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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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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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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17:43: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零三章 重逢(上)

    阿茲拉抱著膝頭,睜著淚水漣漣的眼,望著夜色中早己變了模樣的殘破家鄉,低聲問道:「那是誰做錯了事呢?」

    許樂沉默片刻後,很直接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在他的請求下,阿茲拉強行壓抑住對那段回憶的厭惡,儘可能詳細地再次複述了一遍。

    聽到少女對那個聯邦魁梧軍官的形容後,他皺了皺眉頭,從手錶裡調出一張多年前照片,問道:「熊臨泉,你確認是這個發音?那你看看,是不是這個人。」

    阿茲拉被他手錶上彈出來的光幕嚇了一跳,用小手輕撫胸口,稍微平靜後,一眼就認出了光幕上抱著把恐怖大槍咧著嘴傻笑的彪形大漢,點了點頭,然後輕聲補充道:「頭髮沒有這麼長。」

    許樂微一思忖,直接又調出保羅的照片,問道:「那位你所說勇敢的帝國戰士,是不是他?」

    阿茲拉再次點頭,然後好奇地看著許樂的眼睛,驚訝問道:「為什麼你知道是他們?而且你還有他們的照片。」

    許樂撓了撓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偏頭向東方望去,想要避開少女疑惑的目光,卻注意到先前地平線上的光華已經消失不見。

    圓而白的巨大月亮躲進了厚重的鉛云之後,飽經風霜與傷害的費熱市被絕對的夜色吞噬,許樂眯著眼睛,看著頭頂彷彿濕的要滴水,卻始終沒有下雨的厚云層,想到進入電子紊亂屏蔽區之前,菲利浦傳遞過來的那些模糊情報,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來到墨花星球是為了尋找保羅,他同樣很牽掛七組那些老傢伙,然而沒有想到他們現在在一起,於是擔憂便多了一倍。

    他回過沉默望著帝國步女悲傷的側臉,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救下她,便不會知道那些傢伙的異蹤,這算不算命運的安排?

    通過阿茲拉的敘述,許樂知道熊臨泉斃了那兩名強姦她的聯邦軍官,這一點並不出乎他的預料,七組當年替政府幹了很多黑活,卻不代表他們沒有底線和品味,他清楚那些曾經的下屬是什麼樣的人。

    像熊臨泉這樣的聯邦軍人,婦孺基本不殺,帝國人男人卻是隨便殺,尤其是軍人一一嚴禁殺俘這種規定並不符合七組的暴力美學。

    保羅依然處於極端危險之中,許樂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找到他們,他調出夜用軍事地圖,找到三天前熊臨泉等人最後一次出現時的方位,然後眯著眼睛望向夜色中的費熱市,伸出右手食指遙遙一點。

    手指指向那片廢墟城市,隨著那些街角建築間不時亮起的炮火而緩慢移動,許樂那雙像刀一樣的濃眉深鎖難舒,腦海快速轉動,苦苦思索那支像幽靈一樣的聯邦小隊,現在去了哪裡。

    無數場戰鬥畫面在腦中快速閃回,他回憶著在5460冰川裡,在3320岩峰間,在溪流間,在都市街巷裡七組的每一次戰鬥,每次任務的細節,回憶當年白玉蘭上戰術課時,老隊員們認真做的筆記內容

    許樂心中漸漸有了一些模糊的判斷,於是像某人那樣輕輕掀起額前的發絲,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

    ……

    ……

    最深沉的清晨間時光,許樂帶著少女阿茲拉離開灌木叢中的臨時營地,趁著最安全的這段時間,快速擦著費熱市東北邊緣前進。

    他肩上背著沉重的行軍包,雙手握著支無論帝國還是聯邦部隊都沒有的改裝槍械,帶著少女在梧桐樹間跳躍,在烏黑陳年血漬旁路過,在上午的時候遇到聯邦偵察小隊,在暮色中看見幾台冰冷的帝國機甲。

    許樂手中的槍始終沒響過,他嚴格按照軍事戰術手冊上的規定,驚險而又看似簡單地避開那些危險,縱使帶著一個嬌弱的少女,依然完美的沒有任何漏洞。

    進入第二個夜,他和阿茲拉進入費熱市第二劇院準備暫時休整一段時間,然後他們發現劇場裡密密麻麻堆滿了帝國平民的屍體。

    那些屍體早已腐爛變形,大部分露出森森的白骨,胡亂堆積在一處,證明這場屠殺已經發生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戰爭太過慘烈,看來帝國方面根本顧不上這些民眾死後的尊嚴。

    站在驚恐而惘然無聲流淚的阿茲拉身旁,許樂被劇場內部瀰漫的某種味道刺激的眼睛眯起,想起當年在冰川裡看到的萬人坑,那是帝國部隊屠殺西林平民的血證,那麼眼前這幕慘淡畫面又證明了什麼?

    當年那名叫亞瑟的軍官拒絕執行屠殺而被槍決,那些在劇場內開槍的聯邦部隊中,有沒有人也曾經站出來反對過?

    望著那些正在腐朽成塵埃的屍體,許樂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搖了搖頭,帶著少女阿茲拉離開了劇院。

    ……

    ……

    成功脫離戰鬥最激烈的交錯區,許樂帶著少女阿茲拉抵達了一處帝國軍營,經過身份確認後,他得到了該軍營最高指揮官誠惶誠恐的迎接,於是他毫不猶豫要求對方必須把這位可憐少女安置好。

    在離開之前,少女阿茲拉拎起已經變成灰色的裙襬,向他半蹲行禮,然後用很認真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什麼是錯的了,戰爭就是錯的。」

    「但戰爭只是一個名詞,它不知道對錯。」

    許樂想了想後回答道:「只有人知道。」

    說完這句後,他未作停留離開軍營,再次向那座城市前進,他想尋找的那些人,現在應該還留在那座城市中。

    熊臨泉率領的那支混編NTR小隊,就像是真正的幽靈,在硝煙炮火斷壁廢墟間時隱時現,有很多帝國部隊感受到他們的存在,卻找不到他們具體的方位,而聯邦軍方也完全沒有掌握他們的行蹤。

    別人找不到並不意味許樂也找不到,帶著少女阿茲拉逃亡的路線,一直沒有偏離他追蹤方案,就在當天下午,他來到了費熱市東南郊區鄉間的一處院落外。

    頭頂依舊鉛云密佈,但密度比城市中心已經疏淡很多,聯邦和帝國的近空戰機在天空中做著殊死搏鬥,時不時有戰機拖著長長的火尾,高速墮下地面,然後發生劇烈的爆炸。

    這裡的電波屏蔽程度已經要低很多,但許樂用來與菲利浦進行聯繫的遠程裝備,在這些天的潛伏追蹤中受了損害,定點非常艱難。

    許樂看著數十米外的那間小院,走到一棵斷樹旁蹲下,看著那處的新土微微一笑,用行軍刀挖開,發現裡面果然有一些營養棒皮之類的廢棄物,還有幾卷染血的繃帶。

    七組執行任務時,每到一個臨時營地,都會選擇將前二十四小時產生的廢棄物,選擇營地外某僻靜處就地掩埋,以防止被敵人通過遺留在房間裡的垃圾確認追蹤的方向。

    每支部隊都有自己特別的作戰風格甚至是戰術細節,七組的這個細節並不在他們的戰術手冊上,而是在每個隊員的腦子裡,沒有任何人知道。

    但絕對不包括許樂。

    這一路以來,他正是不斷通過類似這種方式,確認熊臨泉等人的方位,熊臨泉等人無法想到,他們用來湮滅行蹤的細節,反而成為暴露自己動靜的明燈。

    ……

    ……

    很長時間沒有下雨的西南戰區,在這時候忽然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把身體完全隱藏在斷樹後的許樂,眯著眼睛看了一眼天,順手將身後的雨帽掀起,遮在頭上,然後小心翼翼探出鏡片,觀察小院的動靜。

    三角閣樓裡應該有人,那片窗戶上蒙著很厚的灰,但旁邊的碎洞有些新鮮的味道,是窺視孔還是瞄準道?那片種著白菜的苗圃裡為什麼多了一根細細的合金絲,是詭雷還是什麼?

    還有小院西方那棵闊葉樹上的樹居,戰爭持續了三年,難道還有帝國兒童敢爬上去玩?為什麼那棵樹皮上有軍靴的蹭痕?

    熊臨泉率領的NTR小隊,對這間小院做了極為周密的安控準備,然而對於許樂來說,這些隱藏在暗處的準備,實在是太容易發現,太眼熟,眼熟到他竟然有些感動。

    彷彿回到當年營地裡的戰術演習現場,許樂舔了舔微乾的嘴唇,順著他判斷中最安全的通道,悄無聲息靠近了小院,右手緩緩探過院牆。

    然而就在他準備悄悄潛入之時,小院裡響起一聲槍響,縱使加了消音器,在這片安靜的空間裡,依然非常清脆。

    子彈擦著他的右手射入磚牆,濺起幾片鋒利的紅屑。

    許樂猛地靠牆蹲下,惱火想道:「居然多了個隱秘詭點,這幫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賊了?」

    雨點漸漸變大,打在他的衣服上,打在紅色的磚牆上,打在院內苗圃間野長的菜葉上,噼噼啪啪作響。

    那聲槍響之後,小院裡再也沒有任何動靜,許樂抱著槍靠著濕漉漉的磚牆,眯眼看著天地間的水霧,也沒有開口說話。

    偷偷溜進去已經變成了奢望,他更不會對裡面開槍,基於某些很複雜的心理因素,他也不想讓裡面的人知道自己是誰,那麼在雨中除了等待還能做些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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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17:50: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零三章 重逢(下)

    冷風冷雨裹著大與層中的硝煙微粒,那些戰爭的燼痕,從天而降沖洗四野,卻無法洗去小院內外死寂一片裡的含著的緊張情緒,雨中沒有任何人說話,沉默不知道維持了多長時間,忽然院內有人大聲罵道:「外面的人聽著,大爺馬上就出來給你開第二個屁眼了!」

    明顯極生澀的帝國語卻能罵出如此粗俗豪邁的氣魄,尤其是屁眼那個詞發音極為準確,除了熊臨泉還能有誰,然而許樂卻沒有發笑的衝動,反而表情為之一肅,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做為七組前任主官,他太瞭解隊員們的戰鬥風格,確定在這種危險叢生的戰區腹地,他們絕對不會選擇硬拚,在這句粗俗罵聲的背後,隊伍肯定在悄悄撒離小院。

    這是最保守而正確的選擇,但保羅還在他們手中,許樂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溜走,看著雨勢越來越大,他沒有把握還能再次找到對方。

    他靠著濕漉的紅磚牆,沉默了兩秒鐘,對著雨絲喊道:「是我。」

    ……

    ……

    小院二層樓的房間內的隔牆被全部清除,便成一片開闊的空間,朝向小院側後方的玻璃窗後,釘著厚實的揮木板,足以抵抗一輪子彈轟擊,但房間裡的人並不清楚院外究竟有多少敵人,對方的火力有多強。

    在一名聯邦戰士的槍口下,兩名帝國俘虜正艱難地抬起擔架,準備率先撒離,六名輕傷員正在整理裝備,以熊臨泉為首的四人平端著重型槍械,警惕地盯著紅色院牆某處,就是剛剛那隻手攀住的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院外那個人喊了兩個字,那兩個字很清晰地穿透風雨聲,進入他們的耳朵。

    沒有人會這樣自報家門,是我?我是誰?你又他媽的是誰?你到底姓甚名誰?來自哪裡,要去哪裡,這不是哲學問題,是現實問題。

    然而至少有六個人聽懂了這兩個字,準確來說他們聽出乎這個聲音出自某個傢伙飽受三七牌香煙摧殘的聲帶,他們曾經是那個英雄的七組隊員,於是聽出對方是那個曾經的英雄。

    房間裡沉默了幾秒鐘的時間。

    「是頭兒!」

    一名隊員震驚無比地喊弁聲來。

    然後他下意識裡放下槍,樂呵呵地踮起腳,隔著木板,對著雨中的院牆喊道:「頭兒,是你啊?我讓人馬上把雷關了。」

    說完這句話,另一名隊員非常自然地準備關閉炸藥的電動開關,而第一個開口的隊員把槍反背在肩頭,興奮地向樓梯口衝去。

    在這名隊員走過熊臨泉身邊時,熊臨泉重重一巴掌拍到他的後腦勺上,暴怒吼道:「你丫傻B啊!」

    這聲怒吼和這記巴掌讓那些面露興奮之色,準備和許樂會合的隊員們醒了過來,他們這才想起他們的頭兒……是個帝國人。

    分離了三年,雨中小院的重逢太過突然,以致這些隊員們根本忘記了這件事情,被興奮和喜悅沖昏了頭腦,此時醒了過來,表情頓時變得極為複雜難明,他們看著彼此的臉,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靠,我怎麼就忘了他是個帝國人。」

    「我也靠,你還忘了頭兒他還是帝國的太子。」

    「我再靠,剛才光想著頭兒回來了,哪裡還記得這些破事兒。」

    「我還靠,我就想著有頭兒在,咱們怎麼也能逃出去,太驚喜就昏了。」

    熊臨泉冷冷看著隊員們,寒冷的目光逼著他們訥訥住嘴,才把手掌在褲邊狠狠擦了兩下,默默說了個靠字,將臉上的尷尬之色隱藏起來。

    其實剛才在聽到院牆外傳來的那兩個字後,他的第一反應也是衝出去看看那傢伙有沒有缺胳膊掉腿,那雙眼睛是不是還那麼小。

    活的可好?

    ……

    ……

    除了那兩名帝國俘虜,房間裡其餘人都從他們的反應中猜出院牆外那個人的身份,NTR小隊的士兵們面面相覷,震驚於自己居然會遇到那個傳說中的人物,擔架上的東方玉斜也著眼看著熊臨泉嘲笑道:「黑瞎子,你丫愣著幹嘛?要向帝國皇族投降,這可是最好的機會。」

    熊臨泉低頭看著手中的重槍,黝黑的臉掙的通紅,低聲咒罵了幾句什麼,走到窗邊一拳砸開堅硬的揮木板,瞄準了那片紅磚牆。

    紅磚牆那邊再次響起許樂的聲音:「我這次來是要救一個人,他叫保羅,應該是你們俘虜的兩個帝國士兵之一。」

    熊臨泉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一眼房間裡的兩名帝國俘虜,沉聲問道:「你們誰叫保羅?」

    那名眼眸明亮,一路上顯得特別膽大的帝國俘虜舉起手來,他正是蘇珊大媽唯一的兒子保羅。

    被俘虜了近兩個月時間,保羅早就做好了隨時死去的準備,之所以一直跟著這支聯邦小隊走而沒有選擇更冒險的動作,是因為他需要一個機會,能夠同歸於盡的機會,然而這支聯邦部隊太過強悍,他一直沒有找到這種機會。

    對於此時的情況變化,保羅有些莫名其妙,聯想到那天在地窖裡,這些聯邦軍人曾經說過,他們的頭兒是個帝國人,那……難道此刻躲在紅磚牆外的就是那個帝國人?為什麼那個聲音聽著有些熟悉?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熊臨泉透過窗戶盯著雨中的紅磚牆,心中充滿憤怒的情緒。

    憤怒的來源或許是因為許樂忽然變成帝國人,這讓他在情感上根本無法接受,或許是因為這個人讓七組,甚至是整個十七年,在這三年都要蒙受太多異樣的目光和猜疑,或許是面對命運背叛感到無力。

    但更可能的原因應該是,三年不見的頭兒忽然出現在戰場上,居然不是來找七組的這些老人,而是要救那個叫保羅的帝國人!

    當然,他肯定不會承認這一點,就像他曾經對鐵七師近衛營營長說過的那樣,他堅信自己在戰場上看到許樂後,絕對會第一個開槍。

    於是熊臨泉暴怒對著那片紅磚牆摳動了扳機!

    紅磚牆片片碎裂,炸出深色的粉,在雨水裡四處噴濺!

    密集射擊聲中,他狂喝道:「我靠你祖奶奶!」

    槍聲響起的那一瞬間,許樂在雨中就地一個標準翻滾,極為狼狽地縮著身體,躺在了污水濕泥之中,眼看著先前所處位置左手方那片紅磚間,瞬間成為熊臨泉槍下的廢墟。

    逃離聯邦整整三年時間,他想念那片故土整整三年,尤其是生活在上面的故人,他曾經無數次設想將來如果回到聯邦,和那些傢伙重逢時的場景,他甚至設想過這種重逢會發生在戰場上,就像今天。

    然而在無數個想像畫面裡,許樂從來沒有想到,他們,尤其是大熊這個傢伙居然會真的對自己開槍。

    寒冷的雨點打在他的臉上,順著黑髮流淌,卻沒有讓他的心臟變得寒冷,反而在那處有某種野火開始燃燒,燙的他如一道閃電般從濕地上彈起,離開紅色磚牆,走到雨地中!

    雨地開闊沒有任何遮擋,只要院中一梭子彈射來,他的生命便會輕鬆結束,然而胸腹間燃燒的野尖,讓他根本都想不到這些。

    他站在風雨之中,狠狠一把掀開雨帽,單手提著那把沉重的自制槍械,指著院中小樓暴怒罵道:

    「我靠你祖奶奶!你開啊!你開啊!你他媽打死我算了!」

    沒有槍聲響起。

    窗戶旁的熊臨泉瞪著眼睛,像看鬼一樣看著在雨中暴跳如雷的那個傢伙,食指死死地摁在扳機上,根本不敢有絲毫顫動。

    他震驚想到,原來三年不見,頭兒發瘋的時候還他媽的這麼帶種。

    房間裡的監控光幕上出現許樂的身影,保羅震驚無比看著那張被雨水沖洗的暴怒的臉,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讓他大聲對窗外喊道:「哥!快走!不要管我!」

    熊臨泉愕然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不起眼的帝國俘虜,然後回頭朝窗外還在提槍呵罵的許樂吼道:「原來老子抓的是帝國皇子,你覺得有可能放人!」

    保羅愕然,心想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帝國皇子?

    熊臨泉對自己開槍了!

    許樂此時腦中一直不停在重複這句話,憤怒難以消除,反而越來越裂,他狠狠抹掉臉上冰涼的雨水,直接往小院闖了過去,對樓上罵道:

    「你們他媽的有種,再朝小爺我開幾槍試試!」

    沒有選擇什麼突襲手段,也沒有舉槍射擊尋求壓制,他就這樣伴著滿身風雨,提著沉重的槍,推開小院正門,就這樣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理所當然地走了進來。

    彷彿還是當年,彷彿他還是七組那個頭兒。

    從小院正門到樓房,不知道布了多少炸藥和圈套,許樂看都沒有看一眼,只是吼了句:「都給我關了!」

    房間裡的七組隊員醒了過來,用最快的速度關掉所有裝置,顯得格外手忙腳亂,慌張無比。窗邊的熊臨泉端著槍,對著樓下瞄了又瞄,最終罵了句髒話,垂頭喪氣地放下了槍。

    七組和許樂的重逢,當時的場景就是這樣荒唐。

    就是他媽的這麼喜劇。

點評

emm386  不行了.....先到這邊了  發表於 2011-12-12 17:5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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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21:07: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零五章 藍色煙盒及東方的故人

    渾身濕誘的許樂推開門專了進來,雨水順著濕嗒嗒的袖口不停往下滴。

    幾名老七組隊員的目光順著水珠望向地面,下意識或者說刻意沒有望向他的臉,因為緊張或者說不知該如何相見,於是不敢抬眼。

    房間裡的氣氛很怪異,有些緊張卻不是生死相決的那種緊張,有些窒息卻不是燃燒彈帶來的窒息,而偏向某種陽光海島碧海男人狂呼衝下山崖看誰更快之競爭帶來的窒息感。

    許樂抹掉臉上的雨水,看著房間內眾人微微一頓,把右手伸進上衣口袋裡,似乎想要掏出什麼東西。

    房間裡的NTR隊員驟然緊張,他們和那些七組隊員們的感受完全不同,對他們來說,伴著風雨闖進小院的這個男人,是一個傳奇人物,更是一個極端危險的人物,更重要的是,對方是一個帝國人。

    他們下意識裡握緊手中的槍械,做出隨時提起瞄準射擊的準備。

    看到這一幕,那幾名七組隊員純粹下意識裡做出反應,迅速微移槍口,對準他們腳前的地板以做壓制。

    「不用緊張。」

    許樂注意到房間裡的局面,直接把手中拎著的槍扔到腳下,伸進上衣口袋的手拿出來時,多了個染著水痕的煙盒。

    「澆哥,珠子,山炮……」

    他望著幾名熟悉的下屬,帶著難根壓抑的情緒喊著他們的名字,然後從煙盒裡掏出癟癟帶著潮氣的煙卷,挨個發了過去,甚至就連那些緊張端著槍的NTR隊員也沒有遺漏。

    那些沒有七組背景的聯邦士兵,看著遞到面前的煙卷覺得頭皮有些發麻,不知道該怎麼辦,尷尬片刻後訥訥然的接了過來,卻沒有一個人敢點,依舊小心翼翼雙手持槍,警惕或者說迷惘地看著房間裡的情形。

    老七組隊員們卻沒有什麼顧慮,山炮笑呵呵接過煙卷,瀟灑一掀額前本來就極厚重如今被污垢變得更加厚重的劉海兒,點燃後美美吸了一口,卻被濕後辛辣刺激的煙氣嗆的連聲咳嗽。

    他趕緊從褲兜裡掏出藍色的煙盒,雙手捧著根煙過去,同情說道:「頭兒,抽這個,藍盒三七,你應該很久沒抽過了吧?」

    許樂怔了怔,接過那根久違的三七牌香煙,看著眼前不斷晃著的烏黑厚發,想起把這種抽煙習慣強勢打入七組的那位小爺,也想起很多年前那一百多個男人在戰場上的過往。

    同澆哥,珠子一樣,山炮也是那批從港都8384部隊補充進七組的新成員之一,他的父親是一名著名的大律師,家庭條件極為優渥。

    許樂還記得某次魔鬼訓練後,這小子躲在草地裡哭泣,像個受委屈的男孩兒控訴軍營的條件太差,連煙也只能抽藍盒三七這種廉價貨。

    他點燃香煙,眯著眼睛吸了口,帶著自嘲和懷念感慨道:「很多年沒有人叫我頭兒了。」

    聽到這句話,隊員們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他們再次想起面前這個男人的身份,想起那件震驚整個聯邦的身世揭秘,忽然發現自己的表現實在是有些問題,很沒有聯邦軍人應該有的態度。

    可是這個真的沒兒有,山炮皺著眉頭,確認自己怎麼也沒辦把頭兒當成敵人來對待,於是他望著房間眾人嘿嘿一笑,撥燃手中的軍用防火打火機,笑眯眯地湊到那些NTR隊員身前,替他們把煙點燃。

    十來個男人點燃煙卷,站在原地吸著,繚繚青煙迅速散開,佔據房間裡每處角落,成地衝散先前殘存的那絲緊張陌生和對峙。

    在生死立現的危險戰場上,這種棍柱燃燒物,永遠都是拉近距離、融洽情緒的最好物資,那些如臨大敵的NTR隊員也終於放鬆下來,臉上開始露出真切的笑容,靠著牆壁和同伴輕聲說著什麼。

    窗外的風雨還在持續,像珍珠般的渾圓雨點擊打在破璃上,擊打在棒木板上,不停綻放,發出噗噗的聲音,迴蕩在室內眾人的耳中,就像是一首輕揚明快的小提琴曲,令人極度放鬆。

    許樂把煙卷取下夾在指間,掃視一遍室內,在陰暗處看到擔架上躺著名傷員,保羅就在擔架後方,依然年輕的臉上充滿了不可思議和驚喜惘然的情緒,正試圖站起來。

    他用懸在身畔的右手輕輕向下一按,示意保羅冷靜,不要有太多動作,然後望著窗邊的那個魁梧漢子,沉默片割後說道:

    「你清楚這片戰區有多危險,帶兩個俘虜走起來更麻煩,不要跟我說什麼戰術手冊之類的東西,如果你覺得傷員是個問題,我可以幫你。」

    雨點從熊臨泉身後被砸碎的棒木板縫隙裡鑽進來,淋濕強健有力的雙臂,他卻沒有移動避雨的意思,從許樂進入房間後,一直站在窗訪面亢表情沉默看著他,沒有過去擁抱,沒有端起槍,沒有接煙。

    「大熊,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會說假話,也不會說廢話,給我個面子,把保羅放了。他不是什麼帝國皇子,他和他的母親當年在帝國救過我,換句話說,他們曾經幫助過聯邦,雖然不是有意而為,但我向你保證,他是個好人,他們全家都是好人。」

    熊臨泉微微皺眉,心想這幾句話聽著怎麼總覺得怪怪的,就在他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房間陰暗角落裡忽然響起一陣誇張的笑聲。

    「真他媽的其樂融融啊!哈哈哈哈!」

    笑聲很大很囂張很冷甚至透著股怨恨的淒厲味道,頓時吸引住了室內所有人的注意力,人們愕然取下唇裡的煙卷,望向那處。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演電影?溫暖的重逢?你們這群傻B,以為把眼睛蒙上,這個傢伙就不是帝國人!」

    躺在擔架上的東方玉身受重傷,這時候卻不知道從哪裡的力氣,支撐著他支起身體斜靠著發潮的牆角,氣喘吁吁看著眾人,狠聲罵道:「你們想幹什麼!投敵還是叛國?還是準備去抱帝國太子爺的大腿?」

    他艱難抬起手臂,指向站在窗邊的熊臨泉,厲聲說道:「熊臨泉!你要敢和他做交易,除非現在馬上斃了我,不然老子回去後,一定要操遍你全家十八代祖宗!」

    山炮被此人連番狠厲話語激的心頭火起,呸的一聲吐掉嘴裡的煙頭,大聲吼叫道:「東方!老子不管你的官階,你要再敢罵頭兒是帝國人,等你傷好了,老子絕對在你肚子上再捅三個眼!」

    東方玉那陣怨恨的笑聲逼出了眼淚,胸腹處的傷口掙裂開來,開始滲出血水,看上去非常悽慘,

    他望著山炮輕蔑嘲笑道:「懦夫,你說不是他就不是?」

    山炮嘴唇微微翕動,想要反駁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似哭似笑地咧了咧嘴,回頭望向許樂,那眼神就像一個受了傷的小白兔,極可憐。

    許樂望向房間角落,直到此時,他才認出這名重傷員的身份,心頭不禁生出一陣震驚和諸多強烈不解。

    東方玉多年前就是鐵七師一團團長,與西門琙同為杜少卿左膀右臂,戰爭持續多年,按照慣常軌跡,此人如今至少應該擔任聯邦某主力師指揮官,甚至掌握更高的指揮權,成為聯邦軍方新一代的將星。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前途無限光明的軍官,現在會出現在最慘烈的西南戰區小院中,躺在擔架上咳嗽迸血,發著淒厲而怨恨的笑聲。

    許樂當然記得當年正是自己逼迫杜少卿親自懲罰此人,將他丟進新十七師NTR部隊,但他沒有想到,這個傢伙在陣亡率無比高的NTR裡活了三年時間,更沒有想到,早已貴為聯邦前線第一人的杜少卿,居然一直沒有把這個最忠誠的下屬撈出去。

    「你說的對,不管承不承認,我都是帝國人,但我現在已經學會不把這種身份當作羞辱,因為帝國人不都是壞人,聯邦人不都是好人。」

    三年前山麓百貨商店裡數瓶劣酒,兩碗泡麵,一番長談,許樂早就已經沒有了身世之惑,他眯著眼睛,望養擔架上的東方玉,說道:

    「比如像你這樣一個聯邦人,居然無恥到在戰場上對戰友背後開槍,你覺得你有資格指責他人是懦夫?」

    房間裡一片安靜,東方玉倚靠牆壁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沉默片刻後冷漠回答道:「關於當年那件事情,我不想做什麼解釋,包括在NTR這幾年,我從來沒有掩飾過對你們那個狗屎七組的厭惡,像你們這種兵匪,就算全部死光也不會換我來絲毫同情。」

    「但我付出了代價。」

    東方玉低頭看著腹部滲出繃帶的血水,說道:「我在NTR呆了整整三年,房間裡其餘的人呆了多久?墨花星上有誰比我殺死的敵人更多?」

    「按照戰,我早就可以挺直胸膛走出NTR,但老子偏偏不走,老子偏偏要在NTR幹下去,一直幹到死!」

    「為什麼?」

    東方玉盯著他的眼睛,面無表情繼續說道:「許樂,我為的就是堵住你這樣的道德販子的嘴,我要告訴所有人自己沒有給師長和鐵七師丟臉,我要讓你們沒有任何藉口去指責我的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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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零六章 爭執及雨空中的灰鷂

    「至於這些俘虜……是我俘虜的。」

    東方玉蒼白的臉色從茂密的胡茬兒間透出來,彷彿在肆意地嘲弄許樂,他望著室內眾人嘲笑道:「這他媽的不是拍電影,如果是拍電影,我會讓你跪下來求我。」

    「你可千萬別真地跪下來求我,因為你怎麼求也沒有用。」

    他再次看向許樂,不顧傷勢轉動手臂,用指指著胸腹間那三個恐怖的貫穿傷口,用非常認真的語氣說道:「這是老子拿命換的,這兩個帝國俘虜就必須把我抬回部隊,然後被關進戰俘營裡呆一輩子,如果你想帶他們離開,除非你這時候在我肚子上再打幾個洞。」

    熊臨泉沉默看著軍靴上的灰塵,看著視線旁重槍搖擺的痕跡,忽然搖了搖頭,對許樂說道:「你走吧,剛才我已經把電子座標通知了基地,我們的任務早就已經完成,明天傍晚會有一個機甲營來接應我們,如果你不想和聯邦軍方再次正面做戰,你最好馬上離開。」

    許樂和七組之間的關係很複雜難言,天然處於敵對的兩端,卻無真的敵對,當然也不可能表現的過於親近,此時熊臨泉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已經代表了非常難得的信任和很多舊日情誼。

    許樂的反應出乎樓內所有人的意料,他沒有感傷失落黯然,也沒有驟然變身為冷血無情大魔王撿槍攻擊,而是默默取下身後的行軍背包,蹙著眉尖看著角落裡的波頻光幕,問道:「這片地區有信號了?」

    「電子干擾還是很嚴重,通訊井斷時續,我只來得及報出座標,卻沒有記錄下來電子假溢碼。」

    七組隊員珠兒習慣性回答了這個問題,直到這句話出口,才發現這種軍事情報應該保密,不由尷尬地撓了撓眉心。

    許樂望著熊臨泉,皺眉問道:「座標什麼時候發回去的?」

    三年未見,熊臨泉依然能輕易讀懂那雙刀眉間藏著什麼樣的情緒,忍不住挑了挑眉頭,按照軍事紀律,他絕對不應該把這些情報透露給任何人,對方雖然曾經是他最信任敬畏的頭兒,但畢竟身體裡流著帝國皇族的血,更何況他消失了這麼長時間,誰能保證他身上沒有發生變化。

    沉默片刻,過往無數場戰鬥生死相托的畫面,讓熊臨泉戰勝了心中的掙扎,沉聲說了一個精確的時間數值。

    「進入西南戰區電子屏蔽云範圍之前,我進行了一些情報過濾計算,感覺有些問題。你們這隊NTR在費熱潛伏了這麼久,軍方一直不予理會,偏偏那段時間的信息流裡,番號出現的頻率實在是太高了些。」

    許樂望著熊臨泉說道:「我感覺有些詭異,本來我想建議你們最好先和地面部隊接觸,不要直接和後方基地參謀部直接聯繫,但既然你已經把座標給了回去,那麼我只有建議你們馬上撒離這座小院。」

    「為什麼?」熊臨泉蹙著眉頭問道。

    「感覺。」許樂回答道:「我沒有什麼證據或者是情報細節,但我感覺有些詭異,就像以前在戰場上,那些破事兒發生之前的感覺。」

    熊臨泉盯著他的眼睛,惱怒反駁道:「你是不是瘋了?我們能夠找到這個營地固守待援,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情,結果現在你要我們聽從你一個帝國人的感覺,就把這裡拋棄?」

    許樂沉默片刻,從手錶上拉出墨花星球地表精密圖,像當年戰鬥準備前那般,直接揮手招呼所有隊員向自己靠攏,然後低頭指著電子地圖上的某處山谷淺原,說道:「這裡是聯邦空援片區最靠近西南的起降坪,如果軍方出動戰機到這裡,只需要47分鐘的時間,這也就意味著,還有16分鐘戰機就會飛抵小院。」

    隊員珠兒皺眉計算著兩地距離,抬頭望向許樂解釋道:「只需要13分鐘,現在聯邦戰機引擎用的是果殼精校二代,速度比以前要快。」

    然後他嘿嘿笑著加了一句:「聽說是商秋的項目。」

    許樂笑了笑,沒有理會他的打趣,望著熊臨泉說道:「13分鐘,我們還有充沛的時間撒到安全地域。」

    熊臨泉怔了怔後,皺眉望著他,寒聲問道:「為什麼軍方要出動戰機?就算他們臨時決定不派機甲營接應,也應該是派直降運輸機過來。」

    「萬一他們派的是戰機怎麼辦?」許樂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這沒有道理!」熊臨泉惱火地揮臂,說道:「難道基地想攻擊我們這支小隊?我知道你一直覺得聯邦高層全部是他媽的陰謀家,我也承認那些傢伙就是他媽的陰謀家,但你不要忘了這裡是前線,這是墨花星球,這裡不是首都,我們是在打仗。」

    許樂準備說些什麼,熊臨泉皺著眉頭繼續說道:「更何況你應該很清楚,雖然參謀部把我們這些老七組全部調到NTR來,但對於那些大人物來講,我們這點兒人屁都不是,就算有陰謀也不值得對我們用。」

    雨間的小院,房間裡的眾人安靜聽著電子地圖旁的爭執,這時候沒有任何人知道在聯邦軍方基地裡,曾經有暗流湧動,一次並不經意的操作失誤,導致一次常規打壓清洗,變成了更加冷酷的陰謀,他們更不知道達文西正在叢林裡逃亡,而數百名小眼睛特戰部隊官兵,正在山麓那頭搜索二號營地的位置。

    此時的許樂也並不清楚基地裡發生過什麼事情,甚至他也同意熊臨泉的看,在戰火連綿慘烈的前線,聯邦軍方的大人物們,沒有道理也沒有理由對這支NTR小隊動手,這種事情太過骯髒惡毒,甚至骯髒惡毒到不符合任何勢力的利益。

    然而基於本能中對危險的敏銳嗅覺,基於對這支孤軍小隊中舊人們的重視,他決定堅持自己的看,毫不退縮盯著熊臨泉的眼睛,平靜說道:「哪怕就是為了保險,你也應該帶著隊伍撒出去,看看會不會有戰機過來,如果沒有,你可以再回來。」

    熊臨泉沉默無語,橫眉緊鎖。

    許樂用嘲弄加強說話的力量,冷笑說道:「只需要幾分鐘的時間,只需要淋一場雨,你在擔心什麼呢?擔心被我這個帝國人猜中聯邦的醜陋行為,所以讓你變得丟臉?」

    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熊臨泉始終還是沒有做出決定,他不是一個在戰場上優柔寡斷的指揮官,只是許樂的說在他看來實在走過於荒謬,基地方面為什麼要對自己這支隊伍發起攻擊?

    山炮的目光在熊臨泉和許樂之間轉移數次,終於忍不住拿起頭盔,通過戰地步兵系統,向樓外的觀察哨說道:「猴子,不要節約能量,加大濾波探測範圍,盯著西南17.556扇區天空,注意異動。」

    熊臨泉默認了他的行為。

    山炮望著許樂解釋道:「樹洞上是個猴子。」

    「早就猜到是他,戰術動作還是那麼糙。」許樂笑著說道:「樹皮上那麼大兩個腳印,大概只有瞎子才看不到。」

    通話系統沒有關閉,幾秒鐘後,響起樹居中那名七組隊員難堪惱火的聲音:「頭兒,你可不能在背後說人壞話,剛才猴子我可是沒開槍的。」

    許樂笑了笑,眉頭忽然皺起,左手下意識裡捂在了耳朵上。

    先前確認這片區域能夠通訊時,他就啟動了行軍背包裡的設備,受損嚴重的設備,這時候終於和大氣層外的飛船聯繫上了。

    聽著耳膜中響起的嘶嘶噪音和斷續的幾個關鍵詞,許樂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嚴峻,望著熊臨泉說道:「必須撒了,有戰機正在高速逼近這裡,比剛才計算的速度更快,看來某些人比想像中更渴切。」

    房間內眾人驚愕望向他。

    許樂補充道:「是鷂子。」

    鷂式近空戰機,聯邦最強大犀利的對地攻擊手段之一,房間裡的聯邦軍人,都是身經百戰,在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狠角色,當然清楚這種戰機根本不可能在這種地貌降落,更不可能帶這麼多人撒離。

    陰暗角落裡再次爆出誇張的笑聲,一直沉默的東方玉困難抬臂抹著眼淚,罵著眾人:「居然相信一個帝國皇族,你們真他媽的是瘋了。」

    樓外樹屋處忽然響起隊員猴子震驚的大喊聲:「真是鷂子,灰鷂!」

    房間內的氣氛驟然緊張,東方玉怔了怔後,惱怒吼道:「天上那麼多帝國戰機,這他媽的是空戰,你們瞎緊張個屁。」

    熊臨泉冷冷回頭望著他,說道:「按照兩天來的觀察規律,這片空域裡的空戰已經結束。」

    「那些人連古鐘號都敢炸。」許樂說道。

    「撒。」熊臨泉了命令。

    「老子不撒!」東方玉咆哮道:「老子不相信會有人對自己動手,你們這群瘋子!蠢貨!」

    許樂喝道:「你們陰老白那次呢!」

    東方玉沉默。

    熊臨泉提起擔架一角,許樂揮手示意保羅跟在自己身後,提起擔架另一角,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座小院,進入風雨之中。

    數分鐘後,一架灰色的聯邦鷂式戰機呼嘯破云而至,伴著清晰的導彈發射聲,那座小院變成了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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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零七章 異域孤軍(上)

    灰sè的流線型聯邦戰機,呼嘯駛過小院上方空域,撕破無數雨絲,在高空完成一個瀟灑的翻滾動作,高速飛離,就像一隻灰鷂撕雲而去。

    因為深入西南戰區雙方交織地帶,灰鷂戰機一去而不復回,沒有進行例行的戰果確認,事實上翼下六枚對地導彈全部射中那片小院,還有什麼需要確認的呢?

    正在被雨珠滋潤的菜葉瞬間乾枯然後灰飛煙滅,小樓傾覆旋即又被炸成無數片呼嘯的碎礫,外圍那圈紅色的磚牆更是被爆炸巨大的威力震倒在濕軟的泥地上,軟綿綿有如浸過水的餅乾塊,印證先前那次襲擊的恐怖效果,數百平方米的範圍內,大概連地底的田鼠都全部死光了。

    小院側後方數百米外的茂密山林中,眾人匍匐在濕漉的青丘後方,瞪圓了眼睛看著燃燒中的小院廢墟,感受著隔著如此之遠依然灼燙的撲面熱氣流,不由面色劇變,集體沉默無語很長時間。

    不知道是誰打破了此時的窒息氣氛,喃喃說道:「混著兩顆石墨纖維束燃燒彈,真他媽的狠啊。」

    人群後方的擔架上,東方玉右手摁著泥水下的土壤,勉強撐起身體,眼神變得有些空洞,卻依然艱難低聲罵道:「別相信那個帝國人的,這肯定是誤炸,對,肯定是誤炸。」

    除了保羅和另外那名帝國俘虜交換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之外,心神依舊處於強烈震撼中的聯邦軍人們,沒有誰理會東方玉,也沒有誰還有心情和他去爭辯什麼,事實勝於雄辯,冰冷的事實勝於任何信任。

    許樂摘下臉上貼著的那片樹葉,墨眉微微皺起,發現行軍背包裡的裝備沒有響應,意味著和大氣層外飛船的聯繫再次中斷。

    熊臨泉默默望著在大雨中依然猙獰吐舌的火焰,對趴在身旁的珠兒說道:「看一下信號強度,連續時長超過預定值後,重新聯通先前的通訊頻道,告訴基地方面,我們遇到一架聯邦灰鷂戰機襲擊,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

    珠兒驚訝看著他,發現熊臨泉不是在說氣話,下意識裡向許樂望去,發現頭兒一直保持著沉默,不由惱火地揉了揉滿頭捲髮,按照他的吩咐,開始通過濾波設備尋找信號通道。

    熊臨泉面無表情向隊員們解釋道,同時也是解釋給許樂聽:「那是我們自己的部隊,我們必須進行最後的確認。」

    「通了,但是……」

    珠兒摘下厚緣耳機,帶著一絲悲憤的味道,望向熊臨泉和許樂,說道:「沒有回音,基地的那個頻段已經進入靜默狀態。」

    應該負責接應或者說營救自己的基地通訊,在此時進入詭異的靜默狀態,山林青丘後的人們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彷彿被通訊系統裡的沉默所感染,雨中伏在地面上的眾人也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東方玉也終於緩緩閉上了自己的嘴。

    許樂眯著眼睛,望著雨中田野中的動靜,從濕地上爬了起來,深呼吸三次,眉頭緊緊擰在一處喃喃說道:「我嘀你他嘀個爛嘀。」

    七組前隊員猴子一直負責樹屋裡的監視哨,他最後離開小院,被那架戰機震懾之餘,他一直注意著許樂,聽到這句話後,他對身旁那名士兵低聲解釋道:「頭兒平時不怎麼愛說髒話,但有時候又忍不住,所以喜歡搞這種每動消音,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靠你他媽個爛B。」

    那名剛剛加入NTR半年的戰士愕然說道:「這可真夠髒的。」

    「所以得消音不是?話說咱老七組也曾經有這種習慣,這兩年是沒人用了,但現在頭兒不是回來了嗎?估計又得重新揀起來,我看你平時挺老實本分的,以後這方面要注意學習,才能不落後。」

    綽號猴子的七組隊員叫今如瑟,臨海州,父母都是大學城裡的有力人士,家學淵源門風雅刮,然而在前線跟著七組混了多年,早已變成一個滿口花樣髒話的粗魯漢子。

    和今如瑟一樣,像珠兒山炮這些七組老隊員,雖然憤怒悲哀於聯邦軍方居然不止放棄自己,還要謀殺自己,但他們心情並不緊張,更不絕望,七組傳統向來就是允許憤怒不允許絕望,更何況現在他們重新迎回了自己的頭兒,再怎樣風雨交加的前路也敢去闖一闖!

    就在今如瑟向那名後來者翻譯自己頭兒的髒話時,熊臨泉提著重槍站起身來,沉聲說道:「斷絕所有通信頻道,摘下你們的敵我辯識器。」

    所有人都毫不猶豫摘下腰帶裡的金屬扣,乾脆至極的破壞掉,擔架上的東方玉沉默片刻,顫著手摸出擔架夾層裡的辯識器,扔了出去。

    一隻堅硬的軍靴狠狠碾碎代表聯邦軍人身份的金屬片。

    熊臨泉緩緩收回右腳,任由雨水擊打著自只面無表情的臉頰,看著眾人沉聲說道:「從現在起,我們將是一支真正的孤軍。」

    「我們將沒有基地,沒有後方,獨自在異域戰鬥,所有人都將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再也沒有什麼任務,唯一的任務就是活下去。」

    「我們必須活下去,活著回到基地,不,活著回到聯邦,把這件很扯蛋的事情捅出來,把那些命令戰機轟炸我們的大人物屁眼捅出血來,再順便扯下他們的鳥蛋,這就是我的命令。」

    雨中的戰士們站的筆直,無論是前七組的隊員還是NTR的老兵,他們面無表情,沉默堅毅,沒有任何熱血的宣誓,卻充滿了堅強的意志,甚至就連保羅和另外那名帝國俘虜,都能感受到風雨中的某種熱度。

    許樂倚著一棵青樹,望著雨中熊臨泉魁梧的身影,不由露出一絲感慨笑容,當年魯莽好鬥的下屬現在已經成長為一名優秀的指揮官,然而他卻不得不打斷對方極漂亮的戰鬥動員,說道:

    「聯邦後續反應沒有那麼快,第二波襲擊應該不會馬上到來,但我想先前的爆炸動靜不小,應該有帝國部隊會過來看,所以快走吧。」

    熊臨泉回頭看著他,沉默片刻後,忽然問道:「頭兒,我們往哪兒走?」

    終於從他口裡聽到那個久違的稱呼,許樂出現片刻失神,笑著撓撓濕漉的頭髮,輕聲回答道:「如果你們不怕被我們賣了,那麼我建議先往帝國人最多的地方走一段路。」

    雨中的戰士們都笑了起來。

    ……

    ……

    傍晚時分,這支由六名輕傷員、一名擔架上的重傷員、五個健康聯邦士兵、兩名帝國俘虜和某個帝國皇子組成的孤軍,在黯淡暮色和雨水的掩護下,悄無聲息來到一處廢棄的石墨礦道。

    對於這種廢棄礦坑許樂非常熟悉,並且非常擅於利用這種地貌作戰,於是簡單商議之後,隊伍選擇這裡做為臨時營地過夜。

    在側後方的山谷安排了一個觀察哨,許樂提著那把改裝槍警惕地巡視了一週,確認營地處於暫時安全,才稍稍放鬆了一些,回到幽焦的坑道中,終於有機會和保羅說話。

    久別重逢的喜悅以及保羅對他身份的疑惑震驚,不需要過多的描述,許樂也沒有告訴他蘇珊大媽病重的壞消息,只是微笑安慰小夥子,自己一定會讓他活著離開這顆噬人的恐怖星球。

    保羅被俘虜了兩個月,身體有些虛弱,在興奮緊張迷惘的情緒中漸漸沉沉睡去,許樂靜靜看著他那張依然青稚的面容,替他拉好睡袋的拉鏈,走了出去。

    整整下了一天的雨,天上的云層還是如鉛云般厚重,不知道多少電子紊流在那些云層間翻滾掙扎,地平線處的明亮圓月只出來了極短的時間,便被瞬間吞沒,礦坑進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熊臨泉摸了過來,取出一根香煙撕成兩半,一半遞給許樂,一半塞進自己嘴裡,混著唾沫開始生嚼。

    「我現在煙癮沒以前大了,大概是很久沒有上戰場的關係。」許樂用指腹輕輕著煙絲,微笑說道:「也不知道老白戒煙成了沒有。」

    「他小孩兒應該快三歲了,聽說是個閨女。」熊臨泉說道。

    「閨女好,像他那麼秀氣,長大後肯定受歡迎。」許樂微微停頓,忽然開口問道:「咱們還剩下多少人?」

    熊臨泉沉默了很長時間,回答道:「三十七個。」

    許樂看著遠方夜穹下偶爾亮起的炮火,皺著眉頭說道:「當年上5460,咱們一共有一百三十七個人,現在就只剩下了一個零頭?」

    「我說的是還在部隊的人,頭兒你……跑了之後,有些傢伙像老白那樣選擇了退伍,劉佼兩年前退了,現在在首都開出租車,收入不錯,就是聽他說陰雨天的時候總會腹絞痛,方向盤都拿不穩。」

    「你還記得他當年肚子上開的那道口子吧?他在信裡總抱怨是那次受傷留下的後遺症,我就鬧不明白了,肚子裡又沒關節,難道還能得風濕關節胃?我靠。」

    熊臨泉笑著罵道,呸的一聲吐出嘴裡的煙草唾沫。

    許樂眯著眼睛感慨道:「退伍也挺好,至少還活著。」

    熊臨泉只說有人退伍,卻不肯說多少人退伍,他就明白了是什麼意思——當年七組裡的那些傢伙,有很多人因為這場戰爭而永遠離開。

    他把煙絲塞進嘴裡,緩緩咀嚼,覺得越來越苦,越來越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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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2 21:28: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零八章 異域孤軍(中)

     死亡才是戰爭中永恆的主旋律,中彈時的慘嚎、發現自己殘疾時的哭泣是背景音,至於犧牲奉獻之類的詞彙,只是些很不起眼的旁註。

  通過熊臨泉的講述,許樂知道了這幾年戰事中的那些離去,更令人感到寒冷的是,這次西南礦區血戰,十七師NTR部隊裡的二十幾名前七組成員,現在還活著的已經不足十人。

  「為什麼把你們調NTR?」許樂吐掉口裡的濕煙草,皺著眉頭問道:「你已經升職為中校,至少能說明這三年裡你沒有違反過軍紀,你說老顧自甘墮落去了炊事班,那更沒有理由讓他進送死隊。」

  「戰前參謀部的臨時調令。上層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了我們這些七組舊人,一紙令下,把所有人全部趕進了NTR,赫雷帶著花小司去基地鬧過一次,沒起到任何作用。我們都知道這件事情肯定有問題。」

  想起白天雨空中的那架灰鷂戰機,熊臨泉的臉色很難看,繼續沉聲說道:「只不過怎麼也沒有想到,僅僅這樣他們還覺得不夠,居然想要直接殺死我們。」

  「肯定某些環節出了問題。」許樂眯著眼睛,看著廢礦那邊,在微弱炮火背景下時隱時現的起重架,聲音微寒說道:「但不管走出了什麼問題,聯邦軍方把你們調進NTR,這件事情就不可原諒。」

  「如果是軍方最高層的意思,那他們根本不需要我們的原諒,因為沒有誰能拿他們有辦法,包括頭兒你在內。你現在是帝國人,而不是聯邦英雄,不是軍神大人親自挑選的接班人,十七師注定的師長。」

  熊臨泉看著許樂沉默片割後,淡淡轉了話題,說道:「按照你的要求,我安撫了一下那個帝國俘虜,我答應他進入安全區域後就放他離開。」

  微一停頓後,他自嘲說道:「不過我的帝國話很糟糕,也不知道他聽懂沒有……另外我想起來保羅是誰了,上次你從帝國回來後講過兩次,也許他和那個帝國大嬸真是好人,但一想到那個傢伙在戰場上可能打殺過自己的戰友,我這心裡就覺得非常不給勁兒。」


  關於聯邦軍方上層的感慨,以及關於陣營變化的感慨,很簡單的到此為止,熊臨泉開始認真地向許樂匯報部隊現在面臨的情報,商議接下來應該怎樣去做。

  這就是真正的軍人,無論在戰場上遇到怎樣的突發狀況,哪怕是最醜陋骯髒噁心無恥的事情,他們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接受現實,習慣現實,然後對抗現實,直到最後戰勝現實。

  「按照即定路程,十幾個小時之後,我們就能抵達西南戰區最外緣的地帶,那裡沒有頭頂鉛云和高密度電子紊流的保護,大氣層外的信號中繼站,還有聯邦的軍事衛星,可以很輕易地捕捉到我們的行璐,然後完成致命的定位襲擊,這是我現在最大的擔心。


  許樂皺著眉頭沉默片刻,說道:「留在西南戰區,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碰上遠比我們強大的部隊,同樣危險。還是先出去再說,如果到時候憲章光輝灑下來,我來想辦法處理。」

  在聯邦人的心目中,沒有誰能對抗憲章光輝,哪怕是在光輝黯淡不全的帝國星域之內,但聽到許樂的話,熊臨泉卻沒有任何震驚的情緒反應。

  風雨之後,這位魁梧漢子從內心接受了頭兒的回歸,那麼便很理所當然地回到當年心境中,堅定地認為頭兒無所不能。

 廢棄石墨礦坑裡在點煙,隱隱透出輕微的紅光,熊臨泉皺著眉頭,掀起深色遮光簾向前看了一眼,令人意外地沒有低聲訓斥,相反掀簾的左手有些僵硬。

  許樂順著縫隙向坑道里看了一眼,於火光照亮坑壁極短的一瞬間,看見是擔架上的東方玉嘴裡的煙卷正在緩慢燃燒,中年軍官鬢角的白髮糾結在一處,露出那隻殘破嚴重的耳朵。

  「披放棄被欺騙被追殺,我們這些七組的人以前見過太多聯邦的黑暗面,可以平靜些,但東方玉不一樣,他從軍校出來後就一直跟著杜少卿,滿腦門子的忠貞不二,現在他的心情應該很不好受。」

  熊臨泉放下厚重的遮光簾,對許樂低聲說道:「你應該還記得,他的耳朵是被老白生生用刀子削廢的,落了殘疾,不大聽得進人話,而且在NTR這種深淵部隊裡呆了整整三年,心態難免有些畸形,你不要太在意白天他的態度。」

  「我沒想到你會替東方說話,你知道我對鐵七師的這些複姓變態,向來沒有什麼好感。」

  許樂蹙著眉頭,望向熊臨泉沉聲說道:「他耳朵被老白廢掉,是理所當然應該付的代價。我可不會因為這個就忘記他在黃厄星上幹的好事。我們七組就一對雙胞胎兄弟,解斯當年死在3320那條破溪邊,解文可以說是死在這個傢伙手裡。」

  熊臨泉沉默很長時間,撫摩了一下頭上淺平的刺發,說道:「要在前線這種鬼地方活下去,精神正常地活下去,必須忘記太多死亡的畫面,這次部隊在西南戰區死了這麼多兄弟,猴子他們看到你還能笑的那麼開心,就是這樣。」

  他望向許樂,說道:「我不是想替東方辯護什麼,只是覺得這個傢伙過的確實挺慘,我們在NTR呆了不到三個月,就已經快要發瘋,他在這裡呆了整整三年。」

  許樂輕挪右腳,緩慢踩著一顆石頭,沉默片刻後說道:「也對,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
……

  凌晨三點半,在離開廢棄石墨礦營地之前,這支孤單的聯邦小隊召開了一次戰前會議,所有人都清楚當前的危險局面,所以這次會議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統一思想或者走動員,只是要簡單地商議出一個結果:大家該往何處去。

  聯邦軍方上層因為某些原因要消滅他們,那麼現在便有一個悲哀而悲憤的事實,帝國部隊佔據優勢的區域,對他們這些聯邦軍人來說,反而更加安全。

  但是他們不可能永遠在帝國控制區裡並蕩,給養彈藥面臨考驗之外,還隨時可能被帝國大部隊包圍殲滅。

  「孤軍作戰這種畫面很悲壯很有力量,但悲壯這種事情最後總是悲劇結尾,能避免還是避免一下的好。」

   許樂放下手中的軍糧罐頭,遞給身邊的山炮,看著坑道內的眾人笑著說道:「我建議繞過平梁山一帶,擺脫軍方上層跟蹤之後,主動並且迅速地向聯邦地面部隊靠攏。沒有什麼陰謀能夠讓墨花星上逾百萬聯邦部隊隨著一起行動,只要我們不被當場擊斃,那就有機會說明事情的真相。」

 「關鍵是哪支地面部隊值得信任,如果我們就這樣靠過去,然後發現那支地面部隊是胡鏈的嫡系,正在四處追殺我們,那就等於是把蛋白肉送到孤兒的嘴邊,死的不要太難看。」

  坑道里的人們藉著昏暗的光線,盯著電子軍事地圖,開始認真地思考突圍方向,他們在費熱市裡潛伏了兩個月,手中沒有任何情報,根本不知道該怎樣選擇。

  「西南戰事打響起,十一師機動到平梁山北麓一帶,根據兩個月來推兵計算,這個師現在已經駐紮在這裡。」

  安靜的坑道里忽然響起一個冷漠卻又疲憊的聲音,角落裡的擔架上,東方玉艱難地撐起半個身體,面無表情指著地圖上一隅,說道:「我們應該馬上向那邊靠攏。」

  「為什麼?」有人問道。

  「十一師和第三師走進攻西南戰區的主力部隊,是師長的嫡系,就算胡鏈能指揮動他們,也肯定不敢命令這兩個師對我們格殺勿論,再說了,我和那兩個師長以前關係不錯。」

      東方玉冷淡解釋道:「第三師的主攻範圍在西北盆地,離我們這裡太遠,所以我們只有選擇向十一師靠攏。」

  山炮看著他冷笑說道:「清醒一些吧,就算你和那兩個師長以前有故交,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現在對方是聯邦主力師師長,你只是個像我們一樣在NTR部隊裡數著日子過的可憐傢伙,誰還記得你。」

  東方玉憔悴的臉頰驟然通紅,他冷冷瞪著山炮,想要呵斥幾句,但不知道為什麼只是閉上了嘴,再也不肯說話。

  「我贊同東方的意見,用最快的速度向十一師靠攏。」

  就在這個時候,出乎所有人意料,許樂表示了自己的贊同,他望向東方玉,說道;「我不是看好你和十一師師長之間的交情,關鍵是我相信杜少卿帶出來的部隊和軍官,不會個個都像曾經的你那麼操蛋。」

  東方玉微微皺眉望向他,很罕見的沒有出言反諷回去。

……
……

  平粱山並不高險,但因為所有的公路早在戰爭中被摧毀,加上一場突然其來的大霧,頓時顯得格外崎嶇難行。

  不過這對於他們來說絕對是件好事,藉著濃霧的掩護,隊伍悄無聲息地穿過兩道殘存的帝國火力封鎖線,在傍晚時分,艱難地抵達了平梁山北麓一處隱蔽的山谷外。

  熊臨泉緩緩入下手中的望遠鏡,看著山谷裡的霧氣,難以掩飾臉上的失望表情,自嘲說道:「這幫傢伙跑哪兒去了,難道是被這場怪霧給吞了?」

  他們抱著希望來到推演中十一師駐防區域,然而不知道多少天前,那支杜少卿的嫡系部隊已經離開了平梁山北麓,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裡。

  許樂帶著幾名隊員潛入山谷去尋找十一師可能殘留的給養,然而當他們回來時,除了一台報廢的通訊台,就連聯邦軍方標準口徑的子彈,都沒能撿到兩顆。

  在一處陰森山洞內暫時休息,失望和疲憊讓隊員們沒有精神說話,只有熊臨泉和東方玉注意到,許樂抱著那台報廢的通訊台,在洞口不停鼓搗著什麼。

  「電子屏蔽偽溢碼還能用半小時,自啟芯片釋放的是十一師信息片段,不用擔心基地發現我們的存在,這是一個好機會,至少可以聽一下,聯邦部隊現在給我們安了什麼罪名。」

  一名NTR戰士,看著許樂抱進來的通訊台,盯著上面那兩塊裸露金屬殘骸的彈洞,吃驚說道:「這東西還能修好?」

  「當年咱們七組上前線,永遠都是消耗最少的隊伍,為什麼?因為咱們頭兒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收破爛修破爛。」

  山炮坐在他身邊叼著煙嘲笑道:「區區一個通訊台算什麼?剛才你要在山谷裡揀兩台報廢機甲,頭兒都能給你湊個好機甲,哪怕不能做戰,至少也能跑的屁顛屁顛的。」

  「這算是在誇獎還是嘲笑?」

  許樂用手指靈巧地將兩根裸線繞了個並聯迴旋,說道:「不過路上如果有機會,你們可以留意一下報廢機甲。」

  通過這台破爛通訊台,自昨日通訊靜默之後,山洞裡的人們終於第一次聽到了聯邦軍方上層的聲音,然後沉默。

  在聯邦基地發往前線各部隊的秘密電文中,他們這支NTR部隊被確認和帝國人勾結,叛變聯邦,要求各師一旦發現他們的蹤跡,即刻消滅。

  熊臨泉重重一拍山洞濕漉的牆壁,憤怒說道:「居然指控我們叛變!那些人還要不要臉!」

  東方玉沉默片刻後,忽然自嘲地笑了起來:「實在是太他媽有意思了,基地也沒說錯,指控我們叛變也有道理。」

  他指著許樂說道:「這不就是一個帝國人?只不過你們還沒有來得及和他勾結,然後把聯邦給賣掉。」

  東方玉的語氣很荒謬,但很難聽出究竟是反話,還是精神受了衝擊之後的瘋語,隊員們沒有誰有心情和他吵架,向十一師靠攏是最保守也是最合理的選擇,現在這條道路斷了,基地方面的命令又將他們帶入更加致命的境地。

  現在沒有人知道該往何處去,絕望的末路情緒就像是此刻西南戰區空中瀰漫的詭異濃霧一樣,遮住所有前路。

  突如其來,平梁山北麓的濃霧忽然散開,就連天空中的厚云都神奇的張開一道口子,陽光清麗灑下。

  山腰間一陣急促彈雨射來!

  「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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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零九章 異域孤軍(再中)


    重型機砲彈頭轟擊在岩石上的聲音,並不是那種噼噼啪啪雨點的脆響,而更像是水珠落入滾燙灰堆裡發出的噗噗悶響,隨著噗噗響聲,熱度迅速度被吸收,然後水意蒸發,生命流逝,如此時洞口不停飛濺崩落的石礫。

    山腰處的重火力點距離洞口不足六百米,密織如雨的彈片恐怖地封鎖住人們的前路,在漫天煙塵與死亡悶響間,洞中的隊員們甚至無對敵人進行有效觀察。

    被敵人直接把營地變成死地,就這樣悽慘丟臉的死去,身經百戰的七組不可能犯這種錯誤,承擔聯邦精銳師最險惡任務的NTR部隊也不會犯這種錯誤,他們選擇山洞做為營地,自然做好了相關的預備工作。

    熊臨泉等隊員藏在岩石後,戴上防彈頭盔,在煙塵彈雨中沉默而耐心地等待,幾秒鐘後,戰地步兵指揮系統裡,響起了聲音:「612米,22.56,下沉21.3度角方向,重火力,整編營,逼近,無機甲。」

    片刻後,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帝國人。」

    猴子今如瑟此時在洞外一株闊葉樹上,做為觀察哨,他負責監控這片山林動靜,替洞中戰友提前預知危險,結果卻沒能發現敵人藉著濃霧悄無聲息摸了過來,這讓他的情緒變得有些糟糕,聲音有些微微顫抖,好在依舊冷靜清晰,簡單的幾個關鍵詞,很好地總結了當前戰情。

    至於最後那個帝國人,他說的尤其彆扭,在以往多年的戰鬥中他從來沒有進行過這種匯報,因為敵人肯定就是帝國人,然而現在這支孤軍戰鬥的敵人,有可能是聯邦同胞。

    聽清楚了山腰處那台致命的重火力方位,山炮扯過行軍背囊,以最快的速度扛起平射步兵細管炮,根本未加瞄準,直接對著洞口處崩落的岩礫煙塵轟了過去。

    在帝國重型機炮的壓制下,他根本沒有辦探出洞口進行精確轟擊,猴子給出精確方位,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任何意義。

    細長的蓮式速爆彈,從他肩頭單兵炮管裡呼嘯高速射出,拖著約半米長的熾白焰尾,瞬間穿透洞口,向山林間射去,看似毫無目標,隨時可能斜斜向上,沖上雲霄徒勞消失不見。

    然而就在山炮完成這次無目的轟擊幾乎同時,藏身在闊葉樹中的猴子迅速按下了單兵頭盔裡旁的按鈕,通過透明光幕上的矩陣回套光學瞄準系統,死死盯住六百米外正在不停肆虐的那台帝國重型機炮。

    細長的蓮式速爆彈接收到了林間傳出的數據信號,尾巴發出一聲微弱的輕嘀,約手掌寬的調姿附翼高速顫動,瞬間完成目標鎖定,拖著恐怖的焰尾,直接轟向了山腰某處。

    轟的一聲悶響,山腰間發生一次劇烈爆炸,那台重型陷地機炮頓時啞火,十餘名帝人四散倒地,不知生死。

    熊臨泉第一個跳了起來,衝出洞口伏在一塊硬石後,端起那把沉重的連射步槍,向山林裡那些身影摳動扳機。

    其餘的隊員也隨之迅猛撲出,各自散開選擇射擊方位,開始反擊,許樂和保羅抬著擔架上的東方玉隨後跟出,那個帝國俘虜則是狼狽地跟在最後。

    眾人選擇的時間非常精確,彼此之間的配合也極為熟練,無論是珠兒這些前七組隊員,還是那些NTR軍人,在這看似簡單的出洞反擊過程中,都表現出了極為優秀的軍事素質。

    山下的帝國部隊已經逼近了足夠距離,開始了更加兇猛的火力壓制,數十枝槍管噴吐著彈火,紛飛的彈雨,把山林樹葉切削成無數道淒涼的碎片。

    猴子像道靈動的影子般從溜下闊葉樹,就在他腳剛剛沾地時,身後的闊葉樹便被一蓬暴射直接割成了兩截,他顧不得後怕,對分散在樹林四周的隊員們大聲示警道:「有裝甲車進了山谷,當心他們的重炮。」

    熊臨泉端槍一個平射將崖下最近的幾個帝國士兵擊倒,在通話系統中命令道:「三角扇面西南向張開注意保持距離」

    隊員們按照部署且戰且退,卻始終無擺脫山下帝國部隊的密射區域,偶爾有悶哼之聲響起,局面異常被動。

    熊臨泉推算對方的兵力配置,總覺得有些不對,山下的火力太猛,他眉頭緊鎖,通過系統警告眾人:「敵人不是普通的一個營,對方有資格呼叫空中支援,猴子注意觀察空域裡的動靜,再他媽的漏了老子斃了你」

    在戰鬥慘烈的西南戰區穿行,他們這支孤軍早就有思想準備,詭異的濃霧和高強度的電子屏蔽,縱然可以幫助他們掩藏行蹤,卻也意味著他們可能隨時隨地、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情況下遭遇敵人。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差,逃亡路上打響的第一場戰鬥,便要面臨火力如此強大的帝國部隊。

    ……

    ……

    帝國部隊出現在平梁山北簏,其實並不是意外,此時正在攻擊孤軍的這支部隊,是隸屬帝國某精銳大隊的前鋒營、

    該精銳大隊奉殿下軍令增援西南戰區,意圖強襲聯邦二軍區第十一裝甲師。然而在近一個月的時間內,他們始終只能遠遠看著十一裝甲師的影子,卻無靠近,只能眼睜睜看著十一裝甲師縱橫在殘破的帝國防線之上,卻無趕去支援,甚至有兩次陷些被對方設伏擊潰

    聯邦十一師是杜少卿的嫡系部隊,稟承了那位聯邦名將的戰鬥作風,冷厲精確又不拘常規,如風雷一般戰且誘之,直接把這支帝國整編大隊拖到快要殘廢的地步。

    該帝國整編大隊現在全體處於躁狂崩潰的邊緣,今日他們的前鋒營好不容易捕捉到十一師留下來的痕跡,毅然決然殺入山地,不顧兵力弱小也要與對方決一死戰,誰知道對方又無比令人憤怒地溜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發現了山洞裡的聯邦NTR小隊。可以想像該前鋒營會用多少子彈才能渲洩出心中的怒火。

    ……

    ……

    平梁山西南山坳某處隱蔽的山岩下,許樂眯著眼睛看著鉛灰色的云層,還有遠方那處罕見的碧藍天空,默默計算著帝國方面的空中支援大概什麼時候會過來。

    他手中握著的那把改裝步槍,在戰鬥中一次都沒有響過,他只是掩護著擔架上的東方玉,還有抬擔架的保羅和另外一名帝國人,選擇最合理的路徑,跟著隊伍後撤,所以也沒有引起帝國部隊的注意,反而比較安全。

    茂密的山林裡不時響起急促的槍聲,蒙著無數層細灰的樹葉隨著子彈淒嘯不停顫抖,受傷後的慘嚎和重物墮地的聲音顯格里格外清晰刺耳。

    半蹲在擔架一頭的保羅死死盯著林中的戰鬥畫面,聽著戰友死去前的呼喊,聽著熟悉的家鄉語語,青稚的臉上出現劇烈的掙扎,他的眼圈越來越紅,忍不住看了許樂一眼,心想這裡只有擔架上一個聯邦軍官,還受了重傷,只要制服他,就能解決一切。

    在戰鬥中許樂一直沒有看他,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彷彿感受到保羅投來的熾烈目光,很直接地搖了搖頭。

    保羅怔了怔,掙紮了很長時間,終究還是放棄了自己的想,失望地狠狠咬牙,重新蹲了回去。

    負責抬擔架的另一名帝國俘虜已經人至中年,灰棕色的頭髮顯得有些髒,他和保羅一樣感受到了機會的來臨,忍不住緊張地舔了舔嘴唇,然後悄悄把手向擔架伸了過去。

    照顧那名重傷聯邦軍官兩個月的時間,這名帝國俘虜早就發現,聯邦軍官在擔架夾層裡藏了一把手槍,他相信只要自己摸到那把手槍,絕對可以控制住場間的局勢。

    然後他想命令那個奇怪的小眼睛男人投降,這樣大家就能回到帝國部隊,甚至還會立下一個大大的軍,那麼以後自己的子孫後代再也不用去服侍那些該死的貴族老爺了。

    就在他的手距離擔架還有十幾釐米的時候,一直扶著石頭觀察戰場情況的許樂忽然轉身,端起手中的步槍對準了他的眉心,沉默無語。

    帝國俘虜絕望地看著黑洞洞的槍管,似哭似笑般咧了咧嘴,慢慢縮回了手,坐回了地面,低聲悲傷地咕噥了幾句什麼。

    擔架上先前一直看似昏昏沉沉的東方玉,忽然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右手緩緩伸出防水軍布,握著那把手槍。

    他靜靜看著許樂手中的步槍,眼中的情緒有些複雜難明,忽然用沙啞虛弱的聲音問道:「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對面的帝國部隊,你是帝國皇族?還有誰他媽的敢對你開槍?」

    許樂自嘲笑道:「沒有人會相信,就算我有身份認證,打紅了眼誰還顧得上這些,在戰場上我很難讓帝國方面相信我是帝國人,就好像我也沒辦讓聯邦相信我是聯邦人。」

    「所以你在戰鬥中不開一槍。」東方玉若有所悟看著他的臉,啞聲說道:「然後又會阻止你的老鄉搶我的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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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一十章 異域孤軍(再三中)

    聽到這番話,許樂沒有說什麼,他回頭望向林間激烈的戰局,仔細聽著步兵指揮系統裡反饋的信息,然後眉頭微蹙仰臉看了一眼天空,感受著那些霧氣小滴正在重新凝聚。

    平粱山麓上方的鉛云低垂依舊,遠處那道湛藍的裂口正在緩慢的閉攏,藉著那抹清麗的餘暉,隱約能夠看見幾個小黑點,因為距離太過遙遠的關係,即便以他驚人的敏銳目光,依然無看清楚那些黑點究竟是什麼。

    但可以猜到。

    岩石後簌簌作響,猴子一路碾壓野草衝了下來,俯在他身旁喘著粗氣說道:「頭兒,監測大氣層裡異樣波動,有可能是帝國人派戰機過來了。」

    要超在帝國戰機飛抵之前撤離,首先必須壓制住帝國部隊,然而單單靠他們這十幾把槍械,很難完成如此艱難的任務。

    許樂沒有說什麼,左腳在石塊上輕輕一蹬,整個人變成一道殘影斜斜衝進了山林,他沒有向火力最密集的地方跑去,而是刻意選擇拉遠與戰場的距離。

    憑藉恐怖的速度,他悄無聲息來到千米之外的一處山澗,沒有選擇任何遮蔽物,就這樣簡單站在啪啪作響的水拍白石之旁,雙手平直端起改裝後的槍械,瞄準了遠處山林裡的隱約人影,摳動了扳機。

    戰鬥至今他一槍都沒開過,然而當必須開槍的時候,他也絕對不會有任何猶豫。

    隨著清脆的槍聲響起,山林裡正以幅形狂暴射擊,壓制住熊臨泉等人退路的一台帝國重裝金屬槍炮,驟然啞火!

    山澗水不停落下,拍打著圓潤的石頭,許樂端著的步槍以一種清晰而穩定的節奏開火,不時有帝國士兵捂著大腿倒下,或是慘呼不斷地向後撒去。

    隔著一公里遠的距離進行站姿射擊,還能讓每一顆子彈都造成極有效的弄傷效果,縱使是聯邦帝國最優秀的狙擊手都無做到,尤其令人感到恐怖的是,他在射擊的時候還能夠選擇子彈命中目標時的位置,儘可能避開了致命要害!

    這種射擊方法,早已超出所有軍事教材的想像能力,縱使是當年許樂他自己在戰場上,也絕對無做到這一點,除非當年他拿的是ACW,相對較輕之外,最恐怖的特點就是射矩和精確程度。

    然而隔著如此遠的距離,還能完美發揮這支步槍精確的射擊準度,需要射手擁有難以想像的穩定性和力量,這個世界上除了許樂,應該也只有懷草詩和李封能夠做到。

    借由澗水拍打白石的聲音掩蓋射擊的悶響,這會讓帝國方面判斷他的方位需要更多的時間,他就這樣站在山澗旁,不停地摳動著扳機,掩護著隊伍撒退。

    ……

    ……

    濃霧漸起,鉛云復密,清脆枯燥的槍聲在遠處不停響起,趁著難得的寶貴機會,熊臨泉命令所有隊員迅速集往,然後向平梁山西南方向撒離。

    「我哥還沒回來!他是為了救你們,你們怎麼能丟下他!」

    保羅憤怒地盯著熊臨泉的眼睛,用生澀的聯邦語喊叫道。

    值此危險時刻,熊臨泉沒有時間和他廢話,用眼神示意山炮去抬擔架,伸出右手抓住保羅的腰帶,拎著他向林後跑去,沉聲說道:「你不瞭解你哥,他是最強大的戰士,一個人的時候反而更安全,而且他知道怎麼找到我們。」

    ……

    ……

    潰散集結尋找重逢,無論是在危險的戰場上還是在聯邦的都市中,七組經常重複這樣的過程,他們有自己的秘密痕跡系統,所以半個小時後,當許樂像個鬼魅一般跳下山崖,回到隊伍之中時,除了保羅外沒有幾個人感到吃驚。

    山炮把血跡斑斑的懷錶塞進懷裡,走到他身旁強顏笑道:「頭兒,戰果怎麼樣?這次狙了幾個?」

    許樂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山炮怔了怔,然後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想起來頭兒是帝國人,這時候對自己的同胞開槍,心情肯定非常沉重,自己真是問了一個極惡劣的問題。

    除了後悔,山炮也有些遺憾再也無尋找到從前的感覺。

    當年每逢戰鬥打靶歸來,七組新隊員們總是喜歡圍在許樂身邊,幫他數今天打了多少顆子彈,那麼便有多少個敵人倒下。

    當時計算頭兒的戰績就是這麼簡單。

    大霧重新籠罩山野,這支孤軍沉默地行走在艱難的平梁山脈中,或許是因為疲憊的緣故,再也沒有人開口說話。

    在先前的戰鬥中,尤其是最後帝國先鋒營的那輪重炮攻擊裡,有兩名隊員陣亡,還有那名帝國俘虜。

    隊伍裡沒有人去離開的同伴表示哀悼或悲傷,不是因為他們不在意生死別離,而是因為在戰爭中已經看過太多太多,不是冷漠而麻木,對生死感到了麻木。

    許樂明白這種對所有人生死的淡漠情緒是怎樣的悲哀,於是越發確定所有人都應該生而不應該死,至少不應該因為除了時間之外的任何原因死去。

    回頭望向遠處的濃霧山坳間,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心想當時自己真的應該讓那個帝國人就此離開。

    落rì不甘心地穿透灰黑的云層,灑來幾僂可憐的暮光映在平梁山上,他收回目光,加快腳步跟上隊伍。

    ……

    ……

    連夜爬過平梁山回到南麓,在確定隊伍接下來方向時,隊員們有些猶豫,但集體贊同應該馬上離開。

    無靠近十一師,這場大霧又過於詭異,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像先前那樣突然消失,再在西南戰區這樣穿插下去太過危險,這支人數廖廖的孤軍根本經不起更多的戰鬥減員。

    「去一號營地,老顧還在那裡。」

    「路上太危險。」

    許樂眯眼看著面前那座陡峭的雪峰,想著始終無法聯繫上飛船,輕聲說道:「我們直接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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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16:46: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一十一章 異域孤軍(再四中)

    為什麼要戰鬥,因為敵人就在那裡。

    這是當年七組震撼聯邦的名言,只不過在星云獎上說出這句話的蘭曉龍,如今早已成名就,不在前線。

    為什麼要爬山,因為山就在那裡。

    這是很多冒險者奉為信條的鑲金邊名言,然而熊臨泉等人看著昏暗暮色中那座高不可攀的山峰,看著被鉛云攔腰截斷的險壁,再與許樂那句直接爬上去做比較,胸中完全生不出任何熱血。

    猴子取出戰術手冊,向眾人通報這座山峰的海撥,然後聳著肩膀說道:「這座山峰的上半截全部在紊流雲層上面,天上的軍事衛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地面圖像,如果我們想要偷偷爬過去,那就只能晚上走,而且依然風險極大。」

    海拔數值有些驚人,更何況是摸黑攀爬,那危險程度更大,隊員們望向許樂,雖然沒有直言反對,但眼神裡的猶豫已經表明了各自的態度。

    「我們要爬過這座山峰,當然不是因為它在那裡讓我看著不順眼,非得去踩幾腳。」

    感受到隊伍中瀰漫的沉默緊張猜疑情緒,許樂說了句並不有趣的笑話,指著那座雪峰說道:「是因為除了直接爬過去,我們找不到別的辦,離自然危險越遠的地方,往往容易遇到同類的危險。」

    「三年不見,頭兒你怎麼變成了一個三流哲學家。」

    熊臨泉皺著眉頭說道,然後從行軍背囊裡取出精密地圖,開始試圖尋找到一條相對安全的攀援路線,嘲笑是一回事,執行命令又是另一回事。

    ……

    ……

    這座矗立在墨花星球西南礦區邊緣的險峰沒有名字,海拔高度約六千米的山體間沒有太多綠色植被,只有灰黑色的火山岩,沒有任何礦產,忙於這顆星球上挖掘石墨礦的帝國,數千年來都未曾投予真正的注意。

    隊伍最後選擇的目標是無名峰左側的一處坯口,精確高度為5477米,這條路線相對而言比較安全而且好走。

    山間的氣候有些異常,孤軍艱難地沿崎嶇山路,穿過山腰間的寂謬叢林,終於走出那場詭異的濃霧區,便驟然來到不知多少米厚的鉛雲之中。

    久經戰場的隊員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場慘烈的戰鬥,會把云層都壓迫到如此低的地方。

    如果給許樂一些時間,他大概能夠通過某些模糊計算,把雙方投入的彈藥數量,電磁紊流與這種奇異天象之間構成某種公式。

    然而此時的他正雙手緊緊握著擔架,盯著腳下酸峭的山路,汗珠顆顆滴下,根本沒有精力去做那些無聊的工作。

    如果是養神蓄銳多時,剛剛進入戰場的老七組,用一夜的時間攀過這座山峰,並不是一件難事,然而現在這支隊伍在西南戰區逃亡多日,早已疲憊不堪。

    輕傷員的裝備全部被別的隊員接了過去,負責抬送擔架的保羅和那名帝國俘虜早已力竭,換成了許樂和熊臨泉。

    做為隊伍裡體力最強悍的兩個人,他們的肩上還扛著五六把沉重的槍械,看上去就像兩個備冬的貪心刺蝟,渾身刺上紮著過多的果子。

    隊員們沉默行走在前後不足二十米的距離內,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談笑,節約著所有的體力。

    也沒有人諂媚或心疼地試圖接過許樂和熊臨泉肩上的槍,因為這是在逃亡,這是戰鬥,所有人需要做的事情保持效率。

    山路漸行漸陡,甚至已經完全不能說走路,隊伍只是揀著灰黑色火山岩間能夠落腳的縫隙前行。周邊環境裡的溫度越來越低,越來越沉重的喘息聲在隊員唇前形成濃郁的白霧。

    穿過約七公里的火山岩礫散落區後,隊伍停下來補充一些營養水分,同時恢復一下體力。

    許樂接過水壺抿了兩口,然後遞還給身旁的熊臨泉,通過他頭頂的近距探路燈光,看著越來越薄的霧氣,問道:「還有多久才走出雲層?」

    「快了。」

    熊臨泉抹掉額頭上冰冷的汗水,從行軍背囊中取出自加溫軍毯蓋在身後的擔架上,說道:「問題是按照地圖上的高度落差表,上面的路比現在要陡太多,極有可能最上面還有雪,現在我們還能抬著擔架,呆會兒肯定沒有辦法。」

    「背著走。」

    許樂舔了舔枯乾的嘴唇,亳不猶豫說道:「我們兩個人換,然後你多注意一下隊員的保暖,尤其是那幾個傷號,絕對不能出問題。」

    熊臨泉點點頭,沒有提出任何疑議,雖然背著一名重傷員事爬險峰,肯定會承擔一定程度的風險,但他很習慣按照頭兒的命令做事,而且驕傲於這種信任。

    二人身後的擔架上,東方玉艱難地抬起右臂,扯了扯身上那件正在逐漸升溫的軍毯,聽著這番對話,他似平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認真地咀嚼著糊狀營養膏。

    ……

    ……

    離開灰黑一片的火山岩區,果然再也找不到現成的通道,擅長攀爬的猴子在酸峭的山崖間探路,用臀後繫著的螢光棒標識方位,其餘的隊員小心翼翼跟在他的身後,時刻注意不要一腳踩空,摔進岩旁無盡深遠的黑夜。

    拆除了所有液壓設備的擔架被留在了山崖下,許樂把那些沉重的槍械挪到身前,用行軍帶把東方玉死死綁在身後,跟在保羅的身後,時刻注意他的動作,以免出現意外。

    熊臨泉跟在隊伍的最後方,說道:「再走一百米換人。」

    許樂右手深深鍥進崖縫,悶哼一聲爬了上去,沒有說什麼。

    ……

    ……

    和計算結果相近,在陡峭山崖間攀爬不多時,隊伍便穿過了鉛灰的雲霧區域,來到了晴朗的夜空之下,雖然消耗的時間並不長,但這一段路卻走的格外艱險。

    那輪圓白如乳房的大月亮此刻還在天際線的那頭,被云層掩蓋了大部分豐顏,岩峰之上卻依然明亮,因為還有滿天星光。

    疲憊的隊員們驟然看到面前的岩壁變得亮白一片,下意識裡抬頭望去,只見藍黑色的夜穹裡,點綴著無數顆閃亮的星星,輕柔地眨著眼睛,把銀光送至峰間,鍍在山崖與疲憊旅者們的身上。

    風景很美麗,星光很恬淡,隊員們身體裡的疲憊傷勢,無數場戰鬥所帶來的麻木硝煙氣息,彷彿瞬間被一洗而空。

    他們很願意就這樣看著星光睡去,再也不願抬動灌了鉛般的雙腿,向著更危險的殘雪掛口攀爬,再次回到那片鉛色的厚云之中。

    許樂看著天上的繁星眯了眯眼睛,輕拍身前保羅瘦削的肩頭,示意他繼續前進,舞后低聲命令道:「繼續。」

    此處的山壁漸漸趨緩,隊員們的體力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但他不能允許隊員們停下休息,因為這裡的海拔偏高,溫度太低,一旦停留很容易出問題。

    更危險的是,當星光照亮他們前路的同時,大氣層外的軍事衛星也更容易發現他們。

    「換人。」

    熊臨泉氣喘吁吁地爬了過來,一把抓住許樂的軍靴,說道:「你把配額吃的太多了,總得分我點兒。」

    許樂回頭望著他笑了笑,滿口整齊的牙齒在星光下格外潔白,說道:「等我什麼時候像你這樣喘氣的時候,你再來換。」

    被綁在他背上的東方玉,是此次攀援中最輕鬆的一個人,但峰間的低溫和顛陂還是讓他極為難受,只不過他不想影響整個隊伍的前行,所以一路沉默,甚至就連腹部傷口傳來劇烈撕裂疼痛時,他也只是把眉頭皺的更緊了些,把牙齦間咬出來的血舔的更快了些,不肯發出一聲呻吟。

    然而此時聽到許樂的話,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用唯一可以移動的雙手緊了緊身上的毯子,嘲笑道:「他喜歡裝逼,大熊你就讓他裝下去。」

    許樂沒有理會他,跟著保羅的腳步再次開始艱難的行走,胸前那幾把沉重的槍械,就像是舊式鐘下方的擺墜般,來迴蕩漾,顯得格外有節奏。

    ……

    ……

    經過數小時艱難的攀援,這支被所有人類視為敵人的孤單小隊,終於成地爬上了罕有人跡的無名峰埡口。

    海拔高度5千多米的提口,氧氣密度極低,但依然迎來了一陣壓抑不住的輕聲歡呼。疲憊至極的隊員們,臉上掛著狂肆的笑容,艱難走到懸空崖石之下,根本不顧石礫間的那些冰雪,就這樣四仰八叉的躺了下去。

    有崖石遮蔽,應該不用擔心被天上的軍事衛星發現,所以熊臨泉沒有阻止隊員們狂歡式的癱倒,深深吸了口氣,驅走胸腹間的疲憊,開始給隊員們分配給養藥物。

    許樂把東方玉和那幾把沉重槍械堆放在崖石下方的角落裡,接過熊臨泉遞過來的能量棒,從標識上發現居然是帝國部隊的給養,這才想起他們在西南戰區逃亡了兩個月,當初的給養肯定早就沒了。

    胡亂嚼了兩口能量棒,他走到保羅身旁輕聲說了幾句,然後提起自己的行軍背囊,向懸空崖石外走去。

    正在替猴子更換後背上醫用膠布的熊臨泉,疑惑望向他的背影,不明白他要做什麼,要知道這時停留在明亮星光之下多一秒鐘,便有可能給這支隊伍帶來更多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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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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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18 16:51: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一十二章 異域孤軍(再五中)

    像這支疲憊的孤軍一樣,墨花星球的明月經過艱難的攀爬,也終於突破了厚重鉛雲的封鎖,躍至深藍夜空之中,將四周的星光頓時壓了下去。

    明媚卻依然清冷的月光,從大氣層外斜斜射下,將堆著殘雪碎石的埡口照的清亮一片,更遠處崖外,隱隱可以看到月光混著無數雲霧共舞,化作一幅莫名幽幻的畫面。

    沒有多少人能夠親眼目睹這種罕見的夜月動雲景象,但許樂走出懸空山崖卻不是為了賞景。他踩著陰影走到崖畔便停下腳步,站在黑暗中把行軍背囊扔進月光裡。

    細長而穩定的手指,調適著裝備,認真傾聽耳中傳來的電噪背景音,以固定節奏改變著對空尋址扇面方向,終於他聽到了平時很厭憎現在卻顯得格外好聽的聲音。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聽著耳中菲利浦不停的重複,許樂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低聲喝斥道:「你是復讀機還是又在念詩?」

    「為了讓你想要找到我的時候就能找到我,我不得不一直不停像個白痴那樣重複這句話,已經很辛苦了,至於念詩,如果是念詩的話,我肯定會說,我不在這裡,我在別處。」

    許樂愣了愣後嘲笑道:「剛才又被人嘲笑是三流哲學家,現在才明白原來都是受了你這個四流哲學家的感染。」

    「拜託,你要求一個機械腦袋掌握哲學這種人類的無聊魔遊戲?」

    「廢話少說。」許樂低頭開始收拾行軍背囊,說道:「趕緊派艘飛船下來接我們,一共十四個人,方位你自己計算。」

    在他看來,既然雙方聯繫上了,想要把山峰間這支孤軍接去安全區域,以菲利浦的能力是非常簡單的事情,所以他才有心情,看著崖外的寒冷月光,自己在崖壁陰影之間,和好久不見的菲利浦打趣幾句。

    然而緊接著菲利浦的回答,直接熄滅了他所有的希望。

    ……

    ……

    墨花星球大氣層外,那艘模樣古怪的黑色飛船,此刻正在以極高的速度不規則運行,數千公里之外,有兩艘三翼艦正在試圖尋找什麼。

    黑色飛船深處的中控室內,一根纖細的合金探頭憤怒的高速顫動,菲利浦通過精確的對地通訊道,向著西南黑暗中某處無名峰頂尖聲吼叫道:

    「那片隕石帶又不是我在百慕大的家,哪能永遠藏下去?為了找到你這個無組織無紀律好人精神氾濫的傢伙,怎麼可能不被那些破船發現?」

    「是,它們是破船我是好船,但頂不住別人船多啊!兩邊的艦隊都發現我了,尤其是聯邦那邊的艦隊發了瘋似的到處在找我,我除了像個小偷似的到處躲還能怎麼辦?」

    盤腿坐在圈椅中的鐘煙花,此時正在百無聊賴地吃冰滇淋,時不時看一眼光幕上的後域畫面,確認那兩個像蒼蠅一樣的聯邦憲章三翼艦,有沒有發現自己留下的燼痕。

    對於這種在三年時間內經常上演的場面,清麗的少女沒有任何參與的興趣。她雖然擔心許樂的安全,卻更清楚菲利浦說的是實話,在這幾十個小時時間內,聯邦艦隊忽然加大了對黑暗半球面的巡邏力度,這艘看似無所不能的飛船,有幾次險些被數艘巨艦包圍。

    不知道許樂在通話系統裡說了句什麼,纖細的合金探動顫抖的愈發厲害,就像是一個被傷害了純真感情的孩子般,怒聲說道:

    「我當然有能力空降墨花星,你還不知道小爺我的能耐?只需要擊毀四艘聯邦戰艦,我絕對可以輕鬆地把你們這支破爛部隊接走。」

    菲利浦的聲音在此刻忽然變得嚴肅凝重起來。

    「根據我的計算,至少有23556名聯邦士兵死亡,你確定?」

    控制室內片刻沉默,聽到許樂回答的菲利浦驕傲說道:

    「老娘就知道你這個搖擺不定的偽和平主義者,根本沒有能力和決心下這種決定,如果你是杜少卿,我還用得著猶豫?」

    然後他的聲音再次凝重起來:「給我些時間,我一直在試圖入侵聯邦的空地指揮朕網,只是……聯邦地底下那台冰冷的破電腦,明顯做了很周全的準備,進展很慢。告訴你一個壞消息,那個傢伙進步了很多。」

    ……

    ……

    熊臨泉看著走進崖下的許樂,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異樣,皺眉問道:「怎麼了?剛才聽到你好像在和誰進行通訊。」

    「我有艘飛船在上面,放心,沒出什麼問題。」

    許樂沒有放下手中沉重的行軍背囊,直接對崖壁下所有人說道:「休息好了就趕緊撒,我們必須趕在凌晨之前進入云層。」

    沒有隊員有絲毫猶豫,他們拔掉鼻子裡的製氧管,站起身來開始整理裝備,一直一個人蹲在角落裡的保羅,沉默取下手中的軍毯還給山炮,然後像先前那樣,接過許樂手中的行軍背囊。

    當許樂把幾把沉重槍械掛到頸上,回頭準備去綁東方玉時,卻發現熊臨泉提前把東方玉綁到了背上,而且已經走出去了十幾米遠,隱約聽到東方玉在他寬厚後背上咕噥道:「老子這個廢物居然成了被人搶的寶。」

    許樂笑了笑,從猴子手裡搶過沉重的給養箱,大步趕了上去。

    無名峰依舊屬於平梁山脈,他們越過埡口之後,便等於翻越了整座山脈,來到了南方。

    山峰這邊的地勢明顯平緩很多,雖然兩點間距變得相對遙遠了些,但至少不像先前攀援時那般艱難危險。隊伍從五千多米的海拔重新進入厚重的鉛云之中,並沒有花太長時間。

    夜穹裡的清光再次被雲霧吞噬,四週一片黑暗,只有頭盔上的近距探射光和最前方猴子上懸著的螢光棒照亮腳下的路,在一處稀疏的高山柳林中,隊伍決定暫時整休片刻。

    熊臨泉站在岩坡前,指著面前說道:「順著這個方向繼續往前走三十公里,就能看到一片大湖,繞過那片湖就到了秋葉原,再穿過一片緩山就到了營地,如果老顧沒有出事,現在應該就在那塊營地裡等我們。」

    站在他身旁的許樂,眯著眼睛向無盡的黑夜中望去:「基地不知道營地的具體位置?」

    「這是NTR的習慣,中續營地位置嚴格保密,在任務途中臨時選定,就連師部都不知道營地在哪裡。」

    許樂點點頭,眼睛眯了起來,四周岩崢間的霧氣,實際上就是地面仰視所見的鉛云層,死死遮住所有方向的光線,根本看不到熊臨泉所說的湖和那片秋葉原。

    熊臨泉調出電子地圖,手指輕點說道:「我們會在秋葉原邊上拐個彎。根據參謀部的命令,所有聯邦部隊嚴禁進入秋葉原東面區域。」

    「為什麼?」

    「聽說科學院專家支援組發現秋葉原東邊的石墨礦變異,輻射特別嚴重,人類的身體根本無抵抗這種輻射。」

    「繞行路程會拉長,而且遇到敵人的可能性更大。」許樂看著電子地圖上標註的清晰紅線,皺眉問道:「參謀部的說可不可靠?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地下抵抗組織一直有情報過來,那片高原下方有豐富的石墨礦,但帝國從來沒有進行過開採,可以做為一種證明。」

    許樂沉默片刻後認同這個判斷,他和熊臨泉都沒有注意到,坐在二人身後的東方玉在聽到這段話後,眉頭皺了起來。

    「我還是擔心天上,剛才在云層外行走的時間太長,會不會被基地方面發現。」

    熊臨泉收回電子地圖,望著許樂擔憂說道:「軍事衛星的敏度不高,但憲章局肯定在西南戰區上空灑了無數信號中繼站,那些東西捕捉身份芯片脈衝很有一套。」

    說到這裡,他下意識裡摸了摸後頸,自嘲地笑了起來:「活了快四十歲,沒有幾次會想起自己頸子裡埋著塊芯片,現在才發現原來這玩意兒真的很要命。

    「頭兒,你脖子後面那塊芯片還在嗎?帝國那邊有沒有辦取出來?」

    「帝國如果有這麼先進的技術,這場戰爭根本就打不起來。」

    許樂笑著回答道,沒有就這個問題進行更深入的討論,拍打著熊臨泉的肩膀說道:「不用擔心憲章光輝,繼續走吧,只要不撞見敵人就好。」

    從開始逃亡到現在,隊伍裡沒有任何人發現,許樂的上衣口袋裡有個小儀器一直在發著微弱的藍光,不可見的藍光。

    ……

    ……

    從無名峰埡口一路向下,疲憊的隊伍剛剛離開鉛云,又進入濃郁的大霧之中,這場詭異的大霧在隊員們的心頭籠上了一層不祥的預兆。

    根據聯邦部隊軍事手冊記載,墨花星球尤其是西南礦區,在這個季節從來不會如此出現大,持續如此長的霧霾天氣。

    就在隊伍氣氛被濃霧壓抑至極點時,四周的環境忽然發生了急劇的改變,霧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失,更準確來說,是在被某種奇異的力量吸附,然後蒸發無形!

    崎嶇山道盡頭的天空驟然清亮,一方靜湖出現在人們眼前。

    然而霧氣消散並不是天空的恩賜,而是人類戰爭的影響,山道上的隊員們看著湖畔那些密密麻麻的機甲裝甲車,看著那些在天空中飛舞的彈線,感受著那些足以蒸發濃霧的熾烈炮火,被震驚的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們正在目睹聯邦與帝國在西南戰區決定性的最後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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