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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男人淚全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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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光 -【男人淚1】《親親剪刀手》

楔子

  「……亞洲造型設計大賞冠軍得主是——美樂帝造型設計公司,連伯凱!」

  冠軍得主一宣佈,會場裡頭陣陣的歡呼聲、尖叫聲立刻如浪打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掌聲,現場簡直是亂成一團。

  然而,她的眼卻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那一抹挺拔頑長的身形。

  打從她一進會場,他便攫住了她的目光。

  看著他專注的黑眸恍若鷹隼般地鎖定模特兒的發,長指拿著利剪行雲流水地在發裡穿梭,她著迷的忘了時間,眼裡只有他彷彿魔法般的手藝,將模特兒的美麗延展到極致。

  像是著魔般,她怎麼也轉不開眼。

  台上的他,意氣風發地領著獎座,那神情及笑容,霸氣又狂野。

  心頭怦動著,有抹情愫自心底破巢而出,像是脫韁野馬般疾速奔馳,失控地在心底氾濫成災。

  「建德,你倒是挺有眼光的,真的如你所說的,果真是美樂帝拔得頭籌。」

  耳邊飄來父親的嗓音,翁書雅儘管再不情願也得要強拉回心神。

  她和父親移民意大利多年,今年趁著暑假回國,父親便應好友之邀,出席一年一度的亞洲造型設計大賞。

  「真不是我要說,美樂帝啊,可是由何美玥一手創立的,事業版圖遍及整個亞洲,包括日本、韓國、新加坡、香港都有分公司呢,在亞洲一帶可是頗富盛名。」沈建德說得口沫橫飛。

  翁道升沉穩的眼微瞇起笑意。「為什麼我聽起來,卻覺得你好像是在替我引見呢?」

  「不是引見,而是大家都是好朋友,見個面,交交朋友罷了。」沈建德笑得雙眼都瞇成一條縫。「我是在想,或許有一天你們會有合作的機會。」

  「那麼,我就……」突地鈴聲響起。「不好意思,我到外頭接個電話。」

  裡頭的聲響未歇,翁道升只得走到外頭接電話。

  「沈伯伯,聽你這麼說,你跟美樂帝的成員似乎都挺熟的。」趁著父親離開,翁書雅才小小聲地問著。

  「那當然,我跟美玥可是三十年的交情。」

  「那、那個人,」她指向徐緩走下台的連伯凱。「他是美樂帝的首席設計師嘍?」

  「是啊,他可是有美發魔法師之稱的男人呢,而且,他是美玥的大兒子。」沈建德對走下台的連伯凱招了招手。「那小子很了得,確實是沒辜負美玥對他的栽培。」

  「真的。」她吶吶地道。

  在她眼裡,他確實像是個魔法師,否則為何她怎麼也轉不開眼?

  隔著人潮,他就站在離她幾步遠的距離,不是很近,也不是很遠,卻是一個最適合欣賞他的距離。

  他的短髮俐落清爽又有型,五官深刻而迷人,唇角那抹傲氣的笑更是令人怦然心跳。

  「建德,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得要先走了。」翁道升走回來,神色不變,但是語氣卻隱約透露著問題。

  「怎麼這樣?晚一點的慶祝會我才想要引見美玥跟你認識呢。」

  「下次吧,我有點事必須要先回意大利了。」翁道升苦笑。

  嗄?翁書雅回頭看著父親——不會吧,要回去了?

  * * *

  熱鬧夜色正繽紛。

  一家夜店門口剛走進了三兩個身影,停了一會兒,翁書雅才下了計程車,站在夜店門口,猶豫著要不要入內。

  她這樣像不像跟蹤狂?

  在餐廳外頭等著,再搭計程車尾隨他們到這裡,呃,真的挺像是變態的行徑。

  要是父親知道她堅持不回意大利的主因在此,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想著,打了個顫,她不敢再細想下去,反正她就像是一個仰慕偶像的迷罷了,只要能多看他一眼,就多看一眼。

  長這麼大,她第一次知道,光是看著一個人竟也能產生幸福的感覺。

  也正因為貪戀這種感覺,她才會來到這裡。

  只是才踏進夜店裡,還沒來得及尋找他的身影,便看見在吧檯邊已經有人打起架來,她不經意的望了一眼——

  不會吧!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男子,手裡拿著酒瓶,不由分說地便從連伯凱的頭上打下。

  匡啷一聲,就見受攻擊的男人應聲而倒。

  「連伯凱!」翁書雅想也沒想地朝他飛撲而去,纖瘦的身形撲在他的背上,想要阻止他們再繼續攻擊他。

  「嗄?他不是羅政聲?」打人的男子愣道。

  「他叫連伯凱!」不知道打哪來的勇氣讓她狂吼出聲。

  「糟,打錯了,快閃!」

  一眨眼的工夫,行兇的一票男子倏地作鳥獸散,只留夜店裡頭杯盤狼藉。

  翁書雅忙爬起身,將他翻身之前,不忘以手將一地的玻璃掃開,無視碎片割破了她的掌心,急著查看他的傷勢,

  「你是他們的朋友嗎?」一個酒保打扮的男子問著,順便指了一旁倒在地上的兩個人。

  她忙點頭。「趕快叫救護車!」

  將連伯凱轉過身後,她才發現他的頭上正汩汩冒出血水。

  天啊,誰快來救救他吧!

《 本帖最後由 oner 於 2010-2-1 15:5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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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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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5:38: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六年後

  「沈伯伯,不用了,真的不用。」

  「怎麼可以說不用呢?」沈建德在電話那頭很用力地鼓吹著。「從你媽死後,我看你肯定是三餐在外,遲早變成老外。」

  連伯凱閉了閉眼。「沈伯伯,很冷耶。」老年人應該創造屬於老年人的幽默,而不是倣傚年輕人的冷笑話。

  「冷不冷都無所謂,重要的是,這個管家,你是怎麼也不可以把她辭退,知道嗎?」他撂下狠話。

  「沈伯伯,真的是不用嘛,我媽都已經過世六年了,我還不是一樣過得好好的?」連伯凱走到窗邊點了一根煙,凝視外頭精緻的花園。「沈伯伯,放心吧,我很好,一點事都沒有,六年前如此,六年後也不會變。」

  「我才不管你,反正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他語氣一重,準備使出殺手。「你要知道,這是你媽臨終前托付我的。」

  連伯凱聞言,不由沉默,瞥見擱在窗台上一顆雞蛋般大小的半透明多稜水晶,習慣性地拿在手中把玩,彷彿在暗忖什麼。

  「聽好了,她三點就會到你的公司等你。」

  「可是我現在在辦公室,有很多事要忙,沒時間招呼她。」啐!已經三點五分了。

  這根本就是先斬後奏嘛!

  「少來,招呼她也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而已。還有,她會住進你家裡頭,知道嗎?」沈建德不由分說地道:「就這樣決定了。」

  「沈伯……」話到一半,發覺異狀,拿起手機一看,才發覺早已斷訊。

  真是的,要不是看在他是媽的初戀情人兼好友的份上,他哪會隨他這麼任意地介入他的生活?

  管家?

  他要個住進他家裡的管家做什麼?

  儘管滿心不悅,但因為對方是沈伯伯,所以他也只能認了。

  將把玩的水晶往窗台上一擱,回頭關上電腦螢幕,抓起外套,正準備要下樓——

  「總裁,你要去哪?」上官迅剛好走進辦公室裡。

  「有事?」

  「仲衍從韓國傳真回來,聽說迪爾皮歐今年決定要進軍亞洲了。」上官迅將手上一疊報告交給他。「好好研究吧。」

  他拿著那一大疊的資料,老大不爽的說:「喂,你都不用替我分憂解勞啊?」好歹是十幾年的交情耶。

  靠,他手頭上還有幾份資料都還沒完成耶。

  「不好意思,我專精的是美發部份,只要看到一大疊的報告,就覺得頭很痛。」上官迅嘻皮笑臉的回答,「況且,我是你的好友,但並不是你弟弟,千萬別把我當仲衍使喚。」

  他才不想老是飛到國外巡視其他分公司的狀況呢。

  「嘖。」臭著臉收下報告,連伯凱看也不看一眼,隨即往門外走去。

  「對了,順便告訴你,樓下有你的訪客。」他差點忘了這件重要事。

  「女的?」他快步走著,出了長廊,轉下樓梯。

  「你知道對方?」

  「嘖。」他冷啐了聲。

  一大堆麻煩事!

  仲衍不在國內,敏爾也在國外,家裡就只有他一個人在,要管家做什麼?

  給他一個管家,倒不如給他一個助理!

  他手上一大堆文件等著要處理,現在又加了迪爾皮歐的事,身邊偏又沒有半個能幫得上忙的人,而沈伯伯更在這當頭找他麻煩,真的是……他媽的!

  * * *

  美樂帝造型設計公司位於郊區與市區的交界點上,由一幢豪宅改建而成。

  營業項目包括了美發設計、彩妝、指甲彩繪和整體造型,正因為如此多元化的內容,才深受貴婦、官夫人和演藝圈藝人喜愛。

  翁書雅帶著行李,走進鏤花鐵門內,踏上如茵草皮,緩步接近這魂縈夢牽的聖地。

  幾抹綠意籐蔓爬上了以紅磚砌成的圍牆上,而圍牆旁則有著參天的綠浪林木,從正門的鏤花鐵門看去,綠地的盡頭有幢西班牙式的紅瓦藍牆歐風建築物,一旁還有座游泳池。

  這幢建築物佔地約莫三百坪,一樓是美樂帝造型設計公司,二樓則是辦公室兼連伯凱的住所,三樓則是他弟妹的住所。

  而她現在,就站在一樓的貴賓等候區。

  她的心怦跳難遏,像是快要竄出胸口般,難受卻又好期待。

  艱澀地嚥了嚥口水,強迫自己要鎮定心神,然而,當熟悉的聲音傳來,她的心卻嚴重失序,恍若自高空失速住下墜落。

  她看見他了!

  「她在哪裡?」

  「在等候區裡。」上官迅指了指一旁的開放空間。

  連伯凱回頭探去。

  只見一女子身穿白底印花洋裝,光線自她的背後打來,好像全身都快要融進陽光裡一般,待她向前一步,他才瞧見了她的面容。

  她膚白如脂,一頭純黑的長髮綁成馬尾,俏麗之中帶著幾分陽光氣息,配上細膩的五官,搭上小小的巴掌臉,她美得很順眼,那雙眼波瀲灩並帶點淡色的眸瞳正眨也不眨地直瞅著他。

  不知怎地,他的心突地被撞擊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激動了起來,心海瞬間沸騰。

  因為她的美嗎?

  不可否認她確實挺賞心悅目的,但還不到美得不可方物的地步,只能算是引人注目的可愛。

  這樣的女人並不算少,他在激動什麼?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連伯凱,該怎麼稱呼你?」甩甩頭,他走向前,再次打量著她,眉頭不由輕蹙。

  天啊,她到底是幾歲啊?

  成年了嗎?

  在他的印象中,當管家的不都是歐巴桑嗎?

  她太年輕了吧?

  他蹙眉想著,不意卻見到眼前看似陽光的未成年美少女正對著他眨眼。

  這是怎樣?誘惑他?拜託,再等個十年好嗎?他並沒有戀童癖!

  但,他似乎是誤解了,只因她大眼眨啊眨的,突地便眨出一滴淚。

  連伯凱驀地瞪大眼。現在是怎樣?等候區的左前方就是美發區,如今座無虛席,在大庭廣眾之下,她該不會打算大哭一場,賴上他什麼罪名不成?

  但他不認識她啊!

  「喂,你……」他不耐地制止。

  「不好意思,我淚腺有點問題。」翁書雅尷尬地抹去眼淚,擠出討好的笑臉。

  「是嗎?」最好是這樣。他努力無視她抹去的淚水,力持鎮定的問:「請問,你是沈建德先生介紹來的管家嗎?」

  「咦?」

  「到底是不是?」連伯凱略微不耐,狂野的大眼一沉,迸出幾分壓迫感。

  「是。」對對,她差點忘了。

  原本她說好是助理,但沈伯伯硬要幫她的忙,所以就從助理變成管家……唉,她好怕做沒兩天就被趕走哦!

  「你成年了嗎?」

  「嗄?」她看起來像是未成年嗎?「我已經二十五歲了。」

  「你二十五歲?」她用的是哪家的保養品啊?

  「真的,我有證件可以證明。」她忙著要從包包裡拿出證件。

  「不用,你先跟我上樓再說。」他忙制止她,回頭瞪著店內的一干美發設計師,裡頭自然包括他的好友兼首席設計師上官迅。「現在是怎麼了?全都不用上班了嗎?」

  戾目瞪去,他低咆了聲,一干設計師隨即作鳥獸散。

  真是的,這個候客區什麼時候跑來這麼多人的?要是她一個不小心淚腺又氾濫,他豈不是成了罪人?

  「好。」

  聞言,翁書雅拉好身上的包包,隨即又彎下腰,拉起一袋行李。

  連伯凱瞥她一眼,勾了勾手指。「行李給我。」

  她抬眼,突地勾出很甜很柔的笑,乖乖地遞給他。

  他睇著她乍生的笑臉,心頭猛地一撞,似乎撞出了些莫名情愫,卻又在瞬間消逝,快速得連他都沒發覺。

  「走吧。」

  只見他一肩扛起行李,走出店外來到一扇銅門前,刷了晶片卡後便走進玄關,右前方便是樓梯,上了樓則是一長條的走廊。

  「右邊是我的住所,左邊的區域則是辦公室和會議室,而你只需要待在這邊就好。」他開了門入內。「進來吧。」

  他逕自走進客廳裡,將她的行李往旁邊一擱,隨即在沙發上落坐。

  「維多!」他喊了聲。

  「咦?」翁書雅驀然回頭。

  突地,有抹小小的身影從小酒吧的方向跑來,瞬間跳到他的腿上。

  她傻愣愣地看著這一幕。

  灰褐色的馬爾濟斯?

  還來不及看清楚裡頭的擺設,她便已經教眼前這一幕給嚇到。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他懶懶地問著,點起一根煙,和趴在他腿上的愛犬玩著。

  她回過神。「我叫翁書雅。」

  「嗯。」他隨意地點點頭。「那麼,對於管家的工作內容,大致上就是負責一天兩餐,早餐跟晚餐。」

  「嗄?」一天兩餐?

  「有困難?」連伯凱微挑起眉。

  「沒、沒。」沒問題,早餐應該很簡單的,晚餐的話,多得是辦法處理。

  他懶懶地走到一扇門前,開門把外套丟進去。「還有,房子裡頭總共有三間房,這間是我的房間,除了這裡,其餘的你可以自由出入打掃,順便在其他兩間客房裡挑一間當你的房間。」走回沙發,抱起他的愛犬。

  「好。」她用力地點點頭。

  看著四周冷色調的壁紙,冷色調的窗簾色彩,客廳、小吧檯及廚房,還有先進的家電、高級傢俱,翁書雅只覺得溫暖,因為到處都充斥著屬於他的氣味。

  「大致上就是這樣吧。」他也不是很清楚管家到底要幹什麼。「要是我忘了喂維多利亞狗食,你就記得幫我處理一下。」

  事實上,他連她的身家背景都懶得過問,反正她是沈伯介紹來的人,絕對不會是什麼可疑人物。

  不過,與其說是要當管家,他反倒覺得沈伯似乎另有預謀。

  哪有這麼年輕的女孩在當管家的?

  說是變相的相親,他都不會太意外。

  只是,他不想問太多,省得把麻煩攬上身,事實上,讓她住進這裡,已經是一大麻煩了。

  「哦。」翁書雅再次用力點頭。「它叫維多利亞?」

  「嗯。」他拿香煙和維多利亞玩著。「我習慣叫它維多。」

  跟寵物這麼玩著,看著它齜牙咧嘴的模樣,可以讓他不爽的心情舒緩不少。

  「名字是你取的嗎?」

  「嗯?」連伯凱不解地抬眼。「是啊,有什麼問題?」

  「它不是公的嗎?」

  他哼笑著。「誰規定公狗不能叫維多利亞?」打死他,他也絕對不幫它改名叫來福。

  「呃,也對。」她扯著唇角,笑得有點尷尬。

  瞥她一眼,他隨即起身。「對了,我等一下還要到對面的辦公室工作,你剛好可以先去準備食材,我晚上等著驗收你的手藝。」

  「嘎?」這麼快?

  能不能多給她兩天時間實習一下?

  「有交通工具嗎?」臨走前,他踅回問。

  「沒有。」

  「會不會騎摩托車?」

  「不會。」

  連伯凱聞言,無力地搖了搖頭,掏出身上的鑰匙。

  「我的車子停在停車場最靠近圍牆的地方,黑色的車身。」將鑰匙和三張千元大鈔擱在她的手心之前,他很認真地說:「開車小心一點,我不會因為你是一個女人就饒過你,知道嗎?」

  「我知道了。」只是開車而已,犯得著這麼緊張嗎?

  * * *

  「汪汪汪、汪汪……」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才剛踏離辦公室,便聽見一陣淒厲的狗叫聲。

  連伯凱快步走到住所門前,迅速開門,可迎面而來的不是維多利亞的熱情迎接,而是滿屋子的煙霧。

  火災?!

  念頭才起,維多利亞突地撲向他的懷裡,他原本轉頭就要走,卻又倏地瞧見玄關處的女皮靴,隨即聽見細細的咳嗽聲。

  「翁書雅!」他對著裡頭喊著。

  「總裁,等一下就好了。」裡頭傳出她虛弱的嗓音。

  「什麼玩意兒?」什麼叫做等一下就好?燒他房子還要他再等一下嗎?

  連伯凱踩著大步尋找她的身影和起火點,最後起火點沒看到,不過倒是在廚房裡找到了她,還有不斷冒出煙霧的烤箱和微波爐。

  這裡就是火災現場?

  「總裁,你怎麼跑進來了?」一看見他,翁書雅更是努力地拿起雜誌,企圖把煙霧搧散。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也很慌啊。

  連伯凱光火地瞪著她,伸手打開抽油煙機的開關。

  「你到底是在搞什麼鬼?!」他暴吼。

  一會,瀰漫的煙霧瞬間散去七八分。

  咦?抽油煙機?

  對了,還有抽油煙機的說。

  她眨了眨眼,瀲灩的大眼泛著淚光。

  「淚腺又故障了?」語末陡高,微瞇的大眼惡狠狠地瞪著她。

  「不是,是被煙薰的。」她搖搖頭,馬尾跟著擺動,隨即垂下小臉。

  「我能請教你,這些煙霧到底是怎麼來的嗎?」深呼口氣,他努力地壓抑著快要衝上腦門的火氣。

  「呃、我記錯了烤箱時間,也記錯了微波爐時間。」她不敢說,她趁著把烤雞放進烤箱的空檔趕緊切菜,就這樣切啊切的,突然就煙霧瀰漫了……

  「我能請問你,這是什麼東西嗎?」他拿出擱在微波爐裡的盤子。

  「……那個是奶油焗飯。」她看了一眼,隨即又很抱歉地垂下臉。

  她明明是照著食譜做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焗飯會變成一團焦黑,應該是時間記錯的緣故吧。

  「奶油焗飯?!」他順手往流理台一丟,發覺有本食譜就擱在一旁。

  這是哪門子的管家?

  誰家的管家做飯時還需要食譜?

  眼光一瞥,他又瞧見一旁料理台上的詭異物品。

  「你用美術刀切菜?!」

  「我有分切肉跟切菜的。」她趕忙拿起兩把美術刀。

  「誰管你切肉還是切菜的?!」他擺在流理台上的那組廚具是裝飾用的嗎?!「哪有人拿美術刀當菜刀的?!」

  她根本就不是管家,這是一樁陰謀!他猜得果然沒錯,沈伯伯要她來,根本就是相親!

  「對不起,我不擅長拿刀子。」菜刀都好大一把,看起來好有壓迫感。

  「敢問你以前是怎麼做菜的?」他皮笑肉不笑地問。

  菜可以用撕的,肉可以用咬的?

  「我……」咬了咬牙。「對不起,我並不擅長做菜,但是對於整理家務,我還有一點信心。」

  「一點信心?!」這種鬼話,她居然說得出口?!「我是請你來謀殺我的嗎?」

  幾個小時就搞出這種陣仗,再接下來呢?

  燒了二樓就算了,她要是膽敢將一樓的營業區也波及到,他絕對會從二樓把她丟進游泳池裡!

  「總裁,對不起、對不起!」她垂下臉,用力地道歉著。

  「不要跟我對不起,跟維多對不起!」一被他抱在手裡的維多利亞嚇得渾身發顫,圓滾滾的眼直瞅著大聲咆哮的主人。

  「對不起。」她對著維多利亞深深的一鞠躬,抬起臉,又圓又亮的水眸薄泛霧氣,一臉無辜到極點的窘態。

  見狀,連伯凱一肚子火頓時洩了大半。

  媽的,這燙手山芋到底要往哪裡丟?

  皺緊眉頭,再看她一眼,不知為何,突地發覺她圓圓的大眼像極了維多利亞做錯事時的神情。

  驀地,笑意沖上心田,他趕忙轉過身去,快步離開。

  「總裁,你要去哪?」她忙問著。

  「去吃飯!」不行,他快要笑出來了!

  「哦。」翁書雅點點頭,鬆了口氣,正打算回頭整理亂七八糟的流理台,卻突然聽見他開口。

  「你以為我會放你一個人在這裡燒我房子嗎?」不過是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家的廚房就險些成為廢墟,要是再把她丟在這裡幾個小時,他很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片火海了。

  「咦?」

  「我說,吃飯了!別再讓我說第三次!」

  「可是,這裡……」

  「吃完飯後再整理!你沒聽過吃飯皇帝大啊,天大的事都得要等到吃完飯後再做!」他是老闆,聽他的就對了。

  * * *

  洗完澡,連伯凱只穿著一條休閒褲,隨便吹乾過肩的發,隨即往床上一躺,拿起擱在床頭櫃上的報告隨手翻著。

  「迪爾皮歐啊……」他喃喃自語。

  迪爾皮歐生化公司,十幾年前在意大利成立,如今在歐美一帶已經佔有一席之地,旗下所研發的各式美容美發及美體的保養品、彩妝品已經是歐洲第一品牌,但是卻始終未決定要前進亞洲。

  這一份亞洲代理權,是亞洲多家大型整體造型設計集團都想要的,當然,美樂帝亦同。

  據仲衍傳真回來的資料看來,迪爾皮歐亞洲區的開發經理近幾日會來到台灣,而聽說韓國最負盛名的彩惑造型設計集團也對迪爾皮歐虎視眈眈,彩惑的總執行長這一兩天應該就會抵台。

  將資料再擱回床頭櫃上,連伯凱疲憊地閉上眼。

  累死了,為什麼在這麼累的時候,他還要再思考這些問題?

  無端端來了個冒牌管家,想要辭退她,但瞧她淚眼汪汪,他就忍不住把她當成維多利亞,一堆火氣瞬間被澆熄。

  那圓亮的眸,根本和維多利亞一模一樣嘛!

  想著,不禁笑了。

  突地,卻聽到開門聲。

  原本想要張眼,卻又作罷。

  還會有誰呢?家裡頭就只有他跟她,現在他都躺在這裡了,除了她,還有第三個人嗎?

  連伯凱索性裝睡,看她有什麼打算。

  閉著眼,聽著極輕微的腳步聲輕輕地朝他移動,接著眼前覆上一片陰影,他可以輕易地判斷她就站在他的身邊。

  這女人該不會是打算想偷襲他吧?

  正想著,卻突地聞到一股香氣。

  不刺鼻也不濃艷的味道,而是一種清新調性的氣味,一種教他莫名感到思念的香氣。

  怪了,這是哪種品牌的香味?

  翁書雅直瞅著他,看著他不變的容顏,一樣意氣風發,一樣的俊美懾人,只是他的頭髮變長了,帶了些許的頹廢感覺。

  他不知道她,但他永遠是她腦海裡最美的回憶。

  如今可以這麼近距離地看著他,幸福在心底慢慢漾成一片海,讓她感動得直想掉淚。

  啊啊,事隔六年,總算是再見到他了。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要碰碰他,但要是把他擾醒,說不定他一氣起來,就會立刻把她攆走。

  還是看看就好,光是看得到,便已經很滿足了。

  看著看著,她索性蹲下身子,更加近距離地看著他,看他濃飛的眉,濃密的長睫,好看的鼻,配上一張厚薄適中的唇,自然的鬈發蓬鬆,幾綹微卷的劉海滑落額際,他依舊如她記憶中的那般好看而迷人,就連脾氣也還是一樣壞。

  不過,正常人看到她做菜的功力,十個也會有十一個抓狂吧。

  可是他氣歸氣,卻沒有趕她走,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

  想著,眼角餘光瞥見他赤裸的上身,她不禁微赧地轉開眼,不敢在那完美的體魄上頭烙下她思念的痕跡,只是拉起被子輕輕蓋著他。

  看著他的睡臉,翁書雅不由得笑了,笑得很傻氣,直到聽見外頭發出類似手機鈴聲的細微聲響,才趕忙起身,躡手躡腳地跑到外頭。

  確定門關上之後,連伯凱才緩緩地張開眼。

  「搞什麼?」他微惱道。

  她該不會以為管家的職務內容還包括巡房兼蓋被吧?

  一個女人三更半夜潛進一個男子房間,居然只是像他的老媽子來替他蓋被,他真不知道該覺得失落還是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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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5:39: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暖暖的陽光透過沒拉上窗簾的透明玻璃窗,在男人身上灑落滿身暖意,鏤下刺眼光線,逼得他不得不拉著被子遮掩。

  「該起床了,已經八點了。」

  軟軟的嗓音響起,讓他的腦袋有些許的恍神,不由微蹙起眉?

  「誰啊?」他不耐地喊著。

  哪個笨蛋不知道他通常是睡到自然醒的?

  「是我,總裁。」

  連伯凱火大地拉開被子,卻突地張大眼,只因她就在他眼前,近到讓他可以輕易地嗅聞到她身上那抹教他一夜難眠的香氣。

  「總裁,早安。」翁書雅甜甜笑著,稍微退後了一點。

  他不悅地閉上眼。「誰准你進入我的房間的?」昨晚他是懶得跟她計較,怎麼,今天一醒,她就變成當家主母了?

  「呃,抱歉。」笑臉一僵。

  「出去!」他一臉不善地咆哮。

  「……是。」她咬了咬下唇,水眸微帶霧氣。

  「喂!」幾乎是反射般的動作,在腦袋確切思考之前,他便已經開口喊她。

  「嗯?」她可憐兮兮的轉過身。

  「呃,我不是在凶你,只是有起床氣而已。」連伯凱坐起身,有點手足無措地爬了爬凌亂的發。

  噢,該死,他不是想要趕她走嗎?

  那麼凶她是一個再好不過的開端了,不是嗎?最好是凶得讓她沒有勇氣待下去,但他偏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看見她面帶委屈又無辜的表情時,那把火便猶若風中殘燭,隨時熄滅。

  有夠孬的!

  「我知道了。」聞言,她笑逐顏開,巴掌臉亮麗得讓他雙眼發亮,直到她關門離去,他才回神。

  「啐,搞什麼啊?」想的跟做的都不一樣,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煩躁地撥著發,正打算要下床梳洗,卻瞥見床頭櫃上擱上了一杯水。

  他昨天放的嗎?

  探手一摸,還是微溫的,應該是她剛才進來時順便幫他倒的吧。連伯凱不在意地喝了一口,大眼倏地微瞠!

  只是一杯微溫的白開水,但是裡頭卻加了一小撮的鹽巴。

  他每天早上一定要喝一杯微摻鹽巴的溫開水,這件事只有老媽知道,為什麼她會知道?

  他立即跳下床,快速梳洗之後,隨即走到客廳,就見她在客廳忙著。

  「喂,這杯水是你剛才拿進去的?」走到翁書雅身後,發覺她正在幫他熨褲子。

  這女人是把他的房間當成廚房一樣來去自如嗎?她是什麼時候晃進去拿褲子的?

  翁書雅回頭。「嗯,有問題嗎?」

  「是沒什麼問題,但……」話到一半,他突地聞到一陣燒焦味,黑眸一瞇。「你熨壞我的褲子了嗎?」

  「沒有啊。」她忙著挪開熨斗證明清白。

  「那這味道……」他朝廚房探去。

  「啊!」翁書雅驀然想起,趕緊將熨斗丟下,火速朝廚房狂奔。

  連伯凱心生不祥地跟著走進廚房,看著她拿著鍋鏟很努力地和平底鍋奮鬥,不由得好奇的湊上前。

  「我的天啊,這是什麼?」他乏力地閉上眼。

  「……法國吐司。」她咬了咬唇,將煎成黑炭的法國吐司盛上盤子,隨即拿了奶油刀挑撥開外頭的焦痕。「裡頭沒有焦耶,應該可以吃。」

  她抬眼衝著他笑,發亮的一百度陽光笑臉立時化成暖箭,射進他的心坎裡,化解他藏在心底的穢語惱意,教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能吃是吧,好,他就吃。

  要是出事的話,她最好能夠負責到底。

  「你去餐桌坐好,我馬上就準備好了。」

  睞她一眼,他聽話的拿著杯子走到餐桌旁,看著她忙得像顆陀螺似地在廚房裡猛打轉,結果忙了老半天,還是只是端給他一杯鮮奶和一份半焦的法國吐司。

  不是他要嫌棄,可她真的是個廚房白癡。

  「你不吃嗎?」見她擺定餐點卻站在一旁,連伯凱隨口問道。

  她搖搖頭,笑臉依舊。

  「這裡頭沒下毒吧?」只準備一份,意圖很明顯耶。

  「我為什麼要下毒?」她不禁反問。

  他聳了聳肩,怕下的不是毒而是藥。

  「吃吃看,好不好吃。」翁書雅催促。

  他看著半焦黑的吐司,心一橫,拿起刀子切開,吃了一口。

  「味道怎樣?」她緊張詢問著。

  雖說這不是她頭一次披掛上陣,但卻是頭一次上陣還看得到實品的,味道上應該還可以吧。

  「有炭的味道。」他嚼著嚼著,努力地分析其中奧妙的滋味。「有點苦,有點澀,還有點酸,有點鹹……我能請教你,這到底是哪門子的法國吐司嗎?」

  如果他切一塊丟給維多利亞,不知道會不會把它給毒死?

  「我加了起司和蕃茄片,還有鮪魚肉片,還擠了點檸檬汁,加一點點鹽巴……」看他的表情愈來愈深沉,翁書雅理直氣壯的理由也愈來愈薄弱,講到最後只剩下無聲的呢喃。

  連伯凱無言地把刀叉放下,閉上眼,努力地平撫自己快要衝天的脾氣。

  「總裁,對不起,我會加油的,我保證,在你今天下班之前,一定會把晚餐給準備好。」她一臉慌張。

  「不用了。」他淡道。

  「我會努力的。」她握緊拳頭以示決心。

  「往後都不用了。」他揉了揉發疼的額。

  語氣一軟,她的請求挾帶著濃濃的鼻音。「總裁,不要趕我走……」

  噢,該死的,不准哭!

  用這一招,太陰險了吧。

  連伯凱恨恨地咬了咬牙,努力無視她的乞求。

  「總裁,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

  「我說不用了!」他暴躁地悶吼。

  翁書雅嚇得瞠目結舌,淚水啪的一聲如決堤洪水般氾濫成災。

  看著她落淚的眼,不知為何心底立刻萌生一股罪惡感,剎那間,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個泯滅人性的惡鬼了。

  「我……」見狀,他艱澀地嚥了嚥口水。「其實,我的意思是說,你往後都不用準備餐點,我沒要趕你走。」

  媽的,他在說什麼?

  不是這樣的,他要她滾,立刻就滾,不准介入他的生活,管她是什麼企圖,他都不能忍受!

  但是,那一雙眼啊,清透剔亮的淚水恍若能反射出他一身的晦暗,硬是給他穿上了罪惡的外衣,逼得他不得不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對她要求太過……去他個太過,她根本就不是來當管家的,他當然可以趕她走才對啊!

  只是,一看到她無辜又試圖努力的表情,他的心又軟成一攤爛泥。

  她一次又一次地壓搾他所剩無幾的同情心,不管是笑臉,還是淚腺失控,都教他無法抗拒。

  真是該死!

  「真的嗎?」她怯生生地問著。

  「是是是!」連伯凱咬牙道,「我可以去上班了吧!」

  「嗯。」她滿足地點點頭。

  「我回房整理了。」他立即拐回房裡,壓根忘了他一開始是要質問她什麼。

  翁書雅將桌上的杯盤放進流理台,卻還是聞到一股燒焦味,東聞西聞的,驀然發現味道是從客廳傳來的……糟!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回客廳,挪開熨斗一看——

  「完蛋了……」熨斗就擱在褲襠上頭,如今已燙出一個大洞。

  「書雅,褲子燙好了沒有?」他在房裡喊著。

  「還……」

  「快點,我要上班了。」他開了門走到外頭,從她手上接過褲子,隨即轉進房內。

  翁書雅怔愣地站在原地,雙手捂著耳朵,等待他的暴吼聲,然而,不一會便見他穿著寶藍色襯衫配上淺灰色褲子,手裡拿著一份資料,準備往外走。

  「總、總裁?!」不會吧,難道他沒發現?

  就在褲襠處耶,很大的一個洞耶!

  「幹麼?」他頭也不回地坐在玄關處穿鞋子。

  「那個,今天有點涼,你要不要穿件外套?」她好心的想要彌補過錯。

  長一點的外套應該多少可以遮住一些吧?啊啊,不對,她應該直接跟他坦承,她熨破了他的褲子,要他再去換一條才對啊!

  但他好不容易才決定要留下她的,要是一氣之下又決定要趕她走,那……

  可是,等他走到外頭,被別人發現,那豈不是更難堪?

  「不用了,我走了。」臨走前,他很正經地交代著,「記住,不要再靠近廚房,不用再準備餐點,懂嗎?」

  「我懂,可是……」話未完,她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他已經走出門。

  嗚嗚,別走啊,他一定會以為她是在惡整他的!

  她很認命地站在門前,動也不敢動地數著時間,直到過了三分鐘,突然聽到外頭有陣粗重的腳步聲漸近,接著大門霍地打開——

  「翁書雅!我要殺了你!」連伯凱氣得臉紅脖子粗,一副要掐死她的森冷嘴臉。

  嗚嗚,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 * *

  「伯凱,你在幹麼?」

  時間是下午六點,店外的庭院內,燈柱自動亮起,遠遠的便可看見一抹極為鬼祟的身影在停車場裡走動著,上官迅不由得走向前查看,愕然地發現那個不明人士竟是好友。

  「我在巡視我的車子。」車子停在他的停車格上,看起來像是動也沒動過,不放心的又繞了一圈,上頭確實沒有任何擦撞的痕跡,他的愛車完好如初,就像根本不曾離開這個位置似的。

  看來,她的開車技術遠超過他的估計,比起她的廚藝,簡直完美到了極限。

  「我以為你還在為早上的事鬧彆扭,所以一直不敢踏進店裡。」一想到早上的事,上官迅很不客氣地再次狂笑出口。

  「你很想死啊?!」連伯凱一臉不爽的回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信不信我會讓你永遠都笑不出口?」

  王八蛋,他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看起來很像是惱羞成怒。」他快要不能呼吸了,但還是忍不住狂笑。

  「我就是惱羞成怒,怎樣?!」那麼丟臉的事,要他怎麼保持平常心,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那個混蛋女人,竟讓他穿條熨破褲襠的褲子出門,沒掐死她,是他修養太好!

  「伯凱,你該不會是因為那件事,所以直到現在還不肯上樓吧?」啊啊,不行了,他還是很想笑!

  「對了,你有順便替我訂便當嗎?」連伯凱直接轉開話題,懶得回答。

  事實上,他很想馬上衝上樓趕她走,但怕自己一看到她,便又會立即改變主意,更怕自己會因為惱羞成怒而失手把她丟進游泳池裡。

  「有,老闆的吩咐,小的不敢忘記。」上官迅耍著嘴皮子。「那麼,那位不擅長廚藝的管家小姐,要不要順便替她送上一份?」

  「不用理她。」身為管家,要是連自己的三餐都無法打理,餓死活該。

  他緩步走回店面,接過好友遞給他的便當,想了下。「上官,再給我一個。」

  上官迅聞言,乖乖地遞給他一個。

  「先說好,我不是擔心她。」他強硬地說著。

  上官迅識相地閉上嘴,但還是忍俊不住的轉過身偷笑。

  * * *

  他怎麼也料想不到,當他開門之後,竟會是這樣的場面。

  「翁書雅!」他扯開喉嚨狂吼著。

  「我在……啊!」砰的一聲。

  聽見她摔倒的聲音,他暗咒了聲,也不管客廳地板上滿是泡沫,將兩個便當往桌上一擱,便快步走向聲音來源。

  「你到底是在搞什麼鬼?!」一見她摔倒在浴室裡,一身濕透的正努力起身,他雖有一肚子火,卻還是伸手拉她一把。

  「對不起。」她吃痛地低吟。

  啊,好痛,屁股好痛!

  「不要再跟我對不起,把狀況告訴我!」對不起這三個字他聽太多了。

  怒瞪著她,大手直握著她略嫌冰涼的小手,卻驀地發覺她的掌心上頭似乎橫陳著不少細微的傷痕。

  「我、我在洗地板,順便洗浴室。」翁書雅小小聲地說,偷偷抽回手。

  因為她早上惹他生氣了,可他不准她動廚房,所以她只好挑一些比較有自信的事做。

  「有人這樣洗地板的嗎?!」懶得過問她掌心的傷痕,他高分貝地怒吼。

  從玄關到浴室的地板,全都是一層泡沫!

  「不是這樣洗的嗎?」她不解反問。

  連伯凱深深呼吸一口,又如噴火龍般開始咆哮,「你沒看見拖把嗎?!沒看見地板清潔劑嗎?!誰要你用洗衣精洗地板的?!」

  「我、我不是用洗衣精,我是用沐浴乳……」聲音慢慢地變小變細,終於消失無蹤。

  家裡的地板真的都是這樣洗的啊,雖說用的不是沐浴乳,但她想,沐浴乳比較香嘛!

  「你!」啊!天啊!誰來救救他啊?「你該不會是一整天都在忙這些吧!」

  「一整天?現在幾點了?」

  「八點多了。」

  「天啊,我不知道已經這麼晚了,我馬上處理好。」瞧他一臉鐵青,她忙轉身,想要拿出抹布,豈料腳底一滑,眼見又要朝地板飛撲而去,她絕望地閉上眼,等著預期的疼痛出現,卻發覺撲是撲了,但地板似乎沒那麼硬了。

  「啊……」

  聽見底下的軟性地板發出低吟聲,她張眼一看。「總裁?你要不要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啊!」她掙扎著要起身,才剛撐起身體,豈料膝蓋一滑,她再次撲上,狠狠撞擊,造成二次傷害。

  「噢……」

  「對不起、對不起!」她垂著小臉,掙扎著要起身。

  「不准動!」連伯凱惡聲警告,雙手在她腰後交握著,箝制她的動作。「翁書雅,你給我冷靜一點再起來,要是敢再摔一次,我就把你從二樓丟下去!」

  「是。」她咬了咬牙,乖乖趴在他厚實的胸膛上。

  他的心跳均勻地傳來,但是……欸,好像變快了些,好像太快了一點。

  「起來。」他粗嗄道。

  「咦?」不是要她不准動的嗎?

  看她動也不動,他不禁光火地拎起她的背部。「快點!」

  該死,又是那抹香氣,惹得他心煩意亂。

  到底是哪家的香水啊?!

  「好、好。」翁書雅雙手雙膝著地,戰戰兢兢地準備起身,寬鬆的衣領敞開,露出她呼之欲出的渾圓。

  連伯凱咬緊牙關,繃緊臉部線條,卻怎麼也移不開脫軌的視線。

  「動作快一點,你是殘廢啊?!」混蛋,他竟對她有反應,竟然這麼的不濟……不對,這是陰謀吧,她是故意來這段戲碼誘惑他的吧!

  不然一般正常人,再怎麼白癡也不可能拿沐浴乳洗地板的,對不?!

  「好,我我我……啊!」第三次飛撲,這一次更加結實地撞上他,身體緊密地貼覆著,就連雙唇也膠著在一塊。

  幾乎是基於本能的,他悶哼了聲,大手強壓下她的後腦勺,霸氣的舌撬開她的貝齒,深切地汲取吮吻著。

  隨著吻的加深,他的呼吸也變得粗重,大手更是自然滑進她的裙子底下……

  突地——電話鈴聲響起。

  瞬間,他如夢初醒的打住吻,大眼暴瞪著她紅腫的唇,有點難以置信自己的暴走。

  「走開!」他惱道。

  「是。」翁書雅紅著臉,努力地撐起四肢。

  連伯凱見她動作緩慢,索性坐起身,將她拎到一旁,隨即起身接電話。

  「喂?」他調息著紊亂的呼吸。

  「……你在幹麼?」上官迅在電話那頭,饒富興味地問著。

  「關、你、屁、事、啊?打電話上來,是打算跟我閒話家常的嗎?」他怒目欲眥地瞪著電話。

  他不知道該要感謝好友的電話,讓他得以懸崖勒馬,還是惱他讓自己增添了難言的失落感。

  「不是,我只是要告訴你,韓國彩惑造型總執行長金倪妮來拜訪你。」

  「嗄?」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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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5:39: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你好,我是韓國彩惑造型設計集團總執行長,金倪妮。」精緻的名片在漂亮的彩繪指甲襯托下遞出。

  金倪妮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連伯凱看了她一眼。

  「幸會。」比起名片,他對人較有興趣。

  他伸出手,與之交握,並抬眼打量她。

  女人,這才叫做女人嘛,風情萬種的世故笑臉,精雕玉琢的絕艷臉蛋,黑色緊身套裝底下的婀娜身段,她很難讓人忽視。

  比起他家裡那個家事白癡,簡直是天壤之別!

  金倪妮直握著他的手,似乎沒有放開的打算。

  「多年不見,連總裁還是如六年前一樣的帥氣俊美。」狐媚的雙眼微瞇,勾起蝕魂笑意。「六年前的亞洲造型設計大賞,令人難忘。」

  「是嗎?」他回以魅惑眾生的笑,但點到為止。

  懂情趣的女人很上道,但要是太過,可就無福消受了。

  想著,不知道為何,在浴室的那一幕竟又自腦海中翻飛而出,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手。

  他到底是哪裡不對勁,為何剛才會強吻她?

  而這一隻手,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錯了,他剛才只是一時的擦槍走火罷了!

  暗惱著,聽到敲門聲,他便順勢鬆手。「進來。」

  門打開,瞧見翁書雅端著兩杯咖啡走來,一杯擱在金倪妮的面前,一杯則往他面前一放,瞬間就見杯子歪倒,他眼明手快地往後一退,咖啡盡數灑在離他褲襠不遠處。

  他瞠目結舌地瞪去,便見她連抽數張面紙往他褲襠前招呼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可以了,下去!」連伯凱咬緊牙關,橫眼瞪去,搶過她手上的面紙,自己動手擦拭。

  這個女人,簡直是笨手笨腳到不行!

  倘若不是沈伯伯介紹來的,倘若不是她那雙眼太容易勾起他的罪惡感,他絕對不會放任她威脅他的生命!

  「可是……」

  「去把你闖的禍給整理好。」他指的是地板上的泡沫。陰鬱的眸子迸裂數道殺人光痕。

  別再靠近他了,他可不想在這當頭做出任何失禮的反應!

  「是。」她垂下臉,悶悶的離開辦公室。

  金倪妮在旁看著這一幕,不由得低笑出聲。

  「真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連伯凱起身,將面紙往垃圾桶一丟,眼角餘光瞥見擱在窗台上的多稜水晶,隨手拿起在手裡把玩著,隨即走回位置。

  那個女人,要是在他回房時還沒把地板整理好,她就死定了!

  「她是你的秘書?」

  「不是。」誰那麼倒楣有那種兩光秘書,連端杯咖啡都可以差點灑到他身上?「她是我的管家。」

  走回對面的位置,他勾起客套的笑。

  「管家?」金倪妮微挑起眉,完全不將她列入考量之中。

  「先別管那些,倒是你,金小姐特地過來拜訪,到底是為了什麼呢?」他抬眼,直接切入核心,懶得跟她玩迂迴的把戲。

  「該怎麼說呢?」金倪妮淺笑,起身走到他的身後,雙肘靠在椅背上,俯下身子貼近他。「在韓國造型設計業裡,能夠與彩惑平起平坐,各佔一席之地的,只有美樂帝了。」

  「不,應該是說,美樂帝更勝一籌。」她一頭深栗子色的波浪長髮垂在他的臉旁,香氣薰得他都快要暈了,但他腦袋還是很清醒。

  他忙歸忙,但是每家分店的營業狀況,他可是掌握其中。

  「嗯哼。」她挑眉微點點頭,柔嫩的唇瓣就在他的頰邊。「你要這麼說,我也不反對。」

  「然後呢?」連伯凱斂眼看著手中的水晶。

  「迪爾皮歐的事,你應該知道吧。」

  「所以?」

  「迪爾皮歐的亞洲代理權,是亞洲地區多少造型設計公司想得到的,我在想,要是由我們兩大集團合作,這份代理權絕對會是我們的,你說,對不?」濃郁的香氣噴在他的鼻息之間。

  「聽起來挺有趣的。」他勾唇笑著,卻突地起身,回頭睇著她。「不過,我沒有與人共享的習慣,這一點還請你多加包涵。」

  金倪妮聞言,有些微愕,而後放聲笑著。

  「我欣賞你,我喜歡你。」她突道。

  連伯凱微挑起眉。「謝謝。」這句話他聽多了,雖然沒有悸動,但還是感謝抬愛。

  金倪妮踩著黑底金邊的高跟鞋,走到他的身旁,在他的唇上烙下一吻。「但是,關於代理權,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真巧,我也是這麼打算的。」他笑。

  「那麼,我們就各自努力吧。」她說著,緩緩地貼上唇,挑誘人心地摩挲著他的。

  連伯凱微瞇著眼,不抗拒也不迎合。

  女人嘛,玩玩,有什麼不可以?

  * * *

  送走了金倪妮,再轉回二樓住所,一開門,確定地板已經是一片乾爽潔淨後,他稍微安心,正打算要轉回房間,卻瞥見直抵陽台的長廊似乎有些異狀。

  他走上前去,開了燈,發覺長廊上頭居然還殘留著細緻的泡沫。

  這個女人,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

  不是跟她說過了,要是沒在他回來之前整理好,絕對要給她好看的嗎?

  光火地想著,卻突地聽見細微的聲響。

  他循聲走到陽台邊,發現翁書雅就站在陽台上,拿著手機小聲低喃。

  「乖嘛,你知道我最愛你了。」

  連伯凱聞言,突地蹙起眉,斜倚在通往陽台的落地窗上。

  「我當然愛你啊,這個世界上,還會有比我還愛你的人嗎?我真的很想你,很想要抱抱你。」

  他聽著柔軟的語調訴說著羞死人的甜膩愛語,難以置信到了極點。

  這個女人剛才不是還在挑逗他的嗎?就因為她,害得他拒絕金倪妮的誘惑,豈料她竟躲在這裡跟情人肉麻熱線!

  真是教人火大!

  「好,我保證,我一定會去看你,真的。」

  她背對著他,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光聽聲音也感覺得到她的喜悅和壓抑的熱情。

  什麼跟什麼嘛?!

  連伯凱陰鷙的黑眸恍若箭般地穿透她的身體,希冀自己的目光能夠將她撕裂。

  「拜拜。」她終於收了線,一回頭對上他森寒的目光,不由得一愣。

  「總裁。」呃,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剛才是不是聽見了什麼?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表情,卻突地發覺他的唇上有抹色彩。

  「哼,挺熱情的嘛。」他語氣微酸諷道。

  一把火直往心門燒,燒得莫名其妙,但他卻是怎麼也無法遏抑這股火焰。

  明明是他的相親對象,但她卻有了可以說肉麻話的情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有時間說噁心熱線,卻沒時間整理地板,她到底有沒有把他的話給聽進耳裡?敢情是對她太好,讓她恃寵而驕了?

  「……比不上你。」翁書雅小聲反駁。

  他不只唇上沾了口紅顏色,就連襯衫鈕扣都少扣了兩個。

  她知道他身邊向來不乏女人,但沒料到他竟連初次見面的金倪妮都下手了。

  他是這般遊戲人間的人嗎?

  「嗄?」

  「你的唇上有口紅的顏色。」她扁起嘴,含怨地瞪著他。

  口紅?他恍然大悟。「關你什麼事?」嘖,他都沒過問她的熱線哩!「翁書雅,去把你的事做好。」

  連伯凱指著地板。

  「……是。」她拿起擱在一旁的抹布,像個灰姑娘似的,哀怨地擦洗地板。

  他睞她一眼,隨即又走回辦公室裡。

  他可是很多事要忙的,哪裡有閒工夫管她到底在跟誰熱線?

  而且這又關他屁事?

  無聊!

  * * *

  把所有的工作都完成之後,早已經過了凌晨,樓下的美樂帝早已休息,而他,沒有回來。

  翁書雅坐在客廳等門,可是等了老半天,依舊等不到他。

  他在生她的氣嗎?

  她承認,她確實是個家事白癡,但是她會加油的,好歹給她一點時間適應一下嘛,對不?

  況且,他剛才才偷腥呢。

  明明吻了她,又去吻金倪妮……天曉得在那一段時間裡,他到底又對金倪妮做了什麼?

  想著,她不禁搖晃著頭。

  不想了、不想了,她本來就知道他這幾年有些放浪形骸,所有的決勝點,是從眼前這一刻開始,她不能再拘泥那些小事,應該要主動出擊。

  說不定他真的是為了公事才待在辦公室裡,過去看看,說不定自己可以幫上一點忙。

  打定主意,她立即出動。

  離開住所,瞥見對面辦公室的門縫透出一絲光線,她輕推開門。

  一看,便見連伯凱躺在候客用的沙發上睡著了,而一旁的資料則亂七八糟的散成一地。

  她蹲在地上撿起,邊撿邊看,將所有的細節看完之後,又瞥見辦公桌上堆著的一堆文件。

  天啊,看來他真的挺忙的。

  就說了,她是來當助理的,助理才是她的本行啊,要她當管家,她除了破壞還是破壞。

  俯視著他疲倦的睡臉,她不禁有點心疼。

  這些天,她非但幫不上忙,反倒是添了他的麻煩。

  輕輕地摩挲他有些凌亂的發後,翁書雅隨即坐在他的辦公桌前,打開電腦,幫他將美樂帝所有的分店營業狀況做成圖表顯示,並記錄所有分店的帳務,而後再分析迪爾皮歐亞洲代理權的市場拓展表,接著順手再幫他將電腦裡頭存檔的原始資料全都重新列表,順便列印。

  著手的工作說多不多,但是等到她忙到一個段落時,已經天亮了。

  把資料依序放在資料夾裡,做好檔案分類後,她伸個懶腰,在位子上做著伸展運動,轉身之際才發現連伯凱早已清醒,且支手托腮地看著她很久了。

  「赫!你醒了?」翁書雅倏地停止動作。

  瞧他那個樣子,分明是已經醒來很久了。

  「你打字的速度很快。」他就是被鍵盤聲給吵醒的。

  而最令他意外的是她的專注力,見她心無旁鶩地敲打著鍵盤,那神情看起來像是會發亮,而且非常吸引人。

  「還好。」她羞赧地垂下臉,一想到自己還坐在位置上,趕忙起身,「對不起,我自作主張把資料輸入,順便幫你大略整理手頭上的幾份文件。」

  「拿過來我看看。」他懶懶地坐起身。

  「好。」將剛才列印出來的文件全都搬到他眼前,有些不安地雙手交握扭絞著。「要是有弄錯的地方,我會馬上更正的。」

  「嗯。」連伯凱隨意地點點頭,一頁一頁地慢慢看。「我能請教你就業之前,學的到底是什麼嗎?」

  「呃,企管。」她學的是生化,但是之前從事的是企管。

  「一個學企管的人怎麼會當管家?」她的企劃書和分析報表簡直是完美到了極點,幾乎讓人找不到瑕疵,就連迪爾皮歐的這一份報告也整理得極為詳細,甚至還加上了不少註解。

  她就是他想要的助理人才啊,尤其眼前正有一場硬仗要打。

  「我、我想要多方面嘗試。」

  他抬眼。「落差會不會太大了一點?」聽起來就像是謊話,更可以證明她真的是他的相親對象。

  但無所謂了,重要的是,她可以幫得上他的忙。

  「趁著年輕,多方學習。」

  「既然是學企管就得要專攻這一門,當什麼管家呵!」簡直是暴殄天物!

  當助理好多了,他絕對不允許她再當管家破壞他的生活。

  「總裁?」不會吧,她弄巧成拙了嗎?

  「我說了要辭退你了嗎?」嘖,裝什麼無辜啊?「當助理不好嗎?」

  「真的?!」翁書雅喜出望外。

  「我也要感謝你不用再當管家了。」太好了,他不用再擔心她哪天又會捅出什麼摟子了。

  「怎麼這麼說……」管家本來就不是她拿手的職務啊。

  「不然要我怎麼說?」話落,他放聲大笑。

  看他笑了,她不禁也跟著笑了。

  「我去幫你端杯茶吧。」

  連伯凱聞言,突地想到,「對了,你怎麼會知道我一早醒來一定要喝杯加鹽巴的溫開水?」之前就該問的事,卻被她搞得忘了問。

  她背脊一僵。「呃,那是我的習慣。」她回過身,笑得心虛。「真巧,想不到總裁跟我有一樣的習慣呢。」

  「是嗎?」一般人會有這種習慣?

  「是啊。」唇角用力地住上揚,翁書雅努力地笑得和往常一樣。

  * * *

  迪爾皮歐亞洲代理權正式開打。

  由於迪爾皮歐總公司發派到台灣的亞洲開發經理歐裡斯已抵台,亞洲各大造型設計公司高級幹部也紛紛到達。

  而今天下午,迪爾皮歐的代表已經來到美樂帝。

  「上官,人呢?」連伯凱暴跳如雷。「死啦?!」

  打從十五分鐘前,從二樓的會議室裡便隱約傳來連伯凱的咒罵聲。

  「應該在路上了。」上官迅沒什麼把握。「大概是塞車吧。」

  「塞他個鬼!今天又不是假日,一般上班日的下午也能塞車啊?」連伯凱光火怒咒著。「媽的,他是從太平洋那端開車過來的啊?」

  「我再打通電話。」被無情戰火波及的上官迅趕忙躲到一旁猛打電話討救兵。

  也難怪連伯凱會如此光火,迪爾皮歐的代表已經抵達,然而那個該死的意大利語翻譯卻還沒到。

  要是代表轉頭就走,他非掐死那個翻譯不可!

  連伯凱目光如炬地瞪著上官迅手上的手機,正等待著他的回答,卻突地聽見後方傳來翁書雅柔軟的嗓音正以他聽不懂的語言和代表對談,還順手做著記錄的工作。

  他傻眼地看她以流利、道地的意大利語和代表攀談,逗得對方原本緊繃的臉部線條也變得柔軟許多,恍若和她的對談頗為開心。

  沈伯伯怎麼會傻得要她充當管家,而浪費這麼棒的才能?

  看著她,他的心跟著安穩了起來。

  等到總算對談完畢,他的工作只需負責握手和給一個笑臉,再用很蹩腳的意大利語說聲謝謝。

  將迪爾皮歐的代表送出美樂帝大門外,連伯凱才踅回二樓的會議室,看她做最後的整理。

  「你會意大利語?」

  「……大學時副修過。」她有些心虛地斂下眼。

  「主修企管,副修意大利語?」聽起來不像是副修的程度而已,雖說他是不懂意大利語,但她的口音非常的道地而流利。

  「是啊。」

  算了、算了,他懶得問她的求學史。「迪爾皮歐的代表到底說了些什麼?」先搞清楚代理權的問題比較重要。

  「沒說什麼,只是說,為了公平起見,所以迪爾皮歐決定以自家品牌名義來場造型設計大賽,一方面為產品造勢,一方面則是作為代理權選擇的一個參考方向。」翁書雅飛快地整理最後內容。

  「有沒有說大賽在什麼時候舉辦?」

  「時間是定在三個星期之後。」她抬眼看著他。「他留下了一些迪爾皮歐的產品,可以讓我們在賽前先對產品有些瞭解。」

  「是嗎?」他突地笑了。「其實,我們店裡就有迪爾皮歐的產品,正因為顧客方面的反應都相當好,所以我才會想要拿下代理權。」

  所以,在產品的使用和瞭解上,美樂帝絕對優於其他造型設計公司。

  「這樣子啊。」那就好。「不過,時間上可以嗎?」

  只剩三個禮拜,而且是無主題的發揮。

  「沒問題。」反正就是一場造型設計大賽嘛,有什麼困難的?

  把整個團隊先準備好,等著三個星期後,一舉拿下代理權,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你有把握就好。」

  「書雅,我看……」

  連伯凱正打算說什麼時,她的手機鈴聲卻突地響起。

  要是他沒聽錯的話,她欲偷襲他的那晚,就是因為這鈴聲響起,她才快速離開他的房間的。

  「喂?帝諾,嗯,我也好想你。」

  連伯凱聞言,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

  這是什麼對話?想?想個屁啊?有什麼好想的?!能不能尊重他的耳朵一點?要講這種話之前,是不是應該識相一點地離開會議室?

  如今回想,打從她初上任的第一天,熱線便來,仔細算算,幾乎是每天都有,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要是真的那麼捨不得,乾脆拿個項圈把她給栓著不就得了?

  不對,要是真的愛她,怎麼會捨得她到一個單身男子家裡當管家?

  斂眼暗忖,突地聽見她柔柔地說出三字箴言——

  「我愛你啊。」翁書雅笑道。

  連伯凱幾乎傻眼。現在是怎樣?愛字大拍賣?隨口都能說上兩三句而面不改色?這是什麼話啊?

  他真想看看對方到底是誰!

  「咦?你說什麼?你要來找我?已經在大門了?」翁書雅邊說邊跑到窗邊,看著美樂帝外頭的鏤花鐵門,果真瞧見一部車。

  天啊,他怎麼跑來了?!

  「他人來了?」連伯凱橫眼探去,只瞧見車,沒瞧見人,冷笑著回頭抓過她手腕便往外走。

  很好,來了正好,省得他找人調查那個叫做帝諾的傢伙!

  先說好,他不是偷聽她的談話內容,而是她自己說得太大聲,所以他不小心聽見她喊對方的名字。

  「總裁?」她錯愕極了。

  「你不是很想他?走啊,一起去看啊,順便介紹給我認識一下。」他現在很想要看看那個讓她很隨便說出三字箴言的傢伙。

  這絕對和吃醋兩宇構不上邊,只是好奇而已,好奇!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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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就是他?!

  連伯凱瞇起深邃黑眸,直視著眼前不到他腰間的小小男孩。

  一頭鬈得很可愛的發,一張看起來有點熟悉的小臉,配上一雙很挑釁的大眼,他正雙手環胸地看著自己,感覺上有幾分世故,但無庸置疑的,他絕對未成年,不,說不定他連小學都還沒上。

  他到底是誰?

  「你是誰?」小男孩黑白分明的大眼打量著他。

  連伯凱挑高眉,學他一臉挑釁。「小子,在問別人名字之前,應該先報上名來。」

  「我叫帝諾,你是誰?」

  「你叫帝諾?」他就是和她熱線的傢伙?自己會不會記錯名字了?抬眼問向始終未發一語的翁書雅。「他是你弟?」

  「你在胡說什麼?她是我媽咪。」帝諾不可一世的護在翁書雅面前。

  「媽咪?!」原本好聽的男低音一路朝失控的男高音狂飆而上。

  他難以置信地瞪著看似未成年的女人,再看著她面前估算絕對沒超過六歲的小鬼。

  「他是你兒子?!」男高音加上高分貝,想不吸引店內的注目都難。

  見鬼了,這個小子是幾歲的時候從她的肚子裡蹦出來的啊?!

  沈伯伯會將一個生過小孩的女人推給他當相親對象嗎?

  「是。」她瑟縮起脖子。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都怪她,沒將帝諾超黏她的這回事給計算進去。

  「你熱線的對象就是他?」

  「是,因為帝諾很黏我,所以……」噢,真是一大失策。

  她是一個孩子的媽咪,而帝諾就是她的孩子……真是太令人震驚了,根本就是小孩生小孩嘛!

  不過,震驚歸震驚,但知道她熱線的對象不是她的男人而是她的小孩,讓他覺得心裡的不爽頓時有了幾分舒解。

  忖著,突地發覺褲管被人拉扯著。

  他斂眼一看。

  「你很沒禮貌哦,我已經報上名字了,你卻沒有告訴我你是誰。」帝諾酷酷地說。

  「我?」連伯凱傻眼。

  「你想追我媽咪?」他直言。

  「嗄?」

  「帝諾,不要亂說話。」翁書雅單手摀住他的嘴。

  「我才沒有亂說話,媽咪還這麼年輕又這麼漂亮,肯定有人追,不過一定要先過我這一關才可以。」儘管嘴巴被摀住,帝諾還是逮住機會含糊開口。

  「帝諾!」嗚嗚,不要再說了。

  「抱歉,我對你媽咪沒意思。」

  「那你為什麼一直抓著我媽咪的手?」帝諾指控的視線落在他大手上頭。

  「咦?」連伯凱順著視線看去,這才瞠目鬆開緊扣在她手腕上的手。

  天啊,難道他一直都抓著她不放?驚詫之餘,感覺到小鬼毫不客氣的視線,他不禁有些心虛地閃避著,眼角餘光正巧瞥見一旁黑壓壓的人群。

  「這位就是管家小姐的兒子啊?」

  「好可愛啊!」

  設計師幾乎傾巢而出,將翁書雅母子團團包圍,人群裡甚至還包括客人,忍遏不住地偷掐帝諾粉嫩的頰。

  他傻眼地看著這一幕。

  「真是看不出來,管家小姐就像是個陽光高中生,想不到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了。」上官迅走到他身旁,長臂勾上他的肩。「老闆,你是不是很驚訝?」

  「誰都會覺得驚訝好嗎?」他不耐地撥開他的手。「我並沒有戀童癖。」

  真令人不爽,老是一副寓意深遠的口吻。

  驚訝歸驚訝,但無損他對翁書雅的好感,但好感是對她的工作能力而已。

  「看得出來。」上官迅目光落在翁書雅身上,頗為認同地點點頭。

  「你到底在看哪裡啊?」這是什麼態度?跟他說話時,眼睛不就該放在他身上嗎?打量著那女人又這麼說,他到底想要暗喻什麼?

  「她很甜,年齡適中。」上官迅說著,轉回視線,看著他笑著。「我可以肯定你絕對沒有戀童癖。」

  更古怪的是,為什麼他老覺得那個小孩有點眼熟?

  「你有空胡思亂想,為什麼不乾脆幫我撥通電話要仲衍回來?」連伯凱火大的低咆一聲。

  去他的暗喻明喻,他心裡的想法只有自己最清楚!

  「搞什麼?把這裡當成動物園了嗎?全都不用幹活了嗎?!」走到人群邊緣地帶,他扯開喉嚨怒吼。

  瞬間,人群立即散去,現場只剩下他和翁書雅母子。

  「總裁?」她不安地絞扭著雙手,垂下小臉不敢看他,很怕他會立即趕她走。

  「先上樓再說。」他擺了擺手。

  * * *

  「對不起,因為帝諾實在是太黏我了,所以……」

  「他要留下?」坐在沙發上的連伯凱懶懶地將視線落在正在和維多利亞玩耍的帝諾身上。

  「真的是很對不起,」她深深地鞠躬道歉。

  「不要再對不起了。」他歎道,「我從你嘴裡聽過最多次的詞彙,就是對不起。」

  「那麼……」

  「現在是正要準備爭取迪爾皮歐亞洲代理權的重要時刻,你要是不在,我會很傷腦筋的。」她能夠把所有的資料整理得條理分明,還能夠當意大利語翻譯,他要去哪找這麼多功能的助理人才?

  「謝謝總裁、謝謝總裁!」她這才笑開了臉,一掃陰霾。

  「不用謝。」應該是他要謝她才對,只是——「我能請教你,孩子的父親在哪裡嗎?」

  孩子會這麼黏著母親,甚至會哭著要保母把他送到母親工作的場所,那就代表父親應該是不在了吧?又所謂不在有兩種,一是已經去世,二是已經離婚。

  「呃……」

  看她為難地瑟縮了一下,連伯凱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下想說就算了。」要是說到一半淚腺又失控,麻煩的可是自己。

  也難怪她連管家的工作都不放過,畢竟一個女人要養活一個小孩,真的很辛苦,就像他老媽當年一樣,也是一個人將他們三兄妹拉拔長大。

  「不是不想說。」翁書雅習慣性地咬了咬唇,緩緩地抬眼,微泛霧氣的大眼直瞅著他。「他失蹤了。」

  「失蹤?」濃眉立時攢起。「什麼意思?」

  「他大概是把我給忘了,把我丟回我的世界裡。」她苦笑。

  「什麼意思?」濃眉攏得更緊了。

  「沒什麼意思,他只是失蹤了。」

  連伯凱聞言,微挑起眉。她根本是被騙了吧,她看起來很單純天真,會被騙他也不會太意外,只是,那個男人是怎麼一回事?簡直是差勁透頂,居然搞大人家的肚子再搞失蹤!

  要是在路上被他撞見,非賞他一頓拳頭大餐不可!

  恨恨地想著,看她若有所思地沉浸在回憶裡,他不禁打破沉默道:「那個男人太差勁了,根本不需要再想著他,如果是我,是絕對不會把深愛過的女人給忘記的。」

  他既然能夠瀟灑失蹤,那就代表他是個愛情騙子,幹麼還要對一個騙子那麼念念不忘啊?

  拜託,爭氣一點,她的條件又不差,難道還怕找不到人愛啊?

  翁書雅怔愣地看著他。

  連伯凱直視著她,看著剔亮澄澈的淚水在那雙柔美的大眼裡打轉,顫動著。其實她帶淚的眼很美,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竟覺得有股深深的悲傷,還有種他說不出的莫名悸動,剎那間,彷彿、彷彿——

  「喂,這隻狗狗叫什麼名字?」帝諾抓起維多利亞的耳朵,回頭問著。

  心思被打斷,連伯凱不耐地橫眼瞪去。「不要抓著維多的耳朵,也不准叫我喂。」

  「那我要叫你什麼?」帝諾放下狗耳朵,走到兩人之間,看著兩人,而後視線落在翁書雅臉上。「媽咪,我可以叫他爹地嗎?」

  「嘎?」翁書雅詫異極了。

  「不可以嗎?」帝諾偏著頭,天真的臉上抹上不解。

  「這個……」她緩緩地蹲下身,正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時,卻聽他道:「可以,你高興就好。」連伯凱懶聲說著。

  「這怎麼可以?」

  「我說可以就是可以,我可以體會他的想法。」在父親去世之後,老妹也常常把沈伯伯稱呼為爹地,一直到她上國小。

  翁書雅沒再多說什麼,看著他的眼神除了感激,還有更深的感動。

  「爹地,那隻狗狗叫什麼名字?」帝諾高分貝地喊著,好像有了個可以稱呼為爹地的人,讓他感到相當高興。

  「維多利亞。」他喊著,維多利亞隨即乖乖地跳到他腿上。

  「維多利亞?」

  「有疑問啊?」該不會又跟他媽一樣,直說公狗不能取這個名字吧。

  「不是,它的名字跟媽咪一樣。」帝諾看著趴在他腿上的維多利亞,突地喊著,「維多,過來。」

  聞言,維多利亞還真乖乖地跳離他的腿,朝帝諾投靠而來。

  連伯凱微愕地看著這一幕,一方面總算瞭解那時她為何會有那種反應,一方面則是不解維多利亞怎會那麼聽小鬼的話,而且他的叫法跟自己的一模一樣。

  這小鬼,不知道怎麼搞的,他是愈看愈投緣了。

  「因為他都這樣叫我。」她替他解開疑惑。

  翁書雅歎口氣,但是眼底儘是寵溺。

  連伯凱轉回視線。「所以當我這麼叫的時候,你也會覺得我是在叫你嘍?」

  她傻笑虛應,換了個話題。「已經很晚了,我來準備晚餐吧。」

  瞧她真的打算走進廚房,連伯凱一個箭步衝到她面前,沉下臉道:「你想毒死你兒子嗎?」

  「有那麼嚴重嗎?」她噘起嘴小聲抗議。

  她只是想要弄點吃的給他而已,幹麼說得這麼難聽?

  「我說過了,不准你進廚房的。」他抓著她踅回。「走,到外頭吃。」

  「這樣好嗎?」

  「我說好就好,你不要老是忘了誰才是老闆。」走到帝諾旁邊,一把將他撈起。「小鬼,吃飯了。」

  「我不是小鬼,我是帝諾。」他抗議。

  「隨便啦。」

  兩人一來一去地逗嘴,她不由得笑瞇了眼。

  這就是她一直很渴望的幸福。

  * * *

  「關於這一款彈性慕斯,我倒覺得……」

  「維多,維多,快一點!」

  員工休息室外傳來帝諾響亮又稚嫩的嗓音,休息室裡的人不由得抬眼探去,只瞧見帝諾從落地窗外一路狂奔到前頭的花園裡。

  「帝諾,不要跑那麼快,不要靠近游泳池!」翁書雅拉開落地窗喊著。

  「媽咪,我知道。」他回頭,鬆軟的鬈發在風中搖曳著。

  「知道還一直跑?」翁書雅歎口氣倚在落地窗旁,雙眼忍不住直盯著他,就怕他跑得太快,滾到游泳池裡。

  「這小子,把我的維多當成什麼了?」連伯凱也走到她身旁。「它是寵物狗,是賞玩用的,不是跟他競跑用的。」

  「不過,這可是我們頭一次看到維多利亞可以跟人玩得這麼高興。」上官迅也湊上一腳。

  「嗯。」其餘設計師一致點頭。

  連伯凱緩緩回頭,惡臉展現。「都不用幹活了?」是誰准許他們停下手邊動作的?

  「伯凱,休息一下嘛,反正主題都還沒有決定,先決定使用的產品,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嗎?」上官迅一派嘻皮笑臉,壓根不把他耍狠的嘴臉看在眼裡。「而且,不知道你有沒有感覺,我覺得帝諾這個小鬼,愈看愈像你了呢!」

  「我?」

  「是啊,真的好像,尤其是那一頭鬈發和眼睛,簡直像到不行。」眾家設計師有志一同地道。

  「是嗎?」他微瞇起黑眸,緊盯著帝諾逐漸跑近的身影。

  啊啊,難怪他也覺得他很眼熟,原來是長得跟他有點像啊!

  「書雅,你兒子為什麼會長得像我?」他沒心眼地問。

  翁書雅驀地瞪大眼,再緩緩地垂下長睫,掩去眸底閃過的光痕。「因為,帝諾的爸爸……跟你長得很像。」

  「這麼巧?」

  「……是啊。」她苦澀笑著。

  是啊,真的很像很像。

  「原來是這樣。」他沉吟。

  嗯哼,那麼就可以理解他那時吻她,她為何沒有抵抗了……啐,長得像那種愛情騙子,真是令人不爽!

  「爹地!」適巧帝諾跑過來,對他們招了招手,隨即又一溜煙地跑了。

  「爹地?」帝諾話一出口,大伙立刻將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連伯凱被眾人的目光扎得快要惱羞成怒。「不行啊,不過是個稱呼而已,幹麼那麼計較?」什麼眼神啊?好像他才是當年把翁書雅吃干抹淨,再拍拍屁股走人的敗類一樣。

  「不過,還真是像得可怕呢。」上官迅來回比對著兩人的五官,湊在他耳邊小聲道。「要是再過十年,帝諾絕對會長得像我跟你認識時的模樣。」

  「你想說什麼?」連伯凱嘴臉一斜,狠樣盡出,糟蹋了俊美的臉龐。

  「沒,只是在想,你在六年前曾經失蹤兩個月。」

  「那又怎樣?」這傢伙真的是愈來愈不怕他了。

  「失蹤的兩個月裡,想要有個小孩,應該不會太難。」算了算,小孩今年也差不多五歲吧。

  連伯凱深呼吸一口,拎起他的衣領。

  「開玩笑而已,不要這麼認真嘛。」上官迅擺出討好的臉。

  「開玩笑要看時間地點!」鬆開手,他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臉。「工作!」

  「是。」

  連伯凱住後一瞪,設計師立即就定位,他撇了撇嘴,輕抓起翁書雅的馬尾。「還有你,把心神給我抓回來。」

  「是。」她趕緊點點頭,回到台前,慢慢地記錄每個設計師對於迪爾皮歐產品使用上的看法和特點。

  然而,僅只是對產品討論,卻依舊沒有辦法從中找到大賽上想展現的主題。

  一個小時後,外頭突然傳來陣陣尖叫聲。

  「發生什麼事了?」一群人從休息室裡衝到前頭的設計專區,只見客人和設計師全都圍成一團,害得連伯凱得要撥開人陣才能抵達事發現場。

  湊近一看——他的愛犬維多利亞原本飄逸的毛竟被剪成龐克頭,身體部份除了背部那一撮毛,其餘全都被剪到不剩一公分的長度。

  眾人之所以驚訝,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那是總裁的愛犬,而總裁的脾氣從沒好過,如今愛犬被整治成這個樣子——那個孩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同情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手裡還拿著剪刀的帝諾。

  只見連伯凱難以置信地走向前,輕輕地抱起維多利亞,雙眼發直,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

  在後頭的翁書雅見狀,忙抓著肇事的帝諾質問,「你為什麼把維多的毛剪成這樣?」

  「我想它會熱啊。」帝諾一派天真地回答。「這樣子不是比較舒服嗎?」

  「現在都快要入冬了,它哪會熱啊?」她不禁抱著頭低吟。

  「可是它剛才跟我跑得很喘啊,我想它一定很熱。」他還是很堅持自己的推測。

  翁書雅搖了搖頭,不想再談這話題,轉過身,看著臉色詭變的連伯凱,小心翼翼地開口,「總裁,對不起,帝諾不是故意的。」

  連伯凱驀然抬眼,瞪向被藏在她身後的小孩。

  「你哪來的剪刀?」他突問。

  「我跟阿姨們借的。」帝諾露出小臉,一點愧疚都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覺得維多很熱,所以才幫它剪的,要是你覺得我做錯了,你可以罵我。」

  「你為什麼要這樣剪?」

  「要是全都剪掉了,不是很無聊嗎?」他大方提出見解。「這樣子,不是比較酷嗎?」

  帝諾話一出口,在場的人莫不替他捏一把冷汗,好怕連伯凱的脾氣會暴走。

  不料——

  「有意思!」連伯凱大吼了一聲之後突然放聲大笑,讓在場的人全都傻了眼。

  「對吧,這樣比較有趣吧。」帝諾也走到他面前,指著維多利亞的腳。「其實我還沒剪好呢。」

  「哦,那麼你決定要怎麼剪呢?」他興致勃勃地蹲下身。

  「這個嘛,我還沒有想得很清楚。」

  「你可以慢慢想,要是剪得有意思,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

  「真的?」帝諾雙眼發亮。「不准騙人。」

  「絕不騙人。」

  「好,你們全都是證人哦。」帝諾壓根不怕生地對著將他們團團包圍的叔叔阿姨們說著,「要是爹地騙我的話,你們要幫我作證。」

  「爹地?!」四周馬上響起一圈抽氣聲。

  啊啊,原來是這樣子啊,難怪他們真的很像父子,撇開外貌不談,光是拿起剪刀的架勢就十足的相似了。

  「總裁,帝諾是你兒子啊?」有客人不死心的再問一次。

  「對啦、對啦。」連伯凱隨口回答。

  嘖,還要解釋,真是太麻煩了。

  * * *

  「媽咪,我睡不著啦。」

  「你要是再不睡的話,明天會爬不起來,到時候我跟爹地就把你丟在這裡,我們自己到遊樂園玩。」翁書雅躺在他的身側,努力哄著他入睡。

  「不可以,那是爹地為了鼓勵我把維多剪得很漂亮,才答應要帶我去玩的。」帝諾嘟著嘴翻坐起身,像個小大人的說:「我已經忙了好多天了。」

  「帝、諾!」翁書雅臉一板,端出母親的架式。「已經快要十二點了,你必須趕快睡了。」

  老天,她已經哄了大半天了,他怎麼還不睡啊?

  「不要,我要去找爹地一起睡。」話落,他飛快地跳下床。

  「帝諾!」她忙下床,豈料他已經一溜煙地跑進連伯凱的房裡。「你不可以吵醒爹地啦!」

  她壓低聲響,打算把不聽話的兒子揪出門外。

  「我又沒要吵醒他。」帝諾嘟起嘴。「我只是想要跟爹地一起睡嘛。」

  「不可以啦。」

  「為什麼不可以?」他執拗著,但隨即轉了個想法。「不管,如果不讓我跟爹地睡,那你就要陪我玩。」

  「好好好,我們到外頭去玩。」

  「不行,要在這裡玩,因為我們要玩懲罰遊戲。」他從衣服底下取出一盒撲克牌。「國王說,三張牌,抽到國王的人就可以發號施令。」

  「咦?」

  * * *

  「真的要這樣嗎?」翁書雅扁起嘴,一臉哀怨。

  「沒錯,就是要這樣!」帝諾幫她整理就緒,把她拉到熟睡中的男人身邊。

  翁書雅「行刑」之前,不忘多看他一眼。「帝諾,你是不是很喜歡爹地?」

  「是媽咪喜歡爹地吧。」他可是小紅娘,負責牽線。

  不過,說真的,他喜歡這個爹地。

  因為爹地會陪他玩,還會教他怎麼剪維多的毛。

  「你又知道了?」翁書雅粉顏微紅,小聲咕噥。

  「我是你兒子啊。」他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好了,快點,願賭服輸。」

  「我又沒有賭。」她是被趕鴨子上架!

  什麼國王說,她根本就從沒贏過他,從來沒抽到過國王牌,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快點!」

  「好啦,你小聲一點。」

  當著兒子的面,她緩緩地俯下身子,在男人的臉上烙下紅灩灩的吻。

  「還有這裡、那裡。」

  「沒有沒親過的地方了啦。」她小聲抗議。

  「還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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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爹地!」

  「啊!」胸口遭受重擊,連伯凱悶哼了一聲,火氣自心間冒出,張眼要開罵的瞬間,看見一張如天使般的笑靨,火也立刻滅了,煙消雲散。

  莫名的,他笑了。

  「爹地,快點,你答應要帶我去遊樂園玩的。」帝諾抓著他的亂髮。

  「好、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起來了嗎?」連伯凱抓起他不安份的小手,隨即翻坐起身。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股衝動想要學電視上的笨蛋爸爸親吻自己的小孩。

  他真的很像是自己的一部份,像是身上DNA所延展出去的一部份,讓他有種錯覺,以為帝諾真的是他的小孩。

  「爹地,你怎麼了?」帝諾眨了眨眼,不懂他為什麼直瞪著自己。

  「我可以親你嗎?」該死,為什麼他白嫩的臉皮看起來就像是棉花糖似的,想要狠狠地咬上一口。

  他不會真有戀童癖吧?

  帝諾看著他,趕忙跳下床。「等你洗完臉再說。」話落,一溜煙地跑了。

  連伯凱只能瞪著他的背影生悶氣。啐,虧他爹地、爹地地喊得親暱,說要親一口就跑得跟飛的一樣!

  爬了爬鬈曲亂翹的發,他走進浴室裡,突地大叫一聲,又飛竄到外頭。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倏地跑進翁書雅的房裡。

  翁書雅羞得低下眼。「那是帝諾弄的。」

  「帝諾?不對,唇印不符!」他整張臉全都是滿滿的大紅色口紅印,就連脖子、胸、還有嘴上……可惡,他為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不對……「你為什麼親我?」

  該死,他好開心。

  他開心得快要飛上天了,為什麼會這麼開心啊?!

  「是帝諾跟我玩懲罰遊戲,輸的就要服從命令,所以他要我……」她總共輸了六十一次,所以她親了他六十一下。

  「媽咪很奸詐,才親了六十下。」帝諾從門外跳進來,看著連伯凱滿臉的口紅印,咯咯笑著。

  「才一下你也要跟我計較,你到底是誰的兒子?」翁書雅又羞又惱,滿臉通紅。

  「我是爹地和媽咪的兒子啊。」帝諾笑得很甜。

  「你這小子!」連伯凱不禁也笑得開懷。

  「好了,動作快,我要去遊樂園玩。」他催促。

  「是,遵命!」

  * * *

  「嗯……」

  「先過來這邊坐著吧。」

  連伯凱很窩囊地任由著翁書雅將他架到長椅上坐下,臉色嚴重發白,而且還直想要吐。

  該死,那種玩意兒是誰發明的?

  媽的,到底是好玩在哪裡啊?轉得他的頭都快要暈了,心臟像是要被他吐到口外一樣。

  「爹地,我還要玩。」帝諾在旁跳著。

  第一次到遊樂園玩,他顯得非常好動。

  「我不玩了。」去他的男人面子,還是什麼自尊來著,大爺說不玩就是不玩。

  「爹地,你說要陪我玩的。」帝諾委屈的噘著嘴。

  「可是我不知道這麼難玩啊。」他沒好氣地吼。

  他今年三十有二,還是第一次踏進遊樂園,哪裡會知道那些遊戲器材那麼沒人性?

  一下子垂直降落,一下子又晃得他五臟六腑大移位,再玩下去,小鬼就準備替他送終吧。

  「爹地!」

  「帝諾乖,爹地不舒服,你不要吵他,你先去玩碰碰車好不好?我跟爹地在這邊看。」她指著後頭的碰碰車。

  儘管帝諾百般不願意,但瞧見爹地發青的臉色,也只好乖乖聽話。

  「總裁,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先去幫帝諾。」交代了一聲,她隨即帶著兒子往後頭走。

  連伯凱難受地橫倚在長椅背上,看著她的身影,和她臉上甜柔的笑意,愈看愈是順眼,尤其是她的唇,更是教他回味無窮。

  緩緩斂下眼,他不由自問,這種感覺就算不是愛,也八九不離十了吧。

  他是單親家庭,母親總是在外忙碌,所以他從沒有過什麼家族出遊的經驗,雖說這裡很不好玩,但是他卻很享受和他們一起出遊的感覺。

  總覺得那女人和小鬼能夠填補他心底那莫名的空洞。

  如果他們可以永遠都陪在他身邊,不知道該有多好。

  忖著,耳朵靈敏地自吵雜聲中聽見翁書雅的聲音,他順著聲音來源探去,竟瞧見有兩個男人抓著她的手臂。

  他不由分說地彈跳起身,幾個大步就來到他們面前。

  「你們在幹什麼?」儘管身體不適,但那雙大眼還是相當具有殺傷力。

  「有伴就早說嘛。」兩個男子這才悻悻然地離開。

  人一走,連伯凱臉還是很臭。「你在幹麼?」

  「我想說你不舒服,所以來買飲料。」她秀出手上的兩杯熱飲。

  「你買什麼飲料?」他抓著她再走回長椅,拉她坐下,自然的往她腿上一躺。「我不想喝飲料,只想躺一下。」

  拜託,他暈得要死,哪喝得下什麼東西?

  「哦。」她輕撫著他鬆軟的發。「對不起,我以為你喝點熱飲會覺得舒服一點。」

  嘖,他又不是氣她買飲料,他是在氣她不會拒絕!「下次要是再有人搭訕,要是我碰巧不在旁邊,你就用意大利語跟他交談,保證他絕對走人,懂不懂?」

  「我沒想到呢!」這一招應該可以派上用場。

  「你沒想到的事可多的哩。」他咕噥。

  「嗯?」

  看著她俯下的粉顏,連伯凱突地勾唇。「怎麼沒有搽大紅色的口紅?」

  翁書雅聞言,粉顏頓時漲得很紅。「對不起,帝諾很喜歡惡作劇,真的是很抱歉。」

  「你幹麼對不起?我有說我討厭嗎?」沒有吧?「只是,麻煩下次在我清醒的時候親,好嗎?」

  「咦?」她眨了眨大眼。

  看她一臉呆傻,他索性開門見山道:「喂,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嗄?」她訝異得瞠目結舌。

  「吻我。」

  她把眼睛瞠得又圓又大。

  「再瞠下去,眼睛就要破了。」他沒好氣地說:「你要是想跟我交往,就吻我。但先說好,我不當替身的,更不允許你擅自把當年拐騙你的敗類跟我重疊在一塊,知道嗎?」

  外表再怎麼相似,內涵可是百分之百有別,拿敗類跟他比較,他會翻臉的。

  翁書雅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澄澈的眸底蓄滿了淚。

  「淚腺又潰堤了?」他歎口氣。

  打第一眼看見她,他就知道,那絕對不是淚腺失控,如今謎底早已揭曉,只因他像極了當年對她始亂終棄的男人。

  「不是。」她笑了。

  「是喜極而泣嘍?」連伯凱斜挑眉。「那麼,是不是該給我一點……」大拇指和食指在唇上彈了下。

  他不需要她以任何言語證明她的情感,因為他也說不出肉麻話,再者,只要看她一眼,他便猜得到她的心思。

  也許,目前的她,還透過他在尋找另一個男人的影子,但他保證,這種狀況絕對不會持續太久的,因為她馬上就會知道誰才是最棒的。

  「可是,你跟金倪妮不是……」她可是親眼看見殘留在他唇上的唇彩。

  「不過是一個吻,就像是國際禮儀罷了。」嘖,打死他也不想告訴她,那晚自己被她的身影給纏得無心被誘。

  「是嗎?」這麼說,他並不是喜歡金倪妮了?

  「廢話!動作快一點好嗎?」連伯凱不耐的指著自己的唇。

  「……人很多耶。」她有些無措地看著人來人往的四周。

  「管他的。」

  「這樣好嗎?」

  真是囉唆。「過來。」大手壓下翁書雅的後腦勺,就當四片唇瓣快要貼上的瞬間——

  「誰家的小孩啊?!」

  後方突地有人驚喊,翁書雅立即回神,回頭看去,只見帝諾站在碰碰車邊,不斷地嘔吐。

  「帝諾!」

  * * *

  「媽咪,我餓了。」

  緊急送醫處理之後,確定帝諾是患了腸胃炎,在打了針、拿了藥之後,現在的氣色已經好上大半,嘔吐的情形也停止了。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好,你想吃什麼,媽咪弄給你吃。」翁書雅坐在床邊,擔憂地看著他發白的臉色,打從心底不捨。

  「你還要下廚啊?」剛走進門的連伯凱把茶往床頭櫃上一擱,也在床邊坐下。「我就說你不該進廚房的嘛。」

  偏偏帝諾就是那麼捧場,把昨晚那一桌慘不忍睹的飯菜給吞進肚子裡。

  他是大人,腸胃自然是比小孩子強,而帝諾可就忍受不住摧殘了。

  翁書雅聞言,不禁頹然地垮下臉。

  「才不是,我一定是玩過頭的緣故,爹地也有吐啊。」帝諾努力地替媽咪爭取些微的面子。

  「是啊,我現在才知道我想吐並不是遊樂器材所致,而是昨晚的晚餐。」就說了,區區幾樣遊樂器材怎麼可能把他整治得不成人樣?

  「可是媽咪的稀飯很好吃的。」帝諾不服氣地道。

  「是嗎?」他保留三分。

  「真的。」帝諾撒嬌地拉著翁書雅的手。「媽咪,你去煮我最愛吃的稀飯。」

  「好,媽咪現在就去做,你等我一下。」她剛好有買食材。

  見翁書雅一走,連伯凱隨即懶懶地道:「要是覺得味道不對,就趕快吐掉,知不知道?」免得病情惡化。

  「才不會呢,媽咪的稀飯真的很好吃,不信你待會吃吃看?」

  「我考慮。」

  從認識她到現在,她從沒弄過一道像樣的菜,要他相信她有所謂的拿手菜,實在是很難。

  過了一會兒,翁書雅再度走進來。

  「煮好了,帝諾,你要在這邊吃,還是媽咪幫你端進來?」

  「我要到外面吃,我要看電視。」帝諾爬起身,還沒跳下床,便已經教連伯凱一把擒住,輕鬆地抱在懷裡,二話不說地往外走。

  帝諾眨了眨眼直瞅著他剛毅的下巴,偷偷貼在他的胸膛上。

  「坐這裡,好嗎?」連伯凱難得柔聲問著。

  「好。」

  將帝諾放在沙發一隅,他隨即轉進廚房,卻瞥見她已經端著一鍋粥走來。

  「好香。」他有點意外。

  不只是香,這粥的味道簡直熟悉得教他雙眼發澀。

  「過來吃吧,你也還沒吃晚餐。」翁書雅動作飛快地舀了三碗,端起其中一碗,坐在帝諾身旁。

  連伯凱有些失神的坐下,瞪著碗裡的粥,輕輕地吃進一口。

  嘴裡有著米飯的香甜和鰻魚的鮮美,摻雜著他最熟悉的味道,挑起讓他鼻頭發酸的思念。

  「爹地,好吃吧?」帝諾在旁喊著,在瞥見他的側臉後,不禁扯著媽咪的手。

  翁書雅回頭一看,大眼圓瞠。「總裁?」

  只見澄淨的淚水自眼眶中淌落,劃過他悲傷的側臉,落在他緊抿住的唇角。

  「抱歉,我失態了。」他粗嗄地喃著,大手抹去滑下的淚。

  「怎麼了?」翁書雅側過身,緊抓住他的手。

  「這個稀飯讓我想起了我的母親。」他垂下臉,不讓她看見。

  大概是對母親的思念吧,讓他始終藏在心間的酸澀在瞬間找到了出口,從眸底宣洩而出。

  但不知為何,翁書雅總覺得似乎不只是如此,彷彿還有什麼更教他牽掛的心痛和悲傷拉扯著他的情緒。

  「你的母親?」

  「她六年前去世了。」

  「嗄?」六年前?

  「六年前,我曾經失去記憶,被人帶走,失蹤過一段時間,而我的母親為了要尋找下落不明的我,結果出車禍過世了,我根本沒見到她的最後一面,甚至當時回到家,聽說我看見她的照片也想不出她是誰。」說著,嗓音粗啞而模糊,垂下的幾綹松鬈劉海掩去了他不想讓人看見的淚痕。

  翁書雅聞言,恍若五雷轟頂般地震愕不語。

  美眸閃過數種情緒,有驚詫、錯愕、怔愣、惶恐、不安……

  「嘖,我說這些做什麼?」聲音裡透著濃濃的鼻音,但他仍然抹了抹臉,打起精神。「倒是你,你的廚藝差勁透頂,為什麼你會煮鰻魚稀飯?」

  沒抬眼,卻發覺她緊抓著的手顫個不停。

  「你怎麼了?」

  她失魂落魄地直盯著他。

  「書雅?」

  「嗯?」失焦的大眼緩緩地將他的身影攝入眸底。

  「你怎麼了?」連伯凱輕拍著她的頰,一臉擔心。

  「沒事。」她輕搖著頭。

  「是嗎?」她不說,他也沒打算再繼續追問下去。「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煮這一道菜。」

  她有些僵硬地別開視線。「我在食譜上看過。」

  「是嗎?還真是巧,這道菜是我媽的拿手菜,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道菜,原本想說改天弄給你吃的,想不到你現在倒是先弄給我吃了。」

  翁書雅背對著他,聽見他在身後滿足地一口一口吃掉她親手煮的鰻魚稀飯,心裡千頭萬緒。

  * * *

  將帝諾餵飽之後,連伯凱將他抱回房裡,而翁書雅則在廚房洗碗。

  一會兒,一個男人像貓般地無聲走到她的身後,自背後將她摟進懷裡。

  「……我在洗碗。」她小小聲的說。

  「吻我。」他硬是將她的臉扳過來。

  「咦?」

  「你還欠我一個吻。」他指的是今天在遊樂園還沒來得及給他的吻。

  她恍然大悟。「這件事……」

  「我可不認為我比拋棄你的敗類差勁,你沒道理拒絕我的要求。」他緩緩地俯下臉,灼熱的氣息在她頰面吹拂著。「否則,那麼多家的造型設計沙龍你不去,偏偏來到了美樂帝?」

  要說她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由種種跡象看來,他幾乎可以肯定她是為了他而來,至於她到底是怎麼拜託沈伯伯的,改天問問就知道了。

  翁書雅無言以對,只因他確實是說對了她的來意,但是事情卻不是他想像的那般單純。

  她現在甚至懷疑,自己還有權利可以愛他嗎?

  「我說對了吧。」連伯凱輕勾著笑,摩挲過她的唇,她卻突地閃開。

  「你、你的心情不是不太好嗎?」因為鰻魚稀飯觸動了他心中的痛。

  「那只是一時的感覺而已,我媽都已經過世六年了。」沒聽過觸景傷情,悲從中來啊!「我母親獨力將我們三兄妹養大,我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當然很難過,但都過去了,總不能老是沉溺在從前吧。」

  「你釋懷了嗎?」她微蹙起眉。

  「你吻我,我就釋懷。」他硬是將她拖離冼碗槽,把她推倒在客廳沙發上。

  翁書雅直瞅著他,羞澀地輕啄一下他的唇。

  「就這樣?」蜻蜓點水?「今天要出門時,我臉上的唇印在在顯示你的熱情呢!」

  「那是帝諾的惡作劇,我說過了。」粉顏微微漲紅,她掙扎著要起身。「我要去看帝諾。」

  卻突地聽見他悶哼一聲。

  「怎麼了?」她不解地詢問。

  「你要負責。」他粗聲道。

  「咦?」

  「我要你。」佈滿氤氳慾念的大眼直對著她。

  「嗄?」她被他突生的情慾給嚇傻。

  「誰要你在我身下亂動的?」他惡聲低喃著。

  「可是,你……」

  「不管,我要你。」嘖,蜻蜓點水的吻連塞牙縫都不夠!

  他張口封住她的唇,將她所有的抗議一併吞下,濕熱的舌趁勢鑽入她的口中,沿著齒列攫住她的舌,霸道地糾纏挑誘著。

  「不可以……」她喘息著,慌亂之中,緊抓著他不知道何時溜進她裙底的大手。

  他驀地停住吻,惡狠狠地瞪著她。「你把我搞成這樣,還敢跟我說不可以?難不成你是要我去找別人?!」混蛋,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忍多久了?

  「不是,是帝諾還沒睡。」這人怎麼說來就來,教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他剛才明明難過得很,不是嗎?

  「把他丟了。」他二話不說。

  「怎麼可以?」

  「那就不要管他,先管管我吧,就當可憐可憐我,怎樣?」都什麼時候了,還把那個臭小子端出來當藉口?

  翁書雅張口欲言,卻又教他給封住了口。

  他挾帶著令人無法漠視的火焰撞進她的心坎裡,拉高了她的貼身棉衫,令人驚慄的濕熱觸感攫住她敏感的蓓實,她不禁輕吟出口。

  突地,轉進客廳的轉角處傳來聲響。

  連伯凱第一時間立即拉下她的衣服,惡狠狠地瞪去。「連仲衍,你在搞什麼鬼?」

  「大哥,我又不是故意的。」連仲衍躲在轉角處喊冤,「你要上官聯絡我趕快回來,所以我就趕回來了,才剛回來便急著找你報到,哪知道會撞見這種畫面啊?」

  大哥向來不會把女人帶回家的。

  「撞見這種畫面,你應該要識相地自動滾回去,發出聲響做什麼?」混蛋,他快爆炸了!

  他也是男人,會不知道這種急踩煞車的行為有多傷身嗎?

  「對不起。」事實上,他是聽上官說,大哥身邊多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兒子,所以他才打算要趕緊瞭解一下。

  「媽咪。」聽見外頭的聲響,帝諾拉著被子走到外頭。

  「帝諾。」翁書雅趕忙要起身,卻被連伯凱抓住。

  「帝諾,過來。」他對小人兒招招手,帝諾隨即乖乖地走到他跟前。

  「仲衍,別站那邊看,要看就湊近一點。」連伯凱沒好氣地瞪著依舊站在轉角處的弟弟。

  他會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肯定又是上官那個長舌男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連仲衍走到沙發邊,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兩大一小,難以置信極了。

  這根本就是全家福的畫面嘛!

  尤其是那個小孩,簡直和大哥小的時候一模一樣,要說他不是大哥的小孩,怕是沒人會相信,也難怪店裡的設計師說得繪聲繪影。

  「眼睛瞪那麼大嚇人啊?」連伯凱沒好氣地啐他一口。「這位呢,是帝諾,帝諾,叫叔叔。」

  「叔叔。」帝諾愛困愛困地叫道。

  「乖。」連仲衍依舊在震驚之中。

  「這位呢,你可以叫她維多利亞,也可以叫她維多。」話落,他自顧自地哈哈大笑。「跟維多同名呢。」

  他笑著,壓根沒發覺弟弟的臉色愀變。

  「你好,我叫翁書雅。」翁書雅趕忙自我介紹,但卻發覺他的臉色有異。

  「她呢,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的助理。」連伯凱抬眼才發覺他表情不對。「怎麼了?有疑問?」

  連仲衍猶豫了下。「沒事。」也許只是他多想了。

  「看夠了吧,你可以滾回二樓了,不要打擾我。」他毫不客氣地下達逐客令。

  「可是,你不是要跟我討論這一次迪爾皮歐的比賽嗎?」

  「都已經這麼晚了,有什麼好討論的?」去去去,別站在那裡礙手凝腳。「明天再說。」

  「知道了。」連仲衍臨走前,寓意深遠地看了翁書雅一眼。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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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5:41: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以迪爾皮歐為名的造型設計大賽熱鬧上場,亞洲地區總共有十二支隊伍欲爭奪迪爾皮歐之亞洲代理權。

  此時,翁書雅手裡拿著流程表要走回休息室裡,卻突地聽見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地閃進轉角處。

  那是一男一女交談的聲音。

  翁書雅頓了頓,微蹙起眉,探頭偷覷交談的男女一眼,隨即又縮回。

  是金倪妮!

  她正以流利的意大利語和那個長相斯文的外籍男子對話,要是她沒認錯,那應該是迪爾皮歐派遣到台灣的亞洲開發經理歐裡斯!

  他們在談什麼?

  儘管全程以意大利語交談,卻一點也難不倒她,不過聲音實在是太小,小得讓她無法聽得確切。

  逼不得已再偷偷探出頭,竟瞥見歐裡斯和金倪妮在後頭隱密處纏綿熱吻!

  翁書雅瞪大眼,趕忙再縮起頭來。

  天啊,這是什麼狀況?

  大賽正如火如荼地展開,金倪妮所帶領的彩惑造型設計小組也是今天的競爭者,而她卻跟歐裡斯如此熱情擁吻?!

  這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換句話說,金倪妮這一次為了代理權,真的是不擇手段也要得到了。

  翁書雅靠在牆上思忖著該要怎麼預防各種狀況發生,卻感覺一陣陰影壓下,抬眼探去——

  「偷窺是壞習慣哦。」金倪妮笑得風情萬種。

  「我不是故意的。」休息室就在最末端,她非得經過這條長廊不可。

  別開眼,不想睬她,卻突地聞到她身上有抹香氣,不由得微蹙起眉。

  「無所謂。」金倪妮居高臨下地睇著她。「倒是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美樂帝團隊的一員,是總裁的助理。」

  「哦,從管家升等為助理了。」她微詫地挑起眉,總覺得她不太像是初見面時的小管家了。「記得,可別在大賽裡砸了美樂帝的招牌。」

  「我只負責在下頭記錄。」她沒有半點造型設計的基礎。

  「我想也是。」她哼笑。「你就慢慢記錄吧,但是這份代理權,我幾乎已經拿到一半了。」

  關於她和歐裡斯之間的事,她一點也不怕別人知道。

  翁書雅無懼對視。「沒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

  「是嗎?」金倪妮勾起誓在必得的笑。「你要回休息室吧,我跟你一道去。」

  「你去幹麼?」

  「你說呢?」金倪妮笑得極艷。「歐裡斯是個很棒的伴,但是連總裁更是魅力無邊啊,是女人都想要接近他,你也不例外吧。」

  翁書雅沒理她,逕自朝休息室的方向走。

  只是才剛走到休息室門口,要入內之前,便先遇到連仲衍。

  翁書雅看見他,點點頭後便打算要進休息室,卻被他擋在外頭。

  「有事嗎?」她小聲問著。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不想跟他單獨相處。

  他的眼太深沉又太犀利,總覺得他好似看穿了什麼,卻只是默默在旁觀看著。

  這種狀況讓她疲於應付,更不想太靠近他,所以這一段時間以來,她能閃則閃,絕對不跟他正面對上。

  「有事想跟你聊聊。」連仲衍恍若能看透一切的大眼直盯著她,發覺她身後跟著金倪妮,隨即將她拉到一旁。

  「現在嗎?」待會比賽就要開始了耶!

  而且,她並不想要讓連伯凱和金倪妮獨處。

  那個女人太有感染力,太危險。

  「不,在大賽結束後。」他自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你到這家店等我,這個地址知不知道?」

  「狂歡?」為什麼她覺得店名有點熟悉?

  「記住,八點,不見不散。」話落,也不管她到底會不會赴約,便提著工具箱離開。

  翁書雅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歎口氣,回過頭,就瞥見金倪妮饒富興味地打量著她。

  「看來,你挺受寵的嘛。」

  「才不是那麼一回事。」

  推開門,踏進室內。

  「總裁。」

  「還叫總裁?你有完沒完啊?」連伯凱整理著手邊的產品,依照順序做分類。「該做的都做了,你還在搞什麼生疏?」

  翁書雅粉顏倏地漲紅。「你幹麼提到別的事去?」這人大概不是神經大條,而是根本少了條筋,說起話來完全不經修飾。

  「嘖,我還沒問你拿張流程表拿到哪裡去了咧!」他回頭看她,很自然地俯下身子,在她唇上偷了個香吻,隨即拿過她手上的文件。「我看一下。」

  翁書雅傻愣地看著他,紅暈遍佈全身。

  他怎麼能夠這麼自然?好像那是一個再天經地義不過的動作一樣。

  「你在發什麼呆?還沒習慣?」連伯凱瞅她一眼,笑得很壞心,略俯下身,又想欺近。「那就是我的錯了,是我沒讓你早點習慣。」

  眼見他的吻又要送過來,她下意識地抬手擋住。

  「你幹麼啊?」不過是要一個賽前的加油吻,這麼小氣幹啥?

  「金倪妮在後面。」有人啊,麻煩他把眼睛張大一點!

  「那又怎樣?」他不在意的抬眼看了來人一眼。

  金倪妮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女人,對眼前的陣仗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還好整以暇的開口。

  「小管家升級了。」她笑道。

  「她現在可是我的女人。」他驕傲的將翁書雅一把摟進懷裡。

  「你的眼光很不錯。」

  「可不是。」

  「看來,我似乎打擾到你們了。」看著他表現出強烈佔有慾的舉動,金倪妮很識相地往外走。「對了,待會我帶歐裡斯過來拜訪你,可別嚇到他。」說完還替他們帶上門。

  連伯凱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你幹麼帶她過來?」

  「是她自己過來的,剛才她……」翁書雅欲言又止。

  「她怎樣?」他以臉磨蹭著她粉嫩的頰。「你放心吧,我對金倪妮沒興趣,現在只對你有興趣而已。」

  「先聽我說。」

  她欲張口,卻被他蠻橫地封住了嘴,搶得先機的舌鑽入口中,一如往常貪婪地汲取著她的甜美,企圖挑起她的熱情。

  翁書雅被吻得暈頭轉向,雙腿發軟。

  「你這個壞蛋。」她輕吟。

  「誰壞?」他啃咬著她的唇,笑睇她透著玫瑰色的粉頰。

  她瞪他一眼,輕輕地推開他。「不跟你說了,歐裡斯待會要來拜訪你,我要先去會場了。」

  「你不給我祝福?」拇指和食指在唇前彈了兩下。

  翁書雅羞澀的踮起腳尖,匆匆給了一個吻,隨即往外跑。

  「啐,又敷衍我。」他嘴裡抱怨,但唇角卻有著笑意。

  不一會,有人開門入內。

  「書雅?」連伯凱輕喊。

  回頭探去,卻是一位長相斯文的外國人,連伯凱隨即以英文應對。「你是迪爾皮歐的亞洲區開發經理歐裡斯?」

  「是的。」歐裡斯隨即伸出手。

  連伯凱也熱情回應,卻不懂對方不打算放開他手的理由。

  呃,是他的錯覺嗎?怎麼覺得這人好像不小心地摳著他的掌心?

  「你好、你好。」他趕忙從旁抓了張椅子過來。

  「你好。」歐裡斯沒打算坐下,精爍的雙眼直打量著他。

  連伯凱被看得渾身發毛,卻還是努力扯開討好的笑。「不知道你特地前來有什麼事?」

  「只是賽前依慣例過來看看而已。」歐裡斯應對得體。

  「哦,這樣子。」可惡,為什麼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金倪妮不是會陪著他一道來嗎?

  他向來不擅交際,更不習慣被人家這樣打量。

  何況現在他有種成為俎上肉的嚴重錯覺。

  「我想順便跟你聊聊代理權的事。」

  「代理權?」不是以這一次的比賽結果為考慮方向?

  「這場比賽會是一場關鍵,但是我有辦法讓你就算沒拿到名次也一樣拿得到代理權。」

  連伯凱聞言,黑眸微微瞇起。「什麼意思?」他會拿不到名次?

  靠,這怪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誰?

  「簡單的說,如果你有意願的話,代理權的事可是很好談的。」歐裡斯笑說,大手突地摸上連伯凱結實的屁股。

  他震驚的瞪去,歐裡斯則笑得很曖昧,像是一種邀約。

  換言之,只要用身體便能夠換得一份代理權就對了?情況簡直是簡單到不行的地步!

  「把手拿開。」

  「嗄?」

  「我說,把手拿開,你他媽的聽不懂啊?!」連伯凱箝制著他不安份的手,俊美的臉龐鐵青得發黑。「你信不信,我會讓你這一隻手再也沒有任何作用?」

  王八蛋,摸就算了,居然還敢摳他!

  想死啊!

  「你會後悔的。」歐裡斯惱羞成怒地吼。

  「再不走,後悔的會是你!」

  他咆哮著把死變態轟出門。

  「混蛋東西!」連伯凱光火的踹著一旁的椅子,雙手直搓著褲子,想要抹去剛才和那男人交握過的觸感,卻突地發覺褲子口袋裡有樣東西。

  拿出來一看,發覺是那顆不知何時被他放進口袋裡的水晶。

  冰涼的觸感在掌心裡滾動,總算讓他噴出火焰的情緒得到些許安撫,將水晶往工具箱裡一丟,他提著工具箱便往門外走。

  「嗨。」

  踏出門,就見金倪妮倚在牆邊笑睇著他。

  連伯凱擺著臭臉,隨即轉向長廊。

  「發生什麼事了?」她跟著他的身後。

  「比賽快開始了,你不需要去指揮坐鎮?」他冷哂。「就這麼有把握?」

  「錯了,比起代理權,我更在意你。」

  他停下腳步。「抱歉,我比較在意代理權。」以往他會遊戲人間,是因為他的心裡沒有歸屬感,但現在不同了,他身邊有書雅,她成就了他心底那份無法圓滿的殘缺了。

  他從沒跟人說過,六年前失蹤的兩個月,讓他總覺得自己遺失了靈魂的一部份,而現在書雅則填滿了那個空缺,讓他感到滿足而安心。

  「但,我們還是朋友吧。」金倪妮笑著問。

  「是競爭對手。」

  她挑起眉。「這麼說吧,不管今天大賽的結果如何,希望今晚你都能夠陪我。」

  「我為什麼要陪你?」連伯凱冷哼。

  「因為我失戀了,害我失戀的你,難道不需要負半點責任嗎?」金倪妮講著滿嘴歪理。「不管怎樣,我們雖然是競爭對手,但說不定往後會是朋友,給我一點美好的回憶,很難嗎?況且,我還可以安慰你哦。」

  「是我安慰你吧。」他會輸嗎?不可能的。

  「誰安慰誰都好,反正今晚是不醉不歸了。」她仍是笑,笑中有著她自己才懂的勝券在握。

  * * *

  「真是去他媽的,根本就是有鬼!」吵雜的二樓透明包廂吞沒了連伯凱的滿嘴穢語。

  坐在他身旁的金倪妮很瞭解狀況的替他倒了一整杯酒。「你肯定是惹惱歐裡斯了,對吧。」

  連伯凱橫眼瞪去。「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她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歐裡斯這個人聲名狼藉,是個有名的雙性戀者,男女不拘,又老是喜歡利用權勢壓人,要是對方不如他的意,就如你現在的下場。」

  「你倒是調查得很清楚嘛。」他拿起酒杯猛灌一大口。

  以迪爾皮歐為名的造型設計大賽已經在幾個小時前結束,由韓國彩惑造型設計集團拿下優勝。

  美樂帝敗陣不是他的設計美感出了問題,而是產品根本就出了問題!

  上了台之後,他才知道所有產品都是由迪爾皮歐提供的,不得自行攜帶任何造型產品上台,而開始動手設計時,他才驀然發覺產品根本出了問題,不管是造型慕斯還是染色劑,全都無法呈現出原本該有的效果。

  這根本是歐裡斯搞的鬼!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哼笑。

  「那麼,你是在恥笑我事前功課準備得不夠?」誰知道他會來陰的?

  明明應該是一場公平公開的比賽,卻因為個人因素而添加其他色彩,簡直是令人不爽到了極點!

  而更令人不爽的是,他幹麼還坐在這裡?

  「我要回去了。」連伯凱驀地起身。

  「等等,你才來一會而已,幹麼急著要回去?」金倪妮抓著他的手臂。「不是說了嗎?我可以安慰你。」

  他斂下眼,感覺手臂輕觸著她渾圓的胸,一股教他感到熟悉的香氣飄來。

  怪了,這香氣不是和書雅身上的一樣嗎?

  儘管香氣一樣,但他很確定自己要的不是她。

  「我不需要你安慰。」輸了比賽,確實是挺窩囊的,但他寧可躺在書雅的懷裡。

  比賽結束之後,他郁卒得不想理睬任何人,還是被她拖來這裡,現在確認真相後倒是平靜多了,畢竟贏得大賽也不代表和代理權永遠絕緣,現在失志還太早。

  「但是,你的小管家也不見得安慰得了你。」隔過透明牆面看向對面一樓的吧檯,金倪妮笑瞇了眼。

  「什麼意思?」他瞪著她。

  「你看。」她指著對面一樓的吧檯。

  連伯凱帶著幾分醉意探去,突地瞪大眼。

  * * *

  「你遲到了。」坐在吧檯的連仲衍眸色深沉地看著才剛抵達的翁書雅。

  「抱歉,我在找伯凱。」她一臉擔憂地在吧檯坐下。「比賽結束之後,他人就不見了,我怕他會……」

  「放心吧,我大哥不是那種稍受打擊就會退縮的人。」連仲衍斜睨她一眼。「你要喝什麼?」

  「啤酒就好。」

  連仲衍替她點了飲料,隨即正色地看著她。「你的英文名字是維多利亞?」

  她垂斂眼。「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我大哥說過,六年前,他曾經失蹤兩個月?」

  「嗯。」翁書雅沉痛地閉上眼。

  「實際上,兩個月後,他回到家時是喪失記憶的,完全不記得我是誰,嘴裡倒是一直喊著維多利亞的名字,而後沒多久,他才恢復記憶,但卻將失憶期間發生的事都給忘了,卻在下意識中替維多利亞取了這個名字。」敘述中,他瞬也不瞬地觀察著她的表情。

  「……是嗎?」她緊閉著眼,眉頭痛苦地緊蹙。

  他忘了她,但卻還記得她的名字?那麼,他會記起那一段甜美的記憶嗎?

  「六年前,我大哥在一場亞洲造型設計大賞中獲得冠軍,和朋友到這家店裡喝酒慶祝,卻無故被捲入一場鬥毆,而後被人送到醫院裡,這件事,你知道嗎?」他好聽的嗓音像是在訴說一個故事。

  「我知道。」她輕點頭。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打她踏進這家店時,便猜到連仲衍的用意,也許他打一開始就在懷疑她了,是不?只是沒想到,破綻就是她的名字。

  「而後,他在醫院裡被人帶走。」

  聞言,翁書雅垂放在腿上的雙手不自覺地絞扭著。

  「翁小姐,我可以大膽假設嗎?」

  她艱澀地嚥了嚥口水。

  「你是不是那個維多利亞?」他直瞅著她。

  「我……」她咬著下唇,打從心底駭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很想轉頭就走。

  「不准走,你還沒回答我。」彷彿讀出了她的心思,連仲衍語帶威脅地道。

  「還是,你希望我把這些事都告訴大哥?」

  翁書雅一臉為難地看著他,顫抖的抓著他的手,語音破碎。「請你先別告訴他。」這段時間,她過得很快樂,快樂得讓她捨不得讓這一切變成幻夢。

  她知道她的幸福像建立在沙岸上的沙堡,隨便幾個浪拍來,都極有可能摧毀她極力保護的一切,所以不安和恐懼總會在夜深人靜的黑暗裡輪番上陣折磨著她,但儘管如此,她還是捨不得放棄。

  「那麼,你就回答我。」

  「客人,你的啤酒。」

  酒保的聲音適時打破凝滯的氣氛,她鬆了口氣,抬眼淺勾笑意。「謝謝。」

  她心煩意亂地淺啜了一口,卻突地聽列一聲暴喝聲破空而來,掩蓋了夜店裡吵雜的聲響。

  「翁書雅!」

  她驀地回頭,就見連伯凱急步跑來,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狂暴地將她拉起,教她整個人踉蹌地跌進他的懷裡。

  「伯凱,你怎麼了?」拉力之猛,讓她結實地撞上他厚實的胸膛,腦袋有點暈。

  「你還敢問我?」

  狂燃的火焰兜頭落下,教她不解地抬起眼。

  「你在搞什麼鬼?」暴喝聲如雷打下,透著濃濃的酒意。「你為什麼抓著仲衍的手?」

  他以為她該是喜歡他的,但似乎是他太自信了。

  這些時間,他不是沒發覺仲衍的目光始終落在書雅身上,更不是沒發現書雅在逃避仲衍的目光,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們之間竟然會在短時間裡衍生出如此曖昧的氣氛!

  「我……」不能說啊!

  「好,不然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跟仲衍出現在這裡?」連伯凱沉痛地閉上眼,願意給她一個機會,編織一個謊言欺騙他。

  翁書雅低頭不語。

  一會,他張開眼,笑得很苦澀。「你連為我編織個謊言都不肯?」

  「伯凱,不是這樣的,我……」

  「那麼我問你,為何在比賽結束之後,你不是來安慰我,反倒是和仲衍在一起?」痛意如刀劃開了心,淌出極致錐心的鮮紅,泛著一股無以復加的痛,像是雙倍的疼楚連袂扣住他的心跳,痛得他幾乎站不住腳。

  翁書雅張口欲言,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急得眼淚快要落下。

  連仲衍在旁,淡淡地開口,「大哥,沒什麼事,我只是找她聊聊今天大賽的事而已,你犯不著這麼大驚小怪。」

  「我在大驚小怪?哈。」連伯凱哼笑著,隨即將懷裡的人推開。

  連仲衍連忙將翁書雅接下,省得讓她撞上吧檯。

  「大哥,你喝醉了。」摟著渾身發顫的翁書雅,他心裡不禁泛起些許的罪惡感。

  他的確認為大哥應該跟她保持距離,但不該是這種方式。

  為何事情會這麼湊巧?為什麼大哥也會出現在這裡?

  忖著,瞥見金倪妮就站在不遠處,他隨即意會。

  「我沒醉。」連伯凱冷道。

  「要是沒醉,你就該知道不該在公共場合喧嘩。」連仲衍起身要拉著他走。

  「你他媽的喧嘩!」酒精在他體內作祟,讓他口出惡語。「你明知道書雅是我的女人,你還這樣對她,在你心裡,我還是你大哥嗎?」

  「大哥,我說過了,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然是怎麼一回事?」一道女聲趁亂火上加油。

  連仲衍抱頭低吟。那該死的金倪妮沒事在這當頭湊上一腳幹麼?

  「說不出來?」連伯凱冷笑了聲,隨即朝外狂奔而去。

  「大哥!」連仲衍原本要追,卻見翁書雅已早一步追去,他便打住,回頭狠瞪著金倪妮。

  「我沒料到事情會這麼湊巧的。」雖說這原本就是她的計劃,但會有如此成功的效果,卻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一臉無辜的對他眨眨眼,踩著愉快的腳步離開。

  而他只能抱頭坐在吧檯前,狠狠地灌上一杯酒。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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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 15:41: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伯凱,你聽我解釋!」翁書雅搭著計程車,幾乎和他同時回到家,在他關上房門之前,硬是閃身入內。

  「滾!」連伯凱怒不可遏地吼著。「給我滾!」

  「你聽我解釋。」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她到底還要讓他嘗到多苦澀的痛?

  媽的!傷他最重的竟是他的親兄弟和他的女人,這是什麼世界?

  「不是那樣的,我們真的只是在談今天大賽上的問題。」她想起連仲衍編織的謊言。

  「為什麼不找我談?」

  「我找不到你啊。」

  「就算找不到我,也可以等我回來,不是嗎?」連伯凱哼笑著,眸底眉梢皆是不留情的自嘲。「大方跟我承認你被他吸引不就得了?」

  仗著酷似她前男友的優勢,他近乎狂妄地以為她會對自己死心塌地,繼而在他身上發掘更多的優勢,愛他愛得更加義無反顧,誰知道是他自信過頭了!

  「我沒有,我只愛你。」翁書雅吼,淚水如斷線珍珠般地滑落,粉嫩的唇角微微抽搐著。「我愛你,真的真的很愛你,請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

  六年前初見他的第一眼,她便深深受他吸引,正因為如此,她才會鬼迷心竅地將他從醫院帶走,直到她的暑假結束才將他送回。

  再次來找他,是因為再也抵不過思念的折磨,是因為帝諾一直跟她要個爹地,所以她帶著滿滿的藉口來找他,一待就捨不得走了。

  只是,她沒有料到這個動作會造成他和母親天人永隔。

  她好怕,一旦他知道真相的話,一定會二話不說的趕她走的!

  這幾天來,她就像是走在高空繩索上,只要一點風吹草動,便會教她頭暈目眩,快要掉下繩索,但儘管如此,她還是選擇繼續走下去。

  連伯凱看著她不斷滾落的淚水,心像是被撕裂般地難受,想要抹去她的淚,但終究還是握住了拳頭,隱忍著衝動。

  「你先出去吧,我想要靜一靜。」他啞著聲道。

  酒精在他體內肆虐著,現在的他並不適合談論事情,他很清楚這一張嘴說不出半點好話。

  「伯凱?」她剔亮的淚水串串滑落。

  「出去!」他不耐地吼著。

  翁書雅用力地抿了抿唇,才打開門,便瞧見帝諾拉著被子站在門前。

  「媽咪,你怎麼哭了?」

  「媽咪沒事,我們回房睡覺。」她勉強勾起笑意,卻是又苦又澀,酸得她怎麼也抑制不了眼淚。

  「是不是跟爹地吵架了?」帝諾想走進房,卻被她一把抱起。

  「我們讓爹地靜一靜。」

  翁書雅頭也不回地抱著兒子離開,壓根沒瞧見背後不捨的目光。

  「媽的!」在門闔上的瞬間,連伯凱光火地踹了一旁的沙發,疲憊的往床上一倒。

  * * *

  美樂帝裡近日充斥著低氣壓,所有的設計師全都聰明地拉起警報,戒備著暴風圈的逼進。

  總裁俊美的臉已經連臭數天,但金倪妮卻還是很不知死活地陪伴在側,而距離幾步遠的翁書雅卻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過半點笑容,眾人皆是誠惶誠恐地注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們吵架了,顯而易見。

  而金倪妮似乎也發現這一點,這幾天走得很勤,就連晚上也不放過,恨不得二十四小時跟總裁纏在一起。

  「書雅,發生什麼事了?」上官迅偷偷地進入戒備區,閃到翁書雅的身旁。

  「……沒事。」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這叫沒事啊?」上官迅不禁搖頭。「跟我說,也許我有辦法幫你。」

  「不用了。」她搖搖頭,點算著店裡所有保養產品和彩妝產品的數量,隨即又走到美發區。

  「我跟伯凱認識了十幾年,我很懂他的。」他不放棄。

  「沒用的。」

  「沒用也得試試啊。」上官迅一臉哀怨。「你該知道,你們的氣氛差,整家店的氣氛會跟著差,客人會看出端倪的,要是業績下滑,我會第一個被罵。」

  「我很抱歉。」她輕歎口氣。

  「你不用跟我道歉,只要告訴我,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就好。」瞎了眼的人都能感覺到她和伯凱之間出現了問題。

  在大賽之前,他們可是如膠似漆,像是怕旁人不知道他們的關係似地緊黏著不分開,如今卻各據一方,誰也沒看誰一眼。

  而始作倆者到底是不是金倪妮還不得而知,但沒道理一段好姻緣就這樣被拆散了吧?不管怎樣,他也得要跳出來幫幫書雅才對。

  「……沒事。」她笑得苦澀,看向在前頭的男人和金倪妮。

  她的工作未變,住所末變,但是他卻不再看著她,彷彿她的身影已經自他的眼裡消失。

  也許,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這樣還叫沒事?」拜託,這種笑容看在他的眼裡,他都覺得心疼極了,要不是好友的女人,他真的好想給她惜惜。「基本上,輸了大賽,他也不會出現這種反應的,他的脾氣不好歸不好,但能夠讓他的臉臭這麼久的,除了六年前他剛恢復記憶的時候,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翁書雅聞言,回頭看著他。「你也知道他當初喪失記憶?」

  「那當然,他是我同學,他母親是我的老師耶!他家裡頭有哪件事是我不知道的?」

  「是嗎?」她頓了頓,準備強迫自己下定決心。「那麼,也許我該離開這裡了。」

  「你要去哪?」瞧她轉身要走,他趕緊拉住她的手。

  她微愣。「……我要把報表放到桌上。」

  「哦哦哦。」上官迅乾笑著放開她的手,卻驀然發現在距離十公尺外射來一道銳利的目光,穿越人陣殺向他的後腦勺,他回頭一看——

  砰!命中紅心。

  「前輩,你怎麼了?」

  看見上官迅倒在地上,一干設計師趕忙將他拉起,發覺他的額頭有一個紅。

  「他應該改行當投手吧。」靠,隔了一堆人,他居然也丟得中?痛死了!

  上官迅不悅地瞪去,只是一對上連伯凱森寒如零下三十度的冷峻眸光,隨即很孬很孬地別開眼。

  不對,他不是孬,只是不想跟他一般見識而已……

  啐,明明就很在意嘛,幹麼還在那邊裝酷啊?不過話說回來,他也不過是抓著書雅的手而已,這麼激動幹什麼?

  莫名其妙!

  他也是有脾氣的,只是不常發作而已,千萬別逼他!

  * * *

  「你幹麼那麼生氣?」金倪妮酥軟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在生氣?」他冷哼,坐在候客區的椅子上,看著很低調行事的翁書雅。

  「不然你幹麼亂丟東西?」金倪妮只覺得他彆扭得好笑。

  「手癢。」他回得漫不經心,從頭到尾,眼光都沒有離開那抹忙碌的身影。

  金倪妮睇著他,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翁書雅,描繪精緻的眉不由得微微挑起,似乎在暗忖什麼。

  「既然喜歡她,就跟她和好啊,反正也沒發生什麼大不了的事。」

  連伯凱不悅地回頭瞪她。他當然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問題是,道歉的先機一旦錯失,想要道歉可是比登天還難。

  突地,櫃檯電話響起,他慵懶起身接電話。「喂,美樂帝你好……沈伯伯?她?她好得很。」頓了下,臉色微變。「你晚上要過來?歡迎、歡迎,你什麼時候要來都可以。」

  掛斷電話,他倚在櫃檯邊暗想。沈伯伯要來,他可以順便跟他探問書雅的背景。

  正忖著,櫃檯裡的手機鈴聲響起,一聲響過一聲,似乎沒人打算接電話。

  「誰的手機?」連伯凱不悅地吼。

  「那是仲衍的手機。」上官迅遠遠地從角落回答。

  「搞什麼!人出去也不知道要把手機帶著嗎?」連伯凱暗咒著走到櫃檯內,才剛要接起,鈴聲卻突地中斷,回頭要走,鈴聲卻又再度傳來,他踅回,瞪著該死的手機,咒罵了一頓後才接起。「喂?」

  「連先生,你今天沒打算要過來拿這份報告嗎?」電話那頭的人問,「已經超過三點了。」

  「什麼報告?」他眉頭微蹙。

  「不就是翁小姐的案子?」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沒發覺找錯對象。

  「翁小姐?」濃眉攢得很緊。

  「是啊,你不是……欸?」聲音突然離得很遠。「連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那這個……」

  喀的一聲,手機斷訊。

  連伯凱瞪著斷訊的手機一陣,隨即走回候客區。

  這小子最近早出晚歸的,以為他是故意避不見自己,但現在聽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要是他沒猜錯,仲衍應該是請人調查書雅吧。

  調查她做什麼?

  他不懂。

  「發生什麼事了嗎?」金倪妮溫柔地替他按摩著頸項。

  連伯凱這才想起她在這裡。

  「看來,我在你的心裡一點份量都沒有。」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氣還是該笑。「你讓我覺得好挫敗。」

  「我讓你產生什麼錯覺了嗎?」

  金倪妮聞言,瀲灩的水眸無奈地看向他處,拿起包包。「不好意思,為了讓我的腦袋清醒一點,我先走了。」

  「嗯。」他看也不看一眼。

  連伯凱面對著大門陷入沉思,壓根沒發現天色緩緩暗了下來。

  「伯凱,七點了,你要不要吃飯?」

  連伯凱徐緩抬眼。「七點?」他想了這麼久了嗎?

  「你要是不吃飯,書雅也不吃,麻煩你就委屈一點,跟我們一起吃便當嘍。」上官迅對後頭的助理點點頭,助理立即撥出電話訂便當。

  「書雅?」他微瞇起眼。

  「翁書雅。」上官迅立即更正。

  他跟她一點都不熟,叫她都是連名帶姓的。

  連伯凱不甚滿意地瞪了好友一眼才回頭看去,卻沒發現她的身影。

  「她呢?」

  「她去樓上幫帝諾準備吃的。」

  「晚上準備掛急診吧!」不知道跟她說過多少次,要她別再進廚房的,但要是煮鰻魚稀飯的話則另當別論。

  驀地,他突地頓住。

  鰻魚稀飯?有些事情要是不特別注意,是不會發現任何異狀的,但相反的,只要回頭仔細看,便會發現處處破綻。

  正忖著,瞥見弟弟的身影自玻璃門外走過。

  「仲衍。」連伯凱立即推開玻璃門,追到外頭。

  「大哥。」連仲衍看他的反應,就猜到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調查書雅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說也許有一天她會變成我的嫂子,當然得要瞭解一下她的身家背景。」連仲衍一派輕鬆地緩步往樓上走。

  「問她不是最直接的?」這種事情還需要調查嗎?

  「……是啊。」上了二樓,連仲衍再轉上三樓。

  「調查了什麼?」連伯凱早他一步擋在樓梯口。

  「沒什麼。」

  「是嗎?」他瞇起黑眸。

  無端端去調查她,而後卻又三緘其口,說沒什麼,騙誰啊?

  「嗯。」連仲衍撒起謊來不慌不忙。

  「把報告給我。」他看向弟弟手中的牛皮紙袋。

  「這不是那份報告。」

  「拿來。」他臉色一沉。

  不安在心底形成漩渦,攪亂著他的心神,幾乎快要將他吞噬,他似乎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卻連自己也不願意承認。

  連仲衍直視著他。「大哥,這一份真的不是你想看的報告。」

  「無所謂,你不給我看,待會沈伯伯來,我問他也一樣。」他板著臉,作勢往回走。

  「大哥……」

  突地,連伯凱趁他不備,回頭一把搶下他手中的牛皮紙袋,動作俐落地抽出裡頭的報告。

  「大哥!」連仲衍要阻止已來不及。

  連伯凱震愕不已地瞪著上頭的文字,總覺得文字逕自移動著,扭曲成了猙獰的畫面。

  「這怎麼可能?!」他暴吼,想要將淤塞在胸口,撕心裂魂般的痛楚宣洩出,踉蹌的挺拔身形得倚靠著牆才能撐起。

  「發生什麼事了?」聽見聲響,翁書雅開門一探,發現他一臉蒼白,「怎麼了?」

  她擔憂的粉顏在連伯凱的眼前放大特寫,他無神的大眼緩緩凝聚出焦距,突地吃吃低笑。

  「伯凱?」她一臉不解。

  連伯凱失聲笑著,俊臉爬滿悲傷和錯愕,突地停住笑,卻又是噙著生人勿近的寒冽。

  他用力扣著翁書雅的手腕,抓她便往二樓的住所走去。

  「大哥!」連仲衍想下樓阻止。

  「不關你的事,不准過來!」連伯凱陰鷙的警告,隨即關上門。

  「到底是怎麼了?」翁書稚不安地追問。

  感覺他的情緒透過指尖蔓延到她身上,一股難受的窒息感倏地攫住她的呼吸。

  「帝諾呢?」他一手拿著報告,一手拉著她走進客廳裡坐下。

  「在房裡。」

  「叫他出來。」語氣中透著只有他自己才懂的顫慄。

  翁書雅看著他詭譎的臉色,乖乖地走進房裡,連伯凱則著拿出報告,更加仔細地看著每個細節,就怕自己看得不夠仔細而產生了不必要的誤會。

  可,沒變,還是沒變!

  「爹地,你跟媽咪和好了嗎?」帝諾走到外頭,快步撲進他的懷裡。

  連伯凱審視著恍若自己縮小版的男孩,不管怎麼看都覺得他根本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尤其當他拿著剪刀替維多剪毛時,那神情簡直就和自己如出一轍,他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他的兒子,他的親生兒子!

  他緊緊地將帝諾擁進懷裡。

  「爹地,你怎麼了?」帝諾被摟得快要呼吸不過來。

  深呼口氣,將混亂的情緒往心裡擱,他略微拉開些許距離,柔聲問著,「帝諾,你知不知道誰是翁道升?」

  「爹地,你知道外公?」帝諾無城府的回答替他證實了報告上的真偽。

  他回答得太快,讓翁書雅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瞬間,兩個人都沉默了。

  「怎麼了?」帝諾不解問著,儘管感覺到弔詭的氣氛,卻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想問,卻已被人輕輕抱起。「媽咪?」

  「你先回房睡覺,媽咪有話要跟爹地說。」翁書雅抱著他回房,將他反鎖在內,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又走到客廳。

  該來的終究要來。

  看著不發一語的連伯凱,她的心慌亂跳拍地狂顫著。

  她在等待審判。

  「我問你,你是為了什麼接近我?」良久,他突道。

  「咦?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還想要裝蒜嗎?」他無預警地暴喝。

  她嚇得整個人顫了下。

  「迪爾皮歐生化公司是翁道升在十幾年前歷經喪妻之痛後,移民意大刊所創立的。」連伯凱拿著報告照本宣科地念著,「每年他的獨生女翁書雅放寒暑假時,他總是會帶著她回台探視老友,但六年前的暑假,翁道升先行回意大利,而他的獨生女則在台逗留兩個月,回意大利後,隔年便產下一子。」

  他頓了頓,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翁書雅眼眶滑下淚,粉顏蓄滿悲傷。

  「還要我繼續往下念嗎?」他哂笑著,突地將手上一疊報告丟向她。

  紙張在打上她之前,如亂葉飛舞地掉落一地,她沉痛地閉上眼。「我在六年前的亞洲造型設計大賞上看到你便喜歡上你,而後跟蹤你到夜店,發現你與人發生衝突,你被打昏,我和夜店的工作人員便把你送到醫院。」

  「然後呢?」他也疲憊地閉上眼。

  「你在醫院醒來時,我發現你喪失了記憶,所以我……」淚水掉得猖撅,讓她說得支離破碎。

  「所以你囚禁我!」連伯凱驀地瞪大眼。

  囚禁他兩個月,時間一到,便把他丟回家中,她是把他當什麼了?

  種馬?!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是那個將她遺棄的男人,她怎麼能夠給他扣上這麼大的罪名?到底是誰遺棄了誰?

  「不是囚禁,是因為我喜歡你!」

  「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不是囚禁是什麼?!」他冷聲控訴,「這是你上流世家愛玩的一種把戲嗎?有興致時,便把人囚禁起來,膩了之後隨即丟開?」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送你回去,是因為你喪失了記憶!」翁書雅急著要替自己辯白。「我……」

  「但你知道我是誰,可以送我回家的,不是嗎?」他怒目欲眥地瞪著她。「你為了要一飽私慾將我囚住,讓我的母親為了尋找我的下落出車禍身亡,這就是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

  他暴吼,悲傷、痛苦、不安……太多太多陌生的情緒在體內疾走流竄著,自雙眼中找到出口,滑落滿腮的溫熱。

  雙眼是恁地刺痛而難捱,濕濡著他乾澀的靈魂。

  不該是這樣的,但事實偏是如此!

  為什麼等到他喜歡上她之後,才讓他知道事實的真相?!

  「我……」看著淚水自連伯凱眼角滑落,她的淚更加氾濫成災。「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是聽你說過才知道的。」

  如果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她就不會因為私心而將他留那麼久。

  是她的私心沒錯,說再多都是藉口。

  「一句不知道就可以如此輕易地抹殺一個人的生命?!」滾燙的淚水爬滿了他俊美而掙獰的臉。「你也是母親,你想要嘗嘗找不到孩子的恐懼和焦急嗎?」

  一想到母親是為自己而死的,他就怎麼也無法原諒她!

  一想到母親是如何不安地尋找著他、一想到母親車禍的畫面,他便心如刀割,像是要剖開他的血肉,撕裂他的靈魂般地椎心泣血。

  「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翁書雅緊咬著唇,彎下腰跟他道歉。

  「我聽你說了太多的對不起,已經不想聽了。」他托著額,怎麼也阻止不了這股如滂沱雨勢的淚水。

  他總算明白第一次看見她時,她為何會掉淚,也明白了她為何會在半夜走進他的房裡,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還有她身上熟悉的香氣。

  加鹽巴的溫開水、鰻魚稀飯……若不是他親自教導的事,她這個近似生活白癡的千金小姐又怎麼可能學得會?

  但知道她的心意又如何?

  母親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要他怎麼原諒她?!

  「為什麼是你!」連伯凱吼得聲嘶力竭,長腿踢翻眼前的茶几,卻怎麼也發洩不了在心底不斷發酵的痛楚。「為什麼偏偏是你?!」

  原以為她該是要填補他的靈魂,圓滿他生命的女人,豈料,她竟是當初撕碎他人生的元兇!

  翁書雅嚇得不敢動彈,淚如雨下。

  只見他橫過茶几,粗魯地將她摟進懷裡,像是要將她嵌入體內般的粗暴,一遍又一遍地以沙啞的嗓音在她的耳邊嘶吼。

  「你告訴我為什麼?!」

  他是這麼愛她,想為她和帝諾打造屬於他們的城堡,把他們納進了他未來的藍圖裡頭,想要永遠享受這份親人間才有的甜美,為什麼她卻親手毀掉這段美夢?

  他是這麼這麼的愛她,為什麼在等到自己投注了所有心力之後,她才用這種無法挽回的方式阻止他繼續愛她?

  天曉得當他擁抱著她時,內心是多麼的滿足,儘管是現在,仍然是不想鬆開緊擁著她的雙手,她的存在,成就了他的想望,為什麼卻要逼他在這個時候放棄垂手可得的幸福?

  為什麼要讓他面對這種抉擇?

  母親的死,是他一輩子的痛,無法親自送母親最後一程,是自己這輩子最大的遺憾,而造成他的痛和遺憾的人竟是他愛戀至深的女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的人生充滿這麼多塊的碎片,補了一塊又裂了一塊?

  為什麼不乾脆瞞著他一輩子算了,一輩子都別讓他發現,哪怕是活在謊言之中,也絕對好過眼前的心神俱碎!

  他愛她啊!

  翁書雅無言以對,儘管被他摟得難以呼吸,她也不掙扎,甚至也緊緊地反擁著他,好怕這是最後一次的擁抱,是最後一次可以感覺他體溫的機會。

  驀地,他推開她。

  她直瞅著連伯凱,突見他俯下身,張口封住她的唇,幾近粗暴殘酷地吮吻著,吮痛她的舌,隱痛她的唇,直到她在嘴裡嘗到了他鹹澀的悲傷和深深的絕望,還有令人心酸的血腥味。

  「對不起,是我錯了……」蒼白的粉臉橫陳淚水,唇瓣淌著血,唇角噙滿了折磨,不是他給的痛,是因為他給的悲。

  「錯在哪裡?」他突問,唇角抹著弔詭的笑意。

  看著他不合情理的笑,翁書雅不禁擔憂地抓著他。「伯凱,你還好嗎?」

  「……是我錯了。」他喃著,笑意褪去,淚水自眼角輕緩滑落。

  是他錯了,錯在不該愛上她。

  「伯凱,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淚流滿面。

  她只是愛他,從沒想過要傷他的。

  「我不需要你跟我對不起!」連伯凱一把甩開她的手,血絲遍佈又淌滿淚水的大眼直瞪著她,聲淚俱下地怒吼。「走!你給我滾出這裡,別再讓我看到你!」

  「伯凱……」

  他閉上眼,放任痛苦啃嚙著他的心神。「我不管你六年後來到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我告訴你,你可以不用贖罪,因為這不是能夠寬恕的罪!」

  走吧!離開他的生命,讓他的人生可以重來!

  「我不是為了贖罪而來的,我說過了,從一開始我就不知道你母親的事,我只是因為想你,因為……」唇瓣顫抖得教她話語支離破碎。「我愛你。」

  她只是想讓他知道,也許她的方式是錯了,但她只是因為愛他,只是因為很純粹地愛上他。

  「住口!」他怒不可遏地張眼,眸底輕蔑的目光狠狠地刺傷著她。「你想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等待我愛上你,好讓以往的一切全都一筆勾銷?!別作夢了!你的愛有太多算計,我何德何能愛上你?告訴你,翁書雅,我不愛你!我怎麼可能愛上你這個殺人兇手?」

  不要愛他,不要說愛他,不要讓他猶豫不決!

  他不愛她了,他已經決定不再愛她了!

  他惡意的傷害終於在她的心底劃開了一道足以切開靈魂的傷口,讓她整個人搖搖欲墜如寒冬落葉。

  他已經把她從記憶中徹底抹去,只有她孤零零地守著那片回憶。

  六年前那段時光,是她這輩子最甜蜜的記憶,她應該守著記憶就好,不該癡心妄想地貪求更多。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

  「給我滾!」瞧她顫抖得像是要昏厥般,他還是殘忍地閉上眼,打算將她徹底地逐出他的生命。

  淚水模糊了他的身影,朦朧中,只見翁書雅深深地鞠躬之後,隨即快步離開。

  他以為自己很堅強,他以為自己的決定沒有錯,但是在她關上門的瞬間,他的心彷彿也被人狠狠地扯下,扯出了一片血肉模糊和殘破的靈魂,卻只能以淚洗滌這份痛苦。

  * * *

  「你!」守在門外的連仲衍撞見奪門而出的翁書雅,立刻被她淒絕的淚眼震懾住。

  而翁書雅也沒睬他,只是腳步踉蹌地往外跑。

  走,她得要趕緊走,否則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早該知道定會有這麼一天的,只是她一直捨不得,而捨不得的結果,就是惡夢般的結局。

  她不該回來的,不管怎樣都不該回來的……

  酸澀和摧魂折魄的痛楚如浪,從心底深處不斷地淹至頸項,讓她無法呼吸,不斷抽動的喉頭擠壓著淚水,讓她眼前儘是一片不真實,雙腳像是踩在幻境裡,虛幻得教她失去了平衡。

  「書雅?」

  在她跌向草皮的瞬間,有人將她扶起,她抬眼一瞧,看清來人之後,淚水徹底決堤,索性趴在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書雅,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沈建德訝異地緊抓著她的肩。

  「沈伯伯,帶我離開這裡。」她哭喊著,眼前突地一片黑,然後失去了意識。

  「書雅?!」見狀,他一把將她抱起,隨即轉身將她安置在車子的後座,送往醫院。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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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連仲衍走進屋內。

  走到客廳,瞪著恍若失去靈魂般的連伯凱,他的臉上還淌著溫熱的淚水。

  「大哥。」他歎息。

  「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他捧著額,狼狽不堪。

  連仲衍站在他的面前,撇了撇唇道:「那年,你被人送回家時,一直喊著要找一個叫做維多利亞的人。之前我不說,是因為你一定忘了,說了,你也不見得想得起來。」

  連伯凱橫眼瞪去。

  「因為名字,所以我找人調查她。」

  「這麼單純?你不是打算要將她給趕出這裡?現在我做了,你應該很高興吧。」他抹去臉上微干的淚痕,笑得狼狽。

  連仲衍無奈地歎口氣。

  「大哥,我調查她的用意並不是想要趕她走,聽說那一晚在夜店裡,當你被打倒在地時,是她不顧一切撲上去,說出你的身份,才讓對方知道打錯人了。」

  他只是想要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而已。

  連伯凱緊握的拳頭,關節處泛著怵目驚心的白。

  「當時她怕你被一地的玻璃碎片割傷,便用手將碎片撥開,哪怕割得掌心血肉模糊,卻還是心繫著你……大哥,她喜歡你,她愛你,否則沒必要對一個陌生人付出這麼多。」

  聞言,連伯凱驀然回想起她佈滿細碎傷痕的掌心。

  鬆開了雙手,他緊抱著頭。

  「我並不是想替她辯白什麼,而是……」連仲衍頓了頓,「她不是故意的,只能說一切都是命吧。」

  「不要把所有無法擔得起的責任都推給宿命!」他狂鷙怒吼著。

  「但你喜歡她吧!」

  這段時間他們的相處,他可是看在眼裡的,尤其大哥的佔有慾表現得那麼明顯,甚至她不過是抓著他的手而已也能讓他冷戰數日。

  對習於遊戲人間的大哥而言,獨佔欲的出現是他愛人的方式。

  「那又怎樣?媽是因為她而死的,我能跟她在一起嗎?」連伯凱像是負傷的野獸發出悶吼,低沉的嗓音因為憤怒和悲傷而產生撕裂般的沙啞。

  「大哥,你很痛苦吧。」語氣是肯定而非疑問句。

  「反正一切才剛開始,從現在斬斷一切還來得及。」她的存在就像一根刺紮在心坎上,但只要將她徹底拔除,時間拉長,傷口便會癒合,他就能夠把她徹底遺忘,就如同他六年前所做的一般。

  「帝諾怎麼辦?」

  「帝諾是我的兒子,他當然要跟我在一起!」他說得理所當然,帶著發洩似的口吻。「當初她囚禁我,讓媽傷透了心,那麼,現在就換我來以牙還牙,讓她嘗嘗那種滋味!」

  連仲衍煩躁地點了根煙,直看著他。「大哥,你若是報復她,就等於是在報復自己,你懂嗎?媽已經死了,過去都過去了,重要的是未來!」混蛋,他不是為了要拆散他們才去調查的!

  他們看起來就像是真的一家三口,而他也愛極了那種感覺。

  「我的未來不會有她。」語氣斬釘載鐵,好像不容許自己後侮一般。

  「有人說過,不是因為痛苦才逃避,而是因為逃避才痛苦。大哥,你愈是逃避,就會愈痛苦。」連仲衍吐了口煙霧,隨即在面前的煙灰缸捻熄煙。「大哥,媽的死是無法預料的,在人生裡頭,這叫做遺憾,而你現在做的事,是可以挽回也可預料的,要是錯過了,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字句如刃地剮在連伯凱的心頭,他惱恨地吼著。「出去!」

  「不用你趕。」連仲衍走出房外,重重地甩上門。

  整個大廳突地安靜了下來,在這個時候,連伯凱才聽見帝諾細微的哭泣聲。

  大手捂著臉,淚水自縫隙中淌落,他疲憊地倒在沙發上。

  原諒他吧,現在他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安撫了,要怎麼去安撫兒子?

  * * *

  翌日。

  「沈伯伯,對不起,我一直對你隱瞞這些事,卻還厚著臉皮要你幫我。」

  沈建德站在窗前看著外頭的街景,看向陰霾猶若黑夜般的天際,深深地歎了口氣。

  「沈伯伯,對不起。」

  他歎了口氣,轉過身,抽了面紙給她。「別再哭了,眼睛都腫了,要是你爸爸看見,肯定會把我罵得臭頭。」

  「你會原諒我嗎?」哽咽著,翁書雅的淚水串串淌下。

  「說什麼原諒不原諒?都已經過了六年了。」他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該怎麼說呢?六年前你跟你爸回台時,我原本就打算要介紹伯凱和仲衍跟你認識,只是沒想到事情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一早,待她清醒過來,把所有的來龍去脈說過一遍之後,他才總算明白昨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他怎麼也沒料到,事情竟然會牽扯到六年前,更變得如此棘手。

  「把一切都推給命運,那是一種逃避。」

  「但也是一種事實。」沈建德輕揉著她的頭,挑溫柔的字句安撫著她。「也許命中注定就是如此,不管伯凱到底有沒有失蹤,美玥也一樣逃不了這一關,你可以不要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

  「就算我不想攬在身上也沒用啊,他不會原諒我的。」翁書雅努力地想要擠出讓他放心的笑,豈料還是控制不住淚水。

  「書雅。」沈建德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伯凱小的時候,父親就已經不在了,他們三兄妹都是靠母親一手養大的,所以身為長子的他和母親的感情自然不在話下,而他的母親因為這種狀況過世,他一時之間肯定無法接受,但不代表往後都是如此啊。」

  「很難。」她重擰著眉,不斷地深呼吸著。

  「我找機會跟他談談。」

  「不用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其實,我一直害怕他知道,現在真相大白了,我也總算鬆了一口氣,不用老是惶恐度日。」

  沈建德看她故作灑脫的模樣,不由得更加心疼。「那麼,接下來,你要怎麼處理你和他之間的事?」

  「不必處理。」她早已想好所有退路。

  「那帝諾怎麼辦?」

  翁書雅緊咬著下唇,猶豫了下,努力地勾起笑。「帝諾是他的兒子,我已經獨佔帝諾五年了,是該還給他的時候了。」

  「不要把人當成物品。」

  「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苦笑。「他不想看到我,我也不希望增加他的困擾,而帝諾一直想要個爸爸,所以……我該回意大利了。」

  「你要回去了?」

  「嗯,應該是這兩天吧,愈快愈好。」下定了決心就必須趕快行動,不然她很怕自己又會改變心意。「不過,在那之前,我必須先去處理一件事。」

  「什麼事?」

  她不語,靜靜地看向窗外遠方。

  儘管心很痛,她還是沒有忘了來到台灣的另一個任務。

  現在她該找點事做,好轉換心情,否則再這樣下去,她會完蛋的。

  * * *

  飯店總統套房裡一片春色,帶著教人臉紅心跳的麝香氣味。

  金倪妮慵懶的起身,赤裸著教天使都想墮落的曼妙身軀從歐裡斯面前走過去,進入浴室沐浴。

  一會,她穿著浴袍走到一旁的沙發上,點根煙,瞇起美眸睇著依舊橫躺在大床上的歐裡斯。

  「代理權何時能夠交給我?」她柔聲問著,將不耐掩飾得教人看不穿。

  「你很急?」歐裡斯笑道。

  「我已經出差一個多月,差不多該回去了。」

  「那麼,往後我要是想找你的話,就得飛到韓國嘍?」歐裡斯起身,進入浴室。

  「能夠蒙你抬愛,是我的榮幸。」她說起違心之論,壓根不困難。

  「金倪妮,你很上道。」他從浴室裡說著。

  「否則我是怎麼爬上彩惑的總執行長一職的?」她很清楚自己的魅力能夠換取什麼樣的利益。

  為了得到代理權,她可以不擇手段。

  「我喜歡你。」他穿著浴袍走到外頭。

  「謝謝。」她回之流利的意大利語。「契約書呢?」

  「知道了。」他轉回床頭邊,自公事包裡取出一份文件,遞到她面前。「簽吧,這份代理權是屬於彩惑的。」

  金倪妮看著契約書,仔細地看著每一個條款,不放過任何細節。

  此時卻突地聽見門鈴聲。

  「你有叫客房服務嗎?」金倪妮問著,見他搖了搖頭,像是沒打算去應門,她索性起身走到臥房外,一開門,不由一愣。「你?」

  「你好。」翁書雅對她欠了欠身。

  「你來這裡做什麼?」她不禁好笑地問,「你是想來替你家總裁討回公道?他不是已經冷落你好幾天了,還對他這麼死心塌地?」

  「我不是為了他而來,而是……」翁書雅臉上勾著淡淡且客套的笑意,大眼往裡頭一探,以意大利語輕喊,「歐裡斯。」

  歐裡斯抽著煙,閒適地走出臥房,一看見來人,驚嚇得讓嘴上的煙掉落在價值不菲的地毯上。

  「副總!」他面無血色地喊。

  「副總?」金倪妮難以置信地來回看著兩個人,「嘿,現在是什麼狀況?」

  連伯凱身邊的助理竟然成了迪爾皮歐的副總裁?

  「歐裡斯,你好大的膽子!」翁書雅走進裡頭,大眼精銳如刃地打量著衣衫不整的男人。「我父親是怎麼跟你說的,為什麼你的老毛病還是沒變?」

  她的身份只有公司的高級幹部才知道,而且年底才正式上任,這一次,她為了要觀察歐裡斯的表現,所以一直在暗處調查。

  「副總,我……」

  「我調查過了,在大賽上頭,分派給美樂帝的產品是有瑕疵的。」翁書雅開門見山,不拖泥帶水。「你要怎麼跟我解釋這件事呢?」

  歐裡斯聲名狼籍,這是迪爾皮歐內部早就知情的事,這一回將他發派到亞洲,對他來說就像是最後的期末考,希冀他能夠挽回名聲,豈料結果仍是令人失望。

  「那件事是……」

  「是因為連伯凱不願配合?」她突道。

  歐裡斯嚇得立即噤聲。

  「那件事可以算了,但是你最不應該的是,竟然把尚未上市的產品洩露出去。」這件事是不可原諒的。

  「副總,我沒有。」

  「還敢狡辯?」翁書雅瞪著他,伸手抓起金倪妮掛在頸項間的鏈子。「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你還想跟我辯解什麼?」

  鏈子底下的墜子呈透明羽毛狀,裡頭裝滿透明液體,瓶身上頭以十八K金鏤空雕飾,是迪爾皮歐和桑得洛珠寶合作的香水墜子,預定在年底上市的最新產品,也是她親手推動這個案子的,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

  「副總,對不起!」歐裡斯絕望閉上眼。

  翁書雅原想再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閉上嘴,改道:「歐裡斯,把代理權契約書交給我,你可以準備回意大利了。」

  「是。」他頹喪地走回房裡,將文件交給她,隨即默默地回房整理行李。

  一旁的金倪妮看得幾乎傻眼,難以置信煮熟的鴨子居然飛了。

  「很抱歉,我必須跟你說,這一份契約書是不成立的。」翁書雅當著她的面將契約書撕掉。

  「你真的是迪爾皮歐的副總裁?」過了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是的。」

  「連伯凱知道嗎?」

  「他已經知道了。」她垂下眼。

  「所以,你要將這一份代理權交給美樂帝?」這個推測是合理的。

  「亞洲代理權從一開始就是公平公開的競爭,並沒有預定任何內定者,這一點請你千萬別誤會。」翁書雅頓了頓。「但是,你唯一做錯的一點,就是不該不擇手段企圖得到這份代理權。」

  「所以說,彩惑已經被摒除在外了?」

  「是的。」

  「說到底,你還不是想要拿這一份代理權討他歡心,好跟他前嫌盡棄?」金倪妮不屑地哼笑。

  「我不需要討他歡心。」

  「這麼有把握?也對啦,你現在是迪爾皮歐的副總,相信他不敢再冷落你,對不?」她不敢相信一盤棋竟輸在最後的一步。

  「並不是這樣的,我下午就會搭機回意大利,不會再跟他見面了。」她下定決心了,決定從此死心。

  「為什麼?」她不懂。

  「沒為什麼。」翁書雅不再多說。「這一次的代理權風波,由於亞洲開發經理歐裡斯的疏失而影響了你原本的權益,在此深深地跟你道歉,希望往後還有合作的機會。」

  見她要走,金倪妮忙將她攔下。「你剛才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迪爾皮歐的亞洲代理權,雖然以大賽作為審核的方向,但你無法否認美樂帝在亞洲一帶的版圖和名氣遠勝彩惑一大截吧?」翁書雅直瞅著她,「所以,這份代理權是經過多方面的考慮才決定和美樂帝合作,絕對沒有摻雜半點私人情感。」

  她以為金倪妮誤解了她對於代理權的處理方式。

  「我現在不是在問那個。」是,代理權非常的重要,失去代理權,她這個總執行長的位置也許不保,但是她不允許自己得不到的男人也得不到幸福。「你不打算挽回他嗎?」

  翁書雅聞言,不禁笑了。「我離開,你應該會開心的吧?」

  「那是另外一回事。」金倪妮不滿地瞪著她。「我承認,我是喜歡連伯凱,但問題是他並不喜歡我啊!」

  大賽之後,她耗在美樂帝的時間不少,又怎會看不懂他的心思?

  得不到,她不會強求,反倒是希望他可以得到幸福,畢竟他的幸福就近在伸手可得之處,不是嗎?

  「那是你們的問題。」

  「什麼我們的問題?」她沒好氣地道:「問題是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為什麼要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事分手?太可笑了吧?我承認,那晚在夜店的事,是我惡意要讓你跟他發生誤會的,但是你們明明兩情相悅,為什麼會因為這麼一點誤會就鬧得要分手?」

  「不是那樣的。」事情要是那麼簡單,會鬧到這種地步嗎?

  「不然是哪樣?」她狐疑地蹙起眉,「你該不會是在玩弄他吧?」

  「才不是那樣,我是愛他的!」她不允許任何人褻瀆她的愛情。

  「既然愛他,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走?」

  「因為……」她咬了咬下唇,苦澀盈滿胸口,「我們原本就不該在一起。」

  「什麼意思?」是她的語文理解能力變差了嗎?為什麼她愈來愈聽不懂?「你們都已經在一起了。」

  「你不會懂的。」

  「就是不懂才問啊!」

  聞言,翁書雅扯出一抹笑。「你一開始給我的印象和現在大不同,我想我們也許有機會可以成為朋友。」

  第一次看到她時,自己可是把她當成假想敵戒備著呢!

  「如果你不嫌棄我是一個擅於心計的人,我認識你,還算是高攀了。」金倪妮倒也爽朗大方地應對。

  「你客氣了。」

  見她要走,金倪妮又抓住了她。「喂,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一言難盡。」翁書雅回頭看著她戴在頸項上的項鏈,有些依戀的說:「因為他想不起這個香水的含意,所以我跟他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交叉點了。」

  話落,她欠了欠身,隨即離開。

  「什麼意思啊?」

  金倪妮一臉問號地拿起墜子看著,端詳半天卻看不出半點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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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連伯凱坐在二樓辦公室裡,無神地盯著窗外,放任雜亂的心思融進無的境界裡,疲於和思念對抗。

  不去想,放空不想,思念卻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更加痛苦難遏。

  斷,他已經斷了愛,為何痛苦還是沒有減緩,反倒是有劇增的傾向?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他不斷地想著,離開這裡,她到底去哪裡了?

  沒有她在身旁,總覺得靈魂再次破碎,那份不知為何焦急慌亂的不安狠狠啃蝕著他的心神。

  總覺得好像遺失了什麼,這感覺,就和他當初剛恢復記憶時一樣。

  「爹地?」

  聽見帝諾軟軟的童音,他無神地朝門口探去。

  「帝諾。」他無力地對他招招手。「吃飯了嗎?」

  看著外頭的天色,才發覺一天又過了。

  「嗯,我吃飽了。爹地,我可以去找媽咪嗎?」他走近,大眼哭得紅腫。

  連伯凱頓了下,近乎失控地吼著,「不可以!」

  「爹地?」帝諾圓亮的大眼泛著淚光。「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嗎?」

  連伯凱見狀,心疼的一把將兒子摟進懷裡。「噓,不哭。」

  「爹地,我要找媽咪。」

  他沉痛地閉上眼,拒絕回應。

  帝諾的五官像他,但個性卻像極了書雅,愛哭得讓他難過。

  「他就是書雅的兒子?」

  熟悉的嗓音突地響起,連伯凱張開眼,不知道沈建德何時到來。「沈伯伯。」

  沈建德不睬他,逕自將帝諾抱起,仔細地看著他。「他像你,但是愛哭的模樣卻像書雅。」

  連伯凱緊握著拳頭,不允許自己的心因為聽見她的名字而有所波動。

  「帝諾,你先回房間好不好,伯公有事想要跟爹地談。」

  帝諾儘管不懂,卻還是乖乖地離開辦公室。

  沈建德一回頭,劈頭就罵,「你這個臭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知道了?」

  「昨晚要不是我剛好想來看看你們的近況,我會撞見哭到昏厥的書雅嗎?」向來沉穩的臉難得抹上一抹慍怒。

  「她昏倒了?」他收緊剛毅的下巴,拒絕幻想那個畫面。

  「過去都過去了,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在她身上,真的會讓你的心裡好過一點嗎?」

  「不會,但是她還是有罪,不是嗎?」如果可以,他並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如果愛人也是罪,那麼她確實有罪。」

  「不能只憑愛情就把所有的過錯都一筆勾銷!」連伯凱紅著眼大吼。

  他無法原諒的不只是她,還有他自己。

  「你想,美玥會很樂見你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嗎?如果她的死成為你追求幸福的最大障礙,怕是她死也不瞑目吧。」沈建德精燦的眸子直瞅著他。「六年前,我原本就是要介紹她跟你認識的,誰知道介紹沒成功,反倒是出了後頭的亂子,如果要論,是不是我的錯?」

  「沈伯伯,不是這樣的。」

  「都一樣。」沈建德揮了揮手。「在你的想法裡,你認為一個環節扣出一個錯誤,那麼,我也一樣有罪,不是嗎?如果我在大賽後介紹你們見面,讓你們在這種情況底下交往,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了?」

  「那只是一個假設,改變不了眼前的事實,你不需要硬替自己套上無意義的罪。」他揉著發痛的太陽穴。

  「是的,那只是一個假設,實際上,你認為自己害死了母親,認為是書雅害死了你媽,也只不過是你的假設罷了,不是嗎?」沈建德走到他身旁,輕拍著他的肩。「如果美玥開車小心一點,如果對方不要超車,是不是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你又何必硬要把所有的罪都攬在身上?」

  「可是,如果我沒有失憶,如果書雅沒有囚禁我,媽就不會心急如焚地四處尋找我,也不會碰上車禍了!」

  「你在鑽牛角尖。」

  「我說的是事實!」血紅的大眼怒瞠著。「我感激她救了我,但她最大的錯,就是她不該囚禁我!」

  「為什麼一定要用囚禁這麼刻薄的字眼來形容那兩個月的相處?」沈建德也微微動怒了。「你又何嘗記得那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既然不記得,為什麼要這麼殘酷地抹殺一切?」

  連伯凱不由一愣。

  是的,那段記憶早已自他的腦袋裡抽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和她共度那兩個月的。

  他被突來的消息給混亂了想法,根本沒去回想那段記憶。

  只是,就算他想要回憶,也全都遺失了,不是嗎?

  「抱歉,打擾一下。」敞開的門板傳來敲門聲。

  連伯凱不悅地探去,只見上官迅手裡拿著一個牛皮紙袋。

  「迪爾皮歐的代表送來的。」他知道現在的時機不適合接近總裁,但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連伯凱眉頭微皺,打開牛皮紙袋一看。「代理權契約書?」上頭有她的簽章,還外加一張書面解釋,簡單的寫著金倪妮和歐裡斯掛勾,還有歐裡斯在大賽上做出對美樂帝不利的動作,導致美樂帝權益受損,於是將代理權交由美樂帝。

  「她是在補償我嗎?」他冷哼。

  「伯凱。」沈建德不悅道。

  連伯凱將契約書往桌上一放,沒打算立即簽名。

  「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需要冷靜一下。」

  「書雅才不是在補償你,她來台灣除了來見你,也是為了監視歐裡斯,你最好給我冷靜地好好思考,我先回去找書雅,我怕她準備要搭機回意大利了。」沈建德丟下這句話,隨即離開。

  連伯凱聞言微愕。

  她要回意大利了?她沒打算帶帝諾離開?

  「伯凱,沒必要讓私事影響公事吧。」上官迅很小心地建言。

  「出去!」他不耐抬眼。

  「是是是。」上官迅立即二話不說地跑了。

  接著空間再度靜寂了下來,彷彿連時間都停止了。

  她要回去了嗎?毫不留戀?

  突地聽見開門聲,他隨即不耐地吼,「出去!」

  來者微愣。「這麼不想看到我嗎?」

  「金倪妮?」

  「喂,把我的美男子還給我。」金倪妮不禁搖了搖頭,走到他身旁,看著他桌上雜亂的文件,嘖嘖出聲。「代理權契約書?書雅的動作這麼快啊?她該不會是回意大利了吧?」

  天啊,他簡直是憔悴到不行的地步,大眼佈滿血絲,一頭沒整理過的鬈發亂成一團,襯衫凌亂地鬆開數個鈕扣,和他原本乾淨清爽的感覺大相逕庭。

  她見識到一個男人為情所困的頹廢模樣了。

  他驀地抬眼。「什麼意思?」

  「你真的不知道?」金倪妮比他還驚訝。

  她原本還以為翁書雅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想不到她真的打算不告而別。

  「你到底知道什麼?」他粗聲吼著。

  金倪妮睨他一眼,一五一十把早上發生過的事都告訴他。

  只是,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多,翁書雅應該搭下午的班機回去了才對,想追,已經來不及了。

  「先說好,歐裡斯整你,是他的意思,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金倪妮不忘替自己稍稍辯解一下。

  連伯凱皺緊眉頭,顯然對她說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在意的是,書雅真的回意大利了。

  「對了,這個東西,你就幫我還給書雅吧。」她動手解開項鏈,遞給他。

  「這是什麼?」他看著造型極為特別的墜子,不知道為何竟覺得有種莫名熟悉,還有這老是糾纏著他不放的淡淡清香。

  「就是歐裡斯洩露的機要產品。」金倪妮簡單的解釋。「這是今年年底預定上市的香水墜子,是迪爾皮歐和世交桑得洛珠寶合作的一樣特別精品。」

  「桑得洛?」他為何對這個名字感到熟悉?

  「說到桑得洛,就讓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拿在手中把玩的時光膠囊。」她讚歎地道:「那可是六年前桑得洛和一家科技公司研發出來的人造水晶,全球限量發行九百九十九顆。」

  「時光膠囊?」

  「你在裝蒜?限量人造水晶,可是很多人有錢都買不到的,我那時就算很想要,也排不進名單裡。」天曉得她多想要啊!「桑得洛的時光膠囊裡頭可以嵌進微型底片,把記憶放在裡頭,透過光線的折射,將畫面投射而出,真的是很浪漫的一樣寶貝,那你在裡頭放進了什麼?」

  連伯凱疲憊地閉上眼。「你會不會把話題給扯太遠了?」誰管它浪漫不浪漫?他就連那個東西是打哪來的都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也都忘了,問他這些問題,會不會太多餘?

  「會嗎?我只是想到這個香水墜子也是限量發行的,所以就順便提一下。」她微挑起眉,看他握在手中的香水墜子。「聽說這個案子就是由書雅推動的,而書雅也說了,要是你想不起這個香水的意義,你們之間就沒有交叉點了。」

  「這東西能有什麼意義?」他冷哼。

  「那得問你啊,在失蹤的兩個月裡,你到底做了些什麼。」

  他不悅抬眼。「你知道的可真不少!」現在是每個人都看他不順眼,都想要找他的碴嗎?

  「我說過了,知己知彼,百戰百戰,不過我倒是沒查到當初你失蹤失憶的兩個月裡竟是和書雅在一起的。」有些事情要打探並不是難事,只是當初她沒興趣追查而已。

  「我跟她之間,猶如她所說的,再沒有交叉點了,這東西,你自己拿去還她。」他把墜子丟還給她。

  金倪妮接進手裡,隨即又往桌上一擱。「不要,我要搭九點的班機回韓國,沒有時間再繞到意大利,而且,這東西要是放在我身上,難道你就不怕我和其他生化公司研發這個新產品?」

  「那也是你跟她之間的糾紛,與我無關。」他擺不平心裡的亂,不想再和她牽扯上任何關係。

  「真是無情,明明就是那麼愛她,佔有慾又那麼強烈,而現在卻是說斷就斷,你真的一點都無所謂?」

  連伯凱噙怒瞪去。

  「不要瞪我,我說這些也是為了你好。」唉,真沒想到她到最後竟得當他們的和事佬,這可真是始料未及。「她愛你是無庸置疑的,而你呢?你也愛她吧,既然相愛,卻還要被過去絆住,會不會有點可笑?」

  「你又懂什麼了?」他怒目相向。

  「我是不懂,但總覺得從六年前就愛你至今,甚至還違抗父命硬是把小孩生下來的書雅,好可憐。」

  「我就不可憐?」他笑得很不平。

  她既然調查過他,就該知道在他失蹤的那一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是因為覺得你現在很可憐,我才來勸你的啊。」她笑得壞心眼,捧住他的臉。「還是你希望我安慰你?」

  連伯凱不領情地拍開她的手。「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這女人,他說東,她倒是說到西邊去了。

  「那就去找書雅安慰吧。」

  「她給你多少好處,要你這樣幫她說話?」他不耐地搔了搔一頭亂髮。

  「代理權都被你拿走了,她還能給我什麼好處?」啐,把她說得像是利益至上似的。

  看著他,金倪妮正色道:「書雅的時間停留在六年前的那個夏天,而你呢?你瀟灑的離開,把她丟在她的世界裡,對她就公平了嗎?」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想告訴你,那段時間裡,她愛上你,你難道對她沒有動過情?要是沒有的話,孩子是怎麼蹦出來的?」

  「也許是她霸王硬上弓。」他拒絕思考這個問題。

  「那該是我的手段吧。」金倪妮自嘲,「如果你現在會愛上她,那麼在六年前的相處裡,你肯定也會愛上她。」

  連伯凱狼狽地吼,「我不記得那時候發生的事了!」他從不去想那段時間裡頭到底發生什麼事,也沒打算尋找失落的記憶,因為他就算想破頭也想不起來。「要是我真的曾經愛過她,那我再次遇見她時,為什麼沒有想起什麼?!」

  要是真的發生過那麼刻骨銘心的愛情,為何在他的心底沒有殘留任何痕跡?

  如果真的愛過,他是不會忘的。

  就算他忘了,靈魂也一定會記得的!

  「失去了記憶,等於失去了靈魂。」瀲灩的眸直瞅著他,帶著撼動人心的魔力。「去找她吧,討回你的記憶,找回你們曾經相愛的證據,找出你曾經心動的痕跡,不管結果如何,對自己都是種交代。」

  「她已經回意大利了。」他揉著發痛的額。

  他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入眠,甚至沒有進食,整個人疲憊到極限,讓他的腦袋進入了渾沌莫名的空間裡。

  他不想去想那些教他心煩心痛的雜事。

  「啐,現在是什麼時代?地球村耶,去意大利很難嗎?」她不禁拍額,不知道該拿他這塊臭石頭如何是好。

  連伯凱斂眼不語。

  「現在不是結束,畢竟你們並沒有真正開始過,而,這一刻才剛要出發呢。」金倪妮勾起笑意,趁他不備在他唇上偷了個吻。「看在我說了這麼多話的份上,給我一個吻,不過份吧。」

  他不悅地瞪她一眼,當著她的面抹去唇上的口紅。

  「沒禮貌,怎麼可以在淑女的面前這麼做?」她啐了聲,撩著風情萬種的大波浪鬈發。「我要走了,記得幫我把東西還回去。」

  「自己還。」

  「沒聽到。」

  「啐。」他哼了聲,軟進辦公椅內,累得無法再思考。

  沈伯伯說的話,金倪妮說的話,他不是不懂,但是他心裡頭有太多太多的結,不是說解就能解的。

  * * *

  喀啦。

  半夢半醒之間,細微的聲響驚醒了淺眠的連伯凱。

  他微張開眼,腦袋還不是極為清楚,卻突地聽見有個細微聲響正往通向店內的另一道梯而去。

  他起身,看了時間一眼,發覺已經是凌晨兩點,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聲音?

  是仲衍嗎?

  不對,他有卡片可以自由出入通往樓下的門,而會選擇往店內的那道梯走,那就代表……他疲憊地斂下眼,卻又突地張大。

  「帝諾!」他隨即跳起身,衝進兒子房裡,確定他不在後,又衝向通往店內的那道樓梯,藉著店內地板上的條狀照明,他在昏暗的一樓店內區奔跑著。

  在幾步遠外的帝諾本來打算躲起來,然而,卻一個不小心被東西絆倒而摔倒在地。

  「帝諾!」連伯凱快步衝到他面前,一把將他抱起。「有沒有弄痛哪裡?」

  將他抱起之後,連伯凱才發現他的行李就在腳邊,不由得一愣。

  「爹地,我要找媽咪。」帝諾扁起嘴,忍著淚水。

  連伯凱聞言,鼻頭不由發酸。

  「爹地,我們一起去找媽咪,好不好?」瞧他沒搭腔,帝諾雙腳開始踢踹著,壓根不管腳上到底踢到了什麼,死命地撒潑。「爹地,我要媽咪,我要媽咪……媽咪……爹地,你看!」

  連伯凱立即朝窗外探去,但外頭是一片暗沉的黑,哪有什麼人影。

  「不是那裡,是上面!」帝諾指著上頭。

  他不解地抬頭探去,驚覺店內的天花板上竟出現數張幻燈片般的照片,照片中的他和翁書雅緊擁在一塊,兩個人咧嘴大笑著,好像很快樂似的。

  他瞪大眼,心臟強力地擠壓著。快樂、悲傷、不安……太多太多陌生又熟悉的情緒在體內疾速奔走,猛力撞擊著肉體每個角落,化成了滾燙的淚水,醞釀在他孤獨的眸底。

  桑得洛的時光膠囊裡頭可以嵌進微型底片,把記憶放在裡頭,透過光線的折射,將畫面投射而出,真的是很浪漫的一樣寶貝,那你在裡頭放進了什麼?

  他朝地板望去,發現那顆偶爾被他拿在掌心把玩的水晶就掉落在嵌在地板裡頭的地面照明上,而一旁則是被踢翻的工具箱。

  對了!大賽之前,他就把這顆水晶放進工具箱裡,再也沒拿起過。

  他微顫著手將時光膠囊拾起,一離開光源,投射的照片立即消失。

  「爹地,我要媽咪!」帝諾又吵著。

  他再度把時光膠囊放回原處,嵌在裡頭的底片透過數道稜角,投射出數張照片,在天花板上圍成一個圈。

  他抱著帝諾躺在地板上,看著照片,燒燙的淚水徐徐淌下。

  這可以說是他和她相愛過的證據吧。

  照片裡頭的笑是騙不了人的,儘管喪失記憶,但笑意卻是發自內心的,就連他都看得出自己是噙著愛意看她的。

  他愛她,遠在他不知情的六年前。

  瞬間,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心,讓他無法呼吸,有股悸動將他往靈魂的深處壓縮,拚命壓縮,他整個人恍若要破碎般的痛苦,感覺靈魂是殘缺的,每一個部份都在哭喊著不完整,儘管撿起了一地碎片,卻也拼不出原始的美好。

  少了她,他的生命便遺失了可以圓滿生命的那片拼圖。

  他總算明白,書雅的存在,為何會給他一種靈魂契合的感覺了,只因她代表著他遺忘的那一段記憶,而她的出現彌補了那份缺失,圓滿了他的生命,只有把她擁進懷裡,他才能感覺到靈魂的完整。

  相愛的證據,心動的痕跡……

  他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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