘名持槍保鏢的保護下緩步走出林園,看都沒有看那些政府官員一眼,上車後撥通了一個電話。

    「我不是許樂,我沒有什麼興趣和聯邦政府開戰,但沒有任何理由就想請我回局裡喝茶,而且還是聯邦調查局這種低層次地方,我覺得很受羞辱,如果是你的那個局或許我還有些興趣。」

    「老崔,我和鐘老虎並不熟,所以以後邰之源和李瘋子會怎麼收拾你我不管,但在我和總統之間,你必須保持中立,接下來我會回鄉下呆些天,政府如果要找我,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電話那頭的憲章局局長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林半山耐心等他說完後,以不容質疑的語氣說道:「如果你要找我,那我就去憲章局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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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九十五章 梟雄(下)

    這個世界上敢威脅聯邦總統的人或許有,但敢威脅聯邦憲章局局長崔聚冬的人又能有幾個,那幢方正建築代表著憲章的光輝,如星辰大海般神秘而沒有邊界的能力,然而卻不在林半山的考慮範圍之中。

    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少年時叛出家門後便一直在為憲章局工作,他甚至是邰老局長最看好的接班人,只不過他不喜歡那幢詭異的建築。

    正如同沒有多少人知道,聯邦只有兩把ACW,一把在施清海的手中綻放過無數光彩,轟過紅葉中的基金會大樓,在議會山石階下斃了拜倫副總統,現如今那把大槍在聯邦前敵總司令杜少卿的手中,而另一把ACW則一直在林半山的手裡,沉默安靜了很多年,直至此時。

    窗外雪花緩緩向後傾掠,將那片白山籠的更加模糊難明,林半山平靜望著窗外的風景,想起先前林園外的陣勢,不由自嘲地聳了聳肩。

    莫愁後山那位夫人曾經在私下評價過他,若生在亂世可為梟雄,如今聯邦局面一片混亂,官邸和議會山這些莊嚴神聖之地也開始用不擇手段四字,正是亂世之始。

    梟雄林半山,在草莽江湖陰暗異域之中潛伏漠觀多年,看似距離這個世界的權力頂峰無比遙遠,然而隨意一揮手,寒風狂捲,雪云亂動,就如此時一聳肩,如山陡峭的雙肩,竟有崖山將傾之感。

    ……

    ……

    囂張的人自有囂張的資本和道理,能被稱為梟雄,自然有過往歷史裡那些血淋淋事實做過鐵證,就好像已經抵達舊月基地的杜少卿,能被稱為聯邦名將,那是因為他的將軍服上有太多勝利的光環,百戰不敗自然盛名不倒。

    帝國部隊試圖趁他離開前線之機,借勢發起兇狠的反攻,希望最大可能拓展地表可控戰域,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此人離開了墨花星球,卻在海峽處給帝國人留下了一份禮物,遠在無數光年之外的戰艦之上,精準謀略圈套設於焦土之間,這份禮物如同一蓬煙花綻放慘烈異常。

    完全不對等的電子屏蔽壓制和偽裝信號,再加上西南戰區四個聯邦機械師向重油墨礦發起的猛攻,讓帝國司令部完全沒有發現聯邦近期的兵力調動。

    而星球大氣層外用了127天時間緩慢調姿挪移至此處的數百顆微型數據中繼站,藉著冰冷宇宙背景沉默等待了又一個27天,在海峽谷地深處震波傳來時驟然全面啟動,構築成一片臨時的憲章網絡!

    於是,當三個帝國整編機甲大隊,藉著夜色掩護高速通過在海峽整口,試圖長距離奔襲聯邦部隊最重要的裝備基地時,驟然發現己方部隊陷入五個聯邦機甲師和無數遠程導彈部隊的包圍圈中,

    和墨花星球這片血戮戰場上逾百萬軍隊比較,帝國三個機甲大隊和七個聯邦機甲師,看上去並不是特別令人震撼,然而帝國這三個機甲大隊全面裝配最新式的狼牙機甲,聯邦五個機甲師則是集體裝配最新式的MX機甲,絕對應該算是陸地表面上最強大也是最重要的力量。

    戰地指揮網絡效率相差懸殊,聯邦部隊搶先佔了地利先機,又擁有強大的遠程火力支援,就是這樣三個簡單的原因,各自準備都非常充分的交戰雙方,一旦在海峽會戰區再掀戰火,卻是勝敗立分。

    不到三天,帝國整編狼牙機甲大隊全軍覆沒,如果不是另外兩支機甲大隊是最驍勇善戰的皇室部隊,或許這場戰役早已結束。

    可即便是這樣,後路被截斷,又被聯邦參謀部刻意誘入海峽西側碎石區,難以全面發揮狼牙機甲小區域靈動性的帝國部隊,依然在戰鬥中逐漸陷入絕望的情緒,尤其是當那台名為斬喜的機甲率領一道鋼鐵洪流,暴戾無比地衝過來時。

    後方帝國司令部一片混亂,參謀部裡充滿了沙啞的叫喊聲,拼盡全力想要接應殘留的機甲大隊回來,密密麻麻的無人機高密度起飛,試圖破壞海峽會戰區上空大氣層外的臨時憲章網絡。

    稍微冷靜下來後,帝國司令部裡所有人都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西南方向石墨礦戰區,那四個聯邦師的佯攻會做的如此逼真,不顧慘重的死亡比例持續高強度攻擊,以致於本部對聯邦部隊的真實意圖完全預判錯誤。

    是的,石墨礦戰區的戰事比海峽會戰區進行的更為慘烈,在那沉默等待的17天內,整顆墨花星球一片安寧,只有這處瀰漫著硝煙,濺跳著殘肢。沒有更多支援的四個聯邦師,彷彿不要命一般,對帝國防線最嚴密的區域發起了潮水般的攻勢,將對方數個預備大隊死死地焊在西南方向,不敢稍有移動。

    如果說這是佯攻,那麼這些聯邦師的官兵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替海峽區的兄弟部隊做掩護,是在用自殺式的攻擊迷惑敵人。

    這都是杜少卿離開墨花星球之前的安排。

    事實上,在軍令中他根本沒有提到什麼佯攻,他只是簡單要求,部隊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拿下西南方向的那片石墨礦!

    西南戰區的聯邦部隊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佯攻,帝國方面又如何知道!

    這或許是詭道,不入戰法堂正之域,然而為了離開後前線能夠維持均勢,能夠在海峽會戰區一口吃掉帝國最鮮美的那口肥肉,杜少卿毫不猶豫下了決心。

    戰後看著西南部隊如叢林般的墓碑時,或許他將脫帽致哀,但他肯定會表情冷酷依舊,如無知覺的冰雕,絕不後悔。

    因為這是戰爭,因為傷亡最慘重的那兩個師都來自第三軍區,第三師,第十一師,是他杜少卿除了鐵七師之外最嫡系的部隊。

    ……

    ……

    就是在這樣的時刻,那艘如同金屬垃圾堆一般的黑色飛船,來到了墨花星球外,悄無聲息地停留在一片隕石帶後方,避開了帝國和聯邦雙方軍事衛星的探測。

    菲利浦用了7秒鐘的時間成功入侵,或者說回到了聯邦這片被割裂的憲章光輝之中,很明顯聯邦憲章局在這三年裡做了很多相應的準備,他無法獲得最高權限,也不能捕捉到全面的資料,但已經足以看清楚這場海峽會戰前後的故事細節。

    許樂沉默看著光幕上的資料,然後轉頭望向窗外,看著遠處墨花星夜色那半邊裡不時亮起的火光,忍不住微微眯起雙眼,再次確定自己這輩子永遠不能成為像杜少卿那樣真正強大的軍人。

    彈指間,成千上萬的部屬為了冰冷的戰略目標而前仆後繼的倒下,他無法冷靜面對,同樣是心志堅定,卻有內外獨眾的不同,只有真正的梟雄人物,才能如此。

    每個合格的戰地指揮官,都是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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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九十六章 拯救(上)

    墨花星球瑪特市,帝國司令部所在地,方圓七十公里區域的所有平民早已被驅逐到更後方的平原區,街道四周的建築殘留著聯邦空襲留下的焦黑痕跡。

    富含超硬石墨纖維的建築堅固倔強的不肯倒下,牆壁裡的彈洞造就了一條條便道,身著深色軍裝的帝國官兵表情嚴峻地穿行其間,並沒有尋找到什麼童年躲貓貓式的快感。

    佈滿彈坑的街道那頭,在幾名帝國偵察兵的保護或者說監視下,一個穿著連帽運動衣的年輕男人沉默走來,運動衣樣式很普通,上面沾滿郊區特有的紅色泥土,卻吸引了在殘壁間休息或行走的士兵們無數好奇的目光,要知道在這座只剩下軍人的城市裡,看到這種平民裝束,是非常難得的事情,


    瑪特市北郊街道逐漸下傾,順著下沉地勢緩慢進入一片戒備森嚴的工事,三名帝國偵察兵將那個戴著帽子的男人交給司令部憲兵,那幾名憲兵對那個男人啪的一聲立正敬禮,然後禮貌地將他請進工事。

    進入帝國前線司令部,裡面的高階軍官比城市裡的士兵知曉更多內情,隱約猜到這個男人的身份,雖然沒有人敢下跪行禮,但無論是將軍還是少尉,紛紛讓開通道,恭謹地候在一旁低頭行禮。

    推開司令部最深處的那道幽暗合金門,許樂微微頜首向身旁憲兵表示感謝,走了進去,然後轉身將門關閉,合金門傳來的沉重冰冷感覺,讓他只需要極短的時間,便確定這間看似普通的辦公室,絕對可以在聯邦戰艦主炮的密集攻擊中穩如莫愁後山。

    辦公桌上堆著無數文件,像無數座將要崩坍的岩山,側方兩台蘋國最先進的電腦工作台上數據不停閃動,把昏暗的房間裡映出一些詭異的感覺,文件山後方那個人聽到關閉的聲音,緩緩抬起頭。

    懷草詩揉了揉疲憊的眉心,望向許樂說道:「雖然我很願意看到你,但你應該很清楚現在墨花星上的局勢,海峽會戰區最後的機甲大隊正在孤軍奮戰,我現在最緊迫的任務是想辦法把他們救回來。」

    「很抱歉在這種局面下還來打擾你。」許樂說道:「但我現在需要一些資料,沒有你的簽字,雖然我有那份電子身份芯片,軍方沒有任何人會答應我的請求。」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來替帝國作戰。」

    懷草詩轉身走到房間角落裡的咖啡機,倒了兩杯咖啡,擱在文件山間狹小的角落裡,望著他微嘲說道:「你想要什麼資料?」

    「你派往西南石墨礦區的一支小隊,在很多天前遇到聯邦部隊的伏擊,那支衛隊是你的直屬衛隊,前往西南石墨礦區想必有很重要的任務,我想知道這支衛隊的回程路線,還有遇到伏擊的確切地點。」

    懷草詩用食指輕點桌面的咖啡,示意他自取,問道:「我記得在桑枯鎮上你曾經說過,你不會來墨花星球,所以你的到來很令我吃驚,我現在更想知道的是,我的那支直屬衛隊和你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保羅你還有沒有印象,我當年在帝國逃亡,曾經在他家住了大半年的時間,現在他是皇室近衛隊裡一名普通軍官,已經上了失蹤者名單,根據我查到的情報,應該就是在那次伏擊中失蹤。」

    微微停頓後,他繼續說道:「那場遇伏陣亡官兵不少,遺體也已經清點完畢,但是沒有他的,那麼他要不然是被聯邦部隊俘虜,要不然就是失散在那片戰區裡。」

    「薩熱市,具體資料我讓人給你拿過來。」

    懷草詩直接給出了答案,然後撥通一個電話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她靜靜看著他,眉尖微蹙說道:「問題是像他這樣失蹤的人很多,有的帝國士兵可能正在洪水滔天的懸崖上等待支援,因為私人關係而出動部隊去搜尋,這不公平也不合理。」

    「對於戰地指揮官或者說上級來說,冒著死更多人的危險去拯救一個或許早就死了的士兵,確實不公平,但我不是他的長官。」

    許樂回答道:「我的想法很簡單,如果他還活著,我要把他帶回去,帶到大媽的面前,而且我不需要你的部隊幫我去找我。」

    「薩熱市的資料還需要一段時間。」懷草詩示意他坐下,依舊蹙著眉頭,說道:「聽說你和父皇見過面,那麼難道你還不明白,只要你願意,左天星域所有部隊都是你的?你可以有更多的力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保護那些你想保護的人。」

    許樂回答道:「力量越大,能夠造成的傷害也就越大,在太空裡俯敗這顆星球,看著夜色裡那些火光,我越發確認自己沒有平靜接受這種能力並且善用這種能力的能力。」

    連續三個能力有些囉嗦拗口,落入懷草詩的耳中卻格外清晰,她靜靜看著自己唯一的弟弟,問道:「所以你拒絕叛亂組織的邀請,哪怕他們的宗旨似乎和你的想法契合,你也不願意做皇帝。」

    「這正是我想和你說的另一個重要問題。」許樂平靜看著自己唯一的姐姐,說道:「從他們那裡我聽說了一個概念,叫虛君共和,如果你有興趣,戰爭結束之後可以相關的著作。」

    「黃厄星當年近乎虛幻的政治假想,無論是叫虛君共和還是君主立憲,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懷草詩平靜展露了自己隱藏在尋常面容和恐怖武力背後的淵博學識,「而且你我都不清楚這場戰爭會持續多少年,此時妄談改革無趣。」

    「可你應該清楚,左天星域沒有憲章,想要控制如此廣闊的帝國是不可能的事情,血腥的鎮壓,森嚴的階層制度,只能維持一時不能維持一世,不然皇族這幾十年也不會想著要改良,再這樣發展,終有一天皇族會被憤怒的庶民趕下權座,吊死在絞刑架上,從歷史中消失。」

     許樂知道和懷草詩這樣談話的機會並不多,而能夠影響未來帝國女皇的時刻必須珍惜,所以他的言語顯得極為直接,甚至有些沒有禮貌。

    「像聯邦邰氏那樣自動退出歷史舞台難道不行嗎?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懷草詩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輕輕嘆息一聲,說道:「你曾經自承在政治方面比較白痴,所以我不理解為什麼今天你要給我上課,如今的帝國和當年的邰氏皇朝環境不一樣,能夠採取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樣。」

    「你應該見過暫時代我管理情報署的晉章郡王。」她斂了笑容,嚴肅說道:「你知道在天京星上,有多少像他這樣年輕而充滿野心抱負的皇族嗎?你認為這些人甘於放棄自己的地位和利益,只為擁抱左天星域光明自由的將來?而且那些光明將是他們的黑暗?」

    懷草詩緩緩站起,她的身軀瘦削並不高大,卻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看著許樂的臉淡然說道:「我白槿懷氏的血脈裡全是倔強高傲之氣,我們在被敵人殺死之前,絕對不會投降,無論是死在你手中的德林親王,還是我那位從摘星殿下跳下去的親叔叔,甚至是你自己,都證明了這一點。」

    「知道為什麼現在的皇族沒有人敢挑戰正統?因為父皇夠強,我夠強,就算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也夠強,而一旦我接受你的建議,用那些虛妄的政治名詞束縛住自己的手腳,向整個左天星域宣告自己的軟弱,那麼我的強大將打上一個大大的折扣,會有很多像晉章郡王那樣的人出來挑戰我以及父皇。」

    許樂沉默很長時間,認真體會懷草詩這番話裡的意味,終究只能搖了搖頭,沒有什麼失望,只是覺得這些事情真的很容易令人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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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九十七章 拯救(下)

    「完了?什麼完了?」

    胡鏈中將看著赫雷的雙眼,寒聲訓斥道:「每時每刻,在這顆星球上都有你我的戰友死去,他們死之前有沒有哀嚎自己完了!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手底下那幫兵匪的命,比別的部隊士兵的命要更寶貴?」

    赫雷當然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但心中對部屬的牽掛依然扯著他的刀眉,極為痛苦。

    NTR部隊,是聯邦最精銳師團中的特殊編制,全部由曾經嚴重違反軍令或者是最優秀勇敢的官兵組成,這種部隊在戰場需要扮演的角色極其複雜,戰鬥力強悍卻往往要承擔最艱險的任務,在軍營黑暗文化的背景中,向來被認為不止是敢死隊,而像是……送死隊。

    赫雷現在是新十七師代理師長,他屬下的那支NTR部隊於兩個月前,接到參謀部絕密任務,秘密潛往西南石墨礦區,負責清剿帝國司令部派往那邊的信息分隊。

    其後風雲突變,西南戰區變成一片火海,海峽會戰正式拉開帷幕。在這樣浩大的背景下,那支兵力只有七十人的NTR部隊瞬間變成了不起眼的存在,以至於除了十七師之外,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們的失蹤。

    赫雷很清楚該項秘密任務的凶險性,在他看來,這種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純粹是在送死,如今該小隊音訊全無,而且陷落在最慘烈的西南戰區,四周沒有兄弟部隊呼應,情況肯定極端危險。

    「司令,該NTR部隊一號營地已經失去聯繫,離我方戰區最近的二號營地也斷了給養,我們至少應該派支偵察分隊支援一下給養,問一下那邊的情況吧?」

    想到前線可能發生的慘烈畫面,想著戰前被參謀部強行調入NTR部隊的熊臨泉等前七組隊員,赫雷覺得自己的身體彷彿墮入寒冷的冰窖,緊握雙拳,憤怒反駁道:「我不敢說他們的生命比別的人更寶貴,但那支部隊雖然只有七十個人,卻個個都是最優秀的尖兵,裡面有34人擁有戰鬥英雄稱號!」

    胡鏈中將看著不馴的上校,寒聲說道:「都是在前線出生入死的男人,隨便拉支部隊,誰的胸前不佩著幾個軍章?」

    「赫雷上校,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辭,縱使你是新十七師的代理師長,你也沒有權力要求別的部隊為你的人付出不必要的犧牲!」

    「想想西南戰區那四個已經快要打殘的師!想想為了封鎖海峽戰區北進公路慘戰四十八小時的黑山團!司令部讓新十七師留在後方意味著什麼,你難道不明白,居然這時候還有臉向我提條件!」

    將軍表情陰沉訓斥道:「按照杜司令的部署,聯邦部隊要一口吃掉那三個最狠的機甲大隊,你知道我們要付出多少代價?每一支部隊都有他的任務,你要去救援那支NTR部隊,派誰去?讓李封上校從海峽口上撒回來!還是讓北線裝甲兵團不理會那位公主殿下,直接南進!」

    墨花星球這場籌謀已久的血戰,新十七師一直無參與,處於一種極尷尬的境況之中,赫雷很清楚軍方上層把自己的部隊留在後方是出於什麼考慮,那是因為新十七師承載著軍神李匹夫的無上榮光,聯邦軍方不願意這支部隊在如此血腥殘酷的戰鬥中有太多損失。

    然而正是這種考慮,讓赫雷和整個新十七師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此刻聽到司令毫不留情面的訓斥,他那張滿是風霜之色的臉頓時掙的通紅,大聲回答道:「我們不需要兄弟部隊支援,我們自己去!」

    「十七師是你的?」

    胡鏈將軍忽然撥高聲調,用手指憤怒指著他的鼻子咆哮道:「那是聯邦的部隊,如果你不想教我怎麼指揮,就給我滾出去!」

    ……

    ……

    如同前進基地上空那場灰黑色的詭異的雪,聯邦司令部房間裡的氣氛也很詭異,四個月前在S3星球慶祝自己四十歲生日的胡鏈中將,面無表情看著窗外那兩棵不知道名字的直樹,看著樹葉間飄落的雪花,眉頭深鎖,不知道在想什麼。

    聯邦政府能夠不顧杜少卿的強烈反對,選擇這位少壯派將軍接替前線總司令一職,自然經過了相當謹慎認真的考量。

    胡鏈中將自第一軍事學院畢業,在西林邊陲和左天星域指揮過幾場漂亮的局部戰役,尤其是黃厄星跳躍作戰一投,當時是副參謀長的他,設計出的三連星防禦策略,在狙擊帝國野戰部隊時發揮了極其關鍵的作用。

    在很多人眼中,此人是繼易長天上將之後,聯邦軍方最擅長防禦作戰的將領,非常適合墨花星當前的局勢。

    這樣一位優秀將領,自然不會如杜少卿輕蔑評價的那樣,只會替總統先生歌頌德,替李在道在前線安插親信,這兩個月內的墨花星球血戰,已經足以證明他強悍的執行能力。

    只可惜他執行的是杜少卿留下來的戰略方案,若要論功或是在軍史上留下一笑,都輪不到他。

    胡鏈將軍望著窗外筆挺的有些詭異的樹,樹間灰黑的有些詭異的雪,唇角泛起一絲混著自嘲和冷漠的詭異笑容。

    根據前線傳回的情報,海峽會戰大勢已定,無論那支帝國狼牙機甲大隊再如何掙扎,最終也只有全軍覆沒一條道路,胡鏈堅信那位公主殿下絕對不敢無視自己擺在橫斷山脈一線的打援部隊,他甚至已經開始在思考戰後應該怎樣替老師那位戰功赫赫的公子請功。

    西南戰區那四個整編機械師打的極為慘烈,綿烈數千平方公里的石墨礦生活城鎮帶,據說已經在雙方的恐怖火力掃蕩下變成無數堆爛石頭,對於那邊胡鏈並不在意,參謀部已經擬定了逐步後撒的規劃,做為總司令他會以最專業的姿態迎接那些英雄部隊的歸來,卻不會有任何感情上的波動,因為那都是杜少卿的嫡系部隊。

    至於那支默默無聞的NTR部隊。

    胡鏈中捋緩步走回桌前,沉默看著光幕桌面上的電子地圖,看著那些代表敵我雙方的斑駁色塊,剛剛變得舒緩些的眉頭,再次鎖緊。

    經此一役,帝國部隊再也難以發起強勢反撲,相反為了應對聯邦部隊的後手,對方只能逐步龜縮至北部大平原一帶,而聯邦部隊在沒有收到後方明確命令的情況下,也會選擇保守的防禦姿態。

    在殺戮與血火間掙扎呻吟整整三年的墨花星球,眼看著便要迎來極為難得珍貴的喘息機會,在此後平穩的半年時間內,做為經典學院派出身的總司令,胡鏈認為自己最緊迫的任務就是整肅軍心。

    「我沒有少卿司令如此寬容的肚量,我的部隊裡容不下任何沒有紀律感的兵匪,他們的存在對於聯邦軍方來說是一種恥辱,但該有的支援還是要有,明天參謀部將根據赫雷上校的提議派偵察分隊過去。」

    辦公室陰暗的角落裡,站著一個穿著墨綠色軍裝的中年男子,雖然一直保持著絕對的沉默,手臂卻時不時地無意識扭動,做為憲章局高級官員,他很明顯不適應軍裝的束縛感。

    他叫貝里,聯邦政府聯合調查部門派往前線的最高官員,當杜少卿奉命返回首都星圈,該秘密部門進入前線的最大障礙不復存在,於是他和他的下屬跟隨胡鏈將軍的戰艦,一同來到了墨花星球。

    「沒有紀律感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貝里揉了揉肩膀,左上臂處的小眼睛圖案顯得格外猙獰,他的語氣卻非常溫柔:「更嚴重的問題是,該NTR部隊裡有二十幾名前果殼公司第七小組成員,僱傭兵出身,曾經犯下過纍纍罪行,對聯邦的忠誠很值得懷疑。」

    「我不認同你的看法。」胡鏈將軍平靜甚至像是背書一樣說道。

    貝里微微一笑,知道將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表態,繼續輕聲說道:「他們和那個帝國人之間的關係太深,沒有人知道這三年時間內,他們還有沒有聯繫,更關鍵的是,根據帝國地下抵抗組織傳來的情報,那個帝國人已經離開了天京星,目標應該就是我們所在的星球。」

    他抬起頭來,看著將軍輕聲說道:「他來墨花星做什麼?為什麼那支NTR部隊會這麼多天沒有音訊?他們有沒有見面?他們見面說了些什麼?他們想做什麼?將軍閣下,我想這件事情非常值得我們警惕,應該馬上著手進行調查。」

    將軍思考片刻,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思考,只是做出思考的樣子,然後微微領首,沉聲說道:「明天你的調查組跟那支偵察分隊一起過去。」

    貝里輕輕點頭,然後走出這間幽暗而詭異的房間,在門外他面無表情看著天上落下的灰雪,唇角忍不住泛起一絲嘲諷的笑容。

    做為聯邦政府最優秀的調查專家,他對將軍先前拙劣的表演很是不屑,只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軍方某些勢力忽然記起來那個早已默默無聞的七組,走出於整肅軍心的考慮還是別的原因?

    那支NTR部隊並沒有被聯邦軍方遺忘,而是一種刻意,對於他們的支援或拯救,其實只會給他們帶去更多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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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件小事(上)

    兩個月前,胡鏈將軍正式接管墨花星球地表上所有聯邦部隊,他的參謀部提前把熊臨泉,顧惜風,達文西等原七組隊員,全部調入NTR部隊,如今新十七師NTR部隊深陷西南戰區,音訊全無,倒溯審看原先參謀部的調令似乎有某種陰謀的味道,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聯邦最高將領,擁有極高權限的憲章局官員,在這些大人物的眼中,那支消失在西南戰區的NTR部隊,無論裡面的隊員有怎樣囂張的歷史過往,有多少人曾經是聯邦的戰鬥英雄,都只是些真正的小人物。

    兩個月前的調令或許是某種清洗排斥,之所以談不上是陰謀,因為這更像是一種隨意而簡單的手段,任務總需要人做,於是將軍輕輕揮了揮衣袖,將他們送入危險之中,就這麼簡單。

    ……

    ……

    達文西屈膝半蹲在林間一塊石頭上,像地痞流氓般咬著根乾癟的香煙,明亮的火線順著煙紙燃燒,已經吞噬掉第二個7字,煙霧在他黝黑的臉上繚繞,刺得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斜也著眼打量著對面那人。

    做為NTR部隊最靠近聯邦戰區的二號接應營地小隊長,他已經在這片烏鴉都懶得來拉屎的破林子裡,呆了整整兩個月時間。

    這些天他和三個下屬與濕霧昆蟲為伴,一面擔憂越過山嶺深入西南戰區後,突然斷絕聯繫的戰友,一面數著越來越少的給養艱辛熬著rì頭,現在好不容易等到了前進基地的支援,卻沒有想到同時等來了這幾個表情陰沉氣味難聞的傢伙。

    他的心情異常煩躁,根本懶得理會那個偵查班長送過來的速熱面條,盯著面前的人吼道:「你他媽的還要問多少遍?小爺要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我還用在這兒像兔子一樣蹲著?」

    一名穿著淡黃色軍裝的少尉,站在他身前,用非常嚴肅的語調質問道:「NTR部隊有兩個微型濾波電台,而且根據電子信息團的備案資料,在你們翻過這片山嶺後的第二天,你們就收到了電子屏蔽假溢碼,所以我無理解,為什麼這麼多天你們的部隊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他們究竟現在哪裡,在做什麼?」

    達文西根本懶得理他,揮手把那名偵查班長喊過來,皺著眉頭問道:「我說兄弟,你們到底是來支援還是來審問的?把老子當犯人盤?這什麼意思?還有這個傢伙到底是哪兒來的?」

    「我的檔案現在還掛在國防部。」那名少尉整理了下一軍裝,回答道:「現在被調至聯合調查部門,雖然有些話聽起來不好聽,但我必須提醒你,我擁有四級憲章權限,你必須回答我的詢問。」

    「原來是小眼睛出來的怪胎,難怪這麼惹人厭。」達文西目光落在對方軍裝左上臂處那個血紅的眼睛圖案上,厭憎說道:「我操!你們什麼時候也有膽子上前線來了?」

    小眼睛戰咋部隊的少尉表情依舊平靜,冷冷看著達文西煙霧後的臉,忽然開口問道:「你們和許樂還有沒有聯繫?」

    沒有燃燒完生命的煙卷,從達文西枯乾的雙唇間滑落,掉掉他腳下的石頭縫中,綻起幾點火星瞬間熄滅。

    那是一個很多人不願意提及卻難以忘記的名字,達文西緩緩眯起雙眼,隱隱猜到大概是某些人又想起了七組,斜斜向上看著這名少尉的臉,淡漠說道:「你們最好小心一些,我們這種人很容易發飆。」

    「你必須如實回答問題。」少尉表情陰沉問道。

    「回答你媽。」

    達文西面無表情回答道,然後他從石頭上緩緩站起,居高臨下看著這名小眼睛部隊的軍官,伸出手拉了拉對方肩上的少尉肩章。

    「孫子,你爺爺我是老七組混的最差的一個,現在怎麼也是個上尉,你丫什麼時候混到我這份兒上,再他媽來裝逼也不晚。」

    ……

    ……

    夜色降臨,森林裡反而變得熱鬧起來,在NTR部隊二號接應營地的帳蓬內,達文西叼著三七牌香煙沉默了很長時間,他不是在回憶那個名字所代表的七組光輝過往,而是在等待某個消息。

    身後的下屬摘下耳機,湊到他身後低聲說了幾句什麼。達文西的眉頭皺的更加厲害,顧惜風佈置二號營地之前,給他留下了一些很好用的監控設備,原本是用來提升對這片森林外緣區域的監控強度,現如今卻被他們用來竊聽那個調查組私下的談話。

    「隊長,那些傢伙有權限,你也沒辦和他們硬抗。可如果咱們都回前進基地接受問詢,部隊回來了怎麼辦?」

    達文西蹙著眉頭說道:「我總覺得這件事情不對,少了縱深,接應前面的人就更困難,這些調查組的雜碎也不知道太多內幕,我必須想辦去二號營地,如果老顧還活著,讓他查清楚慕地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看著帳蓬裡的下屬們,稍一停頓後平靜說道:「明天你們跟著調查組回去……不要反對,你們不是老七組的人,沒有人會為難你們。」

    「隊長,那你怎麼辦?」一名西林的戰士焦急問道:「山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誰知道老顧他們還在不在二號營地裡。」

    「呆會兒我先溜,在不在都得去看一眼,不然沒辦死心。」

    「溜?那可是戰場逃逸,會上軍事法庭的!」另一名戰士不安說道。

    達文西把煙頭扔到地上,用軍靴硬底狠狠碾熄,說道:「操,小爺寧肯被當逃兵斃了,也不願意去黑牢裡呆著。」

    ……

    ……

    曾經在果殼公司顧傭兵世界裡鍍過無數黑水的七組,跟著白玉蘭幹過殺人放火的私活,跟著許樂幹過突襲憲章廣場之類的無數悍事,在與帝國人的戰場上驍勇善戰,又染上了些於澄海老師長的散漫硬骨味道。

    這是一群軍隊裡的異樣存在,無論是最老的那批隊員還是像達文西這樣的後來者,他們的腦海裡似乎從來都沒有紀律感、軍人榮耀這種詞彙。

    必須承認這種風格並不適用於任何情況,至少在需要紀律感,需要服從指揮的正面戰場上,當年的杜少卿,如今的胡鏈,把他們看成一群兵匪,並不為過。

    因為不想被絮絮叨叨的審問,不想被關進黑牢丟老七組的臉,更因為擔憂那些消失在西南戰區的兄弟戰友,達文西毫不猶豫地決定暗中開溜。

    然而正是他的這個決定,導致了後續一連串事件的發生。

    當他準備藉著夜色,潛入森林,然後翻過山嶺去尋找自己部隊時,那名表情陰沉的少尉軍官和七名小眼睛特戰部隊的士兵,出現在他的面前。

    此時星光明亮,穿透密林而入,視線極佳。

    達文西吐了口唾沫,發現低估了這些看著像木頭似的特戰隊員,心想自己堂堂七組成員居然被人截了後路,真是丟臉到了極點。

    營地帳蓬裡的戰士們聽到了外面的異動,包括那個偵察班以及達文西的三名下屬,都端著槍衝了出來,十幾名聯邦士兵就在星光之下,昆蟲夜鳴的伴奏聲中,進入對峙的局面。

    當時的局面並不緊張,達文西再如何散漫囂張,也不可能拿起槍和自己人互射,他尷尬地笑了笑,準備說些什麼,便老老實實地回去睡覺。

    「居然膽敢對抗調查?」那名小眼睛部隊少尉冷冷看著他,嘲笑道:「我想不管後續調查是什麼結果,就憑先前這個畫面,你這個上尉肯定是當不成了,傍晚的時候,你說要我混到你的份上,就這麼混?」

    七組隊員的臉皮極厚,不然在戰場上的生存率不會高到離譜的程度,聽著對方辛辣的諷刺挑釁,達文西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還做了個和許樂眯眼睛並稱為七組標準動作之一的蘭曉龍聳肩。

    這一聳肩便壞了大事。

    或許是那一夜的星光過於明亮而迷離,或許是那一夜的昆蟲正值交配期鳴叫的太大聲,剛剛衝出帳蓬的幾名偵察兵,正好處於對峙場面的側後方,根本沒有看清他的動作,沒有聽清那名少尉的話,更不知道達文西有沒有槍。

    在模糊的深夜視界中,他們只看到達文西聳了聳肩,做為優秀的偵察兵,卻又沒能優秀到七組一樣時刻保持冷靜放鬆心境,於是其中一個偵案兵近乎本能地判斷他要開槍。

    所以他率先摳動了扳機!

    槍管噴出煙霧,子彈出膛聲密集響起,當第一聲槍響撕裂森林的平靜,緊接著便是無數的子彈四處橫飛。

    短暫的三秒鐘之後,隨著那名少尉憤怒惘然的吼叫聲,槍聲嘎然而止。

    達文西緩緩轉動有些僵硬的身體,發現和自己朝夕相處三年時間的隊員們已經全部躺在了血泊之中。

    在死亡的同時,率先開槍的四名偵察兵和一名小眼睛部隊特種兵,被這三名隊員射出的子彈擊斃。

    達文西皺了皺眉頭,眯著的眼睛漸漸紅了起來,就如同他此時肩膀上那道血淋淋的傷口。

    一把衝鋒槍安靜地躺在他腳邊的濕地上。

    槍聲再次響起。

    幾秒鐘後,達文西腰畔再次中槍,他以此為代價殺死三名小眼睛特戰部隊的高手,像一頭受傷後的野虎,咆哮著衝進了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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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一件小事(下)

    五八聯邦調查部門加上偵察班,共計十四人前往樹林裡的一號營地,回來時卻只剩下七個人,並且沒有能夠帶回他們的審查對象,因為那夜發生的槍擊事件以及達文西的逃亡,前進基地一片嘩然。

    根據小眼睛特戰部隊和偵察班的供詞,聯邦軍方司令部對此惡性事件快速定性,包括軍法處在內的幾大機構迅即開始深入調查,調查該NTR部隊所屬的新十七師,還有那些與達文西聯繫密切的軍官。

    證據確鑿,駭人聽聞,新十七師多名軍官被請進小黑屋喝茶,卻也無法生太出多的怨恨憤怒,他們只是惘然無措不解於,為什麼達文西那個傢伙會做出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胡鏈中將冷冷盯著面前的赫雷師長,揮手阻止此人的追問,寒聲說道:「我只需要你解釋,為什麼當支援到來,你的部下會做出如此激烈的反應,如果說對抗調查是因為他情緒上有不平之氣,那你怎麼解釋這個逃兵有膽量向同僚開槍!」
   
    赫雷下領上的青青胡茬兒在這幾天裡快速萎縮,他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睛,說道:「將軍,達文西是一個很優秀的基層軍官,雖然我承認他的紀律感確實有些問題,但我敢保證他這個人絕對不會冷血對同僚開槍,這件事情肯定有誤會。」

    聽到誤會兩個字,胡鏈中將眼眸裡的寒冷之色愈發濃郁,他從桌上拿起那疊情況說明,狠狠地摔到赫雷的臉上,吼叫道:「誤會?你自己來讀!兩梭子彈把三名特戰隊員射成了馬蜂窩,這也是誤會!」

    那位憲章局主任官員貝里,一直安靜站在角落,看著連續不斷進入參謀部的說情軍官,看著胡鏈把所有人都罵成狗屎,此時忽然走了過來,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粒微小的芯片,看著赫雷輕聲說道:「赫師長,根據憲章局的芯片追蹤,達文西已經受了重傷,這時候正在向秋葉原方向逃遁,根據調查小組的判斷,他準備叛變到帝國那邊。」

    赫雷憤怒無比,狠狠抓往貝里主任的衣領,吼叫道:「叛你媽的變!如果不是你們這些雜碎搞三搞四,老子的部隊怎麼會出這些事!」

    「如果不是叛變,這個逃兵為什麼要向秋葉原方向走?」胡鏈中將把那粒追蹤數據芯片推到赫雷的面前,面無表情說道:「其實所謂路線圖都不是關鍵,在他膽敢向戰友開槍的那瞬間,他就已經是個叛徒。」

    疲憊的赫雷師長眯了眯眼睛,又揉了揉眼睛,他不知能說些什麼,該怎樣替部屬辯護,只覺目光所及之處,全部是一片乾涸堅硬的眼屎。

    「寧肯舉槍反抗也不肯回來接受調查,看來那支NTR部隊確實很有問題。更令我感到警惕的是,那個叫達文西的逃兵是不是察覺到了些什麼,憲章局定位系統只能覆蓋到森林東面二十公里區域,翻過那片山嶺就無法得到任何信號反饋,我們判斷他是在向秋葉原進發,靠近帝國戰區,但也有可能他順著山麓一路西進。」

    貝里主任扯了扯過於緊身的小眼睛部門軍裝,皺著眉頭指著電子地圖某處說道:「NTR部隊的一號營地如果還沒有被摧毀,就應該是在這片山谷中,達文西有可能是想去那裡和他的隊員會合。」

    他轉頭望向桌前,只見胡鏈中將正在閉目養神,忍不住下意識裡咳了兩聲,繼續說道:「NTR部隊一號營地標配十四人,其中有四名老七組成員,更麻煩的是,那個叫顧惜風的電子戰專家也在那裡。」

    發現胡鏈中將依舊面無表情,不動聲色,貝里主任在心中嘆息了一聲,繼續介紹顧惜風:「這個人是聯邦軍方最優秀的電子戰專家,尤其擅長山林詭雷電子觸發網設置,當年鐵七師在首都財政部大樓逮捕他時,他剛好完成了炸掉整幢大樓的裝置,於澄海師長拚命把他保了下來,然後全面降級,被發配到炊事班,但這個人的能力不容小視。」

    聽到此處,胡鏈中將終於緩緩睜開雙眼,面無表情說道:「就算是最厲害的恐怖分子,在戰場上又能有什麼用處?」

    「可萬一NTR部隊還存活著怎麼辦?達文西顧惜風他們和NTR部隊會合怎麼辦?」貝里主任皺眉問道:「如果讓NTR部隊查覺我們的用意怎麼辦?」

    「現在有一名聯邦上尉軍官臨陣逃脫,冷血槍殺數名聯邦戰士,無論從什麼角度上看,他都是一個叛徒。」

    聽著貝里主任的三個如果,胡鏈中將厭憎地挑起了眉梢,沉聲訓斥道:「審查軍中不穩定因素是你們聯合調查部門的職責,追捕逃兵也是你們的分內之事,這件事情參謀部不會管,用意?什麼用意?」

    貝里主任微微張嘴,攤開手想分辯幾句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在哪裡開始便在哪裡結束。」胡鏈中將站起身來,看著他毫不客氣訓斥道:「你們惹出來的麻煩要盡快解決,不管你怎麼辯解,在所有人眼中,只能是小眼睛部門在針對NTR部隊,或者說是針對老七組。」

    「這是不是陰謀嗎?事實如何不重要,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部隊裡有很多人都會認為這是你們聯邦調查部門,你們這些在臂上畫著個難看血眼睛的傢伙整出來的陰謀。」

    胡鏈中將安撫般拍拍貝里主任已經塌下去的右肩,淡然說道:「既然是陰謀,就不能見光,既然已經開始就必須快些結束,小眼睛特戰部隊這次來了五百人,去西南戰區巡視巡視,也許能找到你們的通緝對象,如果運氣好,你們甚至有碰到那支NTR部隊。」

    聽到這時候,貝里主任再也無法保持冷靜,雖然他是最專業的調查人員,所具備的高級權限讓他有資格淡看一切,然而眼看著前線最大的一頂黑鍋就這樣砸了下去,再不試圖掙扎一番,那就只有頭破血流。

    「司令,我的部門只負責調查,不負責作戰!」

    他看著將軍面無表情的臉,知道僅憑這些無法說服這位前線最高指揮官,解開讓自己快要無法呼吸的領扣,緊張地急促喘息數聲後,說道:「而且怎麼讓NTR部隊閉嘴?如果他們已經死在帝國人的槍下,那無所謂,萬一他們還活著怎麼辦?」

    「東方玉就在那支NTR部隊中,雖然他早已不是鐵七師的團長,但部隊裡誰不知道,他是少卿師長的鐵桿?我們怎麼向杜少卿交代?」

    他試圖用那個名字讓對方有所忌幢,然而沒有料到,胡鏈將【君】轉身冷冷看著他,說道:「身為聯邦前敵總司令,我只需要向李在道主席負責,至於杜少卿將軍怎麼考慮問題,我不需要管,我也並不在乎。」

    貝里主任沉默了很長時間,眼眸裡的幽幽光芒漸漸變成平時般的冷漠,不需要咬牙,只需要權衡。

    胡鏈中將,聯邦參謀朕席會議主席李在道最忠心的跟隨者,基於某種畸形的狂熱,他暗中決定對新十七師進行一次清理。

    將軍堅持認為只有洗去許樂和那個見鬼七組的臭味,還官兵一片朗朗清秋疏曠氣息,才能讓這支聯邦雄師在最有資格擁有他的人手中回覆光榮,迎著戰地獵風揮舞,重新成為費城李家不倒的旗幟。

    貝里主任,聯邦憲章局高級官員,現任聯邦政府聯邦調查部門駐前線最高長官,他忠於帕布爾總統,此次的行動卻沒有得到政府的授命,對於該NTR部隊的審查,更多程度上是基於某種本能。

    對於秘密機構來說,調查,審查,威嚇,刑訊,清洗,就是他們生存所必需要的陽光雨露,是他們生存的基礎,如果不做這些事情,他們又有什麼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必要?

    此次行動的目標是一個逃犯,一個可能已經被摧毀的營地,一支人數只有七十人並且應該已經全部陣亡的NTR部隊,對於他們來說:這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胡鏈中將和貝里主任其實都是很有智慧的人,不然不可能佔據如此重要的權力位置,然而當他們試圖進入自己不擅長的領域……

    將軍不玩沙盤軍事推演想要玩政治手段,憲章局官員不玩工作台裡的數據序列去盯著憲章網絡發呆而想試圖像商人那樣權衡利弊,那就只能用愚蠢來形容了。

    一件小事將要演變成一件大事,而且此時此刻墨花星球上所有當事者,都無法預料到這件事情最終的深遠程度。

    達文西在山林間捂著血腹艱難逃亡,顧惜風在一號營地裡藉著晨光閱讀蛋白肉烹調程序,那支滿身是灰的聯邦小隊鑽出地洞,眯眼看著薩熱市陌生的陽光,用黑洞洞的槍管對準了兩名抬擔架的帝國俘虜。

    某幢建築地底,有位虛弱的帝國老人正在安慰哭泣的孫女,僻靜小巷的盡頭,幾條野狗正在貪婪地爭搶人類殘破的屍體,幾個街區外,一個穿著破爛服裝的小眼睛男人背著沉重的行囊,沉默而警惕地穿行在千瘡百孔的城市之中,找尋著自己的目標。

    人們不知道故事會怎樣發展,命運會怎樣安排相逢,相逢之後會面臨什麼樣的選擇,而這些選擇,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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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17:25: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章 活著(上)

    所有的資源在戰爭時期都會變成軍事資源,墨花星球富含的高強度石墨礦,本來就是戰爭最急需的資源,於是當戰爭開始之後,西南礦區理所當然變成了西南戰區,成為聯邦和帝國拚命爭奪的熱土,然後在硝煙和彈藥的創傷下逐漸變成廢土。

    處於西南戰區中腹部的薩熱市,是帝國石墨礦區最大的工人聚居地,數千年的開採與人文累積,為這座城市帶來令人愉悅的風情,舊式建築整齊排列在街道兩側,大梧桐樹安寧地伸展闊葉,為行走其間的人們帶去蔭涼與幸福。

    如今這座城市早已變為廢墟,頑強的梧桐樹不知道比哪邊的軍隊整齊伐倒,傾倒在街道上做為屏障,舊式建築塗著黑臉,損了門牙,殘破不堪,搖搖欲墜哪裡還有風情可言。

    整整持續了三年的慘烈戰鬥,槍聲彷彿在這座城市間迴蕩了三年,沒有一刻停歇,看似寂靜無人的巷尾隨時有可能傳來巨烈的爆炸聲,只剩下幾根頹梁的鐘樓處,不知道隱藏著多少狙擊手,在灰暗的廢墟城市裡尋找著敵人,時刻準備摳動扳機。

    廢墟裡隱藏著太多危險,每分鐘都有穿著軍裝的士兵倒下,然後再也無爬起,偶爾有戰士幸運地堅強站起,誰又知道幾天後他會再次真正倒下?

    薩熱市原來的那些居民,戰前只來得及撒走極少一部分,更多的平民只能無助恐慌地躲在各自的家中,等著哪天一枚火箭彈將房間裡的結婚照片還有自己同時轟成碎片,或是聯邦的士兵粗暴地踹開房門。

    彷彿比生命還要漫長的三年時間過去,這座城市的平民能夠幸運活下來的人已經極少,他們藏在地窖裡從惶恐不安到麻木,從憤怒悲傷到麻木,從熱血激動到麻木,麻木地生存著,麻木地等等著死亡。

    然而最近幾個月,即便麻木也成為一種奢望,費熱市由熱土變成廢土現在更是變成了焦土,死亡的到來顯得更加輕率而隨意。

    杜少卿離去前擬定的戰略中,將西南戰區確定為替海峽會戰做掩護的重要攻擊目標,四支聯邦整編機械師,無視帝國方面在此地布下的層層屏障,以不要命的姿態發起連綿不絕的攻勢,密集的導彈撕裂灰濛蒙的天空,數百架近空戰機呼嘯著俯衝然而遠離或者拖著火尾墜落。

    在這種恐怖的戰爭環境中,即便想像條野狗那樣活下去,也不容易。

    ……

    ……

    謝德卡布丹諾維奇是薩熱市一個普通的老鐘錶匠,他揉著風濕越來越嚴重的兩條腿,看著角落裡的破缸,臉上的皺紋變得比苦痛還要更深刻,枯乾灰沉的雙唇微微翕動,數著地窖裡還剩下多少東西。

    儲備的乾糧只剩下兩袋壓縮餅乾,那還是上個月老鐘錶匠冒著生命危險,半夜爬出地窖,在街上一個聯邦士兵身上摸到的戰利品。

    無釋放燈油也已經快要沒了,懸在地窖半空中那盞燈昏暗的似乎想要哭泣。

    更令人絕望的是,角落裡那台他兒子戰前花大價錢買的那套微型循環濾水系統,在堅強地撐了三年之後,終於停止了工作。

    「阿茲拉,不要修了,過來爺爺這裡,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說。」老鐘錶匠用充滿憐愛的目光,看著正在水台處徒勞忙碌的孫女,感慨說道:「你父親死後,誰會還擺弄這種高級東西呢?」

    阿茲拉今年十六歲,長著一頭漂亮的深栗色捲髮,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眼窩有些深陷,卻愈發顯得美麗動人,她回過頭望著老鐘錶匠說道:「爺爺,那我們該怎麼辦?」

    「老湯姆家那邊的地窖已經三個月沒有傳來敲擊聲。」老鐘錶匠嘆息了一聲,撓著稀疏的頭髮說道:「估計他們已經不在了,呆會兒夜裡,我從水道裡摸過去,弄看他家的水缸還有沒有剩下點。」

    少女阿茲拉皺著眉尖,細聲抗議道:「爺爺!那太危險,你的腿不方便,要去也是我去。」

    「怎麼能讓一個小丫頭奪走老男人的工作。」老鐘錶匠呵呵笑了聲,從身後的黑櫃裡取出獵槍,極為艱難地站了起來。

    「爺爺,我已經十六歲了。」少女阿茲拉不高興地嘟起了嘴。

    老鐘錶匠微微一怔,眉頭深深地鎖住,帶著難以壓抑的悲傷說道:「是啊,我的漂亮的阿茲拉,你已經和我這個老頭子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呆了整整三年。」

    要在這座廢墟城市裡活下去,除了運氣之外只需要堅強堅強還是堅強,所以老鐘錶匠不允許自己過長時間沉浸在悲傷這種有害情緒裡,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認真地檢查了一遍獵槍,確認保養的極好,滿意地點了點頭。

    「阿茲拉,我對你說過很多次,每次離開地窖都是戰鬥。」

    老人憐愛看著自己的孫女,輕輕撫摩她有些打結的深再sè捲髮,說道:「這座城市有人投降了敵人,有人在戰鬥,有人在等待,我老了但有時候也還是可以和那些侵略者做戰,但你是個姑娘,你應該等待。」

    少女阿茲拉蹲在老鐘錶匠膝前,用肯定的語氣說道:「除了等待什麼都不能做?如果我有槍,我也可以殺死幾個聯邦人。」

    「活到你爺爺我這個歲數,你就能明白這個世界上什麼事情都是小事,包括戰爭在內,幸福的人們永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阿茲拉睜著好奇的大眼睛,眼瞳像寶石般美麗。

    老鐘錶匠用講述真理的語氣說道:「活著,只要活著。」

    就在這個時候,地窖角落裡破鐵皮處,忽然傳來幾聲沉悶的驟響,老鐘錶匠表情頓時變得緊張起來,那塊破鐵皮上方是生鐵鑄成的通風管,可以清晰的聽到地面傳來的聲音。

    悶響還在持續,老鐘錶匠皺著眉頭聽了會兒,確認是槍聲,壓低聲音問道:「門關了嗎?」

    「沒有。」阿茲拉回答道。

    老鐘錶匠顧不上訓斥少女,示意她去把地窖入口處的鐵門鎖上,雖然入口處做了偽裝,但也有被地面那些軍人發現的可能。

    三年時間內,爺孫倆無數次聽到地面的槍聲,遇見過這種情況,所以少女阿茲拉並不緊張,她拎著滿是污跡的裙襬,像小鹿般向門口跳去。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老鐘錶匠微微張嘴,臉上出現絕望的神情,下意識裡低頭推開彈匣,然後去摸身旁冰冷的子彈。

    少女阿茲拉驚恐地摀住嘴,不讓自己發出尖叫,向門口奔跑,然而她剛剛跑到,還沒有來得及伸出手,那扇沉重的鐵門被人狠狠地踹開。

    鐵門重重地擊卉在少女嬌柔的身軀上,把她震到兩米之外的地再,就這樣昏了過去。

    看著衝進門來的兩名聯邦軍人,老鐘錶匠憤怒絕望地嚎叫了一聲,想要端起槍為保衛自己最後的家園拼一把命。

    然而鐘錶匠真的老了,整整三年的煎熬,讓那雙以前可以修理最精細表芯的手,變得顫抖不穩,半天都沒能把子彈壓入槍膛,而他曾經最自豪的敏銳目光,也早已變得渾濁一片,只能模糊地看到敵人的身影。

    衝進地窖的聯邦軍人毫不猶豫地向老人摳動了扳機,子彈擊中他的胸腹,在肋下留下三個恐怖的彈洞,鮮血不停油油向外流著。

    老鐘錶匠的身體從椅中摔落,沒有馬上停止呼吸,他喘息著望著聯邦人,用最後的力氣,最卑微絕望的語氣懇求道:「請放過我的孫女。」

    衝進地窖的是名聯邦上尉還有他的勤務兵,在先前慘烈的戰鬥中,上尉所屬的部隊被一個帝國機甲營直接碾成了血泥,他見機極快脫離了戰區,闖進街後的這幢民宅,沒有想到幸運地發現了一個地窖。

    身上軍裝破爛不堪聯邦上尉看上去極為狼狽,此時他的情緒也異常暴躁,看著地下那個像瘦狗樣的帝國老頭兒,低吼道:「他說什麼?」

    「不知道。」勤務兵老實回答道。

    上尉向地面呸了口唾沫,毫不猶豫再次摳動扳機。

    子彈第二次洞穿那具乾癟的身體,沒有太多鮮血,焦接帶來死亡。

    帝國墨花星球費熱市,一名叫謝德卡布丹諾維奇的普通老鐘錶匠,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這間陰暗的地窖中。

    少女阿茲拉醒了過來,她臉色蒼白地看著躺在血泊中的老人,像寶石般的眼瞳驟然失去了所有光彩,就像塊石頭般無知無覺,她以膝著地,爬到老人的身邊,伸出孱弱的顫抖的細臂,輕輕抱住。

    聯邦上尉皺眉看著她,伸手抓住少女的捲髮,粗暴地將她拉了起來,然後看到那張蒼白的悲傷的卻依然足夠鮮嫩的臉。

    少女盯著他的臉,眼眸裡的石頭開始燃燒,她倔強地仰著頭,然後準備呼喊,她相信地面上一定有帝國自己的部隊。

    上尉去捂她的唇,阿茲拉狠狠咬了他一口,上尉悶哼一聲,看著流血的手掌,反手狠狠將少女擊倒在地,狠的像條受傷的野狗。

    沉默片刻後,上尉的表情漸漸變得狠戾而詭異,他盯著半伏在腳下哭泣的少女,伸手刷的一聲扯掉少女身上那件單薄的裙子,用流血的手死死摀住她的臉,壓了上去,蹬掉褲子後開始急促的喘息。

    就像一條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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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17:33: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零一章 活著(中)

    阿茲拉被強姦了,阿茲拉的爺爺死了,阿茲拉哭了,阿茲拉的眼淚哭乾了,阿茲拉還活著,阿茲拉已經沒有了生命,她呆呆傻傻坐在骯髒的地上,同樣骯髒的裙襬蓋著孱細的雙腿和少女的血。

    聯邦上尉在帝國少女的身上發洩完了,忽然覺得有些噁心,先前讓他在死亡邊緣無比堅硬的細膩少女肌膚和深栗色的漂亮捲髮,這時候卻讓他有些厭憎。

    剛射完精的男人都是閹人卻往往自認為是聖人,上尉從那種癲狂情緒中醒來,想到自己居然強姦了一個低賤的帝國女人,有些煩躁。

    他粗暴的一腳踢開膝坐在地板上的少女,罵咧咧走到角落裡的水台,傾倒水壺,用裡面殘餘的最後一點清水,草草清理的粘液血水。

    那些清水是老鐘錶匠和他孫女活下去的最後希望,是少女阿茲拉父親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遺存,如果放在平時,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去保護這些水,然而現在老鐘錶匠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她也失去了活下去的意願,她只是木然地看著那個聯邦軍人,看著他用最寶貴的水去沖洗那些最骯髒的以及最寶貴的陽具。

    「頭兒,這丫頭長的還挺漂亮,比那些像野獸樣兒的帝國女人毛要少很多,是不是因為年紀小的關係?」

    勤務兵拄著槍靠門站立,用討好的語氣向上尉軍官說道。

    上尉回頭看了他一眼,看到勤務兵眼中的血絲,還有那些升騰起來難以消除的飢渴,不由嘲諷的笑了笑,揮手表示同意。

    滿臉絡腮鬍的勤務兵發出一聲沙啞的歡嚎,把少女拖到地窖角落裡,扒下自己的軍裝,露出那身比帝國人還要長密的汗毛,粗暴掀起少女的裙襬,狠狠地壓了上去。

    就在這時,地窖鐵門處傳來一聲悶響,煙塵飛舞,被鎖好的兩扇鐵門竟然被人從外面生生震開,滿屋塵埃遮擋昏暗的油燈,隱約間一個身材魁梧的身影就這樣闖了進來!

    在那個魁梧身影后方,又有四五個男人閃電般鑽進地窖,動作顯得格外簡潔有力,他們端起手中冰冷的制式槍械,對準了正在繫腰帶的聯邦上尉,還有角落裡光著正準備聳動的勤務兵,壓低聲音吼叫道:

    「繳槍不殺!」

    「放下你手中的槍!」

    聯邦上尉雙手在褲腰帶上,他的勤務兵的雙手在少女的腰間,沒有握槍,自然無法放下槍,也就沒辦繳槍然後不被殺。

    看著衝進門來的這些殺氣騰騰的男人,聯邦上尉陷入絕望的情緒,目光注意到衝鋒槍距離自己至少還有兩步遠的距離,根本無反抗。

    片刻後聯邦上尉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注意到衝進地窖的這些男人雖然說的是帝國話,但顯得非常生澀,很像戰前接受過臨時培訓的自己。

    因為某種光明的可能,上尉興奮地急促呼吸起來,顫聲說道:「不要開槍!我們是聯邦人!」

    塵埃漸漸落地,豆般的油燈灑出光芒,那個高大身影從陰影間走了出來,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約一米九高的魁梧身軀上套了著破爛的防彈背心,袒露出強悍的肌肉,明顯是被戰地刀削剪的頭髮極短卻又參差不齊,感覺就像是無數根針胡亂堆在那處。

    「新十七師,NTR,熊臨泉,你是誰?」

    魁梧漢子看著聯邦上尉問道,然後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上尉雙腿間懸著的那坨難看物事上,眼睛微眯,直眉微皺,面色微寒。

    ……

    ……

    在聯邦軍方的指揮系統上,熊臨泉是一個已經失蹤近兩個月的人。

    新十七師NTR部隊進入西南戰區,執行那個該死的任務後,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聯邦四個整編機械師便開始了那場恐怖的血戰。

    對薩熱市的連番密集轟炸,不分敵我的覆蓋式毀滅打擊,讓提前進入這片戰區的NTR部隊陷入一種極為危險的局面中。

    強度可怕的戰地電子屏蔽戰,全頻道阻塞,慘烈戰爭傾吐出的烏云遮蔽了城市四周的天空,大氣層外數量廖廖的信號中繼站進入半盲狀態,聯邦憲章網絡根本無捕捉到NTR部隊成員頸後的基準芯片。

    更麻煩的是,或者說運氣更糟糕的是,NTR部隊雖然拿到了基地發過來的電子屏蔽假溢碼,然而部隊兩台微型濾波電台因為被碎石砸中這類莫名其妙的原因全部毀壞,於是他們便成為了一支深入敵後,沒有支援的孤軍,甚至那四個整編機械師完全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北郊集結了密度最高的帝國部隊,NTR部隊艱難完成秘密任務的同時,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帝國主力部隊的注意,一路逃亡一路做戰,部隊傷亡慘重,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被迫潛入費熱市。

    遍地廢墟裡不知隱藏著多少狙擊手,當時還被帝國方面控制的城市,每天都要接受聯邦密集空襲的沐浴,對於無人知曉的他們來說,這裡就是一座冰冷的墳場。

    為了在這種極端情況下生存下去,NTR部隊召開了臨時戰地會議,決定分成兩個部分就地潛伏,等待聯邦主力部隊完成戰略意圖後,再伺機而動。

    熊臨泉和幾名七組老隊員毫不猶豫挑選了更艱難的一片區域,本來應該指揮另一支分隊的東方玉,在一次遭遇戰中受了重傷,也被熊臨泉默不作聲地揀了過去。

    熊臨泉的小隊有十四個人,包括六名輕傷員和躺在擔架上的東方玉,還有進入潛伏前最後一次任務時捕獲的兩個帝國俘虜。

    兩名帝國俘虜負責抬擔架以及照顧重傷後的東方玉。

    這支成員複雜的混編隊伍,選擇薩熱市鐘樓後方的一間倉庫做為潛伏地點,然而就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想到,這場戰役進行如此綿長而血腥,他們被迫在那間倉庫裡藏了四十幾天時間,好在這時候幸運歸位,無論是街上的帝國機甲營還是聯邦不長眼睛的導彈,都沒有發現他們。

    就在一個小時前,通過哨位長時間的規律觀察,熊臨泉確認聯邦軍方結束了無差別覆蓋轟炸,決定隊伍開始轉移。

    然而隊伍剛剛藉著暮色穿過兩個街區,還沒有來得及感慨夕陽有些陌生,活著真他媽的好,便險些被支援前線的某帝國機甲營發現。

    這支早就在戰場上證明過自己的隊伍,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動靜悄悄避開那八台恐怖的狼牙機甲,闖進一間民宅,準備在此地暫時躲避一段時間,一位隊員卻發現後方有個粗糙的地窖入口。

    接下來,熊臨泉衝了進去,看到了那幕殺人強姦的畫面。

    「我是基地反應旅的陳琪上尉。」上尉軍官狼狽不堪提好褲子,深吸一口氣,望著熊臨泉說道:「請報出你的軍階。」

    熊臨泉面無表情看著他,空著的左手拉開防彈背心一角,露出縫在裡面的肩章。

    上尉陳琪面色劇變,馬上啪的一聲立正,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說道:「中校您好。」

    熊臨泉默默看養他,忽然問道:「強姦的滋味怎麼樣?」

    房間裡其餘的人保持著沉默,看著那名上尉和他的勤務兵,除了蹲在牆角的那兩個帝國俘虜之外,沒有誰流露出鄙視厭惡的情緒,不是因為他們能夠接受這種事情,而是作為承擔聯邦軍方最險惡任務的NTR部隊,他們是世界上見過生死醜惡屠殺肆虐最多的一群人,有些麻木。

    熊臨泉回頭看了一眼角落裡的那個帝國女人,眼睛眯了起來,有些意外於她沒有哭。

    然後他注意到她很年輕,長的很漂亮,卑一頭柔軟的深栗色長發,髮梢下光滑細膩的瘦削肩頭,有著幾道深深的血痕,他微微一怔後,略帶嘲諷想起,在聯邦的宣傳中,帝國人都是野獸,身上都長著毛。

    宣傳和事實總是有太步差別。

    熊臨泉一直沒有放下槍,黑洞洞的槍管筆直瞄準著陳琪上尉的眉心,無論他是在提褲子還是敬禮,不曾顫攔偏離一絲。

    陳琪上尉感受到某種莫名的恐懼,用沙啞的聲音顫抖說道:「熊中校,你想做什麼?難道你想為這個帝國女人殺了我?」

    熊臨泉的槍管依舊沒有放下。

    上尉的臉色驟然灰白,慘淡抗議叫道:「我一個連都死在帝國人的手裡,我強姦個帝國娘們又怎麼樣?」

    熊臨泉默默低頭,同時放下手中的單管重槍,說道:「如果你能活著回基地,自己去軍處報導,我知道你的番號姓名,如果不去,你能想到後果。」

    蹲在牆邊的兩名帝國俘虜,身上全部是灰土,依然遮掩不住其中一人清亮的眸子,看著這一幕,這名俘虜低聲嘲諷咕噥了幾句。

    熊臨泉聽懂了這名帝國俘虜說的什麼,房間裡有別的隊員也聽懂了,大意是在嘲笑聯邦人虛偽,既然不敢殺那個上尉,又不帶他走,那麼稽後那位帝國少女將要面臨更可怕的凌辱。

    地窖裡的光線很昏暗,氣氛也很昏暗,沉沉地令人提不起太多力氣,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中,有名隊員忽然說道:「如果頭兒還在,不知道他會怎麼做。」

    聽到頭兒這兩個字,熊臨泉回頭憤怒地吼車道:「閉嘴!」

    所有人都因為這聲怒喝而再次沉默,地窖裡只有一個人敢說話,前鐵七師一團團長東方玉,躺在擔架上用虛弱的聲音嘲笑道:「你們那個頭兒是帝國人,當然會替帝國人撐腰,這還用問?」

    先前那名開口說話的帝國俘虜明顯聽得懂聯邦語,眼睛裡閃過震驚的神色,怎樣也無明白,為什麼這些聯邦人的頭兒會是個帝國人。

    熊臨泉在槍管上套了消音器,然後再次抬起手臂,瞄準地窖角落。

    他面無表情看著面無表情的帝國少女,看到她眼眸裡充滿了倔強無聲的仇恨。

    「不要!」那名帝國俘虜喊道。

    砰!砰!

    兩聲悶響。

    熊臨泉連續摳動扳機!

    陳琪上尉和他的勤務兵眉心驟然多了兩個血洞,就這樣倒了下去。

    熊臨泉看著死去的上尉說道:「全連戰死,最高長官還活著,那你就是逃兵。」

    這句話彷彿是在解釋給隊員聽,又彷彿是在解釋給自己聽,還可能是解釋給角落裡那個吃驚的帝國少女聽,為什麼他會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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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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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17:38: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零二章 活著(下)

    乘坐帝國運輸機抵達西南戰區外圍,搭便車靠近炮火連綿的城鎮,藉著夜色潛入廢墟,許樂終於抵達情報中保羅被俘的地點,觀察了十幾分鐘,他迅速離開,潛入更深的夜色。

    因為西南戰區轟炸密度太高,電子戰強度太過恐怖,也因為頭頂那些像鉛塊般的重云太厚的關係,當許樂在山丘上第一眼看到費熱市殘破景象時,便失去了和菲利浦之間的聯繫,黑色飛船沉默停留在墨花星大氣層外某處隕石帶裡,再也無法給他提供更多幫助。

    這些天他一直在灰沉重云蒼穹下,導彈飛舞的城鎮中,寂無人煙的山坡上游移尋找,沒有夥伴沒有旅伴,更沒有什麼戰友,只是孤單地行走,好在他早已習慣一個人行走,一個人戰鬥。

    擅長一個人戰鬥不代表能夠一個人戰勝所有敵人,許樂很清楚在壯闊慘烈的戰場上,個人的力量非常微不足道,交戰雙方無論誰來一個榴彈齊射,就可以把自己炸成肉泥。

    所以他小心翼翼躲藏自己的身影,逐步脫離最危險的街區,回到城郊的青蔥丘陵之中,只有在最深的深夜才會像個幽靈般重新回到城市。

    在夜裡,他走過破爛的鐘樓,跳過粗大的梧桐殘樹,抹去窗戶上沉重的灰,窺視庫房裡雜亂的地面,他認真搜尋著所有最細微的痕跡,因為決心毅力或者是幸運,找到了正確的道路,看見那處陰暗的地窖,以及裡面三具血跡早已干洇的屍體。

    雙方間的戰鬥每時每刻在每個角落裡打響,即便是看止去非常清靜的丘陵林野中,短短三天時間,許樂順著費熱市東北角邊沿地帶搜尋,便親眼目睹了四場慘烈的巷戰。

    他看見帝國機甲與聯邦裝甲車狠狠地撞擊在一起,他看見一名聯邦士兵的腰身被帝國陣地發射的一枚榴彈砲直接炸成兩截,他看見一名帝國醫療兵被聯邦的機槍子彈截斷了雙腿,一面慘嚎一面徒勞向自己的陣地爬行,他看見很多青年慘叫著死去,然後沉默。

    帝國是他的血緣之所繫,聯邦是他的情感之所繫,無論眼前所見戰鬥如何慘烈,除了沉默許樂沒有辦法做出別的反應,他無法去幫助戰鬥中的任何一方,屁股在滿是刀鋒的椅子上挪來挪去,都是苦楚。

    夜漸漸深了,東邊的地平線上緩緩升起一輪極圓極白的大月亮,順著西南戰區灰黑云層下緣的空隙處,慷慨的普照世界。

    許樂躺在傍晚挖出的行軍坑中,看著天邊的圓月,感受著身下傳來的微涼濕意,把左手掌拱成圓球罩住煙頭,湊到唇邊深深吸了一口,眨了眨眼睛,然後回頭望向後方那座被黑暗籠罩的城市。

    然後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因為他看到那各滿是梧桐樹殘肢和砲彈創痕的街道上,忽然出現一個穿著白裙的帝國少女。

    單薄的白裙耷拉懸在她消瘦的身體上,因為骯髒的緣故灰黑無比,只走出現在這樣寂靜而危險的夜晚,卻白的像一捧令人憐惜的雪花。

    許樂的目力非常敏銳,即便是在這樣深沉的夜晚,借助天上那抹越來越淡的月光,他就能清晰地看到數公里之外的建築細節,更何況是離他只有五百米的街道。

    那名穿著白裙的帝國少女顯得格很疲憊,表情卻格外麻木,像是沒有絲毫生氣,臉頰蒼白,裙腳上有斑斑血漆,不知道是哪裡受了傷。

    許樂的眼睛一直眯著,他不知道這名少女為什麼會像一個孤魂野鬼般出現在夜晚的費熱市街頭,要知道雖然已經入夜,這座城市依然非常危險,隨時有可能爆發戰鬥,流彈更是時不時地劃破寂靜夜空。

    難道說她真是一個孤魂野鬼?

    看著那名白裙少女失魂落魄般向街頭拐角處走去,許樂的眼睛眯的更加厲害,白天的時候他已經確認,在街道那頭駐紮著一支帝國部隊,那支以殘忍冷酷著名的夜虎團,絕對會毫不猶豫向任何膽敢出現在他們防線前方的人摳動扳機,無論對方是聯邦人還是帝國人。

    ……

    ……

    許樂彷彿看到下一刻帝國少女被冰冷的機槍子彈掃斷身軀的畫面,一直眯著的眼睛驟然放鬆,地平線那邊的月光映進眼眸,非常明亮。

    少女阿茲拉在費熱市街道上已經遊蕩了兩天多的時間,被悲傷擊潰子所有求生意志的她,彷彿沒有任何感覺,沒有任何懼怕一般,行走在硝煙與碎礫中,熾熱的白晝和寒冷的夜晚之間。

    她感受不到赤裸雙足踩在滾燙彈殼上的痛苦,更聽不到那些血肉灼燒的哧哧聲,她看不到往往只有數百米之遠的機甲混戰,她聽不到那些沉重金屬碰撞的巨響,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只是這樣毫無目的地行走,準備迎接死亡或者根本沒有想到死亡。

    帝國有句諺語,眼中沒有死神的人往往也不容易被死神看見,或者是因為就連冷漠無情的造物主都覺得她的遭遇過於悲慘,所以已經沒有家沒有親人的少女阿茲拉,失魂落魄行走了很長時間,卻極為幸運地沒有被危險的流彈和更危險的軍人注意到。

    「我為什麼沒有關門,我怎麼會忘記關門了?」

    「這件裙子已經這麼髒了,爺爺讓我去關門的時候,我為什麼要拎那一下?我為什麼這麼慢?」

    「如果快一點,如果當時不拎裙子,我一定可以把門關上。」

    阿茲拉踉踉蹌蹌行走在滿是廢礫的街道上,看見粗大倒覆的梧桐樹便麻木地繞過去,身體疲憊到了極點,似乎隨時可能倒下,她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值得饒恕的女囚,自卑而悲傷地低著頭,看著地面上自己模糊的身影,覺得那就是罪惡,於是她用贖罪的語調,蚊子般輕微的聲音,不停重複著這些話語。

    拐過街頭,聽到遠處黑暗裡傳來的一聲怒罵,還有清晰的槍膛撞擊聲,少女阿茲拉疲憊麻木地抬起頭來,看著前方隱約可見的軍人,秀氣的細眉微微皺了皺,然後露出一絲解脫的笑容,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秋天葉子離開樹是因為樹不在意,樹倒在街上是因為人不在意,這個世界上,在這座人間深淵般的廢墟城市中,誰會在意可憐的弱小的少女阿茲拉的離開?除了這時在她瘦弱身體上開始繚弱的那陣風。

    突突,淒厲的帝國制式機槍射擊聲連綿響起,然後嘎然而止。

    有風自街道側畔颳起,捲起地面的落葉和樹幹下的細小碎石,也捲走了少女無助的身影。

    ……

    ……

    在一片被灌木叢掩蓋的丘陵低窪區,許樂在行軍背包裡翻揀了半天,找出兩盒即熱式營弄包,不由露出意外的笑容。

    沒有使用行軍刀,他直接用強硬的手指按下加熱鋼簧,沉默等了十幾秒鐘後,走後行軍坑旁邊,遞給少女,平靜說道:「吃吧。」

    阿茲拉沒有理會他,只是抱著瘦瘦的膝蓋,怔怔望著灌木叢那頭的家鄉發呆。

    許樂在距離少女兩米遠的地方坐下,他沉默等了很長時間,確認對方沒有開口的意願,也沒有進食的想法,站起身再次走了過去。

    用鋼鐵般的左手捏開少女下顎,許樂粗暴地將即熱食物塞進她的嘴裡,好在這時候溫度已經降低了不少,不至於擔心會把她燙死。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管你值不值被人救,但我既然救了你,總要讓你吃頓飽飯,餓死鬼沒什麼意思。」

    用很短的時間,把整整一盒食物塞進少女的嘴裡,阿茲拉被嗆的連聲咳嗽,接過許樂遞過來的清水後,再也顧不上拒絕,連喝了幾大口。

    然後兩個人再次沉默,丘陵間的行軍坑畔一片靜寂,許樂抽完一根香煙後,看著少女被撕爛的白裙後背露出的幾道傷口,忽然低聲咒罵了幾句什麼,取出醫藥包開始替她包紮。

    這一次阿茲拉沒有拒絕,也沒有表示感謝,雙手環抱膝頭抱的更緊,單薄的身體神經質般前後搖移了一段時間後,忽然埋著頭痛聲哭泣起來,一邊哭一邊說道:「關門……裙子這麼髒,我就不該拎,我太慢了,我真該死。」

    少女忽如其來的崩潰哭泣,驚起灌木叢中幾隻夜行動物,也驚醒了許樂,他警惕地站起身來,同時快速打棄濾波探測設備,監控丘陵四周有沒能人正在靠近,然後他聽到少女繼續哭喊道:「如果我不是我……,爺爺肯定不會死……他是最好的……鐘錶匠,他可以做出最準時的鐘錶……」

    無論敵人還是朋友,基本上都承認許樂應該算是一個普遍意義上的好人,而且他一直擁有某種特質,某種容易令人信任產生親近感的特質。

    因為這種特質和被救的事實,也因為貴族口音和黑色的頭髮,許樂獲得了少女阿茲拉的信任,她毫不隱瞞地講述了這些天悲慘的遭遇,甚至包括自己被強姦的事實。

    許樂敏銳地注意到少女敘述中提到的後來的聯邦軍官,然後望著低聲哭泣的少女說道:「你爺爺說的對,幸福的人們真的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活著。你沒有做錯事,那麼就有資格幸福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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