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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亮】紅鶯星動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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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55:2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男人——一個紅著眼眶流淚、滿臉失意的陌生中年男人——以及好友,正一左一右、神情嚴肅地坐在男人對面;而助理則辦公室滿場飛奔,又是茶、又是面紙的不斷供應,這……到底是啥情況?

「怎麼回事?」才踏進事務所內,就見待客處出現此詭異現象,沈雋不禁擰眉發問。

「沈律師,你回來啦?」一聽聲音,寧茵茵趕緊迎上前去,自然而然地接過他的公事包,拿到他的辦公桌放好。

「沈雋,快過來!你來聽聽這個案子,看怎麼樣?」熊翼、安子彥不約而同地齊招手,難得兩入神情都很嚴肅、正經。

來到待客處,落坐在中年男人對面,沈雋臉色沉穩,縱然心中有著疑惑,還是面露微笑。「先生,貴姓?」

「我……我……我叫陳泰明……」瞪著對面排排坐的三個大男人,中年男子顯得不自在。

「原來是陳先生。」點頭微笑,繼續發問。「請問有什麼可以讓我們為你服務的嗎?」

呃……又要他再說一次啊?先前已經連說兩次了,這家律師事務所是怎麼回事啊?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前兩個較早回來的男人,接著又掃向帶他來這裏的女人,發現她握緊拳頭、一臉鼓勵的表情,陳泰明自覺自己充其量只是浪費一些口水,再也沒啥好失去的,當下清了清喉嚨,沮喪而難過地訴說著自己的狀況……

十分鐘過後,他紅著眼眶結束說明,喝了口寧茵茵再次奉上的熱茶潤喉,心情蕩到了穀底。唉……短短一天內,重複那麼多次自己的慘況,實在讓人挫折到想一了百了。

「簡而言之,你本為粲明電子的工程師,離職一年後,自行研發了一套突破性的晶片加密軟體,本想拿去申請專利,沒想到卻讓粲明電子得悉此事後,反倒告你說此軟體是你尚在公司上班期間所研發,屬於公司智慧財產,你根本沒資格申請專利,專利權應屬於公司的,是這樣沒錯吧?」在腦海中大略整理一下他所說的綱要,沈雋簡略重複一次。

「是。」低垂著頭,陳泰明又想哭了。「那是我花了許多時間、金錢才研發出來的,根本和『粲明』沒有關係……我、我的心血都在上面,不甘心被強奪去,所以我找了許多律師詢問,但是……但是……」講到這裏,氣得眼淚突然掉下來。「那些律師都說沒辦法幫我!其實我知道,個人要和權大勢大的知名大企業打官司就像足以卵擊石,勝算幾乎可以說沒有;再加上我根本沒錢可以付律師費,所以他們的拒絕,我都可以理解。但就是會不甘心……」

「陳先生,來,面紙。」隨侍在旁的寧茵茵見狀,馬上抽出面紙遞出。

「謝、謝謝!」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陳泰明尷尬臉紅,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你們覺得怎樣?」熊翼瞄了瞄身旁兩位好友兼合夥人,不住地搓著下巴,眼底閃著熾亮光芒。

「好象挺有趣的!」安子彥嘻笑出聲。

「粲明電子可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公司哪……」沈雋笑得沉靜,讓人看不出心思動向。

「當律師要有正義感啦!」以為他畏懼粲明電子的權勢,寧茵茵焦急大叫,期望他要有基本的人格。

正義感?現今這個社會,光靠正義感可是很難生存的哪!再說,他又沒說要拒絕,她在急什麼?好笑地瞅覷一眼,沈雋發現她眼中充滿了對他的失望。

「所以?」熊翼與安子彥不愧為多年好友,一聽就知他話中另有含義。

「有很大的廣告宣傳效益,是不?」掃了兩位夥伴一記,他笑得意味深長。

「可不是!」安子彥頻頻點頭,顯得很興奮。

「先聲明,到時候我不上鏡頭,媒體的事由你們兩個負責發言。」熊翼未雨綢繆,醜話先撂在前面。

「廢話!」理所當然點頭,安子彥取笑揶揄。「若讓你代表事務所來對媒體發言,我怕人家會誤以為我們是黑道組織漂白轉型的咧!」

「去!」沒好氣地怒目橫視,看起來更像黑道角頭了。

呃……他們究竟在說什麼啊?愣愣看著,陳泰明被搞糊塗了。

「你們的決定究竟是?」寧茵茵覺得事情發展得好象不是她想像的那樣,趕忙代替「冤主」發問。

笑睇她一眼,沈雋轉而面對陳泰明,以著沉穩、堅定的態度說道:「陳先生,我們接下你的委託了!」

「那真是太好了!」甯茵茵聞言高興極了,忙不迭地對「冤主」連聲恭賀,眸光閃閃發亮地叫笑道:「我們事務所的律師都很有正義戚的!陳先生,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這會兒他們又變成富有正義感的人啦?在場三個律師互覷一眼,忍不住想搖頭。

「可、可是我沒有太多的錢付律師費……」陳泰明沒料到絕處逢生,心情有些高興,可又不免憂慮。

「不必擔心,我們願意免費幫你打這場官司。」沈雋輕淺泛笑,心中很清楚,光是藉由新聞媒體傳播而達到的宣傳效益,已遠超過律師費的價值了。

「謝謝……」一聽對方要無條件幫助自己,陳泰明感動得又紅了眼眶,怎麼也沒想到在小吃店裏會有此奇遇。

「對了!」雖然答應接下案子,但沈雋心中還是有疑惑。「你是怎麼知道我們事務所的?是有人介紹來的嗎?」他們才剛成立沒多久,說老實話,在業界的名聲可還沒建立起來。

「呃……」搔搔頭,陳泰明大手往旁一指。「是這位小姐帶我來的。」

「茵茵?」順勢瞧去,沈雋眼底浮現詫異之色。

「嘿嘿……」深怕被責難帶來一個「賠錢貨」,寧茵茵不住乾笑,小臉滿是尷尬。「我……我下次不敢了……」

「幹得好!」驀地,沈雋大掌往她頭頂一揉,爆出一句稱讚。

咦?她、她被讚美了耶!

出乎意料的讚美讓寧茵茵驀地紅了臉,雖然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心中卻高興、雀躍得下得了,霎時間笑得好開心。

看著她酡紅羞澀的燦爛笑顏,沈雋突然覺得胸口隱隱一揪,似乎……似乎有些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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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場電子業界的小蝦米對大鯨魚的官司,記者現在正在法院外等候第一場的法庭結束,以便隨時為觀眾作最新的報導……來了!陳泰明先生的律師團率先走出法院,我們馬上為各位觀眾訪問最新的消息……沈律師,請問一下,你們的當事人還是堅持軟體專利權在他身上嗎?」

「當然!」男人站在法院門外,一身的沉穩威嚴,態度從容地面對自四面八方擠來的麥克風和攝影機。

「粲明電子聘請了十幾位元經驗豐富的名律師,準備打這一場官司,請問你們三個年輕律師接得下這場硬戰嗎?」另一台新聞媒體的記者小姐發問。

「記者小姐,我們這不就在接了。」娃娃臉男人笑嘻嘻地接招,在攝影機拍不到的角度還偷偷地拋去一記媚眼,電得記者小姐臉紅心跳。

「以小蝦米之姿對上大鯨魚,業界眾多人皆不看好,認為你們以卵擊石,請問你們有什麼想法?」

「請問妳相信臺灣的司法會還給正義的一方公道嗎?」沉穩男人微笑反問,颱風穩建得很。

「當、當然!」記者結巴,總不能說自己不相信吧!

「那麼我們將會得到公道,這就是我們的想法!」沉穩男人輕笑頷首,展現出迷人的氣度,隨即和夥伴擠開擁擠的記者牆,搭上車子離去。

不到三秒鐘,法院內又走出幾名粲明電子的律師團,記者和攝影機又一窩蜂地圍了上去,不斷提出發問。然而粲明的律師團卻不發一語,在攝影機的拍攝下,難看的臉色透過新聞媒體,傳送到全臺灣每個角落……

「啪」地一聲微響,電視畫面恢復一片漆黑,收回遙控器電源按鈕上的纖指,寧茵茵扭頭對後頭的三名男人提出質疑。

「我怎麼都沒看到熊老大?」怪了!她轉了好幾台新聞頻道,都沒有看到呢!

「熊老大羞于曝光,早從側門偷溜了。」安子彥笑咪咪地為她解惑,卻惹來熊翼的白眼一枚。

「原來如此!」恍然大悟地點頭,寧茵茵忍不住想為他們鼓鼓掌。「十二少,你們出來時笑咪咪的,對方律師卻黑著一張臉,相較之下,你們風度實在好多了。」

「對方黑著臉,是因為我們提出的論點和證據較為有利,他們當然沒法太開心。」嘴角微揚,沈雋似笑非笑。「我們在媒體前表現得還不錯吧?」透過媒體播放,效益會慢慢出來的。

「棒!」豎起大拇指,甯茵茵開心稱讚。「你的態度好冷靜、沉穩,不疾不徐的像勝券在握似的,讓人看了忍不住會信服,真是太迷人啦!」

她……覺得他迷人?不知為何,沈雋突然覺得心情很好,眼底迅速閃過一抹愉悅的光芒。

「工作吧!大家認真點,在下一次的開庭痛擊對方。」率先起身,好聽平穩的男中音隱含著滿滿的信心。

「沈雋,你這個工作狂!我想舒舒服服地大睡一覺啊……」安子彥哀哀慘叫。早上才開完庭,連讓他們放鬆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就又逼著他們鑽入法律條文中,太過分了!

嗚……為了今天這一仗,他們已經連續熬夜好幾天了。

「你吠什麼啊?想睡覺?等你躺進棺材後,還怕沒得睡嗎?」熊翼一臉唾棄吼人,押著「好逸惡勞」的十二少公子步出資料室,準備好好鞭策一番。

「沈律師,那我也去忙了。」眼見兩個老闆辛勤地為公司奮鬥去,當人助理的可沒膽偷懶,寧茵茵飛快起身也要出去整理資料。

沈律師?突然覺得有些刺耳,沈雋下自覺地擰起眉來。怎麼她能以朋友般的態度叫熊翼、安子彥的綽號,可卻用硬邦邦、顯得疏遠的「沈律師」來稱呼他?說到底,他遺比兩位元好友更早認識她,不是嗎?

「茵茵!」驀地,他神情嚴肅地叫住她。

「呃……沈律師,你還有事交代嗎?」頓足轉身,乍見如此沉重神色,她下禁暗暗心驚。糟!剛剛有說錯什麼話得罪他嗎?

「為什麼叫我沈律師?」非常認真地詢問。

「呃……你是律師啊!」被問得滿頭霧水。

「熊翼與安子彥也都是律師,可是妳卻叫他們熊老大和十二少。」

「我……我知道錯了,以後會改稱他們熊律師和安律師的。」驚覺自己對另外兩個老闆的稱呼確實顯得很不尊重,完全沒有身為下屬的自覺,寧茵茵慌忙認錯,額上開始冒出冷汗。

有些人確實很重視職場上的稱謂,他不會就是其中的一個吧?嗚……完蛋了!不會因為這樣就給她記上一筆,甚至直接將她開除吧?

「妳想到哪兒去了?」似乎看透她的心思,沈雋心中啼笑皆非,臉上卻沉靜如常。「我只是覺得妳對我有些不公平!」

「呃?」傻眼,不知此話何來?

「我是沒他們那種威風外號,不過妳以後可以叫我阿雋。」修長大掌輕拍她細肩,沈雋「威嚴」宣佈完後,逕自走出資料室,獨留她一人繼續發傻。

她沒聽錯吧?

瞪著他修長背影,寧茵茵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確定自己沒幻聽後,這才忍不住嘀咕。

「有沒有搞錯?連這樣輕鬆的話題,他都可以用那麼嚴肅的口氣說,害我嚇出一身冷汗!」

人家說柿子挑軟的吃,她不笨,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熊老大、十二少雖然外貌差別甚大,可個性、言談都還滿愛開玩笑的,她當然就會和他們沒大沒小,雖然是上司,也敢直呼綽號。

至於沈雋……唉,真不是她要抱怨,那種威嚴樣,身為下屬哪敢開他玩笑,直呼其名?自己不檢討自己,竟然還怪她「不公平」!有沒有天理啊?

不過既然大律師都賜與「言論免責權」了,叫名字就叫名字唄,還怕他不成?

想到這裏,她不禁吐舌,以念咒的聲調開始碎碎念——

「阿雋、阿雋、阿雋、阿雋……」哼!以後叫得你頭皮發麻、耳朵出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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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某個星期日的晚上,事務所內燈光通明,大夥兒正為了隔日的開庭而不斷開會、準備資料,人人忙成一團,呼喊聲此起彼落地響遍事務所。而其中以某道嬌脆的嗓音最為刻意……

「阿雋,這份資料我已經打好了。」

「阿雋,粲明電子對外發表了對這場官司的聲明,我已經整理剪貼好了,就放在你桌上……」

「阿雋,這些都足以前關於專利權的判決檔案……」

「阿雋,明天的開庭……」

阿雋、阿雋、阿雋……就聽這兩個字不斷響起,實在太過明顯而吊詭,因而讓熊翼與安子彥都察覺到異常,忍不住好奇直偷瞄,還不時交頭接耳地互相咬耳朵。

「熊老大,現在『阿雋』這兩個字已經成為語助詞了嗎?還是咱們的小茵茵去染上了口頭禪的毛病?」安子彥竊竊私語,神情顯得很不平。「就算她真要染上口頭禪,也應該挑個順耳一點的,譬如我的『十二少』就不錯啊!」

「你有完沒完?」橫去一枚唾棄眼色,熊翼這才搓著下巴,曖昧猜測。「十二少,你說這兩個人不會是偷偷來電吧?」

「不——我不要!」安子彥捧心誇張慘叫。「他怎麼可以早我一步對茵茵下毒手?」

「下什麼毒手?」另一端的沈雋被慘叫給引去注意,皺眉看著那兩個不知在搞啥鬼的男人。

「對啊!十二少,你在說什麼啊?」寧茵茵納悶瞪著他們,滿眼不解。

「呃……沒、沒什麼啦!」尷尬搔著頭,不敢說自己拿他們開玩笑,安子彥心想資料都準備得差不多了,當下孬種的抓起公事包、丟下一句再見後,立刻逃之夭夭。

「熊老大?」沈雋懷疑的目光立刻轉向熊翼身上。

「嗯……好晚了!我得回去補足精神,好應付明天的開庭,拜拜了!」轉移話題,學習「前人」腳步,跟著閃人。

眼看兩人紛紛竄逃離開,看了下時間才發現已經十點半了,沈雋看了看寧茵茵,又瞄了瞄桌上資料一眼,語帶遲疑。「茵茵,時間有些晚了……」

「對啊!」低頭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她背著大包包也打算走人了。「我差不多也該走了,你也別忙到太晚,早點回去休息吧!再見。」話落,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急忙叫住人。

「啊?還有資料要準備嗎?」緊急煞住步伐,寧茵茵想不出來自己漏了哪些東西沒弄好。

「不是的。」搖搖頭,要她坐回椅子上。「妳等我,我送妳回去。」

「呃……不、不用了啦!」讓他送回家?感覺真怪!寧茵茵尷尬地婉拒。

「有些晚了,危險。」不給拒絕,眼神甚為堅決。

「喔。」聞言,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有些窩心。其實……其實他這個人也滿細心體貼的嘛!

「再等我十分鐘好嗎?」看著桌上資料,沈雋有些抱歉地又瞅她一眼。

「嗯。」點點頭,她坐回辦公椅上,因為有些無聊又有些累,等著、等著,忍下住就趴在桌子上,疲累眼眸蒙矓瞅凝另一端忙著準備明日開庭資料的男人……

廣告上說認真的女人最美,其實認真的男人也很帥呢!雖然他本來就長得不醜……不,其實應該說長得很好看的!

原本她對表相的美醜是沒有太大感覺的,總覺得人家說誰誰誰很帥,她看了也沒太大感覺;又說誰誰誰實在很醜,她瞧了還是覺得還可以。美醜在她眼中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可是今夜卻突然覺得他真好看。

凝覷他專注於工作的神情,寧茵茵不由自主地輕漾出一抹笑……呵,他真的是個很認真、穩重的男人呢!這樣的男人,若有了家庭,肯定也會是負責任、值得依靠的好丈夫吧!不知哪種女子能吸引他這樣的男人、讓他給愛上?真令人好奇呢!

值得依靠的男人啊……弟弟年紀太小,現在她得讓弟弟依靠。可是她也會累的,也好想有個可以讓她依靠的男人……好想啊……呵……再多等幾年,等弟弟長大了,她就可以挾威「要脅」弟弟讓她依靠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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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累了!

看著趴在桌上酣然入睡的人兒,沈雋眼中不自覺地流露著幾許憐惜。沒想到整理完資料,才不到十分鐘,她就已經睡得如此入眠了。

唉……確實也該累了!從事務所成立一直到現在,她白日忙著處理三人份的繁重工作量,晚上又得急著趕去上課,有如蠟燭兩頭燒,又怎會不累呢?尤其這半個月來,又接下了陳泰明的案子,從收集資料到匯整檔案、準備開庭的檔,忙得昏天暗地,連假日也無法休息,壓力之大、精神之緊繃,真是不言可喻,一般年輕女孩子早就抱怨連連、逃之夭夭了。

可她卻能承受下來,甚至很多事務一教就會,學習能力之強極為驚人,當真是減輕了他們身為律師的不少負擔,讓他有時都不免慶倖自己挖到了寶,當初聘請她來當助理的決定真是百分之一百二的正確決定。

指腹忍不住輕撫過小臉眼皮下的疲累淡青,沈雋泛起心疼淺笑……事務所是虧待了她,讓她承受了這麼繁重的工作量。待之後事務所穩住根基後,他一定會聘請幾個新助理來減輕她的工作量的。不過,呵……像她這樣心性堅忍的女孩子,真是讓人不得不欣賞呢!

感受著指腹下的滑嫩肌膚,向來沉靜的心神不禁有些蕩漾,他強迫自己收手,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輕覆在嬌小身軀上,免得她受寒。

呵……睡得如此酣甜,實在不忍心叫醒她,就讓她繼續睡吧!待她睡飽清醒後,他再送她回去好了。

心中有了決定,沈雋索性拉來另一張椅子,學著她趴在桌上,沉沉凝睇酣眠的清秀臉蛋,只覺隱隱有股奇異的溫暖情潮平穩滑過心田……

真糟糕!他向來瞭解自己不是那種一見鍾情、熾火狂燃的性情,而是需要慢搓輕撚才能燃起心中火花,細火慢燉出情感的熱度。

而如今,他清楚的發現到她就像一顆火種,不經意的落入他心田,點燃了他的細細慢火……

事業才剛開始起步,就被一顆不小心落入的火種給燃起情火,實在有些不妙。不過……他其實還滿期待兩人間能燉出什麼味道的愛情來……真的滿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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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雖然今晚她突然覺得他很好看,但……但也沒必要一睜開眼,就瞧見他放大的臉龐吧!

恍惚中,寧茵茵受到驚嚇地跳了起來,卻突然感覺到有東西從身上掉了下去,低頭一瞧,竟是一件西裝外套。

啊——是他的!連忙撿起地上的外套,同時驚覺到這外套不僅有著他的味道,同時也沾染著自己的味道。看了看沈雋趴在桌上的睡容,寧茵茵粉頰不自覺地微紅,心中大概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肯定是她等到睡著,他不忍心叫醒她,卻又怕她受寒,所以才脫下外套給她蓋著,結果不知怎麼回事,他自己也不小心地睡著了。

手上抓著外套,怔仲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沒有平日的嚴肅神色,宛若大男孩般的安然睡顏,實在讓人很想偷偷伸出魔手偷捏一把……

哎呀!她在想什麼?

猛然回神,瞪著自己已經伸到他面前的手,她被自己給嚇到,急忙將手縮回背後,暗暗慶倖自己沒有一時鬼迷心竅、大膽造次,否則若捏醒了他,看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

不過……他的睡顏真的還滿可愛的!

欣賞的眸光忍不住又轉回到睡臉上,寧茵茵想到他不忍叫醒自己,還細心的為她披上外套,與平日的嚴峻大相徑庭的溫柔行為,心中突然覺得有種暖洋洋的感覺,心跳莫名有些失序,臉頰開始發熱起來……

咦?她幹嘛臉紅啊?

心兒怦怦亂跳,捂著熱辣辣的臉頰,寧茵茵有些心慌意亂,搞不懂自己在臉紅耳熱些什麼,頓時手足無措得不敢再瞧他。想先逃去洗手間潑潑水、冷靜一下自己,誰知慌亂下,才一轉身就踢到辦公椅,在寧靜的空間裏發出一道巨響。

啊——完了!心中慘叫,知道沈雋再怎麼熟睡,肯定也會被吵醒,果然——

「怎麼了?」懵懂驚醒,沈雋連忙起身,看向那個縮著身子的纖細背影,神志馬上清醒過來,抬腕看了下表,赫然發現已經午夜十二點多了。

真糟糕!他竟然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對、對不起,把你吵醒了。」心虛轉身面對他,寧茵茵漲紅著臉,滿眼的歉疚,同時把手上的西裝外套遞給他。「你的衣服,謝謝。」

「哪里!」取回外套穿上,乍見她小臉紅得異常,沈雋不容多想,大掌直接貼上雪白額頭。「臉怎麼這麼紅?受寒發燒了嗎?」

「啊!」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寧茵茵既無措又羞窘,結結巴巴地胡亂找藉口搪塞。「我……我剛睡醒都會這樣啦……」嗚……總不能說偷瞧他瞧到莫名其妙臉紅吧?多丟臉啊!

確定掌心下的溫度雖然有些熱,但沒熱到發燒的跡象,沈雋這才安心收手,有些抱歉地看著她。「已經十二點多了,我送妳回去吧!」

「喔。」溫順地點點頭,她好羞愧。「對不起!我剛剛睡著了……」嗚……害他浪費時間等她,還等到睡著了。

她在內疚什麼?好笑地覷了眼她愧疚低垂的頭顱,沈雋薄唇驀地一彎,揚起一抹漂亮弧度。「妳睡著時的模樣很可愛。」

耶?他在說什麼?瞠眼瞪視,寧茵茵差點沒嚇掉下巴,不相信他會說出這種像似甜言蜜語的話兒來!再說……她又不是他的親密愛人,他也沒對她說甜言蜜語的理由啊!

呵……有需要這麼吃驚嗎?

玩味地覷了她一眼,看著因驚嚇而微啟的小嘴,水水嫩嫩的實在很誘人,沈雋當場決定接受誘惑,低頭就朝紅唇輕啄了一記。

轟!

熱潮瞬間全湧上臉,腦袋像被炸彈給擊中,轟轟亂成一團,什麼也無法思考,只能驚駭地直瞪著他,小嘴裏「你你你……」個沒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差點被她這傻愣模樣給逗笑出來,沈雋佯裝若無其事的直接攬著她往外走。「走吧!很晚了,我送妳回去休息。」

「回……回去休息?」一下子無法從被啄吻跳到回家休息,這種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巨大變化中適應,她只能愣愣地重複他的話。

「是!我送妳回去。」呵……她這個對男女情感尚還生嫩、不懂得如何接招拆招的傻丫頭,現在肯定茫然得很吧!強忍住笑,沈雋覺得她的反應實在呆嫩得可愛。

就這樣,一個飽受驚嚇、完全無法反應的僵硬女人,被一個狀若無事的男人,一路開車護送回住處。女人直到茫茫然地洗完澡、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時,這才稍稍恢復神志……

她被占了便宜了耶!這算不算職場性騷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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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55: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半年後,某家高級日本料理店的包廂內,四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正在舉杯慶祝,大聲叫笑歡鬧,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謝……謝謝你們……若下是你們,我……我真不知會怎樣……」在一片歡樂中,驀地,陳泰明忽然紅了眼眶,哽咽地道出自己的感謝。

小蝦米對大鯨魚的專利權官司,在一來一往纏訟了大半年後,今天法官終於裁下判決:而他們跌破了眾人眼鏡、粉碎了所有媒體的預料,打敗了權大勢大的大企業與眾多名律師所組成的律師團,成了勝訴的一方。

「陳桑,你哭什麼?」熊掌狠狠地拍了他後背一記,熊翼大吼叫笑。「我們贏了,該笑!該笑啊!」

「可不是!」故意哀聲歎氣,安子彥眼底閃著狡黠光彩。「讓粲明狠狠摔了個大觔鬥,陷害許多人滿地找破眼鏡,這可是值得仰天狂笑三聲的,哈、哈、哈!」未了,果真給他狂笑了三聲。

哼哼,先前一堆人並不看好他們,冷嘲熱諷地說他們是以卵擊石,結果呢?究竟誰以卵擊石啊?

「明天眼鏡行的生意會很好喔,我們也算是造福了眼鏡業者呢!」打了個大勝戰,尤其自己也有貢獻一份,寧茵茵心中成就感滿滿,眼兒瞇瞇,笑得可燦爛了。

「沒錯!沒錯!」點頭如搗蒜,熊翼豪氣地舉杯大吼。「心情實在太爽了,今天不醉不歸!」話完,自己先咕嚕、咕嚕地將整杯啤酒給灌下肚。

「對!不醉不歸!」安子彥狂笑附和,立刻跟進。

「嗚……不醉不歸……」陳泰明激動得邊哭邊灌酒。

誰要跟他們不醉不歸啊?這些男人灌酒像在灌蟋蟀似的,嚇死人了!眼見他們瘋狂飲酒,寧茵茵心裏再怎麼高興也不可能和他們一同起舞,當下立刻噤聲猛吃美食,深怕被他們抓到。然而——

「熊老大,小茵茵裝『俗辣』,快,替我將人壓住,我非得將她灌倒不可……」安子彥眼尖,倡狂大笑著要「辣手摧花」。

「哇——不要——」飛快想往包廂外竄逃,奈何比不上人家的長手長腳,眨眼間就被人給逮住壓在榻榻米上,嚇得她只能不斷尖笑求饒。「熊老大、十二少,不要啊!我不會喝酒……」

「出來眼人家混,怎麼可以不會?呼幹啦!」不給拒絕,熊老大手中的啤酒杯硬是往她嘴裏灌,只是在掙扎笑鬧中,真喝下去的有限,倒是灑出來的一大堆,將她的衣服全都給弄濕了。

「呼幹啦!呼幹啦……」拿著筷子敲碗,安子彥酒意甚重地唱起了歌,還不斷倒酒幫熊翼灌某只沒酒量的蟋蟀。

一時間,包廂內尖叫,大笑聲不絕於耳,實在熱鬧得很。

另一旁,沈雋噙笑看著他們瘋成一團,眼底閃著愉悅光芒,心中的欣喜實在是筆墨難以形容。

呵……他們的事務所在這一役中,算是打出響亮名聲了;而這名聲將會在業界與商界間發酵,許多驚見他們實力的公司行號與大老闆,將會自動找上門來……

「啊——不要只灌我啦!」寧茵茵尖叫大笑,扭動掙扎中,眼兒去掃到若有所思淺笑的沈雋,當下立即要兩隻野獸轉移目標。「你們去灌阿雋,去灌他啦!他從頭到尾都窩著沒喝酒……」

她的叫聲喚回沈雋的注意力,頓時馬上泛笑地對兩隻準備將矛頭指向他的猛獸宣佈。「很晚了,我得送茵茵回去了。」話落,馬上起身將被潑了滿身酒味的可憐女人給拉起來。

「喂!哪有這樣『落跑』的?你孬種!」安子彥哇啦、哇啦抗議。

「抱歉!我就是孬。」不給激將,他笑著將寧茵茵給拎走了,腳步毫不遲疑。

眼看某大律師將最好捉弄的人給挾持走,熊翼和安子彥只能將目標轉向已經醉紅了臉的陳泰明身上。

「陳桑,來,呼幹啦……」開始灌酒。

「呵呵……呼……呼幹……呼幹……呵呵……」今天心情太好,一定要呼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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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老大和十二少好野蠻,將人家都給弄濕了!」步出日本料理店大門往停車場走去,寧茵茵笑著嘟囔抗議,粉頰被剛剛強灌下去的酒氣給醺得微紅。

弄濕了?瞄了一眼,發現她衣服確實濕了一大片,緊貼著美好酥胸、勾勒出撩人曲線,沈雋不動聲色地脫下了西裝外套給她披上。

「耶?我、我不冷啊!」乍聞屬於他的好聞味道如半年前那一晚的覆蓋住自己,她驀地臉紅耳熱了起來。

老實說,自從那一晚他突然地啄吻她後,這半年來,他對她的態度實在……好吧!就厚臉皮的自我膨脹一下好了——實在很像在追求啦!

可偏偏他除了行動上的細心、體貼,和偶爾假日邀她出去喝咖啡、看電影、踏踏青之外,嘴裏什麼也沒表示,讓她也不敢那麼不要臉的就自以為他在追求她。

畢竟那些事和普通朋友相處時,也是這樣,實在不算什麼特別。但……但他有時瞅她的眼神又不禁會讓人臉紅心跳、想入非非,教人好難猜測他究竟是啥心思。所以……所以兩人的關係就這樣曖味了大半年,實在好彆扭!

「披著。」沈雋森森橫覷一眼,當場讓才想卸下外套還他的無辜女人,立刻頭皮發麻,只能乖乖地緊抓著前襟,不敢違背命令。

「還有……」驀地,好聽的男中音又出聲,這回隱含了濃濃笑意。

「啊?」他還有啥聖旨要頒的嗎?

「別隨便說哪個男人將妳給弄濕了,我可受不了。」笑橫的黑眸閃閃發亮,流動著可疑的異采。

耶?他在說什麼啊?微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瞬間像袋鼠般的跳離他身邊,小手震驚地指著他,臉蛋羞窘漲紅成美麗的櫻花色。「你……你……你會開黃腔?」媽呀!他們事務所最冷靜沉穩、一絲不苟、中規中矩的沈大律師竟然會開黃腔?這是天下奇聞!若是熊老大和十二少開的,那就不是新聞了。

怎麼,他也是人,不能開黃腔嗎?啼笑皆非地將她給抓回身邊,沈雋冷靜提醒。「重點不是我開黃腔,而是我開黃腔的對象是誰?」

「呃……」對喔!他開黃腔的對象是她耶!想到這裏,寧茵茵臉紅得更厲害,無語地瞪了他老半天,最後只能勉強擠出一句:「你這樣算性騷擾,我可以告你的。」這男人幹嘛無緣無故開她黃腔啊?雖然出自他的口,讓她聽起來不會覺得猥褻,甚至有點忍不住想笑的感覺,但尷尬還是多少會有的嘛!

「茵茵……」聞言,沈雋直想歎氣。「性騷擾也不是重點,重點是,妳是我唯一想開黃腔的女人……」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又補上一句。「妳真覺得我在對妳性搔匱嗎?妳覺得不舒眼?」

「也、也不會啦……」聽到她是他唯一想「騷擾」的女人,甯茵茵莫名暗暗竊喜了一下。如果別人開她黃腔,她一定會生氣覺得不舒服的;可是對象換成是他,卻會覺得好害羞……

「是嗎……」微微一笑,暗暗松了口氣。她對他應該也有些意思的吧?互有感覺的男女間,偶爾幾句曖昧言詞會讓人臉紅心跳,心情蕩漾不已。但若一方有意、一方無情之下,這種曖昧黃腔就會讓人覺得猥褻而討厭了。

「阿雋……」驀地,她赧紅的臉輕喚,表情羞澀又可愛。

「嗯?」來到車前,忽聽她低喃羞喚,沈雋轉身瞅睇著她。

「阿雋,你……你是不是在追我啊?」飛快拋出心中存疑了大半年的疑問,她羞得想找個洞躲起來。

啊——好丟臉、好丟臉!可是不問清楚,繼續曖昧下去,她又覺得好彆扭,一顆心常被吊得七上八下,更難過!

「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現在還在問這種問題,這女人是怎回事?沈雋終於忍不住地大歎口氣,神情很是無奈。

「啊?」他、他的意思是?

「是!我是在追妳!」受不了了,直接點明白,還低頭奉送一記宣告的熱吻,直到良久後退開,沾染著情欲的黑眸閃著熾亮光芒,慵懶微笑道:「我喜歡妳,這樣夠明顯了吧?」

「我、我、我……」被吻得嬌豔欲滴的腫脹紅唇「我」了個老半天,最後,她終於羞赧又開心地笑了出來。「我接受你的追求。」

她接受?不是早就接受了嗎?沈雋好氣又好笑,一把將她狠狠擁入懷裏,想笑?卻又無語……

這女人,能兼顧工作與課業,能力實在沒話說。但感情上卻是個生嫩笨丫頭,教人笑也不得、氣也不得。不過,呵……她接受啊……這個答案倒令人挺滿意的!他該死約滿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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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妳真覺得呂律師在喜歡沈律師?」

「我是呂律師的助理,我當然看得出來!」

「那沈律師呢?他對呂律師也有意思嗎?」

「這就比較看不出來了;不過呂律師漂亮又幹練,妳不覺得和沈律師很匹配嗎?我倒覺得他們兩個很適合呢!」

「可是我曾聽熊律師和安律師在閒聊時說過,沈律師已經有個交往六年的女友了。」

「哎呀!六年又如何?妳來事務所這麼久,有見過沈律師的女友出現過嗎?沒有,對吧?我懷疑沈律師有女友只是個幌子,用來矇騙那些對沈律師有企圖的女人。再說,若真有,我懷疑六年下來,他們之間還會有戀愛的感覺嗎?我看熱情早已化為灰燼,只剩下習慣彼此的存在而已,分手是早晚的事。」

「妳怎麼說得好象很瞭解啊?」

「我怎麼會不瞭解?我上一任男友從高中交往到大學畢業,整整七年的時間,結果還不是抵不住七年之癢,切了!不說了、不說了,越說越氣,該回去工作了。」

「哎呀!我也要快點回去整理資料,不然又要被熊律師吼了……」

隨著交談聲遠去,化粧室內又恢復寧靜,不久,細微的「喀嚓」聲響,某間廁所門被打了開,走出一名嬌小、纖細的女子。

原來呂律師在喜歡阿雋啊!沖水洗手,寧茵茵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接著竟然吐舌做個鬼臉。

自從六年前,事務所打了場漂亮勝戰後,從此聲名大噪,許多的大公司、大老闆自動找上門尋求合作,業務應接不暇,事務所就此一步步、慢慢地擴展茁壯。直到六年後的今天,事務所已經多了好幾位助理和新加入的年輕律師,規模之大,幾乎要和那些老字型大小的律師樓有並駕齊驅之勢;而這樣大規模的律師事務所的老闆,竟然是三個才三十出頭的年輕律師,這可真是業界的傳奇。

有名、有權、有錢,再加上三人年少有為,外貌條件又都不錯,還曾經被封為法界的黃金單身漢,吸引了不少芳華正盛的美女芳心;尤其以沈雋沉靜、穩重又隱含威嚴的氣質最獲女人青睞。只是……

「他是我的,其他人甭想!」忍不住又做個鬼臉,寧茵茵偷笑了起來。

當初,當事務所決定擴編時,她和沈雋都達成了共識,決定不將私人情感帶入辦公室,是以除了熊翼與安子彥外,新加入的同事並不知情他們是男女朋友;就連對他們的稱呼,也為了建立制度與尊重,全都改稱為某某律師;只有在私下時,才會如以往的以綽號、名字來叫人。

也因為兩人在辦公室實在太公事公辦,完全讓人看不出任何私情,是以才能六年下來,沒人知道眾人口中謠傳的沈律師女友其實就是她。不過……

我懷疑,六年下來,他們之間還會有戀愛的感覺嗎?我看熱情早已化為灰燼,只剩下習慣彼此的存在而已,分手是早晚的事。

驀地,含諷的嗓音在腦海中響起,寧茵茵小臉不由自主地一黯……呂律師的助理說出這種話,雖然讓人聽了很刺耳,可不得不承認還真的有幾分道理。

「唉……」忍不住輕歎口氣,她黯然苦笑。

兩人相戀後的第一年,偶爾,她會在他的住處過夜,在激情歡愛的隔日清晨,為他洗手作羹湯、共用甜蜜時光。第二年,他將一些銀行的印章、存摺交給了她,信任地示意她可以隨意動用他的一切財產。當時,她有些惶恐卻又感動,小心翼翼地幫他保管所有的存摺,從未曾花用過他的任何一毛錢。只有一次,他綽號「老爹」的好友欲開遊戲軟體公司、前來找他合夥投資,當時他只是淡淡表示經濟大權在她手上,要「老爹」找她遊說。

當時,基於對方是他的好友,加上看准遊戲軟體未來的利多,所以在他一切由她做主的默許下,大膽的投資了五百萬,和「老爹」各擁新公司的一半股份。

原本她還有些擔心自己是否太大膽,會讓他損失了一筆金錢,所幸「老爹」頗為爭氣,自行研發出一套線上遊戲,一推出市場就狂銷熱賣,不僅本錢很快回籠,甚至還狂賺好幾倍。

因此,公司的規模日漸擴大,每回推出的新遊戲都會引起玩家搶購,時至今日,「老爹」的公司已經是臺灣數一數二的遊戲研發公司。而沈雋也成了軟體公司持有一半股份、卻不管事、幹領分紅的董事。

第三年,他們之間開始步入老夫老妻似的相處——他忙著事務所的工作,她盡心協助,生活平靜、穩定,卻也顯得平淡無火花。第四年、第五年,一直到今年的第六年,他們習慣了彼此的陪伴與存在,然而卻沒有了初相戀時的熱情與甜蜜。

是不是每對相戀多年的情侶,最後都一定會發展到這樣的情況?

「唉……老夫老妻的白開水生活也不錯啦!至少還是在一起的嘛!」對著鏡中的自己催眠,如今的她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

唉……真糟!聽了別人的八卦閑語,惹得自己生出一堆感慨,連帶的心情也變得很是鬱悶。

真討厭!別想了、別想了,還是快回去工作吧!阿雋那兒還有一大堆資料等著她整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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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這件案子就麻煩呂律師妳了。」個人辦公室內,剛討論完公事的沈雋將資料遞給呂琬琴後,順勢起身將公文夾放進檔案櫃內。

冷靜、美麗,滿身自信的呂琬琴,本欲離開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卻又突然頓足轉身,美目沉沉凝睇著他,微笑邀請。「沈律師,快中午了,等會兒要不要一起去用個飯?」

她向來清楚自己要什麼,而事業有成、氣質沉穩的沈雋,就是她想要的男人類型——若他們在一起的話,事業上,兩人可以互有幫助;感情上,以同屬理智、冷靜個性的兩人,一定可以維持良好的溝通模式,成為相敬如賓的模範夫妻,一同攜手到老,絕不會有啥重大爭吵。所以她看上了他,也勇於主動邀約,表達出自己對他的好感。

「不了,我有便當。」不著痕跡地瞅她一眼,沈雋微笑婉拒。這位呂律師半年前進入事務所後,便隱約可以感受到她對他的興趣,只是對方從未明白表示過,他總不能當著她的面挑明說——我已經名草有主,請妳另尋物件吧?

「女友的愛心便當?」漂亮柳眉輕挑,呂琬琴探刺笑問。聽說他有交往多年的女友,只是一直「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讓人不禁有些懷疑這是他故意放出的煙幕彈。

「是的!」依舊一貫的沉靜微笑。雖然不喜歡被刺探,但若這樣的表明能讓她轉移目標,那他可以勉強忍受。

「她美嗎?」有比她美嗎?

「當然!」茵茵是他心中最美的!

「至今仍讓你心動?」交往多年,熱情早該消褪。

「我的心從未曾停止跳動過。」否則他怎還能站在這兒,早入土為安了。沈雋暗暗笑諷,心中卻開始有些不耐。

「我很好奇,你們交往這麼多年來,你未曾對其他女人心動過?」嬌顏緩緩逼至他面前一寸近,美目中流動著媚惑異采。呂琬琴輕淺的氣息拂過他的臉,相信自己暗示得很明顯了,不信有男人對如她這般出色的女人自動送到嘴邊、卻不偷吃的。

哪知沈雋卻不閃不避,沉凝黑眸定定地看著眼前的挑逗麗顏,臉上波瀾不興,絲毫未顯慌亂、尷尬。

但見他就這麼面無表情地看著、看著……看到呂琬琴都察覺出他眼底的古井不波,確實沒對自己的誘惑有任何反應,她不禁尷尬了。正想抽身退開——

「沈律師,這些資料我幫你影印好……」開朗的嗓音驀地一窒,忘了敲門便直接開門進來的寧茵茵乍見眼前的景象,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沒料到有人突然闖入,呂琬琴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粉頰微微熱紅,佯裝若無其事地強擠出笑。「沈律師,那個案子我會儘快處理的。」話落,急忙轉身離開,在經過寧茵茵身邊時,還尷尬地瞅了她一眼。

這、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們兩個好象一副剛接過吻的樣子?

寧茵茵臉色微白地看著呂琬琴離去,腦海中一直停留在方才兩張近在咫尺的臉龐,耳邊忽然響起方才在化粧室內聽到的那番話……

呂律師在喜歡沈律師……呂律師漂亮又幹練,妳不覺得和沈律師很匹配嗎?我倒覺得他們兩個很適合呢……

我懷疑六年下來,他們之間還會有戀愛的感覺嗎?我看熱情早巳化為灰燼,只剩下習慣彼此的存在而已,分手是早晚的事……

阿雋會喜歡上呂律師嗎?她和阿雋之間,是否熱情已成灰燼,只剩下習慣彼此的存在而已?他們真的會走向分手一途嗎?

不!她不要!她的熱情沒褪,這麼多年的感情下來,對阿雋並不是只有習慣,她還是好愛、好愛阿雋的……

可是阿雋呢?阿雋對她是否還是有著感覺?她不敢確定了……

「茵茵,影印資料呢?」沈雋平靜如昔,一方面自認問心無愧,一方面也怕說出呂琬琴對自己有意的事會讓她胡思亂想,當下也就沒多說什麼,直接將話題帶入公事。

「在、在這裏。」猛然回神,她急忙將資料交給他,眸光卻顯得黯然……

他……為什麼連句解釋都不說?是因為遵守不將私人感情帶入辦公室的原則嗎?還是另有原因?思及此,她心中一顫,再也不敢想下去。

接下來的時間,寧茵茵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等待著下班、等待著兩人回到他的住處,他會主動向她說清楚。

然而,她一直沒等到他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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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的星期假日

「分手了?」咖啡廳內,寧茵茵失聲叫了起來。

「麻煩妳,我剛和男人分手的事,不必這樣昭告天下。」收到其他桌因驚叫聲而投來的好奇注目禮,林美芳沒好氣地白了好友一眼,卻引來一旁當陪客的甯耀奇的笑聲。

「啊——對、對不起!」心虛致歉,可還是忍不住焦急地低聲詢問。「美芳,妳和阿明從大學時就是班對,怎麼會交往這麼多年卻突然分手?」一直以為他們這對班對會有結果的.

「感情久了,自然就淡了。」輕啜了口飲料,林美芳故作輕鬆地聳聳肩,眼底卻閃過一抹淡淡感傷。「男女間的戀情是有蜜月期的,一旦過了沖昏頭的熱戀期,激情自然會淡下來,雙方若無共識來維持愛情的熱度,最後往往只會剩下習慣與責任。可實際上,兩人已經越走越遠了。再說,人是喜新厭舊的動物,一旦舊有的感情再無任何火花之時,周遭卻出現另一位能讓自己心動的人,自然會被吸引。」

「妳是說阿明他……」寧茵茵訥訥地不敢將心中的疑問完整道出口。

「嗯。」不愧多年好友,林美芳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當下只是輕點了下頭,眼中雖有感傷,可神態卻有絲釋然。「這樣也好,我和阿明走到後來,只剩下了對對方的習慣和責任,對彼此再無任何男女感情,所以我們很平和地分手了。」

「可是這麼多年的感情基礎……」覺得好可惜。

「哈!」驀地,林美芳揶揄笑道。「茵茵,妳難道沒聽說嗎?男女之間的第一年最容易結婚,第二年、第三年也都還有滿大的希望。可若交往越久,最後會一起步向禮堂的機率就越小。愛情長跑的情侶,幾乎十對有七對最後是分手的!妳不覺得有種狀況經常發生嗎?」

「什、什麼狀況?」不知不覺中,她竟覺得有些緊張,有些害怕好友的答案。

「就是有很多情侶愛情長跑多年,可是最後結婚的卻是剛認識不到幾個月的新物件啊!」搖頭晃腦,林美芳期待自己的新物件出現。

「也就是說,『站在禮堂外,新郎、新娘不是我』的狀況。」一直默默當稱職旁聽者的寧耀奇,以某首歌的歌詞來補充解釋。

聞言,寧茵茵不由得想到自己和沈雋,臉色霎時間蒼白……現在出現了呂律師這個「新人」,她和阿雋的愛情長跑,最後會如同美芳和阿明,成為七對中的其中一對嗎?

不!不要!她還是好愛阿雋的!可是……可是兩天前的那種曖昧狀況,為何阿雋一直沒對她解釋呢?難道阿雋真的……想到這裏,她猛地劇烈搖頭,眼眶有些微紅。

「哎呀!茵茵,妳怎麼回事?是我說錯什麼了嗎?」被她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給嚇了跳,林美芳焦急詢問,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姊?」寧耀奇皺起眉頭,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沒、沒什麼!」不想讓他們擔心,甯茵茵強擠出笑,硬是轉移話題。「阿奇,大學聯考分數出來了,你心中有沒有想念的學校和科系?」知道他的分數高得想填任何一間學校和科系都沒問題,是以非常關心他的志向。

「T大法律系!」若有所思地覷了一眼,寧耀奇沒再多問,順她意思的改變話題。

「你不會是崇拜阿雋,想當他的學弟吧?」聞言,寧茵茵輕笑調侃,不知他竟對法律有興趣。

「誰崇拜姓沈的?」白眼反駁,寧耀奇一臉沒好氣。哼!他對姓沈的從來就沒好印象,會崇拜才怪!想去念法律系,主要是看姓沈的不對眼,以後也想出來開問法律事務所來和他打對台,把他的客戶搶光光。

「阿奇,你幹嘛這麼討厭阿雋?」自從和阿雋相戀後,她極力想讓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能相處融洽,可怪的是,阿奇似乎從一開始就對阿雋不懷好感。

聞一言,林美芳笑得甚為詭異,瞄向寧耀奇的眼神有著揶揄。「阿奇弟弟是在吃醋啦!」真是小鬼一個,戀姊情結嚴重得要命,一直怨恨沈雋和他搶姊姊。

吃醋?阿奇吃什麼醋啊?寧茵茵一愣,非常地納悶。

「要妳管!」漲紅臉射出兩把燒刀子,被看穿心思,寧耀奇又氣又尷尬,恨不得把某個張嘴大笑的女人,給拖去墳地埋了。

「哈哈……有人老羞成怒了……」依然不客氣地大聲嘲笑。

「吵死了!閉嘴啦!」

「老羞成怒!老羞成怒……」

「姊,最近的墳場在哪里?」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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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55:5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是夜,坪數寬廣、設計舒適的公寓內,寧茵茵悄悄推開書房門板,回想起白天裏美芳的一番言論,憂慮的眼眸不禁沉沉瞅凝著書桌前的男人,怎麼也轉不開視線。

像似感受到注視目光,沈雋扭頭一看,見她奇怪地站在門邊不發一語,忍不住疑惑詢問。「怎麼了?」

「沒、沒什麼!」搖搖頭,她走近他身邊,好奇笑問:「還在忙?」

「嗯。」輕應了聲,注意力回到桌面上的資料檔。「呂律師那個案子有點麻煩,她麻煩我幫忙看一下。」

呂律師?又是呂律師!神色微僵,看他目光又專注地回到公事上,寧茵茵發現自己吸引不了他一分鐘的注意力,心中不禁一沉。

「阿雋……」良久後,她忍不住叫人了。

「嗯?」視線依然黏在公文上。

「你……有沒有話想對我說?」譬如呂律師的事?

「好晚了,妳先去睡吧!」忙於公事的沈雋沒意識到她異常的神態,順口要她別等他,先去補足睡眠。

我不是要聽這個!五指悄悄緊握,她想問呂律師的事,卻又怕聽到令自己傷心的答案,幾番張口欲言,話都到了嘴邊,最後還是沒勇氣問出口。

「不是要妳先去睡嗎?」察覺到身邊人兒沒動靜,沈雋奇怪地抬頭瞧她。「妳還有話想說?」

「沒、沒有!」反射性地搖頭否認,隨即又暗惱自己幹嘛不老實問出口。寧茵茵沮喪地輕咬著唇瓣,在他的注目下,轉身往書房外走,待來到門邊時,驀地轉身瞪他……

果然!視線又回到公事上了!什麼一分鐘?她連吸引他三十秒的專注時間都沒有!

「阿雋。」驀地,她又叫人了。

「嗯?」

「你……有結婚的打算嗎?」擰著一顆心,訥訥地輕問。在一起六年了,他可曾想過他們的未來?

「沒有!」現階段沒有,因為太忙了,實在沒時間。埋首公事中沒有多想,沈雋直覺回答。

「噢。」原來……他真的完全沒有想娶她的打算!突然覺得很受傷,寧茵茵眸光一黯,沒多說什麼便轉身離去了。

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覺得奇怪,沈雋再次抬頭看她,卻只見到顯得有些蕭索的纖細背影已經離開書房,消失在門後了。

她想結婚了嗎?其實他近日來也有這個念頭,想給她一個隆重的婚禮;在婚姻的制度下,兩人開始準備生兒育女、理直氣壯地共用家庭生活,免得還得常和甯家小弟搶人。只是……

「唉……」眼尾掃了桌上文件一眼,他輕歎口氣。事務所實在太忙了,一直騰不出時間來完成人生大事。

兩個人直接去法院辦理公證,花個半天時間,簡單解決一切也不是不行。但他不想委屈她,想給她一個盛大、隆重的婚禮,宴邀所有親朋好友來祝福,然後再挾持她飛到國外,來個歐洲蜜月旅行一個月,甜甜蜜蜜享受兩人世界……這一切都需要空下時間來安排。然而最近的半年內要這樣做,恐怕是沒辦法的!

他計畫漸漸減少手中的案子,將一些新的客戶分散到其他新進律師手上;老客戶則暫讓熊老大和十二少去操勞,大約半年後,大概就可以有較充裕的時間,讓他能處理結婚的一些瑣事、空出一個月的假期來出國度蜜月。

不過……看她剛剛好似很難過的樣子,為什麼呢?近來是忙了些、冷落了她,所以她覺得寂寞、孤單嗎?

胸口一陣泛疼,再掃桌上檔資料一眼……算了!今晚別掛心公事,去陪她吧!想到這兒,沈雋驀地起身,薄唇漾笑朝外走去。

今夜,他屬於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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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雋……」被單下的赤裸嬌軀窩在男人懷裏,寧茵茵小臉嫣紅迷蒙,氣息還有些微喘。

「嗯?」心滿意足地抱著她,沈雋闔眼幾乎快睡著,唇邊還漾著輕淺淡笑。

「你今晚……今晚怎麼了?」比以往還狂野火熱,簡直教人招架不住,讓她心中的不安一下子幾乎消褪殆盡。

他對她還是很有感覺、很熱情的啊……

「怎麼?服務得不滿意?我覺得妳剛剛很滿足啊!」睜眼笑睇,他揚眉調侃。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笑著輕捶他一下,寧茵茵羞紅了臉。阿雋好討厭!在外人面前,一副道貌岸然的斯文樣;可私底下,在床笫間卻淨愛開她黃腔。

「那妳什麼意思?」嘴角噙笑,他佯裝兇狠輕咬粉肩一口,眼底眸光熾熱燦亮。

「我……我不說了!」看他那表情,若問他今晚為何特別熱情,肯定又會被取笑,才不幹呢!賴趴在寬厚胸膛上,寧茵茵反撲地在他頸項咬了一口,隨即深吸口氣,把臉埋在他肩窩,低聲輕喃。「阿雋,我喜歡你的味道,好好聞……」讓人聞了好安心、好舒服、好想睡覺啊……

「我也喜歡妳的味道……」輕聲回應,挺直的鼻尖嗅聞著她身上清新香氣,沈雋總覺得奇怪,兩人洗著同樣的沐浴乳,在她身上為何就是能飄散著一股特殊而迷人的氣味?

眼皮逐漸沉重,意識朦朧間好似聽到他的回應,水嫩紅唇不自覺地揚起。「阿雋……我愛你……好愛、好愛……」呢喃的嗓音漸漸歇止,終至無聲。

垂眸瞅凝她的睡顏,沈雋深情柔笑。「我也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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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夜沈雋的「熱情服務」,接連幾日,寧茵茵一直處在愉悅狀態,心情好得不得了。一直到這日,事務所的幾位助理正聚在休息室吃午餐……

「喂!你們大家看,呂律師好象提著便當進去沈律師的辦公室耶!」甲助理發現新大陸似的要眾人趕緊朝「目標方向」看去。

就見一群人不約而同齊扭頭,透過透明玻璃窗,果然瞧見滿身自信的呂琬琴提著保溫便當盒,定進沈雋的辦公室。

「哇——呂律師的倒追行動越來越浮出?面了。」乙助理咋舌讚歎。

「呃……其實我昨天請假去幫男友慶祝生日,結果……結果……」丙助理突然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嚅嚅囁囁地不知該不該爆出驚天動地的大八卦。

「結果怎樣?」眾人沒啥耐心,齊聲低吼,要她有話快說。

「結果我和男友下午從飯店房間出來時,不小心瞄見沈律師和呂律師兩人一起進了隔壁的房間……」受同儕壓迫,丙助理紅著臉飛快爆料。

「哇——」眾人齊聲譁然,然而一道不屬於驚呼的「乓啷」飯盒落地聲驟然響起,霎時間飯粒、菜汁四下飛射,嚇得大夥兒又驚叫連連——

「哎呀!茵茵姊,妳沒事吧?」

「怎麼會不小心打翻便當呢?午餐泡湯了……」

「我這兒有麵包,妳要不要吃……」

「不、不用了!」慌忙起身整理翻落一地的飯菜,寧茵茵臉色微白。

「對了!茵茵姊,妳是沈律師的助理,應該最清楚昨日沈律師的行程才是。」甲助理未察覺她怪異神色,興致勃勃地笑問:「昨日下午沈律師真的是和呂律師一起出去的嗎?」

「我、我不清楚。」低垂著頭,小手顫抖地將地上殘渣弄乾淨,寧茵茵虛弱回應。

昨日下午,阿雋說要去客戶公司商談公事,最後怎會……怎會變成和呂律師一起進了飯店房間?而且回來時,也沒聽他提起這件事啊……

大夥兒從她那兒聽不到更能驗證八卦真偽的談論,當下又將目標轉回丙助理身上。

「喂!妳到底有沒有看錯人啊?」

「怎麼可能看錯?我上班天天看這兩人,哪有認錯的可能?」

「對了!這麼說來,妳昨天原來是請假去『快活』……」

「喂、喂、喂,措詞請文雅一點好嗎?我男友生日,我是請假去當『禮物』……」

就聽一群芳華正盛、愛情生活豐富的年輕小姐們嘰哩呱啦地笑成一團;而寧茵茵則靜靜地整理好一切,收拾好自己的便當盒,在嬉笑聲中悄悄地離開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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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律師,妳這是?」看著她提著便當敲門進來,沈雋納悶疑問。

「沈律師,這算是謝禮。」笑笑地將便當放他桌上,呂琬琴解釋。「謝謝你昨日臨時陪我去飯店見客戶,幫了我一個大忙。」那位元客戶是出了名的「怪ㄎㄚ」,身擁數家大公司,卻喜歡和人約在飯店房間內會面。只要出言稍稍不當,讓他聽了不滿意,馬上就將別人轟出去,像她上回就是如此。

為今一個聽說未曾被轟過的,就只有沈雋了,所以她昨日才臨時請求沈雋陪她一起去,希望他幫她一起搞定那位「怪ㄎㄚ」大老闆。果然,沈雋一出馬,那位「怪ㄎㄚ」立即樂得像啥似的,三言兩語馬上讓大老闆服服貼貼,乖乖簽下新一年度的合作條約。

然而也因為這件事,讓她更加佩服沈雋的手腕,對他的好感益發強烈。她喜歡那種比她強的男人,而沈雋不折不扣就是這樣的男人。

「呂律師,妳客氣了!」掛著禮貌微笑,沈雋眼底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張老闆有時是龜毛了些,不過我將他的案子轉交給妳處理,就是代表看重妳的能力,就算沒有我,相信妳也可以搞定他的。」

「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幫了我一個大忙。」笑了笑,將保溫便當直直推到他面前。「嘗嘗吧!我一大早起來做的,應該不會比你女友的差。」美麗的眼眸笑覷,明顯的話中有話。

瞄了便當一眼,又見她沒要離開的樣子,看來是打定主意要看他打開來吃,沈雋不禁暗暗頭痛……老實說,他壓根兒不想吃任何對他有興趣的女人送來的食物,免得讓對方有所期待。但她又表明這是謝禮,不吃好象又顯得小家子氣,真是令人為難。

有些無奈,為免讓對方下不了臺,他只好勉強地打開便當吃了一口……

「怎樣?好吃嗎?比得上你女友的手藝嗎?」呂琬琴盈盈笑問。

他能當她面說不好吃嗎?心中暗忖,沈雋表面上還是一臉平靜的微笑。「還不錯,謝謝!」至於能不能和茵茵的手藝比……呵呵,實話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不會傷人。

「真的嗎?那你多吃些……」聽聞讚美,呂琬琴心中暗喜,連連勸食。

就在此時,「叩叩」兩道敲門聲響起,隨即門板被人打開——

「沈律師,這些合約我打好了。」臉色微白,寧茵茵拿著檔案夾走了進來,眼尾餘光則暗暗瞄了桌面上已經被打開來吃、不是她料理的便當好幾眼。

他竟然吃了呂律師的便當……竟然吃了……

「甯小姐好認真,午餐休息時間還在忙啊!」一見是待在沈雋身邊最久的助理,呂琬琴馬上笑著美言稱讚。

「哪里!」強扯出笑,寧茵茵禮貌回應,放下檔案夾後,不急著走人,反而來到檔案櫃前忙著找資料。

眼看她沒有馬上離開的跡象,呂琬琴不好意思繼續待著,只好微笑道:「沈律師,便當盒我晚一點再來拿。」話落,轉身開門離開。

「喀嚓」輕響,門板再次闔緊,辦公室內僅剩他們兩人……

猛地,寧茵茵突然大步來到他辦公桌後,用力打開其中某一個抽屜,飛快地將安安穩穩躺在裏頭的保溫便當給拿走,扭頭就要走人。

「茵茵?」詫異地忙抓住她手肘,沈雋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那是我的午餐,妳想拿去哪里?」

「你的午餐在桌子上!」她蒼白著臉嘲諷。「你不是已經在吃了嗎?」

她在吃醋嗎?覷了桌上便當一眼,沈雋不禁苦笑。「茵茵,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

「阿雋!」驀地,她截斷他,嗓音微顫。「你……昨天下午去哪兒了?」

昨天下午?沈雋一愣,納悶她為何突然轉變話題,但還是直覺回答:「去見客戶。」奇怪!身為他的助理,她應該很清楚他的行蹤才對,為何又來問?

他騙她!他為何要騙她?

緩緩閉起眼,腦海裏竄出多日前,兩張近在咫尺、恍如剛接過吻的臉龐,如今又發現他不避諱地享用呂琬琴親手送來的便當、甚至還矇騙她,寧茵茵只覺胸口一陣揪疼,懷疑的種子在心田裏迅速發芽、茁壯。

「阿雋,你讓我好傷心。」驀地,她睜眼哀傷瞅凝,眼淚無法控制地滾滾直落。「為什麼要騙我?」

「茵茵,妳在說什麼?」被她的反應給嚇著,沈雋忙著想將她擁進懷裏安慰。「為什麼說我騙妳?別哭,妳哭得我心慌……」

「若你對我只剩下責任和習慣,再無其他的感覺,請不要對我這麼溫柔,因為那樣只會讓我更難過!」她猛地掙開他的懷抱,淚流滿面地大喊。

「茵茵!」實在被搞得滿頭霧水,沈雋忍不住大喝。「妳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只剩下責任和習慣?」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我……」像似被他的叱喝聲給震醒,甯茵茵強抑下悲傷情緒,急急抹去滿臉的淚,不想讓自己繼續在他面前失態。「對、對不起!我好累了,下午想請假,再見!」話落,她飛快地轉身逃出去。

「茵茵!」沈雋警覺不對,大喊著正要追出時,驀地,桌上電話突然刺耳響起。

「該死!」瞪了下電話,責任感讓他無法充耳不聞,頓時只能暫時放棄追人,迅速抄起話筒。「喂?是王老闆……嗯……那份合約我看過,裏頭有些陷阱,我勸貴公司暫時不要簽,請再多研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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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來追她……沒來追她……

奔出辦公室,恍惚站在馬路邊,寧茵茵忍下住又哭了出來。「阿雋……你為什麼沒來追我……難道六年下來,你連追來哄我的勁都沒了嗎……」嗚……這就是美芳說的交往越久,感情越淡,最後終會分手的狀況嗎?

越想越難過、越哭越傷心,她忍不住掏出手機,想找最親近的人好好哭訴、發洩一場。

「喂,阿奇……你在哪里……我?嗯……我是在哭……現在不要問我,我去找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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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裏,女人哭得眼睛紅腫、涕淚縱橫,好不淒慘的模樣;年輕男子則一臉沉凝,眼底滿是陰霾……

「妳生理期快來了吧?」聽完哭訴,寧耀奇天外飛來一句莫名其妙的問話,當場讓哭成大花臉的女人愣住。

「呃……好象是!」低頭用力算了下時間,寧茵茵漲紅著臉,老實回答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這就是了!女人生理期快來前,情緒特別不穩定,容易胡思亂想。」點點頭,寧耀奇非常認真、嚴肅。「現在我非常確定妳是想太多了。」

「可是……」

「姊!」一口截斷她的可是,寧耀奇沒好氣地安慰。「姓沈的雖然不得我緣,但人家的優點,我還是不得不提一下,他不會是那種會胡亂花心的人,妳想太多了。」

「也許他對我已經沒感覺了……」帶著泣音,她難過地舉出林美芳的談論。「美芳說,十對愛情長跑的情侶,有七對最後會分手;就連你都說『站在禮堂外,新娘、新郎不是我』這種話……」

「妳管我和林美芳說什麼!」再次截斷她,寧耀奇黑臉罵人了。「戀愛是妳在談,妳難道會不清楚姓沈的為人?妳覺得他對妳已經沒感覺了嗎?你們失去了以往的甜蜜熱情了嗎?」

呃……熱情?幾日前,阿雋對她還是很熱情的……想到前些天的那一夜,寧茵茵臉蛋悄悄紅了起來。

不管她究竟想到什麼而臉紅,寧耀奇還是繼續開罵。「就算姓沈的開始有移情別戀的跡象,難道妳不想將他的心給搶回來,要自動讓給那個啥呂律師嗎?至少妳還有六年的深厚感情基礎,可不是隨便哪個女人可以輕鬆擊敗的!不要告訴我,妳遜到不戰而退,我可沒那麼沒用的姊姊。」

紅著眼眶,萬分驚奇地看著他夾槍帶棍地喝罵,寧茵茵滿眼質疑。

「阿奇,你好奇怪喔!你不是好討厭阿雋嗎?怎麼現在反而為他說話?」顯而易見,就是要趕她回阿雋身邊嘛!

「我只是實話實說。」寧耀奇翻個白眼,心底清楚自己會這樣說,其實只因為姊姊還是很愛那個姓沈的,若離開了沈雋,肯定傷心難過至極,而他在旁瞧了也不會開心的。

「可是有人看見他們一起進去飯店房間……」說到這個,寧茵茵又想哭了。最讓她不能忍受的,就是這一件事。

「妳看見他們進了房間做什麼事了嗎?回去找姓沈的問清楚,要他給妳一個交代!若他真承認做出對不起妳的事,妳想哭再來哭,我的肩膀隨時在;若不承認,妳又不相信,我就綁架他去測謊,一定給妳一個滿意的答復,這樣可以嗎?」寧耀奇真想一刀剖開她的腦袋,看看她掌管感情的大腦回路是不是秀逗了?平日明明是處事明快、六年來一手將他照顧到大的聰明女人,怎麼遇上姓沈的,就好象滿腦子漿糊!

聞言,她突然破涕為笑,深感窩心地撲抱著他。「阿奇,你是個大人了,我好開心。」一轉眼間,國中小男孩已經長成這麼大;雖然口氣故裝不耐煩,但一言一語在在盈滿對她的維護。

「姊,放手啦!好丟臉!」被一把抱住,寧耀奇尷尬地漲紅了臉,嘴上雖嘟囔抗議,可倒也沒用力掙開。

「阿奇,以後姊姊若沒人可以靠,你要養我、讓我靠喔……」呵……她的弟弟已經是大人了。

「在說什麼妳!」故裝兇惡低斥,寧耀奇懷疑他這個姊姊越老越笨。這種事還用她說嗎?他永遠都會讓她靠的,永遠……

「哎呀!阿奇,你在害羞、臉紅嗎?」發現新大陸。

「囉唆!我哪有……」死不承認。

「明明就有……」

就見某個剛剛還在懷疑男友出軌而哭得唏哩嘩啦的女人,此刻正嘻嘻哈哈地逗弄弟弟時,忽地,一道鈴聲響起,讓她不得不停下捉弄,低頭忙著翻找皮包內的手機。

「啊!是阿雋打來的!」一看見螢幕的來電顯示,寧茵茵立刻像燙手山芋似的將手機給丟到桌子上,直愣愣瞪著。

「妳不接?」怪異地覷她一記,寧耀奇不解她在發啥愣?

「我……我現在不知要跟他說什麼?」搖搖頭,她有些惶然,傻傻地瞪著手機響了十來聲,最後對方終於放棄而回歸沉靜。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晚是要面對的。」不留情地刺她。

「我、我還可以拖延好幾天……」寧茵茵想暫時先當幾天的鴕鳥,因為沈雋今天下午就要和客戶一起出差到大陸,幫客戶和大陸的廠商現場擬妥合約,要好幾天才會回來。

聞言,寧耀奇搖頭,就在此時,她的手機又響了,不過這回是簡訊的聲音。

急忙抓來一看,發現是沈雋傳來的,寧茵茵飛快閱覽,隨即霍地站了起來,抓著皮包匆忙要離開。

「姊,妳上哪兒?」寧耀奇忙問。

「阿雋傳來簡訊,說有份資料放在公寓,忘了拿到事務所去,因為等一下就要用到,怕來不及,所以要我幫忙送去……對了!你的摩托車借我。」二話不說,一把搶過他的車鑰匙。

「喂!」抗議。

「騎摩托車鑽巷子比較快,借一下啦!」話聲方落,人已經跑出咖啡店外,戴上安全帽、發動車子,一下子就飆走了。

「還說要拖延個幾天,結果呢?現在不是自動跑回去讓姓沈的抓!」搖搖頭,更加確定自己姊姊遇上沈雋,真的是滿腦子漿糊。

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身影,寧耀奇慢慢地斂去笑意,眼底逐漸浮起濃厚陰霾……方才他為姓沈的說話,是不希望姊姊難過傷心而淨找好話安慰。

最好一切就如他所言,只是誤會而已,否則事實真相若真是姓沈的背叛了姊姊,那麼他不會讓那個大律師有再次傷害姊姊的機會!

陰著臉,他冷笑暗付,逕自坐在咖啡廳內輕啜飲品,並不急著走。直到約半個小時後,他的手機忽然狂響。

「喂?」

「甯耀奇先生?」陌生的嗓音傳來,背景聲音極為嘈雜。

「我是。」這人是誰?沒聽過這聲音。寧耀奇悄悄地皺起眉。

「請問你是寧茵茵的親人嗎?」傳來的聲音顯得匆促,甚至還可以聽到救護車的聲音。

「我是她弟弟。」驀地,他心中閃過不祥預感,心臟開始狂跳。

「太好了!剛剛令姊發生意外事故,現在正由救護車送往市立醫院,我們在她的皮包裏找到你的資料,所以才能通知你,你最好趕快趕來醫院,令姊的情況不是很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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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陳總,那就這樣了,好……再見!」斷線,疲憊地揉著眉心。

接完王老闆的電話,又連續被幾通公事電話纏身,當一一給予答復、解決完事情後,沈雋這才有空懊惱地歎氣。

唉……茵茵剛剛是怎麼回事?說那些話又是啥意思?先前沒追出去,現在人不知已經跑哪兒去了?真想把她抓回來問個清楚!

想了想,他馬上打她手機,響了老半天卻沒人接,立即清楚她肯定還在生莫名其妙的氣、而不肯接他電話,當下馬上改發簡訊,並且藉口說要她回住處拿份資料,好讓他能趕得上飛機帶往大陸。

「妳一定會替我送來吧!」對著手機輕笑低語,知道以她對工作認真的個性,就算再如何氣惱,也一定會將資料送來給他,屆時就可以抓她好好審問個清楚了。

笑了笑,沈雋一邊整理著需要的資料、一邊等人。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趕著去機場的時間逐漸逼近,她卻依然未曾出現。

「沈律師,勝昌公司的老闆已經來接你一起去機場了。」某位助理小姐敲門進來提醒。

「好,我馬上出去。」點了點頭,沈雋知道不能再延遲了,只好一手提著公事包、一手拉著早已整理好的輕便行李,大步走出辦公室,迎向勝昌公司的李老闆。

「沈律師,快、快、快!都怪我剛剛出門前被老婆纏著囑咐東囑咐西地延遲了時間,這下我們恐怕得一路飆車到機場才能趕上飛機了。」李老闆一臉的熱汗,性急地拉著沈雋,雙腳健步如飛直往事務所大門外走去。就在此時,事務所電話驟然響起——

「誠律事務所,您好。」櫃?行政小姐接起電話,熟練問候。

「我找沈雋!」電話那頭的男聲非常匆忙、焦急。「快讓他接電話,我是寧茵茵的弟弟,有緊急事要轉告他。」

「甯助理?」聽到同事名字,櫃?行政小姐馬上叫住正要跨出大門的沈雋。「沈律師,你的電話,是甯助理……」

茵茵?怎麼現在才打來,他沒時間接聽啊!沈雋步伐微頓,還沒聽完就截斷行政小姐的話語。

「我現在沒時間聽電話,讓她打手機給我……」沒注意到自己的手機已用完最後一滴電力、正處於關機狀態,他邊說邊不停歇地往外走,同時還轉頭問身旁要隨他一起赴大陸出差的呂琬琴。「呂律師,這回我們到大陸去所需的資料……」話聲漸遠漸弱,已經踏出事務所大門,坐上外頭等候許久的車子。

「呃……甯先生,沈律師他已經離開了……」行政小姐不好意思地對電話另一頭的人解釋。

透過電話線,男子隱約聽到沈雋寧願趕著和那個啥呂律師一起前往大陸,也不願稍微花些時間接和姊姊有關的電話。看來先前姊姊的疑心並非多慮,姓沈的是當真不再在乎姊姊了……

這樣也好!若姊姊不幸有個萬一,他來也沒用;若幸運熬了過來,也許……也許對他已無任何印象,那麼就算他變心,姊姊也不會傷心、難過了……不會了……大家就此斷了吧!

「沒關係!」焦急的嗓音瞬間轉冷,再無任何一絲溫度。「沈律師回來後,請妳轉告他,我代我姊姊向貴事務所辭職。還有,請沈律師以後不用再找她了。謝謝,再見!」

聽著斷訊的「嘟嘟」聲刺耳響起,行政小姐警覺事情不對……糟了!甯助理是事務所的開朝元老,她要辭職,自己一個小小櫃?行政可做不了主,還是快快呈報上去給另外兩個老闆律師知道較為穩當。

「熊律師、安律師,不好了……」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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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56:1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就因為繁忙的工作,捨下了那通關鍵電話,啟程前往大陸,從此,他失去了她……

回憶如潮湧不斷襲來,望著還在敲販賣機的幾名大學生,沈雋眸心染上深沉的懊悔和痛楚。

當年,他一到大陸後,晚上在飯店內忙著打電話找她,誰知她的手機卻一直不通;打到甯家姊弟與自己的住處去,卻始終沒人接。那時,他的心中就覺得怪異了,但也沒想那麼多。

後來,熊老大和十二少的電話直襲而來,劈頭就是問自己是不是和茵茵鬧彆扭,否則她為何要離職?

當下,他得知此消息後,心中有些惱,暗怪她明明和自己約好不讓私人感情影響公事,為何還為了這莫名其妙的小吵嘴而鬧離職,因而不悅地要他們別插手這事,他回去自會解決。

就因為這小小的不諒解與氣悶,再加上工作的忙碌,在大陸那幾天,他沒再試圖聯絡她。一直到回臺灣後,接連兩、三天都沒看見她在公寓與事務所出現,甚至連通電話都沒有,這時,他才警覺事有蹊蹺。

電話找不到人,連忙焦急地到甯家姊弟所租的住處去尋人,卻愕然聽聞房東表示,甯家小弟已經退了租,兩姊弟簡直像是突然從人間蒸發,失去了蹤影,

萬分驚駭下,他心慌惶然地回到自己住處,翻箱倒篋地想從她遺留在自己公寓內的物品中,找出任何能找到她的線索。最後,總算找到她留在梳妝?抽屜內的一本通訊錄。

那時,他一一去電詢問她通訊錄內的朋友,有無她的消息,卻都得到否定答案;就連她最好的朋友——林美芳也說不知。現在,他知道林美芳是在騙他了,否則現在的茵茵怎會認識林美芳呢!

總之,當時他心急如焚到處找人,不相信她會拋下他們多年的感情,就這麼消失無蹤。於是,他開始透過各種關係和請征信社去尋人,同時還追問事務所的行政小姐,她最後打來的那通電話說了些什麼?

當行政小姐完完整整地道出那通電話內容,才知道當時打來的是寧耀奇。一直很清楚甯家小弟對他沒啥好感,若沒有緊急要事,絕不可能主動找他,所以他更加心慌了。直到一個月後,他接獲征信社傳來的消息——

就在他到大陸那天,茵茵出了意外,騎車行經一處正在施工的工地時,被掉落的鋼筋打到頭部,差點喪命。雖然後來救了回來,但腦部已造成永久性傷害,再也記不得過往所有的人事物,甚王智力與記憶力都將衰退,許多對常人輕而易舉的事,她也都必須從頭學起。

初知此事,他宛如晴天霹靂,只覺全身僵冷、發寒……在她生死攸關之時,他沒在醫院陪伴,逕自在大陸忙於公事,甚至還暗暗惱她。

若沒讓她回去幫忙拿資料,她不會出意外的!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的錯!所以老天在懲罰他,故意讓她忘了他……忘了他啊……

那時,他渾身顫抖地趕到醫院,誰知她卻已經出院離開,不知被甯家小弟帶到哪兒去?最終,他還是慢了一步,從此展開這一年多來心靈空洞、茫然的日子與追尋。

直到前陣子,征信社又傳來他們在台南的消息,他才不顧一切地拋下工作,前來與她重逢、要與她重新認識,再談一次戀愛。

「當——當——當——」

下課鐘聲驀然響起,拉回沈雋怔忡的神志,一波波的學生人潮自教室內湧出。忽地,他瞧見了人潮中那位心思歹毒的未來姻親。

「耀奇!」開口叫人,將未來姻親給堵住。

「是你!」冷冷看了眼,寧耀奇身子一閃就要走人,根本不想在某大律師身上多費心神。

「我們需要談談。」不理他的抗拒,大掌一抓,直接將人給強逼到無人的角落處,準備好好深談一番。

「我們有什麼好談的?」冷然嗤笑。

「當然有,茵茵。」沈雋沉聲,不介意提醒。

「我姊?」驀地,寧耀奇諷笑不已、滿臉譏刺。「一年多前,當你寧願和那位呂律師趕著去大陸,卻不願接聽我姊徘徊在生死關頭的電話時,你就失去和我談的資格了。」

「耀奇,當時我並不知茵茵她……」嗓音一窒,沈雋沉沉歎氣。「沒接那通電話,確實是我的錯;可是你不該因為這樣就將茵茵帶離我身邊,消失了一年多。」這一年多來,除了工作與尋找茵茵之外,他什麼也無法多想,日子過得多茫然空洞,甯家小弟是不會明瞭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將姊姊留在你身邊,好讓你大享齊人之福嗎?」寧耀奇嘲諷,眼神充滿鄙夷。

「齊人之福?什麼意思?」眉頭一擰,不解其意。

「你還裝什麼蒜?」憤怒地推了他一把,年輕眼眸燃燒著惱恨火光。「不要跟我說你忘了還有呂律師這個人!」話落,轉身就要走人,不屑再與他多廢話。

呂律師?這又關呂律師何事了?慢著!茵茵一年多前突然發的那頓脾氣,似乎也與呂律師有關!

想到這兒,沈雋忽覺這中間可能出了啥誤解,急忙抓住他。「耀奇,把話說清楚!為什麼將我和呂律師扯在一起?」

見他還故裝不懂,寧耀奇心火霎時間熊熊燃起,再也壓抑不了,直接揪起他晌前衣襟,恨聲咆哮。「少來裝情聖!在一年多前,你就背叛我姊,和那個呂律師搞在一起,對不對?你們一起進飯店房間的事都被人看見了,我姊也知道了,你知道她當時有多傷心嗎?

「虧我還替你說好話,說你不是那種人,要她回去找你問個清楚。結果呢?還來不及問,她就出了意外,我焦急打電話想通知你,卻在電話中聽到你不但不肯來接電話,還趕著要和那個呂律師去大陸!怎麼?要偷情在臺灣偷不夠,還偷到大陸去?對了!我忘了你是學法律的,你和我姊又沒婚約關係,指責你偷情好象也不對,反正大家都是自由之身,誰也不能束縛誰,對吧?」

一連串怒聲大吼地指控不斷吐出,一聲高過一聲,最後終於衝破理智的臨界點,控制不了情緒地直接揮出一拳,「砰」地一聲,千斤力道的右勾拳轟上了沈雋的臉。

只見沈雋整個人往後一跌,撞上後頭的牆壁,痛得幾乎爬下起來……該死!甯家小弟的力道真重,肯定是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不過……值得!他吼出來的這番話,也算是稍微厘清自己心中的一些疑惑,搞清楚當時茵茵為何會突然說他讓她好傷心了。

嘗到一絲血腥味,知道自己的嘴角肯定破了,沈雋暗自苦笑,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一把將揍完人準備掉頭離去的寧耀奇給拖住。

「怎麼?一拳不夠,還想再來一拳嗎?」寧耀奇回頭,目光兇狠殘笑。

「耀奇,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和那個呂律師完全沒關係,是茵茵誤會了!還有……」沈雋微頓了下,按了按嘴角……真的很痛!可惡!必須討回一點代價才行。「你真的該好好聽我解釋,為了這一拳,這是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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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得六十三、九八得七十二、九九得八十一。」閉著眼,沙發上的人兒念念有詞地將九九乘法表背完後,驀地兩眼大瞠,興奮地跳了起來,哇哇歡喜大叫。「阿奇,我從頭到尾背完了,都沒忘記耶!我真的背起來了……」

「嗯,妳好棒、好厲害。」寧耀奇微笑讚美,年輕的眼眸沉沉瞅睇著因背全了九九乘法表而高興不已的姊姊,思緒卻回想起白曰時,沈雋硬逼著他聽的解釋,也總算明瞭一年前他與姊姊之間,那場誤會的來龍去脈。

思來想去,姓沈的確實無辜,還飽受姊姊失蹤一年,將他給全忘記的相思折磨,最後更是生受了一記老拳,說來真的很倒楣……呃,雖然這一切,有一大半的波折是當時憤恨不平的自己帶著姊姊離開所造成的,但……想做他寧耀奇的姊夫,吃這點苦頭又算什麼?就自認倒楣的吞了吧!

不過,如今姓沈的要來討回姊姊,他該不該放心地讓姊姊回他身邊呢?就算他願意放手,姊姊對姓沈的又是什麼感覺呢?現今的她已不是一年多前的她,對姓沈的還有以往那種男女情愛嗎?

「姊。」想到這裏,寧耀奇忍不住出聲叫喚。

「阿奇,叫我什麼事啊?」沉浸在自己背住九九乘法表的喜悅中,寧茵茵一臉笑盈盈,可高興的咧。

「如果……」微微一頓,隨即加重強調。「我是說如果!」

「噢!如果。」不懂他究竟要強調什麼,寧茵茵傻傻地點頭應和。

「如果妳不小心忘了一個很愛、很愛妳的人,後來那個人來找妳,妳還會想和他在一起嗎?」寧耀奇謹慎詢問。

「我……我應該不只忘了一個人,而是很多、很多人……」有些尷尬地看著弟弟,甯茵茵非常羞愧糾正。一年多前的事,她完全不記得,所以忘掉的應該不只一個人,而是很多人才對。

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寧耀奇不禁一愣,隨即笑了出來。「我是說如果,又不是一定說妳!妳現在只要告訴我,如果有個很愛妳、卻不小心被妳忘了的人,終於找到了妳,妳還想和他在一起嗎?」

「那、那我喜歡他嗎?」阿奇為什麼要問她這麼難的問題?

「沒忘記以前,妳很喜歡他的。」低聲加上批註。

「噢!」輕輕應了聲,她顯得很苦惱。「我……我不知道呢!我現在又不認識他,要和他在一起,我會怕的。可是……可是那個被我忘記的人一定很難過吧!若是可以的話,我不想忘記他……但是……但是現在我喜歡的人不是他,是阿雋啊!我比較想和阿雋在一起的……」她結結巴巴地說出自己的為難,忘了這是「如果」。

聞言,寧耀奇忍不住笑歎……看來,這個問題是白問了!他這個姊姊不論是失憶前或失憶後,所喜歡的都是同一個人啊!

「我明白了,姊。」驀地,他輕輕地抱住她,低喃的聲調像似要給她祝福。

明、明白什麼?退開弟弟懷抱,甯茵茵滿眼惑色瞅凝。

「姊,妳和阿雋回臺北吧!」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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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進來啊!」回到闊別多日的臺北公寓,沈雋開門進入,轉身卻見寧茵茵怯生生地站在外頭探頭探腦,似乎不敢越雷池一步,不禁笑著上前去拉她進屋子。「別怕!這兒以後就是妳的家了。」

「阿雋……」看著眼前陌生環境,她緊緊揪著他衣服跟在後頭,心中好惶然。

她不懂!為什麼昨夜阿奇會突然要她跟阿雋來臺北?然後今天中午,阿雋和阿奇談了好久,至於談些什麼,她並不是聽得很懂,只知道最後,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被拎上飛機,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雖然她很喜歡阿雋,也很想和他在一起,但……但阿奇在台南,她不想離開阿奇的。臺北的一切好陌生,她會怕的……

「怎麼了?」帶她至沙發前落坐,察覺純真眼眸中的不安,沈雋柔聲輕問。

「阿雋,阿奇為什麼不和我一起來?」有阿奇陪她,她會比較不怕的。

「阿奇還要上課,沒辦法陪妳一起來,妳忘了嗎?」微笑提醒,他安撫道:「等他放假有空,就會來看妳了。」

「那……那為什麼我要來這裏?我想回去找阿奇……」她怯生生疑問,不想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

「茵茵,妳不想和我在一起嗎?」知道突然來到一個新環境,她肯定會有所恐懼,沈雋溫柔勸哄。

「想、想啊!」可是她也想阿奇啊!

「那是這兒的佈置妳不喜歡?」

「不是!」急忙搖頭。

「那為什麼想回去?留下來陪我不好嗎?先住一陣子看看,如果真不喜歡,我再帶妳回阿奇那兒,好不好?」輕輕在額上落吻,沈雋呢喃哄人,就是要拐她留下。

「好吧!」想了想,她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同時要他再一次保證。「阿奇放假真的會來看我,對吧?」

「當然!」給予保證一笑,知道未來某個護姊心切的姻親,可是會不時北上突襲檢查,看他有沒有虧待茵茵呢!再說,這陣子甯家小弟也非得常北上不可,畢竟,他和茵茵的婚禮細節,甯家小弟可是要代表女方來討論的。

「那就好!」聞言,甯茵茵開心地笑了起來。

「妳應該有些累了吧!先去洗個澡、休息一下,等會兒我帶妳去吃飯。」笑著拉她起身,推著傻愣愣的人兒往浴室走。

「噢!」呆呆應了聲,隨即又覺不對。「阿雋,我沒衣服啊!」她根本沒攜帶任何的行李就來到這兒了。

「放心!這兒有妳一大堆的衣服。」衣櫃裏有她留下的許多衣物,他一直未曾去動過,就盼它們的工人能再回來穿用,如今可不讓他給盼到了。

「耶?」衣服?為什麼有她的衣服在這兒?

寧茵茵低頭沉思,在萬分納悶的情況下,迷迷糊糊地被人給推進浴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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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臺北,沈雋並沒有急著去事務所上班,空了幾天陪寧茵茵適應著臺北的生活,天天帶著她到住處附近的公園散步,讓她認識新環境、熟悉附近的街道,讓她不再對陌生的環境而有所不安。

直到這一天,沈雋又陪著寧茵茵在公園閑晃時,手機鈴聲猛然乍響——

「沈大律師,救命啊!你再不回來,我和熊老大真的要跳樓了……」淒厲悲嚎從手機裏傳出,安子彥慘叫不休。

才接聽就差點沒被刺破耳膜,沈雋將手機遠遠拿離耳旁,直到對方哀嚎完,才又將手機貼近耳朵。「又什麼事了?」十二少若能改掉動不動就雞貓子鬼叫的毛病,那就太完美了。

「『老爹』一直來煩我和熊老大,指定他公司的案子一定要我們三個其中一人親自接。可是我和熊老大除了自己的之外,又接了你拋過來的案子,真的已經分身乏術了。如果你再不回來,被煩到最後,熊老大一定會出手宰了『老爹』的……」

「誰宰誰還不一定!」電話被另一人搶去,吼聲大罵。「姓沈的!公司有一半是你的,你竟然好意思什麼都不管?還有沒有道德啊?限你馬上從台南滾回來,不然我馬上殺去南部堵你!」靠!最好不要逼他出狠招。

就算另一端火氣狂燃,看著身旁正用奇怪眼神瞅他的人兒,沈雋心情好得一點也不受影響,語氣閑涼帶笑。「『老爹』,你現在殺去台南也堵不到我。」

「什麼意思?」那頭又吼。

「我現在人在臺北。」好心給予解答。

「什麼?你在臺北……」就聽對方大聲咆哮,話都還沒說完,一陣劈哩乓啷的雜音驟然出現,歷經一陣爭奪後,換人掌握發話權。

「沈雋,你他媽的既然回臺北了,為什麼不快滾來事務所?」這回換熊翼憤怒吼人。

「我得陪茵茵適應環境。」不疾不徐地拋出充分理由。

「茵茵?她也在臺北?」熊翼大吼,隨即爭奪話筒的雜音又起,沒多久,安子彥的聲音出現——

「沈大律師,你和小茵茵現在在哪里?我們三個要殺過去堵你們!」太可惡了!找回茵茵,竟然沒馬上帶回去讓他們見面,沈大律師想一個人獨佔啊?

「你們別嚇壞她了!她的情況,你們應該知道。」當初征信社傳來的資料,他們也都有看過。沈雋微笑警告,同時輕輕地將身旁人兒被風給吹亂的長髮給溫柔攏好,還得到感謝的粲笑。

「不管!總之,最慢你明天就給我來事務所處理工作,還有,茵茵也要一起帶來!」迅速撂完話後,安子彥馬上斷線,完全不給拒絕。

瞪著已經斷線的手機,沈雋只能無奈苦笑,想到自己確實曠職已久,將一堆案子都丟給他們去作牛作馬,不禁歎氣了……

「阿雋,你不舒服嗎?」奇怪凝覷,寧茵茵不懂他為何長籲短歎的。

「沒什麼!」笑了笑,沈雋慎重反問:「茵茵,明天帶妳去我工作的地方,好不好?」

工作?聽到這兩個字,寧茵茵眸光霎時間一亮,可神情卻顯得有些小心翼翼。「阿雋,我……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妳儘管說。」他笑著鼓勵她說出心底的問題。

「你工作的地方有沒有缺人幫忙?我……我想我可以試試看……」心虛瞅覷一眼,怕被拒絕,她飛快舉手保證。「我知道我很笨,可是我會很努力的學,你相信我……」

「又說自己笨!」橫瞪一記,飛快在紅唇啄下懲罰性的一吻,沈雋笑?。「我沒說不肯!」

被突如其來的啄吻給弄得小臉赧紅,寧茵茵有些羞澀、又有些高興,謹慎地又確定一次。「阿雋,你真的答應讓我去你的公司工作?」不嫌棄她笨嗎?

「我答應。」笑著揉了揉她發心,沈雋知道如今的她可能幫不了大忙,但有事讓她忙,她應該會很開心的,至少不會再覺得自己又笨又沒用。

「謝謝!」開心地撲進寬厚胸膛裏,她笑得燦爛。「阿雋,我要領薪水喔!」

「薪水?」驀地,他瞪著她,失笑問道:「妳是為了錢才想工作?」

「對啊!」毫不猶豫地點頭。

「為什麼?」非常好奇,認為現今的她對物質、金錢的欲望並下如一般人那樣重視。她呀,只要每天三餐溫飽,去公園有霜淇淋吃,就心滿意足了。

「因為阿奇一邊上課、一邊兼差賺錢,好辛苦的!我要幫阿奇賺錢,讓他不用那麼累啊!」嘻!以後領到薪水,她要全部交給阿奇。

這小傻瓜,就算失憶了也是沒變,一如以往那般努力,想將甯家小弟栽培成人。

無奈搖頭,沈雋臉上卻笑得很開心。「我連我的薪水都給妳,這樣滿意嗎?」呵……他的一切都可以奉送給她啊!

「我、我不要你的薪水啦!我只要我的……」焦急澄清。

「我的錢也是錢嘛……」

「不是!不是!我要自己的啦……」

臺北的小公園裏,一場男人興味逗弄、女人急急抗議的小小爭執,正在溫馨上演……

第十章

「噢——我可愛的小茵茵……」

「茵茵,妳總算回來了……」

「茵茵姊,妳先前為什麼突然辭職……」

「就是啊!我們大家都好想妳呢!妳最近還好嗎……」

事務所內,當沈雋帶著寧茵茵現身時,不只安子彥與熊翼飛撲而來;就連一些不知她情況的舊日老同事,也興奮地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探問她的近況。

他、他們是誰?她不認識他們啊……驀地,寧茵茵出乎眾人意料地沒開口和大家打招呼,反而一溜煙地躲到沈雋身後,僅僅露出一雙瞠圓的大眼,不安地偷觀眾人。

「阿雋……」扯著他背後衣衫,驚疑嗓音倉皇低叫,顯得有些害怕。這些人是誰?為什麼要圍著她?他們說的話好奇怪,她聽不懂啊……

被她的反應給搞得傻眼,昔日同事頓時面面相覷,顯得有些尷尬。呃……茵茵姊是怎麼回事?才一年就將大家給忘光了嗎?太無情了吧!

明白身後人兒畏生,沈雋輕聲要她別怕,在眾多疑惑目光中,將不安的她給帶進自己個人辦公室的同時、還朝安子彥、熊翼使個眼色,要他們負責向大夥兒解釋她的狀況。

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進了沈雋的個人辦公室,安子彥在眾人迷惑的注視下,輕輕咳了聲。「咳……我想大家都很納悶吧?」

好幾顆腦袋瓜像裝了彈簧般,不約而同地上下直晃。

「其實茵茵一年前出了意外,腦部受到重創,所以過往的一切都沒記憶了。」唉……連他十二少都給忘記,教人好傷心啊!

原來如此!難怪一臉不認識他們的神情。眾人恍然大悟,眼中馬上流露出同情。

「還有……」嘿嘿賊笑,安子彥決定來個大爆料。「大家口耳相傳、多年來一直未曾現身的沈律師女友,其實正主兒就是……」頓了下,故意製造懸疑。

「誰?」異口同聲,緊張等待公佈答案。

「就是茵茵啦!」不耐煩地吼出來,熊翼狠狠地刮了故作神秘兮兮的無聊人後腦勺一記,一肘子勒住人就往沈雋辦公室沖去。

真受不了!十二少在吊啥胃口啊?現在最重要的是去和茵茵重新認識、培養感情,哪還有時間在這兒廢話浪費。

「哇——熊老大,放手、放手,快窒息了!你搞謀殺啊……」哇哇慘叫最後消失在沈雋辦公室被人踹開、又「砰」地一聲重重甩上、隔音效果奇佳的門板後,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是茵茵姊?眾人不敢相信地驚愕互瞪,隨即爆出轟然討論——

「不會吧!沈律師和茵茵姊……」

「太厲害了!這段辦公室戀情竟然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隱瞞了這麼久……」

「依大家看,呂律師還有沒有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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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雋,你工作的地方好多人……」一進到個人辦公室內,少了眾多陌生的臉孔,寧茵茵這才羞怯地露出笑容,非常的不好意思。「我剛剛躲在你後面,是不是很不禮貌?對不起!我是被嚇了一跳……」一下子好多陌生入圍過來,她不習慣的。

「別怕!」柔聲低語,沈雋微笑安撫。「他們都是事務所的同事,不是壞人,妳不用怕!」

「嗯。」點了點頭,小臉蛋羞愧漲紅。「那我以後在這兒工作,他們也是我的同事了,我剛剛那樣,他們會不會生氣?」她好擔心別人生氣的。

「不會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沈雋才想說些好聽話來哄人時,忽地——

砰!

一道巨響驟起,門板被人給踹開,兩抹身影夾雜著慘叫聲一同刮了進來,不但打斷了沈雋的話語,也驚得寧茵茵又像袋鼠般跳到他身後。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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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56:25 |只看該作者
「哇——熊老大,我要告你謀殺……」脖子差點被勒斷,安子彥哇哇慘叫不休。

「告就告,我還怕你不成?」沒好氣鬆手放人,一腳將他踹到牆角去,熊翼驀地轉頭面對寧茵茵。「茵茵,我名叫熊翼,以後喚我一聲『熊老大』就可以了。」笑笑笑,長得一張角頭老大的橫臉,努力咧開自認最和善的白牙森森笑容。

「熊老大,拜託你別嚇壞小茵茵好嗎?她臉都白了!」從牆角迅速閃回來,安子彥擠開熊翼,眼兒瞇瞇、掛上最無害的微笑朝她逼近。「小茵茵,還記得嗎?我是十二少……哇——沈大律師,你幹什麼?」一張娃娃臉突然被打橫伸出的大掌給推擠變形,他痛得哇哇大叫。

「你們兩個這是幹什麼?想嚇人啊!」毫不留情地推開不斷逼近的娃娃臉,沈雋搖頭斥?,順便將縮在背後的寧茵茵給拉了出來,笑著化解她眼底的不安。「茵茵,他們是我的朋友兼合夥人,看起來雖然很凶,不過人很好的。」

「我、我知道!」怯生生一笑,寧茵茵勇敢地自我介紹。「我……我叫寧茵茵,以後也會在這兒工作,你們好!」話完,還深深一鞠躬,非常有禮貌。

互覷一眼,兩人露出會心一笑……呵,他們的茵茵回來了!就算以完全不認得他們的姿態回來,她依然還是他們的茵茵。

「歡迎回來!」安子彥微笑,上前緊抱她一下。

「我們都很想妳。」擠開安子彥,熊翼也給了一記熊擁。

愣愣地被他們輪流抱完,奇怪瞅著他們,寧茵茵心底有些納悶……

好奇怪啊!為什麼他們要說「歡迎回來」或是「很想妳」這種話?感覺好象他們從以前就認識她似的!可是……可是她明明不記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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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雋,走開,我要掃地!」

「阿雋,這些資料我影印好了!」

「阿雋,我在學用注音打字呢……」

接連幾日,寧茵茵嬌嫩的嗓音不斷在事務所內響起,雖然工作性質像個打雜小妹,但她依然非常認真地讓自己忙得很快樂;若有不會、不懂的事,還會鼓起勇氣去詢問旁人,學習如何使用影印機、傳真機、電腦等等辦公器材。

而昔日同事在瞭解她的狀況後,不但不覺得煩,還都非常熱烈地教她、指導她;甚至知道她無法一下子記住太繁複的使用程式時,還會特地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寫在紙上給她去察看使用,好讓她不用擔心自己會忘記。

這日,沈雋又接到好友「老爹」的電話,被一陣炮轟、耳膜還隱隱生疼中,他無奈苦笑承諾自己會幫他打這場軟體程式被盜的商業間諜官司後,才剛放下話筒,門板又響起「叩叩」敲門聲。

「請進!」他低頭忙著整理手中的檔資料,口裏應聲讓人進入。

「沈律師。」掛著冷靜、完美的笑容,呂琬琴進入辦公室後,見他逕自在忙,似乎不察她已進來,終於忍不住叫人。

「呂律師,有事嗎?」聞聲抬頭,沈雋禮貌微笑。

若有所思凝覷著他,呂琬琴這幾日早已聽聞他與寧茵茵之間的關係,明白他多年未曾曝光的女友原來就是與他們三個合夥人一起打天下的元老助理,擁有深厚的革命情感,想介入其中想來是不易了。因而愛慕的心不免有些失落,但多日觀察下來,卻發現寧茵茵已不像以往那般處事能幹俐落,許多簡單的事,還得重新學起。

這樣的女子對他而言,大概只會是負擔而不是助力,但……他似乎甘之如飴,甚至還聽說要娶她為妻、共組家庭!是因為對她有責任,所以不能捨棄已成這樣的她嗎?

「呂律師?」眉頭微擰,沈雋再次揚聲叫人,不解她究竟何事來找他?

「值得嗎?」驀地,她想知道他的想法。

「什麼?」天外飛來一筆的問話讓沈雋一愣,實在不懂。

「甯助理、茵茵、你交往多年的女友。」呂琬琴連加三道批註,再次追問。「如今的她只會是你的累贅,你卻依然選擇她,值得嗎?」

「茵茵從來不是我的累贅!」聞言,沈雋沉聲糾正,臉上波瀾不興,心底卻隱隱有股不悅。

「可是你不能否認她已經不是以往的她了。」說難聽一點,她現在就像是智慧稍微不足,顯得太過純真的大小孩!娶這樣的女子當老婆,怎不會被拖累?

聽出她未臻之意,沈雋神色一斂,淡然回應。「茵茵腦部受創後,雖然智慧與記憶力都受到些微影響,但她的本質從來不曾改變過……」

「阿雋!」驀地,門被人突然打開,寧茵茵沒敲門就闖入,沒注意到裏面還有旁人,一古腦兒興奮地撲進沈雋懷裏,小臉笑得好開心。「你看、你看,我把你交給我的資料打完,還印出來了呢!」忙不迭地高高舉起手中的檔,她高興得又叫又跳,直炫耀。

急忙穩住撲來的嬌軀,沈雋接過文件一看,發現是他早上拿給她去打發時間練打字、並不急著要的合約檔,頓時嘴角泛起一抹溫柔笑痕,極力給予讚美。

「茵茵,妳好棒!」呵……旁人一份合約檔,可能幾十分鐘就能打完,她卻得以著「一指神功」在鍵盤上找注音符號;遇上不懂的字還要查字典、問別人,花上大半天時間才能完成。但那份認真與努力,卻是最珍貴、也是他最愛她的地方啊!

呂律師說她變了,可是在他眼中,她一如以往,沒變的……她的本質從來就沒變過……而他愛的就是這樣的她。

「嗯!我真的很棒!」別人稱讚還不夠,寧茵茵也用力點頭自我讚美,可開心的咧!

聞言,沈雋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一旁,呂琬琴見向來嚴肅的沈雋輕擁著她,展現出迥異於平日的溫柔神色,眼底淨是眷寵情意,不禁有些驚奇……

原來,向來給人冷峻卻又疏遠有禮的他,也會有如此柔軟的一面啊!而他的溫柔寵溺,從頭至尾也只給一個人——一個讓他藏在心底深情摯愛的女人;就算那女人受過重創,再也不如以往那般聰明、美好。

呵……一個情深義重的好男人,在這個現實社會很稀有了!真是可惜啊……自己慢了一步!不過,能親眼見識到身邊有這種真愛的存在,不也很令人感動?

嗯……其實自己的眼光真的不錯,一眼就相中這種好貨色,只可惜手腳慢了些,被人捷足先登了,看來只能祝福自己早日遇到一個還沒正主兒的好貨色了!

瞧著兩人的溫馨亙動,呂琬琴悄悄收起無望的愛慕心意,展顏笑道:「沈律師,你是個好男人!」可惜不屬於她!

話落,她灑脫地轉身開門、步出辦公室,依然是一貫的冷靜、優雅。

直到人家出聲,寧茵茵這才發現還有旁人在,臉蛋有些微紅地愣愣地看著呂琬琴離去……

「看什麼?」看她有些出神,沈雋好奇笑問。

「沒、沒有啦!只是覺得她好漂亮……」訥訥糗笑,說不出心中的感覺。

「妳比她更美!」柔笑哄人,再次誇讚。「而且還幫我打完合約檔,好厲害!我得謝謝妳……」低頭啄吻偷香。

粉頰迅速染紅,甯茵茵莫名感到好開心,一下子就將呂琬琴拋出單純的思慮外,眼兒笑瞇成兩條線。「阿雋,我現在很努力在學,你有沒有覺得我一天比一天聰明了?」嘻……總有一天,她會和阿雋、阿奇一樣聰明。

「有!」朗笑附和,看了下時間,沈雋二話不說,一手抓起公事包、一手摟著她纖腰,在尚未下班的眾目睽睽下,毫不羞愧地步出事務所大門。

「咦?阿雋,我們要去哪里?」一路被挾持塞進車子裏,看著沈雋坐進駕駛座,她滿眼疑惑。

「去機場接阿奇。」方向盤一轉,車子加入馬路上的車潮裏,沈雋泛笑解釋。

「阿奇?他今天耍來看我嗎?我怎麼都不知道?」歡喜叫笑,甯茵茵高興極了!

「是來看妳,不過也是來和我談結婚細節的。」

「結婚?」誰啊?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沈雋微笑給予解答。「是啊!關於我們結婚的細節!」

「我們?」傻傻地看著他,寧茵茵一臉茫然。呃……他們有要結婚嗎?她怎麼都不知道?不過……嫁給阿雋哪……

驀地,俏臉暈紅,心跳急速加快,突然覺得好開心、好開心……嘻,嫁給阿雋,永遠和他在一起,好棒哪!

「是!我們。」趁著等紅燈,沈雋忽地側身一傾,給了她一記深濃的法式熱吻,以手抵住她怦怦亂跳的心口,既是立誓也是請求的柔聲呢喃。「茵茵,我會一直愛妳的!願意嫁給我嗎?」

「好。」微喘著氣息,她羞澀微笑,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不知為什麼,她好隊有種等了許久、許久,終於得償宿願的感動。

結婚呢!她和阿雋要結婚呢……好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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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衣櫃前,看著滿滿有新有舊、據說屬於她的衣物,盤據在寧茵茵心中已久的疑惑,此刻達到最高點。

明天,她就要和阿雋結婚了,房間外頭的客廳裏,阿雋、阿奇、熊老大、十二少和一個叫「老爹」的人正在忙進忙出,非常的熱鬧。可是要當新娘子的她卻什麼也不用做,閑閑沒事的在衣櫃前沉思、發呆……

真的很奇怪啊!阿雋第一天帶她來的時候,這些衣物就在這兒了,而且大小尺寸都剛好符合她的身材。

阿雋說那是她的衣服,可是她明明沒買過那些衣服啊!可若不是她的衣眼,為何每件都那麼地適合她?

還有,事務所裏的人在與她說話時,常常讓她感覺到好似他們早就認識她似的。可是她明明就不認識他們啊!

唉……她雖然很笨,但也不至於笨到察覺不出奇怪的地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瞪著滿櫃衣服發呆好一會兒,實在想不出任何頭緒,正準備放棄地關上衣櫃門時,驀地,眼尾餘光突然掃到一疊冬衣下、露出一角不屬於衣服的東西。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將東西抽出來,這才發現原來是一本相簿。

嘻,一定是放阿雋以前的照片,她一定要看看!

為自己的新發現而開心,高高興興地打開相簿一瞧,好幾張她與阿雋摟在一起的生活照赫然映入眼底,頓時讓寧茵茵驚愕、呆愣……

這、這是怎麼回事?除了婚紗照,她和阿雋還沒一起拍過照片的呀!可是照片上和阿雋一起笑得很開心的人,明明是她啊!

滿腦疑惑下,她一頁頁地翻過相簿,發現每張幾乎都是她和阿雋的親昵合照,有些照片上所穿的衣服,現在就正掛在衣櫃裏呢!

如果妳不小心忘了一個很愛、很愛妳的人,後來那個人來找妳……

驀地,阿奇那夜所問的問題浮上了腦海,寧茵茵突然有些明白……若真是這樣,那就可以解釋她對於衣服、對於事務所同事的疑惑了!

她……真的忘了一個好愛、好愛她的人,那個人找到她時,心裏一定很難過吧?難怪當時他一直坐在公園的椅子上看她!不知當時,他是怎樣的心情呢?

心底有些酸,眼眶霎時間滾淚泛紅,她悄悄走出房間來到熱鬧的客廳,不顧眾人詫異目光,當下猛地撲進沈雋懷裏,哇哇大哭。

「嗚……阿雋,對不起、對不起……」她把他忘了,真的好對不起!

「茵茵,妳怎麼了?別哭啊……」被她莫名其妙的痛哭弄得心慌意亂,沈雋焦急詢問。

「阿雋,真的對不起……」她哭得好傷心,完全無法解釋原因。

「沈大律師,你欺負小茵茵,是不是?」一旁,安子彥率先發難。

「沈雋,明天就要結婚了,你還讓准新娘痛哭,還是不是人啊?」熊翼大吼聲援。

「靠!沈雋,你沒良心!」「老爹」打抱不平。

「姓沈的!你幹了啥好事傷我姊的心?若沒給我解釋清楚,明天也不用踏進禮堂了!」甯耀奇護姊心切,立即發飆。

「我沒有!」無奈大喊,沈雋一邊手忙腳亂地安撫不斷哭泣的寧茵茵,一邊還要為自己澄清,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搞得焦頭爛額。

「還敢說沒有……」

「竟然死不認錯……」

「給我說清楚……」

「嗚……阿雋,對不起……」

哭泣聲與吼叫聲此起彼落地交雜響起,在准新娘哭得無法解釋說明的狀態下,結婚前夜一團混亂,准新郎無辜遭受炮轟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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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57:39 |只看該作者
獵人

男主角:丁魁
女主角:幕沁愔

「沁愔,不管我娶了誰,心永遠是妳的……」
低沉的嗓音猶在耳邊迴繞,但他卻娶了對自己事業有幫助的女子。

那麼,該是自己離開的時候了!
誰知他卻派人緊追而來,她只好冒險跟這個不知來歷的男人走!
因為她寧願拋下所有、忘卻過往情愁,展開新的人生。
就算未來渾沌不明,充滿荊棘,
但至少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楔子

震天價響的鑼鼓鞭炮聲伴隨著歡樂喜慶的嗩吶聲沿街響起,為後頭那裝飾華美,充滿喜氣的紅花大轎開路,吸引了不少平民百姓的圍觀,不少少女、婦人們難掩羨慕之情,彼此竊竊私語著。

「哎呀!我說這蘇州的古家小姐可真是好運,嫁給了我們京城第一首富,這後半輩子可說是衣食無缺,享盡榮華富貴也不是問題了。」一位胖大嬸甚是嫉妒地說著,暗嘆自己年輕時怎沒這般好運到。

「可不是!」年輕少女們閃著如夢似幻的眼神。「別說東方家的家大業大了,光是東方少爺的人品,試問京城哪個姑娘不被迷倒的?」

「可是傳聞中的東方少爺不是嚴厲冷酷,不近人情嗎?這古家小姐嫁過去難道真會好過?」街口賣豆腐腦的老張也加入三姑六婆的討論。

「這你就不懂啦!」胖大嬸斜睨他冷笑。「嫁進了東方家,這後半輩子都不愁吃穿了,誰還管那東方家少爺冷不冷酷。」

「是這樣嗎?」老張傻笑搔搔頭。「可東方少爺身旁不是一直有個慕姑娘嗎?前些日子我還瞧見東方少爺關懷備至的陪著慕姑娘上街呢!」

聞言,眾人沉默互視,好一會兒,胖大嬸這才尖銳而刺耳道:「這又有啥辦法,東方府家大業大,娶的當然是對自家生意有幫助的蘇州首富千金,難不成會娶那毫無身家背景、無父無母的慕姑娘?我瞧過個一年半載,東方少爺再將慕姑娘納做小妾,如此一來,慕姑娘也該偷笑了。」

「說的也是!」少女們掩嘴偷笑。「雖然當小妾是不光彩了些,可是進了大富人家當小妾,可好命過尋常百姓的生活,就算是小妾,我瞧也有許\多女人爭著讓東方少爺挑呢!」

「妳們這群不害臊的姑娘,人家東方少爺看得上眼的也只有像慕姑娘那天仙般的人兒,妳們就別癡心妄想了。」胖大嬸掀唇冷笑,什麼樣的人就該有什麼樣的命,半點也不由人。

「哎呀!大嬸,您這般說也太……」少女們嘰嘰喳喳的抗議被淹沒在震天的鑼鼓聲中。

就在你一言、我一句的嘈雜聲中,大紅花轎經過了眾人眼前,一步一步地邁向城東的東方府,迎向那深宅大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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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57: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師兄,我真不知該如何感激你……」邾喜兒抱著襁褓中因大病初癒而稍嫌瘦弱的幼兒,美眸含淚\道。

「傻瓜!說什麼蠢話!」丁魁剛毅的臉龐綻現微笑。「妳的孩兒就如同我的孩兒,救他是應當的,再說這也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又不是什麼大事。」

邾喜兒心中卻明白絕不是他口中所說的那般簡單。愛兒自她胎中帶疾出世,不知折騰了他們夫妻多久,遍請天下名醫卻依然不見起色,最後還是找上承襲師父一身精湛醫術、無人能比卻隱居良久的大師兄。大師兄花了一整個月的時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穩住愛兒一條小命。

「總算一切都過去了,孩子亦已無礙……」恍若知曉愛妻心思,斯文、俊美的單定遠擁著她喃喃安慰,心中萬分慶幸愛子無恙。

還好喜兒透露有個師兄一身醫術超凡,只是不知躲到哪座深山裡隱居。他一得知此事,立即派遣手底下龐大的情報探子,到天下各地去打聽,終於在長白山裡將人給找著,請到京城為愛兒治病。

「嗯。」偎進丈夫懷中,邾喜兒抱著如今無病無痛,正香甜沉睡的幼兒,心滿意足地笑了。

瞧著眼前這對交頸鴛鴦,丁魁為師妹覓得良婿而欣慰微笑。「離開山上這麼久,我也該回去了。」他向來不習慣山下的生活,才離開那棟自己親手搭建的小木屋不到兩個月時間,便想念得緊。

「師兄,你不多住些時候嗎?」邾喜兒挽留道。雖知師兄偏愛山林間閒雲野鶴的生活,可是聽他這麼快便要離去,心中難免不捨。

自從師父去世後,他便四處雲遊,一年半載沒個消息,這回若不是發動大批人脈尋找,恐怕師兄妹兩人要見面不知是幾年後的事了。

「不了!」丁魁愛憐微笑。「我是個粗野莽夫,還是林野間的生活適合我。」

知他性子,她輕輕一嘆,只要求一件事。「這回走了可別又三、四年不聯絡,有空就捎個訊息來,好讓我知道你在哪兒、過得好不好,好嗎?」

「行了!我還挺滿意現下的居所,大抵是不會離開的了。往後若有事,派個人到山上找我就成了。」微微一笑,給她保證。

得到承諾,邾喜兒嬌美臉蛋綻放光彩笑容,知道師兄妹兩人不會再失了聯繫。

摟著愛妻,單定遠想起什麼似的忽地劍眉一皺。在打探丁魁下落時,曾得到不少江湖消息,好像另有一批人馬也在秘密探聽他的蹤跡,看來得先警告他一下,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對了!師兄,你可認識江南李家莊的人?」因為愛妻的關係,他也跟著喊師兄。

丁魁先是一愣,跟著眉頭攢得甚緊。「怎麼了?」

看來是識得的!單定遠暗忖,表情嚴肅。「我得到消息,李家莊也派出大批探子四處尋你,不知是何意圖。師兄,你自己小心點,真有麻煩,儘管來京城找我們。」

這李家莊在江湖上風評不怎麼好,尤其護短的家風更是為人所詬病,如今他們找上丁魁,大概不會有什麼好事。以喜兒的脾氣,肯定不會坐視師兄有危難而不管,所以自己暗地裡可得幫他注意點。再說就算他不是喜兒的師兄,光是救了愛兒的恩情,為他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怎麼?李家莊的人找師兄作啥?」邾喜兒不解。她這個師兄雖然從師父那兒習得一身精湛醫術與上乘武功\,但性子向來沉穩平和,就算人家故意找碴,他也只會默默承受,不會主動還手,這種人不可能與人結怨啊!

「沒什麼,妳別擔心!」淡淡一笑,丁魁不甚在意地敷衍帶過。

「師兄,你這人就是這樣,人家明裡暗裡都在探你了,怎地你還一副沒事人樣……」她關心地數落道。

單定遠以男人對男人的方式拍他肩頭,簡簡單單一句話──「李家莊後台雖有知府大人撐腰,不過我安靖侯還不看在眼底。」

丁魁聞言淡然一笑,不認為自己與李家莊的恩怨真會發展到需要動用到官府的關係。

「師兄,若真有事,你可別不好意思來找我們,尤其是官府方面的事,定遠還挺有辦法的。」不是她誇口,身為侯爺的丈夫是皇上身邊的重臣,權勢還滿大的。

「知道了!」寵溺地揉揉她頭頂,丁魁欣慰笑道。他與喜兒都是孤兒,自小被師父撿回去收養,兩人年齡相差有十歲之多,所以她可說是他一手帶大的,兩人感情好得很。喜兒更是對他產生出一種如兄亦父般的情感,如今得知有人可能要為難他,她自然維護之心立起。

「咳──」見兩人如此親暱,單定遠心下頗不是滋味,雖然明知兩人僅是單純的師兄妹之情,還是作勢地咳了下。

聞聲,丁魁笑了笑,沉穩地收回手;倒是邾喜兒好笑不已地斜睨眼前這個愛吃醋的相公。

故作無辜回視她,單定遠將她給摟得更緊了。

瞧著這對寶貝夫妻的眉來眼去,丁魁再次拜別。「好了,我真的該走了!」

「我們夫妻倆送你!」

三人邊說邊往外移動,沒多久便來到朱紅大門邊,門外馬伕已將丁魁一路從長白山騎乘而來,毛色黑光油亮的高大駿馬給牽來,正等候著。

接過愛馬的韁繩,丁魁一躍翻身而上,手持韁繩,穩健地安坐在馬背上。

「師兄,你要保重。」邾喜兒依依不捨。

「我會的!」居高臨下望著兩人,他輕聲地道:「你們也保重。」

話聲方落,馬腹輕踢,一聲叱喝,高大黑馬已四蹄飛踏,迅疾奔騰離去……

暗沉的夜色掩蓋\不了嫁娶的喜慶,前廳喧嘩、吵鬧的敬酒聲一陣陣藉由晚風的吹拂,飄進後院沉靜的閣樓裡。

幽暗的廂房經由月色透過窗櫺斜照進來,在迷迷濛濛中,仍可感受到室內的擺\飾既高雅又不失品味,並非一般富貴人家所展現出來的華麗奢華。但若眼光獨具的人將會發現,房內的每樣器具物品皆出自名家之手,隨便任何一物都價值萬千,若有宵小闖進,任意竊走一物都可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上好檜木所製的床榻上,女子輕嘆口氣,身形婀娜輕步移到窗前,銀白的月光照亮了她一臉的絕世容顏。這是一張任何人見了皆會驚嘆的臉,只可惜此時盈盈的秋水雙瞳卻有如承載了幾世愁。

慕沁愔傾聽著那斷斷續續的歡笑聲,心下卻一片惻然……

沁愔,不管我娶了誰,心永遠是妳的………

那人低沉的嗓音猶在耳邊迴繞,白玉般的粉頰卻滑下了兩行清淚\,慕沁愔搖頭拭去淚\痕,忽而輕輕地笑了起來。青梅竹馬的感情又如何?自己只不過是寄人籬下的孤兒,當那人以商業利益為首要選擇,娶了對自己事業有幫助的女子,那麼自己的選擇又該如何?

留下來繼續三人間的糾纏嗎?不!這對新嫁娘不公平,對自己又何嘗公平了?

那人給了她所有最好的一切,卻不懂她唯一想要的。她要的很簡單,而他卻給不起。

是自己該離開的時候了!

當新嫁娘進門的那一刻,這個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便已不再是她的家了。

夜闌人靜的深夜裡,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一快馬奔馳,達達的馬蹄聲清晰而穩定,規律而富有節奏感。

忽地,大街旁的小巷弄竄出一條黑影,快馬上的騎士似乎沒料到會有這突發狀況,眼看勒馬不及快要撞上人了,騎士倏地騰空自馬背上躍起,飛身將街道上已然嚇傻了的人影攔腰一抱,身子一旋,再次落坐在馬背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絲多餘的花槍。

騎士一手抱著人,一手卻拉緊了韁繩,讓馬兒漸緩速度直到停下步伐。馬一停,騎士便俐落地翻身下馬,緊皺眉頭說道:「你……」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慕沁愔驚惶失措,斷斷續續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沒想到會是個女人,丁魁連忙鬆手放人。「抱歉!失禮了!」

怯怯地抬起螓首看了眼前男人一眼,卻令她不禁驚喘,這……這男人的身形好高大威猛,粗獷的五官就像是雕刻出來似的,若站著不動,就好似一座小山矗立在那兒,令人望之生畏。

藉著銀亮月光的照射,丁魁可以很清楚地瞧清這深夜裡莫名出現的女子擁有一副絕俗姿容,窈窕的身段、沉靜的氣質,該是備受眾人照顧、服侍的大家閨秀,怎會在這不合宜的時刻,匆忙奔跑於大街上?

算了!別去臆測這麼多,世人總有各自的理由,自己不也是深夜疾馳嗎?

「姑娘,夜深了,妳一個人獨行不安全,方便的話,在下可以送妳回住處。」丁魁並不想多問招惹麻煩,只要能安全送對方回家,那麼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我……」慕沁愔正遲疑著,忽地遠方街道傳來嘈雜的人聲,隱隱約約地可以聽到似乎在喊著什麼慕姑娘……

他尋來了!怎麼會?此刻應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他怎會發現她的出走?慕沁愔又驚又訝,更多的是不願被找著的驚恐。

「求求你帶我走吧!」一把抓住眼前男人的衣襟,美眸透露著哀求,如今只有他能幫她了。

「姑娘……」丁魁甚是為難,他眼力極好,就算是夜間也能清楚地瞧見,那高舉火炬的眾多家丁,臉上急切尋人的表情,看來他們要找的人正在自己眼前。

「求你……」粉唇泛白,絕美姿容難掩心傷。她知道自己在冒險,眼前這個不知來歷的男人不知是好人或壞人,跟他走不知自己的下場將會如何。但如今已管不了這麼多了,若沒他的幫忙,自己將只有被找著帶回去,再次被磨人的情絲糾纏。那麼自己這次的出走又算什麼?她不就是為了擺\脫一切才不顧危險的離開那座安全而豪華宅院嗎?

不!她不願再回去!與其回去展開三人間傷人的糾葛,陷入永遠也爬不出的泥淖,她寧願拋下所有、忘卻過往情愁,展開新的人生。就算未來渾沌不明、危險重重、充滿荊棘,但至少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以往她被「那人」保護得好好的,不曾為自己做過什麼抉擇,而現今、就在這一刻,她要對這個陌生男人賭下自己未來的人生。倘若他真是歹心人,將自己給賣了或遭受什麼非人折磨,那麼她也認了!

畢竟她曾為自己做過努力,相信自己是不會後悔的。

瞧她神情從最初的倉皇不定到最後的堅毅,丁魁知道自己真遇上麻煩了。

「求你……我、我不想回去……」青蔥玉手絞得死白,她明白自己在強人所難,聲音不禁輕顫。

丁魁還待猶疑,卻聽遠方嘈雜聲漸漸逼近──

「快!那頭去找找……」

「少爺說了,不論如何一定要將人平安找回……」

「慕姑娘,妳在哪裡……」

「妳快出來,慕姑娘,少爺正擔心著妳……」

火炬已朝這方尋來,人影越見清晰,慕沁愔內心焦急,急得眼眶滾淚\……再不走就會被發現了,她不想回去啊!

見她淚水盈眶、臉色蒼白,不知為何,丁魁心中一抽,有些不忍,於是──

「若妳不介意,一起上馬吧!」他驚訝地聽到自己嘴裡發出的聲音。

「你……」以為沒希望了,沒想到他會伸出援手。「謝謝你……」顫巍巍地抬起頭,她捂著嘴哽咽。

向來對女人的眼淚\沒轍,丁魁連忙裝作沒瞧見,故意粗聲粗氣。「上來吧!」

不待她反應,攔腰一把將人給抱起,飛身上馬。

慕沁愔只覺黑影一罩,還搞不清楚狀況下,人便讓他給挾上馬背,安穩地置身於男性寬厚的胸懷中。

「我……」除了「那人」之外,生平第一次與男人這般靠近,隱隱約約可聞到由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淡淡藥草味,慕沁愔不覺紅了臉,正想與他拉開些距離……

「叱!」丁魁眼尾餘光瞄到眾多家僕搜尋而來的身影,不等她話說完,韁繩緊扯,將馬頭掉轉方向,輕叱一聲,高大黑馬似懂主人心意,隨即拔腿狂奔。

受到馬兒突如其來的奔躍,慕沁愔原本要拉開的身子再次跌入他懷中,只覺冰涼空氣拂過臉龐,夜色中兩旁房舍不斷後退……

她知道自己真的要離開了,真要拋開所熟悉的事物與「那人」的深情……

情淚不由自主地汩汩流下,濡濕了倚靠著的男人胸前粗布青衫……

深沉黑夜,本應是恩愛纏綿的新房內,此刻卻只有身著珠鑲鳳冠,金繡霞帔的嬌羞新娘獨坐著,等待新郎倌來為她掀開蓋\頭紅巾。

等著、等著,時間在燃燒的龍鳳喜燭中慢慢流逝,直至深夜依然不見良人到來,等待的心情由羞怯喜悅漸漸轉變成迷惑不解。照道理,這個時候賓客們該都回去了,就算新郎倌被灌醉也該被送回房,怎地一點動靜也沒?

「春兒?」古香翎試探性地叫了聲,在頭巾覆蓋\下,她的視力範圍只侷限於自己安放在腿上的一雙小手。

咦?沒人應聲!怎麼可能?春兒是她從娘家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鬟,理當伴在她身邊才是,怎會不見?

「春兒?」不相信地再喚一次。

依然無人應聲。

古香翎滿心疑惑,偷偷地掀開紅巾一角環視四周,卻見丫鬟春兒大概是等累了,竟靠坐在門邊睡著了。

放下蓋\頭紅巾,她稍稍安下心來,這回以較大的聲量喊人。「春兒!」

「小、小姐?」春兒驀地驚醒,匆匆忙忙地來到床沿邊,等候小姐有何差遣。

「春兒,妳怎地睡著了?」紅巾下傳出的嗓音有絲笑意。

「小姐,對、對不起,奴婢一直等不到姑爺來,加上這夜實在太晚了,不知不覺就……就……」

「就睡著了。」幫她接下未完的語句,古香翎很能體諒下人。「不怪妳,實在太晚了,難怪妳會累。」

「就是嘛!」見主子不怪罪,春兒嘰嘰喳喳地埋怨。「這姑爺也真奇怪,這麼晚了,怎還不見他人影?人家不都說春宵什麼千金的嗎?」她沒唸什麼書,大字不識幾個,只記得什麼春宵千金的。

「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忘機會教育,糾正一番。

「哎呀!管他啥千金不千金,我說這姑爺是怎回事?怎讓小姐等這麼久,實在太過分了!」她雖然沒唸過書,不懂啥大道理,可也清楚新婚之夜做人家相公的,怎能遲遲不進洞房!

更怪的是,府內的奴僕似乎全失蹤了,就不見一個有良心的來關切一下,這是怎一回事啊?可別小姐嫁進來的第一天就受到欺凌,這她春兒可不答應!

「春兒,別胡說!」輕聲斥責,古香翎可不想第一天就落人口實,說她縱容下人犯上,只是……唉!春兒說的也不無道理,為何夜已如此深了,相公還未曾入房來看她?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若是新婚第一天,相公就不踏入她房內,這往後教她如何做人?只怕東方家的奴僕會暗地裡恥笑她是個留不住丈夫的心的掛名夫人吧!

思及這裡,她越想越是心驚。東方凊與爹爹有著商業上的往來,每回爹爹經商回來,總聽他說東方凊是如何優秀、有才能的年輕人。在爹爹的大力渲染下,她漸漸地也對這個人有了好感與傾慕之心。

直到有天,爹爹忽然興高采烈地返家,對她說東方凊向他提親了,問她意下如何。她當然是二話不說便答應了,接下來的日子,就在爹爹高昂的情緒與辦嫁妝等婚禮事宜中,混亂度過。直到花轎被抬入東方家的大門,拜過堂正式成為東方夫人了,她這才在等不到相公回新房的狀態下,警覺到事情不對勁。

「人家說的是實話啊……」春兒好生委屈地嘟囔著。

古香翎何嘗不知她是為自己抱不平,不禁輕嘆口氣。「春兒,這兒不是古家,往後可容不得妳這般沒心機地直言……」

「人、人家知道了嘛!」明白來到新環境,一切都得小心謹慎,免得讓小姐難做人。

「明白就好。」春兒是個機靈的丫頭,相信她不會惹出麻煩才是。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中等了一陣子,房門外仍然沒有新郎倌即將出現的跡象,春兒瞧著安然溫婉端坐的主子,黑眸骨碌碌一轉,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言。

「小姐,不如我到前頭去探探消息,看是怎一回事?」

「這個不好吧……」紅巾下,古香翎遲疑不決。

「有什麼關係?奴婢偷偷溜到前頭瞧瞧就馬上回來,別人不會發現的……」她極力鼓吹。「再說弄清楚怎麼回事後,小姐妳也好安下心等姑爺啊!」

猶疑了下,最後她還是答應了。「好吧!不過妳快去快回,別讓人給發現,知道嗎?」

「小姐,妳儘管放心吧!」

春兒忙不迭地保證,隨即靈巧地溜出房門,朝前院大廳偷偷摸摸而去,留下古香翎孤零零地待在房內。

只聽房門「喀啦」一聲,古香翎知道春兒去打探消息了,她輕嘆口氣,為東方凊遲遲不來感到極度不安,頭上沉重的鳳冠壓得她肩頸痠痛,不由得低垂螓首,凝睇自己一雙白嫩小手,心中沉甸甸的。

那即將與自己攜手共度一生的人,到底是怎生的一個人?爹爹說他年輕有為、相貌不凡,雖然人是嚴肅了些,但不失為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對象。唉……希望爹爹說的是真的,她只盼望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啊……

昏沉沉地亂七八糟想了許\些事,不知過了多久,她被急促的腳步聲給驚醒,抽離了混亂思緒。

「小姐……小姐……」春兒急忙忙地奔入房內,氣急敗壞地道:「小姐,咱們回蘇州去吧!那東方凊簡直是個大混蛋……」

「怎、怎麼了?」古香翎一驚,在紅巾的覆蓋\下瞧不見春兒的急怒神情,但從音調卻可聽出她憤怒的心情。

「小姐,方才我偷溜出去,正好撞見府內一群奴僕急沖沖地四處穿梭,我連忙拉了個丫頭問是怎回事。結果妳知道我聽到什麼嗎?」春兒氣得直尖叫。「女人!他們竟然在找一個女人!一個東方凊珍愛的女人!就是為了那女人的失蹤,東方凊怒責所有下人,並且下令全府上下搜索尋人,一定要將人給找回來。

「小姐,妳說這侮不侮辱人?他竟然在新婚之夜找一個沒名分的野女人,讓妳這正牌夫人癡守空閨,這真是太過分了!他到底有沒有把小姐妳放在眼裡?他這種做法又教小姐妳往後如何做人………」

古香翎聽得心下一涼,雙唇泛白。這……這究竟是怎一回事?什麼叫他心愛的女人?既然他有了心愛的人,為何還要迎娶她?誰來告訴她答案?

他不進新房是為了那女人嗎?難道她在新婚之夜就要淪為棄婦了?此刻大概所有東方府的奴僕都在恥笑、同情她吧?

恥笑?同情?不!她古香翎絕不做一個讓人同情的對象!

顫巍巍地扯下蓋\頭紅巾,她臉色蒼白,已無半點新娘子的喜氣。

春兒正罵的興起時,忽見她抖手自個兒掀了紅布,神情死白、空洞,驀地罵聲一頓,暗惱自己怎沒顧慮到小姐的感受,好的、壞的全沒節制地一古腦兒地給吐了出來,這下可怎辦才好?

「小、小姐,妳……妳還好吧?」

「春兒,幫我把鳳冠取下。」她強自鎮定道。

「呃?好、好的!」春兒先是一愣,馬上動手幫她,口中還不停安慰。「小姐,雖然拜了堂,可還沒圓房,大錯尚未鑄成,乾脆咱們回蘇州稟報老爺,退了這門婚事,當作一切沒發生過,妳覺得如何?」

「不!」卸下鳳冠、脫下大紅嫁衣後,古香翎面色雪白卻充滿堅決。「我們古家沒有坐回頭轎的女兒,既然拜了堂,我就是東方家的人了。」

進門不到一日就返回蘇州,將會給古家、給爹親帶來多大的難堪啊!所以她絕不能回去,她寧願以一生的幸福作為賭注,將籌碼全壓在東方凊身上。雖然可能全盤皆輸,但不試一試又怎能知道最後結果呢?

春兒真為小姐叫屈,像小姐這麼好的人,為何會有這般際遇?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最可惡的是那個東方凊,明明是他自己向老爺提親的,結果竟然如此錯待小姐,真是太可恨!

「春兒,將房門鎖上,夜深該睡了。」褪去一身繁重衣物,僅著單衣,她逕自上床,決定不再等人。

「小姐不等姑爺了?」

「不了!」古香翎悲涼一笑。「他不會來了!」新婚之夜忙著找其他女人的男人,是不會想到新婚娘子的,她不冀望東方凊腦海裡會有她的存在。

不過──明日!從明日開始,她會讓他正視她這個人!從明日……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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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04:58: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卓然峻拔、雲霧繚繞、山勢險峻的峽谷平原上,一棟由冷杉木搭建而成的木屋聳立其上,外表看去並不精巧,但卻粗獷而扎實,是禁得起日曬雨淋,暴風雪侵襲的穩固木屋。

屋子外有座用籬笆圍成的小藥園,裏頭種滿了屋子主人從山中各處移植而來的奇花異草,和下知名的藥用植物,株株生氣、活力十足地爭奇鬥豔著,顯示的確是受到了良好的悉心照顧。

門外木頭鋪成的回廊上坐了個姑娘,她正在一邊低頭補衣,一邊享受著溫暖陽光的照耀。前方則有個高大、五宮如鋼斧劃過堅硬山壁、雕琢而成的男人正揮汗劈柴。汗珠在陽光下晶瑩發亮,滑過臉龐、順著脖子沒入胸膛,被衣衫所吸收,形成胸前一片濡濕,緊貼著身軀彷佛已成?他的第二層肌膚。而隨著那一起一落、剛強有力的劈柴動作,隱然可以瞧出男人衣衫下的身材極?強健,肌肉糾結有力。

只見女子手上動作不停,不一會兒,她振衣抖了下,大概是縫補完成了,精巧絕俗的臉蛋拾起,乍見男人沈默不語的劈柴動作,似乎有些怔忡出神……

一個月!她離開京城的東方家已經一個月了!慕沁愔苦澀地笑了下,心中幹頭萬緒,一時不知該如何自理。原本以?自己獨自逃離,往後的生活將會有番辛苦波折,沒想到只除了那夜的驚慌失措外,接下來的一切竟出奇的平穩順利,而這都要歸功於眼前那像山般可靠的男人——丁魁。

那日深夜,她貿然求助於策馬出現的他,也不管他是不是壞人就斷然地跟他走了。還好這男人的外表雖巨大得有些嚇人,性子寡言沈默,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心人。他將她帶離京城後,在天濛濛亮之際,把她送到了一處人口繁榮的小鎮……

「姑娘,此處應該安全了,你若想到別的地方投靠親戚,此鎮亦有驛馬站可供搭乘……」站立在馬首前,丁魁溫和地說道。

「我……我沒銀子……」慕沁愔垂首羞愧不已,她只顧著心傷地逃離東方家,卻忘了帶銀兩出門。

丁魁聞言,什?也沒說,逕自自馬鞍袋裏掏出好幾錠金元寶塞到她手中。那些元寶是他離開王府時,師妹偷偷放進去的。其實他獨自住在山上,生活自給自足,除了偶爾下山到市集買些生活用品外,並不需要用到那?多的銀兩,倒不如將它送給需要的人比較恰當。

瞧著手中黃澄澄的元寶,她眼淚突然如斷線珍珠般滾落而下,駭得丁魁以?自己做錯什?,高大的個兒頓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姑、姑娘,在下沒別的意思,給你元寶只是要讓你有盤纏去投靠親人……」低沈的嗓音有絲慌亂。

「我……我知道……」幕沁愔淚珠兒掉得更凶了。「可……可是我……沒有親人了……」

她是貧窮人家的孩子,十歲時雙親就先後因病去世,獨留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好在當年十六歲之齡的東方清是自小看她長大的鄰居哥哥,當時他便獨排?議,執意接她入府照顧,時至今日也有八年了。

這些年來,她由一個小女孩成長成姑娘,東方清對她的愛憐、照顧日漸加深,兩人漸有男女情愫,只是沒想到最後會落得他另娶,她離開。如今她已不知該何去何從,天下之大競沒她容身之處……

「姑娘……」丁魁暗自歎氣,明白自己不可能放她一名女子孤苦無依,看來他是真攬到一個大麻煩了。「不如這樣,我師妹是安靖侯的妃子,我送你到那兒,讓她照顧你可好?」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

「不!」慕沁愔虛弱地直搖頭,安靖侯府她是知道的,是最得皇上倚重的侯爺府邸,能隱身於此當然很好。可是侯爺府邸卻在京城,如今她已不想再回那個傷心地了。

丁魁這下真是?難,又不可能丟下她,正苦思不到良策時,慕沁愔卻苦笑開口了——

「這位壯士別?難,你肯帶我離開京城又贈我黃金,沁愔已是感激不盡,人海茫茫總有我安置之處,你別管我了……」她早巳清楚,自踏出宅院的第一步起,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瞧她這般單薄、瘦弱又容貌絕俗,若真放她一人恐怕不多久就會遭人覬覦,屆時遭遇可真令人不敢想像。

丁魁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她一人,躊躇了一會兒,這才低緩開口。「姑娘,若不嫌棄,在下……」

是了!當時他說什?呢?

姑娘,若不嫌棄,在下將回東北長白山上,環境是簡陋了些,不過倒可以遮風避兩,願意的話,你就隨我回去吧!直到你想回京城之時,在下會送你回去……

唉!世間再無像他這般的好心人了,當時無處可去的她聞言又是一陣感動落淚,果真就隨他來到這深山野嶺問。鎮日與花草植物,山林小動物?伍的日子,她倒挺能適應的,只不過在夜深人靜之時,思及過往情傷,總忍不住淚流滿面……

夢中的東方清似乎不眠不休地在尋找她、叫喚著她,每每一覺醒來,繡枕總是淚?斑駁。

輕歎口氣,將縫補好的粗布男衫給摺疊整齊,這是她少數能幫他做的事情之一。當日她初來乍到,心想住人屋舍,吃人米糧,叨擾人家太多,總該幫忙做些事才是。沒料到才拿起柴刀就被他一把奪去;要挑水他已先一步取水回來;許多粗重的工作,丁魁都不願她去動手,說什?姑娘家不該做粗活。她心裏清楚他定是看她外表嬌弱,認?她做不來。其實她沒他想像中那般沒用的。

畢竟是窮人家小孩出身,雖說後來被東方清接去照顧,生活此起一般大富人家的千金還優渥。但十歲前,她跟著父母可是什?苦都吃過的,打水、撿柴、洗衣、煮飯等等樣樣不缺哪!

可是——唉……慕沁愔再次歎氣。在丁魁的堅持下,她還是只能揀些細活幫忙,諸如縫補衣裳、料理三餐、?他的藥園子澆澆水等。還好他沒拒絕,否則還真沒?面住下去呢!

時間在思緒中流轉,陽光依舊燦爛卻顯得有些熾熱,慕沁愔被曬得有點發暈,?頭瞧瞧天色,已是快日正當中的時候了,午飯卻還沒準備呢!

不行!得趕緊燒飯去才行,丁大哥劈了一早上的柴,肚子肯定餓了!慕沁愔暗付,急忙抱著衣服往屋內走去,消失了身影。

***

她——又歎氣了!

丁魁停下手邊工作,怔怔地瞧著那消失在門邊的身影。

相處月餘來,他知道她是有心事的。每當夜闌人靜時,總能聽到她房裏傳來的低低啜泣聲,感覺得出已是極端壓抑忍住,可能是躲在棉被裏暗自心傷,不願讓人發覺。但木屋就這?點大,加上他又是練武之人,聽力極好,要不聽見也難。但總覺得無權去探問什?,他也就當作不知有這回事,維持兩人間平淡有禮的生活。

雖然不曾問過她,但隱隱約約大致可以猜測出是?情所困。曾經有幾次在深夜轉醒,卻聽到隔壁房的她在睡夢中一邊低泣,一邊喃喃囈語著一個男人的名字。然後不久就會聽見她因哭得過於傷心而醒來,一夜無眠在房內走動著。

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能讓看似嬌弱、亟需人呵護的她毅然出走,跟隨他這個陌生人到這荒野之地生活?

可是由那夜?多家奴尋人的情形看來,那男人發現她失蹤了,大概也很焦急吧!否則怎會在該是熟睡的深夜裏勞師動?,不怕驚擾?人地大肆搜尋?

不懂!丁魁怎?也想不透這到底是怎一回事,可卻莫名地有絲煩悶繚繞於心頭不去……

算了!別去想那?多!反正他這地方也不差多她一雙筷子,要是她想回去,他也會找出時間送她走的,就當作這段日子多了個人陪伴。

甩甩頭,丁魁重新拿起斧頭劈柴,動作規律而富有節奏,不多久,柴薪便堆得像小山般高,恰巧這時慕沁愔也探出頭來叫喚——

「丁大哥,吃飯了!」

點頭示意,丁魁將柴堆整理好後,幾個跨步便進到了屋子,只見飯桌上擺了幾盤熱騰騰飯菜,看起來挺能引發人的食欲。

唉!這又是他對她不懂的地方之一。她看似千金小姐,一雙玉手似乎不曾下過廚,沒想到廚藝竟然還不錯,比起他自己以前煮的食物實在好過太多,真擔心日後她離開了,他會開始嫌棄自己的手藝。

「擦擦汗吧,丁大哥。」料想他幹完活兒准是滿頭汗,早已擰好濕布巾捧著供他拭汗呢。況且他會準備那?多柴薪,說到底也都是?了她。

雖說現在才是夏末,可這山上一旦入夜,氣溫驟降,真讓她一時無法適應,冷得發抖睡不著,總要在屋內生起爐火才有辦法入睡,是以柴薪用得凶。

丁大哥嘴上不說,可是她明白他總是在柴薪快用盡前,又劈好一堆恍如小山高的木柴,好讓她取用不虞匱乏。這份體貼心意,她是能感受得到的。

「多謝!」簡單兩個字,丁魁接過布巾滿頭滿臉地胡亂擦著,腦中思緒紛雜。向來習慣一人獨居,對於她周到的伺候,內心有絲怪異又彆扭。不是說她做得不好,而是每回幹完活進門,家務事被人整理得井然有序,一坐下飯桌就能享用到香噴噴的飯菜,這種感覺其實是很令人窩心的,但他就是覺得怪,至於怪在哪里,一時倒也說不上來。

慕沁愔可不知他在想什?,趁他拭汗時,就忙著盛飯擺放桌上,同時還不忘招呼。「丁大哥,快趁熱用,否則涼了可就不好了……」

聞聲,他忙回過神來,丟下布巾來到飯桌前坐下,捧起碗沈默而大口地吃了起來。

在他對面坐定,慕沁愔偷偷觀察他豪邁的吃相,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老實說,她喜歡瞧他吃東西時的樣子,那種大口吞咽的模樣,好似她做的飯菜是什?珍鱔,讓她覺得自己在這裏不是無用的人。

練武人的敏銳直覺讓丁魁知道她在偷看他。是自己的吃相嚇著她了嗎?可他原本就是粗人,還真學不來京城人斯文優雅的用飯。關於這一點,在侯爺府的那一個月,他早已有深刻的體認。可眼前的她是京城人,大概不習慣他這種粗魯的吃相吧!

想到這裏,他用餐速度慢了下來,吃東西亦節制不少……

「怎?了?不好吃嗎?」以?他不喜歡,她急追問。

「不、不是的!很好吃……」好吃到他又想再次唾棄自己的手藝。

「是嗎?那多吃些!」眸底閃過小小的欣喜光芒,見他碗底已空,連忙取來又幫他盛上滿滿的米飯。

丁魁身形雖如山般魁梧,然而心思卻細如針絲,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欣悅自然沒逃過他眼睛……

是他誤會了嗎?接過尖如小山般的飯碗,他忍不住暗忖。

「丁大哥?」見他有些出神,慕沁愔怯怯輕喚。

「啊?」驀然回神,發現自己被一雙水漾美眸瞅凝,丁魁有些尷尬,霎時間忘了自己粗魯而不優雅的吃相,飛快埋首於飯碗間,大口、大口地扒著飯菜。

瞧他這般捧場,她高興極了,不由自主地輕笑起來,卻引來他納悶注目。

「對、對下起!」知曉自己的笑讓人迷惑,慕沁愔想解釋卻又期期艾艾的。「丁……丁大哥……你吃飯時……我……我……」

「嚇著你了嗎?抱歉!我以後會注意的……」

「不!不是的!」深怕被誤會,粉頰漲得通紅,顧不得害羞急叫。「我很喜歡看丁大哥你吃飯的模樣啊!」

沒料到她會脫口出這番話,丁魁詫異極了,心中萬分不解自己的吃相有啥好讓她欣賞的?

「是真的!」以?他不信,忙不?地焦急解釋。「丁大哥用飯時的模樣,總讓我覺得自己燒出來的飯菜是啥美食佳肴,讓我瞧了好有成就感……」不好意思的嗓音越來越小,終至無聲。

原來是因?這樣,她才盯著他瞧啊……看來他真的是誤會了。

「比起我的手藝,你燒的飯菜確實是佳肴。」古銅色的剛毅臉龐俏悄浮現一層難以察覺的暗紅,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吃相落入她的眼中,竟是如此的「可人」。

聽聞讚美又偷覦到他似乎顯得有些羞赧神色,慕沁愔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心情下禁一松,唇畔漾著輕柔淡笑。

「丁大哥,吃飯吧!菜快涼了。」

「思。」也不知該說些什?,丁魁輕應了聲,果真低頭努力加飯菜,嘴裏似乎不清不楚地咕噥了一句「你也快用吧」之類的話語。

微微頷首,她秀氣斯文地吃著飯之際,卻又聽他突然開口。

「慕姑娘……」

驀地,她手中竹筷一頓,隨即?首以詢問目光看著他。

「明兒山下村落有趕集,我要下山去買些日用品,有需要些什?要我幫你帶回來的嗎?」

趕集啊……瞅了眼他洗得泛白、破舊、看得出來穿了許久的衣物,慕沁愔已經知道要他帶回些什?東西了。

「丁大哥,你能買些布料、繡線回來嗎?」

布料?繡線?丁魁臉現?難。真糟!他對姑娘家的女紅之類的東西完全不懂,實在不知該幫她帶回哪一種類的?

「慕姑娘,不如明日你和我一同下山去?」需要些什?,讓她自己去挑,否則他可頭疼了。

「也好。」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慕沁愔有些奸笑地點頭。

聞言,剛毅臉龐仿佛松了口大氣,正要低頭再繼續填飽五臟廟之時,卻聽她輕輕開口了——

「丁大哥,以後喚我沁愔吧!叫慕姑娘總覺生疏。」這一個月來,她早已改口喚他丁大哥,偏偏就他還慕姑娘,慕姑娘的叫。

丁魁聞言僅是笑了笑,沈默下語用著飯。

不是第一次要求他改口,卻始終得不到正面回應,慕沁情只能任由他固執去了,不過心中不免疑惑……

她的名兒真有難聽到讓他下想叫嗎?

***

翌日。

山腳下的小村落,一月一次的熱鬧馬市再次展開,許許多多的攤商、馬販齊聚偌大空地上,搭起一個個臨時帳篷充當店面,裏頭販賣著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人們扶老攜幼、喧囂歡樂地在各攤販問,挑選著自己所需的物資。

高大,黝黑的駿馬一踱進村落裏,馬背上的絕俗姑娘在瞧見那回異於京城繁華大街的熱鬧馬市,好奇的美眸不禁四處溜轉,直至丁魁將她抱下馬背,拉著駿馬?繩在各小販間穿梭購買物資之時,她才小心翼翼地緊跟在丁魁身後,就伯一個不小心讓擁擠的人群給沖散,屆時可就真的要流落街頭、「舉目無親」了。

「慕姑娘,你需要些什?儘管挑。」才將一大袋米糧扛上馬背,丁魁就忙著將她帶到隔壁布販的攤位前,要她挑選所需布疋。

「這位元姑娘,需要些什?,小老頭兒這兒應有盡有,你看看……」忙著招呼?多客人的布商察覺又有新客來到,下意識地?頭順口溜出慣有的招呼語,卻在瞧清眼前姑娘的絕俗美貌後,戛然聲止,臉現癡呆樣。

老、老天!他在發夢是嗎?活到了這把年紀,從未見過如此清麗脫俗、宛若天仙下凡的美麗姑娘啊!

正忙著挑揀布料的村民在發現布商癡呆異樣後,順著他目光瞧去,這才驚詫發現村子裏不知何時來了個天仙般的姑娘,霎時間,大夥兒不禁同樣目光發直,誰也轉不開視線。

「啊……」被?多陌生目光毫下隱藏地盯著瞧,慕沁愔頓生萎縮駭意,悄悄躲到如山般的魁梧身形後。

「慕姑娘,你別怕。」察覺她的怯意,丁魁微笑著安撫。「這兒是偏遠的山腳村落,甚少有外地人到來,大夥兒好奇罷了!」事實上,是她絕俗美貌與一身尊雅氣質實在和這偏荒之處格格不入,讓甚少與外界接觸的淳樸村民們不由得驚?天人,忍下住看傻了眼。

「我、我明白。」知道村人沒惡意,但被?多目光直瞅著瞧,可真讓她渾身不自在極了。

村民們對每個月下山採買米糧的丁魁並不陌生,如今見他身邊多了個姑娘,當下好奇地靠過來笑問——

「丁哥兒,何時娶妻的,怎沒請大家暍杯喜酒?」有人自行推測笑咪咪地道。

「可下是!這是喜事,怎沒讓大夥兒湊個熱鬧?」不少人紛紛附和。

「丁哥兒真是好福氣,娶了個天仙般的媳婦兒,真是羨煞人哪……」許多男人欣羡不已,想不通平日沈默寡言的他到哪兒去拐來這般美麗的娘子。

啊——大家都誤會了!

躲在魁梧背後的慕沁愔聞言後,漲紅了粉?,心中萬分尷尬又彆扭,卻下知該如何出口澄清。就在不知如何是好之下,卻聽溫和、好聽的醇厚嗓音出聲了。

「我和慕姑娘不是大家想的那樣,」不願壞她閨譽,丁魁低沈卻清晰解釋。「她只是暫住我那兒的客人,你們別誤會。」

是這樣嗎?孤男寡女共住在一個屋檐下,誰信他們之間沒任何牽扯?

村民們帶著懷疑眼神瞧著二人,不過這回倒沒人不識相地追問,畢竟這丁魁和村民們雖然不陌生,但也沒聽說和誰有多熟絡的交情。大夥兒對他的印象就僅止於多年前,突然出現在山上居住,靠些獵得的毛皮和挖參采藥來換取銀兩過活的神秘獵戶。

心知說再多,?人亦難相信,丁魁不禁苦笑,卻也不願在這件事上多作文章,只怕越描越黑。

「丁、丁大哥,對不起!讓你被誤會了……」看出他的無奈,慕沁愔愧疚地漲紅著臉,以著只容他聽見的輕語,訥訥致歉。

唉……造成丁大哥的困擾了!不知他有沒有喜歡、仰慕的姑娘?可別壞了他的姻緣才好!

「不……」丁魁聞言反倒無措,正要出言化解她的愧意之際,驀地——

「丁哥兒,可讓我盼到你了!」一道欣喜笑言截斷了他的話語,一名瘦小老頭猛力撥開人群擠了出來,狀甚親熱地直拍著他後背。

那樣……很痛吧?有些驚慌地看著小老頭出手之猛,慕沁愔光瞧就覺得疼了。悄悄偷?丁魁一眼,卻發現他神色未變,依舊噙挂著淺淺笑痕,恍若大掌根本不是落在他身上。

「陳老伯,你找我有事嗎?」丁魁沈穩如山地笑問。這陳老伯是專門收購村落獵戶們所獵來的毛皮的毛皮販子,他也曾好幾次將獵得的毛皮給他收購,換取一些銀兩。

「可不是!」陳老頭呵呵直笑。「你也知道這天氣一天天變冷,毛皮需求量大增,城裏的大商人直問我還有沒有好貨呢!我這就是來問你最近有沒有獵到一些好毛皮?就像上回你給我的紫貂毛皮有沒有?只要你有,價錢好說!」

聞言,丁魁都還沒說話呢,旁邊其他村裏的獵戶已經迫不及待地紛紛接話了。

「陳老頭,我那兒有不少鹿皮,你要不要……」

「最近我獵到不少狐狸,待會兒給你收購,不過價格拜託算好些……」

一只要是毛皮我都收,下過一分錢一分貨,價錢方面自然不能和丁哥兒的紫貂比。」陳老頭笑著回應。呵……沒辦法哪!紫貂本就是珍貴稀少的品種,近年來已經很少人獵到了。物以稀?貴,紫貂皮成了大戶人家的搶手貨,價格自然上揚。

?人都是經驗老到的獵戶,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聞言僅是憨厚而笑,當然不會有啥抗議之詞。

見?人沒異議,陳老頭笑咪咪再問:「丁哥兒,這一、兩個月趕集馬市不見你身影,想必是入山打獵去了,有沒有好的皮貨啊?」呵呵……真不是他要說,丁哥兒的皮貨雖少,但向來頂級,每回都讓他獲得不少利潤呢!

搖搖頭,丁魁微微一笑。「陳老伯,這陣子我沒空去打獵,你還是看看其他人的皮貨吧!」他打獵所換取來的銀兩向來只要能維持生活就足夠,過多就是一種屠殺了。

「這樣啊……」陳老頭有些失望,隨即又振起精神笑道:「不打緊!以後有好貨可得幫我留起來,可不能賣給其他皮貨商!」

輕點著頭算是答應,丁魁心思轉回慕沁愔身上。「慕姑娘,你想挑些什?布?」

「啊?」聽他們交談聽得入神的慕沁愔這才恍然驚醒,露出一臉尷尬笑容,忙著轉身低頭挑選布料。

嗯……快入秋了,得選些厚些、保暖些的布料才行……看著眼前花樣下多的布帛,她還是躊躇想了許久,下不定決心該挑哪一款,最後,索性鼓起勇氣?頭詢問

「丁大哥,你喜歡什??色?」決定了!就挑他喜歡的?色吧!

啊?她想買布作女紅,?何來問他喜歡什??色?突然之間,丁魁陷入滿頭霧水中。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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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給我?」一個月後,正逢金秋,霜染紅葉,天氣漸涼時,丁魁瞅著她摺疊得整整齊齊、雙手奉上的藏青衣衫,古銅剛毅的臉龐有絲納悶。

「是啊!」捧了許久不見他接過,慕沁愔乾脆振衣攤開,自行要幫他套上。「穿看看臺不合身。」這是她利用閒暇時間目測他的身形裁制的。

「我、我自己來。」警覺到這種服侍宛若夫妻般親密,丁魁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奇異感受,不自在地悄悄退開一步,連忙伸手接過衣衫自行套上。

沒意識到他的有禮避諱,慕沁愔微笑著逕自沈浸在自己「神准目測」功力的喜悅中。「太好了,很合身呢!」

垂眸瞅凝極端合身的新衣服,猛然憶起身上這塊布料不就是上個月她在趕集上,問他喜歡什??色而挑選的嗎?

還記得當時他一時也不知自己究竟喜歡些什??色,隨手就指了塊藏青素色布料……原來她當時詢問時,就早已打算要?他裁制新衣了。

從未有人親手?他縫製新衣,丁魁隱隱覺得心下有絲奇異暖流滑過,古銅臉龐竟然微微發熱,只是黝黑的膚色讓人瞧不出來。

「多謝。」向來沈默寡言,除了這兩個字,他也不知該說些什??

「哪里。」相處多時,知他木訥性情,慕沁愔輕柔一笑。?他縫製衣衫比起這些日子他有禮、溫厚的照應,真的不算什?!真要說謝,也該是她說才是。

輕輕頷首示意,丁魁沈沈瞅了眼她早在初秋時分,便已穿上厚重冬衣的身軀,一雙濃眉不禁輕擰起來……

她身子弱,季節才轉秋便已如此畏寒,倘若到了天寒地凍的隆冬之際,她身子骨承受得了嗎?這白山黑水之地的寒冬,其狂風暴雪可不是習慣京城溫吞輕雪所能輕易適應的。

「怎?了?」察覺他的若有所思,慕沁愔奇怪地笑問。

「沒、沒事。」搖搖頭,他轉身整理著一些簡單工具。

「丁大哥今日也入林嗎?」望著窗外那座種滿被他由山中各地挖掘、移植回來,據說是各種奇珍藥草——然而她卻連聽也沒聽過、見也沒見過的——奇花異卉,慕沁愔猜想他又要進那片涵蓋整座山頭、茂密如浩海的原始森林了。

呵……其實也不用猜想,這幾乎是他每日的例行公事了。相處這些日子來,她摸透了他簡單而有規律的生活作息:而每日進那座充滿天然寶物的茂密森林,挖掘各式藥草就是他樂此不疲的工作。

「嗯。」

果真!見他背起竹簍,慕沁愔忙著送他出門,她的神色雖然有絲寂寥卻依然噙著柔笑。「丁大哥,路上小心。」

她……覺得孤單嗎?是啊!怎會不孤單呢?整座山就只有他和她兩個人了,而他卻日日流連在孕育數以百計奇花異草的浩瀚森林中,直到日落月升才返回,放她一人獨自在這小屋裏,也難怪覺得孤寂了。

細膩察覺到她寂寞神色,丁魁原本欲跨出的步伐又縮了回來。

「怎?了?」忘了帶什?工具了嗎?

「下……不是。」欲言又止的,黝黑眼眸瞅凝她好幾回,就在慕沁愔滿臉狐疑正待問個清楚之際,他這才訥訥地問道:「慕姑娘,若有興趣的話,要不要隨我一同進林去?」

「可、可以嗎?」絕俗臉蛋驀地二兄。她一直很好奇那浩瀚林海有啥魅力吸引他日日前去拜訪,早就想一窺究竟了。然而實在怕自己拖累人家,而不敢要求他帶她前去。

「當然可以。」明顯感受到她雀躍心情,丁魁微微一笑。看來帶她出去透透氣是正確的。

「那、那等我一下。」露出羞怯粲笑,她忙不?地又奔進木屋內,一下子就消失了蹤影。

她——最近開朗多了!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屋內,丁魁露出欣慰淺笑。

不知是遠離了傷心地,還是時間漸漸沖淡了心傷,抑或是山野生活總有許許多多瑣事得打理、讓她沒精神去多想,總之最近夜半的黯然低泣已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白日裏漸多的笑靨。

「我好了!丁大哥,可以出發了。」纖弱身影急忙忙地又奔了出來,學著他背起了竹簍子,神采奕奕地笑著。

「你……這是作啥?」丁魁傻眼。那竹簍是他自行編織的,又大又寬僅適合他這種高大魁梧身材的人使用,讓她這?一背,真有種蒼蠅蓋著龍眼殼的滑稽可笑感。

「學你一起采藥啊!」她說得理所當然,丁魁卻聽下下去。

「我想……那竹簍你還是先卸下來吧!想采攫些什?,放到我這兒來就足夠了……」

***

「丁大哥,有猴子!」踩在浩如煙海、峭拔的林木密密層層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慕沁愔眼尖地瞧見遠方樹幹上一叢淺黃毛髮的猴頭,不禁輕叫著要前方開路的魁梧男人也瞧瞧。

聞言,丁魁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唇角不禁勾起了輕笑。「你眼兒真尖,不過那可不是猴子。」

「怎?不是……」

「那是被稱?『山珍之首』的猴頭蘑,遠看酷似猴頭,難怪你會錯認。」淡笑著仔細解釋給她聽。

「山珍之首?很珍貴嗎?」好奇地眯眼細望,總算確定那真的不是猴子,而是一叢寄生在樹幹上的蘑菇,慕沁愔覺得有趣極了。

難怪丁大哥可以日日往這林內跑而不厭倦,實在是這原始森林有太多有趣又新奇的事兒了!光是她今天一路在他的帶領下所看見的,比起以往在京城一年的所見所聞,還豐富得多。

「嗯!若拿到村子去,可賣到不錯的價錢。」輕應了聲,他霍地縱身飛掠上長著猴頭蘑的樹幹上,隨即又掠往對頭不遠處的另一棵樹,然後在眨眼間已回到她跟前,寬厚大掌則多出了兩個猴頭蘑。

「不是只有一個嗎?」宛如孩童般好奇地接過把玩,慕沁愔滿是疑惑。她明明只瞧見一個,怎?又變成兩個了?

「這猴頭蘑多?對生,若在一棵樹上發現一個,那?附近幾乎會有另一個與它遙相對應。」不厭其煩地解釋,丁魁今日真可說是教授她山野知識的夫子。

「真是有趣!」沒想到這種蘑菇生長的方式這般有意思,她高興地研究了好一會兒後,才笑道:「你明兒要拿到村子去賣嗎?」直覺以?他是要拿去賣才會將之采下。

「不。」瞅?她一眼,丁魁邁開步伐繼續前行。

「咦?」忙不?地跟上,她可迷惑了。

「給你燒菜來吃。」她身子弱,應該多吃些有營養的珍味才是。

聞言,慕沁愔微愣,隨即猜測他可能想說她沒吃過,特意留給她一嘗其味,因而粉嫩唇畔綻放輕淺柔笑。

「謝謝。」丁大哥真的待她很好哪!真是慶倖當初離開京城時,遇見了他。

但聽前方傳來一句含糊不詳的咕噥,慕沁愔不禁輕輕笑了起來……經過這段時間以來,她已深深清楚一點——通常只要她稍稍展現感激、道謝之意,丁大哥就會萬分的不自在。呵……實在和他高大粗獷的外表毫不相稱哪!

想歸想,暗笑歸暗笑,一路上還是緊隨著他的步伐,每當瞧見豔麗、新奇的植物或果實,她總是求知欲滿滿地出言發問——

「丁大哥,這紅紅的小果子是什??」

「那是一種叫做『紅豆』的果實,你可以摘來嘗看看……」

「丁大哥,這一長串紅濫濫、像瑪瑙珠於的果子又是什??」

「那叫五味子,是藥材的一種……」

「丁大哥……」

就在一個好學求知、一個耐心相授之下,不知不覺間,已近晌午時間。丁魁尋了處平坦的樹下讓她休憩,說了句「我去找些食物回來」之後,人便失去了蹤影。

聽著陣陣細語的松濤,伴著徐徐吹來的清風,離開塵世的喧鬧、憂煩,慕沁愔只覺身心一片平靜、安寧……

離開京城、離開「那人」的熾烈愛戀,心雖痛,但卻是正確的選擇啊!相信時間一久,她一定可以慢慢地走出令人痛徹心扉的情傷,展開屬於自己的平靜生活。呵……因?她不容許自己留在京城,繼續這段情感的糾葛,成?另一名無辜姑娘的心傷‧

在「那人」的抉擇下,有一名女人流乾淚、傷透心便已足夠了……足夠了……

勾起一抹酸楚苦笑,她從怔然恍惚中緩緩回神,發現丁魁尚未回來,清靈水眸不禁打量起周遭野地,最後視線落在下遠處一節倒地的枯木上。

哎呀!枯乾上那片鮮黃、小巧的菇群,不就是丁大哥先前曾說過可以采來食用的褕皇蘑嗎?

乍見自己認得的食用蘑菇,她高興地奔了過去,興高采烈地采了一大堆。眼見丁魁尚未回來,便自動自發地撿來許多枯木,又在他留下的竹簍子裏找到了火石,就這樣自行生起了火堆。接著又用裙擺將野菇給拭淨,找來幾枝乾淨枯枝將之串起,對著熊熊火堆烤起了香味四溢的野菇大餐……

嗶嗶啵啵的枯枝燃燒聲,配上她映紅的臉龐與四溢的香氣,這就是丁魁提著一隻已經宰殺、在河邊清洗乾淨的獐子回來時,所見到的景象。

她並非如外表所呈現那般的柔弱、需要人照顧啊!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與今日一同入林的觀察,丁魁深深感受到她隱於纖弱外表下的那份堅強韌性。

別的甭說,光是今天入林走這崎嶇難行的山路,以她一個在京城長大、看似大戶人家千金小姐的嬌貴身軀,本以?沒多久,她就會支撐不下去,沒想到卻跟著他的步伐硬是撐了一整個早上,不曾喊過一聲累。

雖說他有放慢速度配合她,但以一個從未行過艱難山路的姑娘家而言,她的表現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丁大哥!」像似感受到目光,慕沁愔回頭瞧見是他後,便笑了起來。「我采了些蘑菇來烤,你快來吃吃看。」

沈靜無言地一笑,丁魁大步上前,用枯枝將獐子串起架在火堆上烘烤後,這才接過她遞來已經烤熟了的榆皇蘑,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瞧!我認得你教我的一些野生植物。」秀氣地吃著散發自然芳香的野菇,她興奮地說道,宛如邀功的小孩兒般。

見她臉龐、眼底漾著的無比歡愉,丁魁嘴角不禁揚著連他自己也沒察覺的溫柔輕笑。「若你喜歡,往後我再教你如何辨認藥草,如何?」

「當然好!」綻放明亮粲笑,慕沁愔正求之不得呢!「這樣一來,往後的日子,我也可以幫丁大哥你啊!」丁大哥愛弄這些花花草草,她早就想幫忙了,只是礙於自己什?都不懂,伯真插手多事,反而弄死了他辛苦移植回來的藥草。

聞言,丁魁僅是笑了笑,逕自翻轉著架上的獐子。往後的日子啊……他們兩人大概也不會有多少的往後吧!他從來就不預料她會在這白山黑水的荒野中,停留多久的日子。相信不久之後,待她心傷稍複、心結解開後,就會返回京城去找那夢囈中的男人吧?

思及此,不知?何,他向來平靜無波的心湖竟起了些微波瀾,胸臆間縈繞著一股煩悶之氣……

怔怔然之間,丁魁無意識地翻烤著火堆上的野味,直至不久之後,有別於野菇的清淡香味——一股濃烈烤肉香氣——自半熟的野獐慢慢地彌漫開來……

「唔……」驀地,強烈而不適的作嘔感自腹腔間竄至喉頭,慕沁愔飛快地以手捂唇,逸出不舒服的聲響。

「怎?了?」警覺異樣,黝黑的眼眸有絲擔憂。

「沒……」正要搖手說自己沒事之時,一股更強烈的酸澀上湧,她猛地飛快奔至一旁的樹幹下不住乾嘔,臉色蒼白慘澹。

「病了嗎?我看看!」以?她有啥病痛,丁魁連忙來到她身旁,不由分說地五指搭上纖細皓腕,專注診起脈來。

「沒事的……」搖著頭強抑下不適,她有些虛弱地微笑。「近來清晨醒來後都會這樣,一會兒便沒事,我想沒啥大礙。」最近她的胃在早晨時,總愛鬧些彆扭,不過總持續不久就好了,沒想到今日都到了晌午,竟然還會有這症狀?

思……好像是聞到了架上的烤肉味兒,她才不舒服的反胃。唉……想來是和那看來香噴噴的野獐肉沒啥緣分了。

以她那蒼白臉色說沒事,實在完全沒有任何的說服力!丁魁壓根兒不信她的話,濃眉輕擰地搭脈細診,隨即古銅的臉龐逐漸沈凝……

「丁大哥?」怎?回事?丁大哥的神色?何如此凝重嚴肅?不知?何,慕沁信心底競惶惶然起來。

「慕姑娘……」輕輕放開她的手腕,沈凝的黑眸中有絲遲疑。「你……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

是夜,新月的銀光灑落在曠野的木屋上,透過窗櫺的縫隙悄悄映亮了蜷曲在床楊上悶聲暗泣、涕淚縱橫的人兒。

她有了他的孩於……有了他的孩子啊……纖手輕輕撫著肚腹,慕沁愔唇畔露出了笑,然而悽楚眼眸卻汩汩不斷地流出淚水。

?何??何在她下了決心離開「那人」之際,卻讓她有了身孕?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然而……然而她卻又好高興自己能擁有「那人」的骨血分身啊……

那人已然成親了,她是萬萬不可能帶著孩子回去傷害另一名無辜女子。可……可她一人有辦法將孩子撫養成人嗎?她好怕,好怕自己沒那?大的能耐……這孩子是注定要跟著她這個娘吃苦的……

「孩子,對不起……雖然你有個財勢驚人的爹爹,可娘……可娘……嗚……」嗚咽一聲,她再也說不下去,只能曲著身子擁被垂淚,任由幽幽低泣在寧靜黑夜裏緩緩輕蕩,飄進另一間房的男人耳裏……

***

她……又哭了!那已逐漸減少的深夜幽泣在得知自己懷有身孕的今夜裏,再度重現,極端壓抑的悽楚較之先前更?深切,讓人忍不住……忍不住……

驀地,丁魁煩躁地在床榻上翻個身,搞不懂自己到底忍不住想做什??如今他只覺心煩意亂,但胸口卻又隱隱泛疼——?那不斷傳來的悲傷啜泣。

「嗚……」

?地,一串極?壓抑的嗚咽再次傳來,毫不留情地竄進他敏銳耳中,高大魁壯的身影猛地翻身坐起,心神煩亂地爬著頭髮。沈吟了許久後,最後終於下床,出了房門,來到不斷傳出暗泣聲的房門前。

「慕姑娘?」輕敲著房門,他低緩叫喚。

「丁、丁大哥,有事嗎?」裏頭傳出的嗓音有絲慌亂,隱含著泣音。

「呃……」頓了一下,低沈的嗓音非常有禮。「我可以進去嗎?」

「喔……當、當然!」

聞言,丁魁輕輕地推開門板走入房內,卻見她已然起身點燃燭火,在暈黃的光線下,依然可以看出盈淚欲滴的紅潤雙目有些腫脹。

「丁大哥,這?晚了找我有事嗎?」強牽起一抹笑,她佯裝沒事地鎮定問道。

沈沈凝睇尚帶淚痕的臉龐,丁魁不禁?她輕歎了口氣。唉……肯定是方才急忙拭淚時,沒來得及抹掉的。

丁大哥?何這般瞧她?他歎氣又是啥意思?不敢迎接他沈凝目光,慕沁愔暗自惶然揣測。

「慕姑娘,我送你回京城吧!」回去找那夢囈中的男人,這樣她會較?快樂的。

「丁、丁大哥……」驚惶地?眸瞅著他,眼淚霎時如珍珠斷線般滾落。「你要趕我走嗎?」他瞧不起她嗎?嫌棄她是個淫亂、不守貞節,導致珠胎暗結的女子嗎?所以他這兒容不下她、要趕她走了……

「不,不是的!」見她又落淚,如山般高壯、沈穩的男人頓時慌了手腳,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沒要趕你走的意思。」

「可是……」他明明說要送她回京城,不是嗎?慕沁愔泣不成聲,後面的話語哭到說不出來。

「送你回京城是想要你快樂!你不想回去找孩子的爹嗎?」輕聲解釋,丁魁沈靜分析。「當日你隨我離開京城時,派出?多家仆找你的就是孩子的爹吧!由那日的情景看來,他應該是很在乎你的,就算你們之間有啥誤會,只要當面說清楚,相信會沒事的。」

「不!我不回去!」悽楚一笑,她?起盈滿情淚的眼眸瞅著他。「丁大哥,我就算回去也不會快樂的!我和他之間並無什?誤會,我的離開只因我作了這個選擇……如今的我只願心中的那株情苗能日漸枯萎,使我不再?他情傷淚流。」

聞言,丁魁滿心的不解。究竟是發生了什?事,讓她如此心狠地寧願親手摧毀掉心中的愛戀?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她酸楚淒笑。「你覺得奇怪,是吧?其實沒什?的,只不過他娶妻了……娶妻了啊……」娶了一個對拓展東方家事業有幫助的妻子啊!

原來如此!一切真相大白,時至今日,丁魁總算明白她毅然決然的離開,是?了什?緣由。

「丁大哥,你還要我走嗎?」除了這兒,她已無處可去了。

看著她滿是斑駁淚痕的臉蛋,不知?何,丁魁心底隱隱感到一陣心疼、憐惜,不由自主地競伸手輕拭去她滿臉的清淚,以著沈穩而令人信賴的嗓音撫慰。

「這兒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還要教你如何辨識藥草來幫我呢!」

「謝謝……」豆大的清淚再次滾滾滑落,然而她卻漾起了粲笑,以著堅定嗓音道:「丁大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那人流淚了!往後的日於,我要開開心心地笑。快快樂樂地過活著……」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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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隆冬之際,狂風暴雪不斷肆虐,冷冽刺骨的寒風狂嘯整片山林,大地幾乎要被紛飛大雪給淹沒。這種惡劣天氣下,所有生物全縮到老巢去窩著了,銀白曠野中除了呼呼的狂風吹嘯聲外,再無任何聲響。

驀地,昏暗天色下的峽谷平原遠方,慢慢地出現了一小黑點迎著風雪緩緩前進。黑點漸行漸近、越來越大,眯眼細瞧後,才會發現原來是名身形魁梧的男子,正騎著毛色油亮的黑色駿馬,在風雪中獨行。

「『大黑』,快到家了。」輕拍著胯下黑馬,男子望著豎立在前方不遠處、透著溫暖暈黃燈光的堅固木屋,剛毅嘴角下由自主地露出淺笑,催促著愛馬加快腳步。

感受到主子的急切,黑馬長聲嘶鳴,果然加快速度,載負著主子往那木屋奔去,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屋前。

迅速翻身下馬,才將米糧卸下在回廊上,抵擋風雪的厚重木門已然被俏悄開?,一道溫暖光線流泄而出,輝映著正披著雪白大氅的纖細身影。

「丁大哥,你可回來了!」露出笑,慕沁情聽見外頭有聲響,心下猜測是他回來了,果然一開門就瞧見。

「快進屋去!外頭風雪大,受了風寒可不好。」見她輕?外頭的寒冷天候,丁魁輕皺著眉頭,忙著趕她進屋裏去。

「沒事兒的。」輕笑著,逕自將一些重量較輕的日常物資給搬進屋裏。

丁魁見狀無奈,只好趕忙卸下馬背上的物品,一鼓作氣地將大大小小的東西全給扛進屋裏頭去,再飛快地閃身而出,仔細將木門給關緊,不讓寒風飛雪捲進屋內奪走一室的溫暖,這才鬆口氣的牽著黑馬往木屋後,簡陋馬舍而去。

待他照料好愛馬回到木屋時,慕沁情挺著八個月大的肚子迎了上來。

「丁大哥,暍杯熱茶祛祛寒吧!」奉上熱騰騰的茶水後,手上不得閑地忙著幫他褪下一身遮擋風雪的毛皮大氅。

她知道他身子健壯,除了風雪天外出之外,在屋裏頭向來僅是一身的厚長衫而已。不像她天生畏寒,就連在這四處角落都生起爐火的屋子裏,還是得時時披著保暖的毛皮大氅才行。

對這種服侍之舉少了初時的有禮避諱,長久相處下來,丁魁不知不覺間已將她視?親人般,自然地讓她脫下大氅,啜了口熱茶後,一邊忙著整理自山下村落購買回來的物品,一邊隨口問道:「今下兒個沒啥事吧?」

「哪會有啥事。」輕笑著應答,她抖手將禦寒大氅上的雪花抖落在地後,這才整齊摺疊起來放好,轉身又忙著端出熱騰騰飯菜擺放上桌。

只見兩人在同一空間下,各自忙著各自的事兒,然而卻又透著一股熟稔默契,恍若老夫老妻般溫馨自然。

「餓了吧?快趁熱吃。」輕喚招呼,要他別忘了進餐。

「你用過了嗎?」連頭也沒回,還埋首在角落處整理著。

「等你呢!」不疾下徐地微笑著,知道他一定會皺眉。

果然,就見丁魁原本還在忙碌的雙手停了下來,回頭擰起一雙濃眉。「不是要你別等我的嗎?」他回來的時間不定,若再晚一些回來,難道她要餓著肚於等?

僅是微微一笑,慕沁倍不好意思說自己一個人用飯太過孤單。

瞧那抹柔笑綻放在唇畔,丁魁就知說再多也無用了。事實上,他早已清楚她外柔內剛的性情,一旦心底有決定,便再也不容更改!

從她雖然傷透了心、卻依然毅然決然狠絕親手拔除心中的那段情,便可見一斑。更甚者,在她親口說出不再?那段情流淚後,幽靜的深夜裏,果然不曾再聽聞她的神傷暗泣聲。有時他都下免猜想——她心中的那株情苗可枯萎了?

搖了搖頭,?自己的多事揣測而失笑,他連忙來到餐桌前坐定,接過她遞來的飯碗,大口大口地享用晚餐,就怕讓她等得餓壞了。

「對了,藥園子裏的那株雪絳草在午時開花了。」用著晚餐,她笑著告知今日的新發現。

在他的教導下,她認識了不少奇異藥草,明白那些奇花異卉有何功用,甚至最近開始向他學習起醫理了。不過令人驚異的是,越是在他身上吸取知識,越是發現在那魁梧粗獷的外表下,蘊藏著驚人的豐富學識,宛若挖掘不盡的寶山,若非親身體驗,實在讓人瞧不出來。

呵……這就是所謂的「人不可貌相」吧!

「是嗎?」黑眸熾亮,剛毅臉龐露出欣喜微笑。「等會兒用完飯,我再出去采。」雪絳草只在隆冬風雪中開花,其花對心脈有絕佳的功效。

一嗯。」笑應了聲,正待再說些什?時,猛地,腹中胎兒頑皮地踢了娘親一記,讓她在猝不及防下輕呼出聲。

「怎?了?」見她?地低頭撫肚,丁魁緊張地問道。

「沒什?!寶寶頑皮踢我。」露出一臉慈祥柔笑,絕俗臉龐淨是母性光輝。

「踢你?」神色微愣。

「是啊!這兩、三天不知怎地特別頑皮。」?眸輕笑,卻發現他發愣地直盯著她肚子瞧,不禁好笑問道:「要摸摸看嗎?」呵……這孩子踢得可用力呢!

摸她?驀地,他黝黑臉龐瞬間爆紅,尷尬地直搖頭。

「沒關係的!」知他保守、內斂的性子,又見他赧紅臉色,慕沁情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一把抓住他大掌往自己渾圓肚子一放,溫柔輕語。「只是要你分享生命躍動的喜悅,無關禮教。」

措手不及被抓住,又不敢運勁震開,大掌硬是貼上了她肚子。正當他尷尬地連耳根、脖子都染上一層深紅,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驀地,掌心傳來一記強而有力的劇烈震動。

「啊!」他詫異低呼,沈沈黑眼對上溫柔笑眸。

「瞧!寶寶在向你打招呼呢!」慕沁情柔笑,輕輕地放開他的手。

「好……好神奇。」緩緩收手,丁魁眸底有著感動。他是知道會有所謂的「胎動」,但一旦親身體驗卻覺得生命是如此的奇妙……那嬌弱的身軀裏正孕育著一條小生命哪!

「是啊!好神奇。」溫柔地輕撫著肚子,她笑得幸福。

怔仲瞅凝她柔笑神色,霎時間,丁魁覺得此刻的她是如此的美,美得讓他不禁心動……

心動?他心動了嗎?被那突如其來竄出的意念給駭住,他萬分惶然。

「丁大哥,你想些什??」怎地突然出神了?

「沒、沒什?!」慌張回應,結結巴巴找藉口。「我……我是在想該到村子去找個?婆,將她接來這兒暫住,好幫你接生。」

「不急,還有兩個月呢!」現在才八個月大,沒那?快的。

「這事兒沒個准,有個?婆在屋子裏照應總安心些……」臉色赧紅地訥訥說道:心底還在苦惱思索著自己那突如其來的心動,是怎?一回事?

***

深夜,狂風暴雪未曾稍歇,呼嘯的風聲不斷竄入床楊上神智依然清醒的人兒,只見那蒼白臉龐沁出冷汗,仿佛正在隱忍著什?疼痛……

不大對勁!

撐著腰,慕沁情微微蹙眉,心下一陣不安……從方才那腰腹間的酸疼就一波接著一波不斷襲來,而且越來越是劇烈,簡直就像是……

惶惶不安,她不敢再欺騙自己沒事地強忍下去,困難地起身想去找丁魁、問問自己的身於狀況是否算正常。然而才開?房門,一股宛若貫穿全身的激烈劇痛湧上,讓她顫巍巍地幾乎站不穩身子,隨即感到足下一陣濡濕……

老天!她羊水破了。?何會這樣?胎兒還不足月,早?是極容易夭折的……想到這裏,她慌了,萬分害怕會失去腹中胎兒。

「丁……丁大哥……」冒著冷汗,虛弱卻急切地向對門的丁魁求救,眼角的淚水滾滾直落。「丁大哥……開門……」

「有什?——老天!你怎?了?」就算她的求救再微弱,丁魁還是敏銳地警覺到了。然而才開了房門,她那仿佛隨時會倒下的虛弱模樣,立刻映入眼簾,驚得他顧不得男女有別的禮數,快若閃電將人給一把抱進房裏躺好,忙著抹掉雪額上的冷汗之際,粗大長指已經搭上細腕。「你哪兒不適?我幫你診脈瞧瞧……」

「不……不用!」反手緊緊抓住渾厚大掌,強擠出一抹笑。「丁、丁大哥,我……我要生了……」

「要生了?」茫然重復,丁魁像被雷電給擊中般地驚跳了起來。

怎會這?快?不是還有兩個月?現下這屋子僅他一個男人,就算精通醫理,也從醫書中清楚知道婦人?子的每個步驟。但……但畢竟沒親身接生印證過啊!可就算如今快馬加鞭趕下山去找?婆,只怕也是來不及了。

萬般思緒瞬間閃過腦海,丁魁心知當今狀況,自己就算沒經驗也得硬著頭皮上陣,剛毅臉龐沒敢泄漏出半絲慌張,佯裝出一臉沈穩的撫慰笑容,好似自己對這種事熟稔得很,就怕讓她瞧出端倪而更加不安。

「放心!一切交給我,我有經驗!」善意謊言配上沈穩令人信服的眼眸,教人完全瞧不出他心底的焦亂。

慕沁情是信賴他的,顫巍巍地扯出一抹虛弱微笑,然而另一波從腰腹問強烈襲來的劇疼,卻讓她?之痙攣,忍不住悶哼一聲。

「唔……」這種痛宛如要將全身給撕裂了,她幾乎可以嘗到嘴裏那淡淡的血腥味——因咬牙忍痛所流出的。

「深吸口氣,調整氣息,保存體力,孩子還沒那?快出來!」知曉她又被新一波的陣痛給折磨,丁魁飛快交代。「我去燒水、備些淨布,很快就回來。撐著!」話落,人已朝房門外奔去,眨眼間就失去了身影。

側首望著他可靠身形消失在門外,縱然身子不斷被陣陣劇痛拉扯著,她心中卻萬分地安心……有丁大哥在,沒問題的……她和孩子都會沒事的……

沒察覺出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將他視?最倚靠、信賴之人,慕沁情蒼白臉龐不斷沁出冷汗,咬牙忍著那一波接著一波相湧襲來的疼痛與痙攣,有時甚至忍不住地細細呻吟出聲,幾乎要以?這種撕裂身心的痛將會永無止境。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痛得神智開始迷蒙之際,丁魁已經備好生?所該準備的東西,奔進來。

見她冷汗涔涔,唇辦甚至咬出血痕,他迅速放下手中器物,再無男女之嫌地飛快來到她曲起雙膝的床尾,朝她瞧了一眼。

「丁……丁大哥……胎兒……」她斷斷續續地說不出完整的話兒來。

「再忍著些,還不到時候。」彷佛知曉她想問的,丁魁搖頭安慰。?道開得還不夠大,恐怕她還得多受苦些時候了。

也不知這胎兒故意折磨人,還是捨不得離開溫暖的母體,急著出世卻又磨磨蹭蹭的不肯乾脆讓人見他廬山真面目,從狂風暴雪的深夜一直鬧到次日清晨,丁魁來來回回地換過好幾盆熱水後,慕沁倍才在渾厚男嗓的鼓勵與蝕人骨髓的劇痛下,咬牙使盡全身氣力——

「好!看到頭了!深吸口氣再使些力……」看著已經擠出的小小頭顱,他焦急地說道,古銅臉龐已佈滿汗水。

「晤……」整夜的折磨,慕沁情累得想一昏了事。然而一聽到他的鼓勵言語,又想到孩子不容她耽擱,她便凝聚著最後一股力氣,奮力一施——

「哇——」細細的嬰兒哭叫聲驀然響起。

「生了!」大掌捧住沾滿血?的小娃兒,丁魁興奮大叫。

生了!幽幽然漾起一抹欣慰、喜悅的笑花,痦?地問:「孩……孩子一切可安好?」不急著問是男是女,她只關心孩子健不健康。

「很好!」動作俐落地剪斷臍帶,明瞭她的憂慮,丁魁大略檢查了下掌中那小不隆咚的初生嬰兒,隨即歡欣喜笑道:「雖然提早出世,但沒有啥大問題!以後身子骨可能會弱了些,不過只要日後細心調養,會漸漸改善的。」不足月的幼兒,身子總是會弱些,這也是沒法避免的。

「那我就放心了……」緊繃的心?之一松,再也禁不住疲累地緩緩合上眼皮。

「丁大哥,男娃還是女娃……」意識逐漸陷入黑暗深淵之際,總算問起自己生的究竟是男是女。

「是惹人疼惜的女娃兒……」帶笑的話語俏悄止聲,丁魁發現她已累極地昏睡了過去。

折騰的一整晚,是該累了!

不自覺中,丁魁眼底漾著憐惜柔光,手中卻不得閑地飛快?小女嬰淨身,取來慕沁倍這些個月來親手縫製的小衣服?小女嬰穿上後,又以柔軟,保暖的毛毯一層一層細心包系,最後才用雪白狐狸毛皮將小女嬰給包了起來,僅露出紅通通、皺得像小猴兒的臉蛋,就怕讓她在這嚴寒的大雪天給受了寒。

將已經酣然入睡的女嬰輕放到她身邊,魁梧的身形又忙碌地收拾起一室的混亂。待一切整理好後,他這才真正松了口氣地潰然跌坐在椅子上,怔仲的眼神恍惚地靜瞅著床楊上安然入睡的母女……

老天!他真的做到了!那種親手迎接新生命的感覺真是……該怎?形容呢?唉……他不會說,可是真讓人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低頭茫然瞪著自己此時有些微微發抖的雙手,丁魁忽然覺得眼前一片水霧迷蒙……

該死!他竟然有種初?人父的欣慰與喜悅!

***

六個月後,盛夏的山林一片翠綠,草木欣欣向榮,涼爽惠風輕撫過回廊下的一對母女。

粉嫩可愛、小嘴兒紅濫濫的,像尊粉雕玉琢漂亮瓷娃娃的小女娃,在娘親逗弄下格格地發笑,兩隻小粉拳胡亂揮舞,藉以表達自己的興奮。

「呵……小雪兒好乖,娘最喜歡小雪兒了……」輕柔地在粉嫩小臉頰印上一吻,慕沁情笑得好溫柔。

看著眼前活潑、好動的女兒,她怎?也不敢想像這會是半年前因不足月就出世,身子骨較之一般嬰兒虛弱,導致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吹風就受寒的親生孩子。

好在這半年來在丁大哥的細心調養下,這總教人擔心的心肝寶貝身子一日日穩定好轉,直至今日,若無太大差錯,幾乎與一般幼兒毫無兩樣了。

「啊答……答答……」發出一串無意義的單音節,小女娃扭頭瞧來瞧去,眼中充滿疑惑。

「小雪兒,你在找什??丁叔叔嗎?他下山去村子裏幫小雪兒買好吃、好玩的回來,你高不高興啊?」眼見懷中女兒不安分,黑溜溜大眼四處亂轉,好似在找尋啥心愛之物,慕沁倍不禁笑了。

她這才六個月大的女兒,如今最心愛之物就是丁大哥了。小傢夥黏他黏得很,只要讓丁大哥抱在懷中就咭咭笑得樂開懷,稍一會兒不見他,那黑溜溜的眼珠子就開始尋人了,感情之好常教她這個當娘的吃味呢!

而丁大哥啊……他寵小傢夥簡直寵上天了,只要一得空便陪著她玩兒,臉上的疼愛之情簡直像小傢夥的親生爹親……

思及此,她臉蛋驀地浮現一層淡淡赧紅,心口莫名微微發燙,神色有些怔仲迷蒙……

「答答……」驀地,小女娃無意義的單音節又響起,將她從恍惚中喚回神。

哎呀!她想到哪兒去了??感有些臉紅耳熱,慕沁情不敢深思自己?何會有這種反應,緊緊抱著女兒硬是轉移心思。

「小雪兒,你等丁叔叔很久了吧?他馬上就回來陪你玩喔……」呵……女兒名兒叫「雪絳」,只是她和丁大哥都習慣用小名「雪兒」來稱呼。

說來小傢夥的名字也是丁大哥取的呢!想當初她?後醒來,認?最有資格?女兒命名的,就是在懷孕期間細心照顧她、甚至平安將女兒接生下來的丁大哥了。

對了!記得當時要求丁大哥?小傢夥取個好名兒時,他那時的表情……

「要、要我取名?」丁魁一陣愣愕。通常幫初生娃兒命名不都是?人爹娘的權利嗎?若是更講究的大戶人家,可能就是找來算命師取個好名。

而他既不是算命師,也不是小娃兒的啥?親人,她真的要將親生孩兒的名字由他來取?

「嗯。」微微一笑,慕沁惜柔聲道。「丁大哥,你快想個好名兒,我等著呢!」

「呃……』生平第一次幫人取名,丁魁遲疑了半天,目光在瞅見床榻上睡得酣熟的柔嫩雪白小臉蛋,驀地,一株風雪中開花的奇珍藥草竄進了腦海裏。

「叫雪絳吧!』咧嘴而笑,他輕聲低語。「昨日雪絳花開,彷佛在宣告、歡迎著她的到來;而她又在風雪天中降生,這名兒最適合不過了。」

「雪絳啊……真是個好名兒!以後小雪絳長大後,一定很高興你幫她取了這?好聽的名兒……」

聽聞讚美,剛毅、木訥男人的臉龐,迅速泛起一層深紅,似乎有點手足無措……

呵……丁大哥那時的表情好有趣呢!一個大男人,卻會因旁人小小的讚美而臉紅,真是可愛極了,和魁梧龐大的身軀一點也不相稱。

陷入回憶中,慕沁倍漂亮唇辦揚起了美麗弧度。

「噗……」不斷揮舞的雙手、粉嫩小嘴「噗噗」聲下絕地吹著口水泡泡,小雪兒抗議娘親下知神遊到哪兒,將她給遺忘了。

哎呀!她的心思怎又繞回丁大哥身上了?

再次又被女兒給驚醒,慕沁倍紅著臉、搖了搖頭,好似想甩掉那總是自動轉到丁魁身上的思緒。

「噗噗噗……」口水泡泡持續製造中。

「瞧你,滿臉的口水。」好笑地拿手絹拭去一臉的濕黏,她又陪著女兒玩了好一會兒,直到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悄悄湧上……

「咦?」輕逸出一道疑惑聲,目光不由自主地輕掃過周遭曠野,柳眉微蹙。

奇怪!總覺有股窺視的目光在偷瞧著自己,但是……不死心地再仔細環視四周……眼前一片空曠,並沒有人啊!再說這片荒野之地,除了丁大哥所建這棟木屋,附近並無人煙,也從未見過生人造訪,怎會有人在偷瞧呢?

可是這種令人厭惡的感覺確實存在,除非……擔憂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那片林木。難道是山林中的大蟲躲在那兒嗎?她感受到的是大蟲覬覦的目光嗎?

想到這裏,她抱著女兒飛快起身進了屋子,厚實的木門緊緊關上、落下木閂這才安心,誰知——

「砰!」碰撞巨響乍然響起,震得木門不停顫動。

「哇——」小雪兒被嚇著了,哇哇大哭下休。

「乖!小雪兒不怕……」倉皇安慰著女兒,可臉色卻一片死白,驚慌不已地瞪著那片木門……老天!外頭到底是來了什??丁大哥,你快回來啊……

「砰!」巨響又起,木門硬聲碎裂,門戶大開。

「啊——」驚恐尖叫,她密密實實地護著懷中幼女,因驚嚇而瞠大的眼眸,瞪著破裂的大門處,就怕瞧見猛虎闖入預備吃人。然而那逆光的黑影形狀卻是……一個人?

不!不是一個人!是十來個剽悍壯漢。

幸好!不是山中大蟲,不過……這些人是誰??何擅闖別人住處?只怕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飽受驚慌地看著十來名神色不善的粗壯漢子,慕沁情心底升起一股憂慮。

「你、你們是誰?想做什??」顫巍巍地厲聲質問,抱著女兒的手不知下覺地更加用力。

「哈哈……想不到姓丁的竟然在此藏了個如此國色天香的大美人!」驀地,—串隱含淫意的笑聲自屋外響起,隨即一名長得白淨斯文,儼然是富家公子哥兒模樣的年輕男子,故作瀟灑地搖著羽扇步進屋內。

聞言,慕沁情忍不住皺眉,只覺這人雖然俊美斯文樣,然而眉宇間卻有股揮之下去的邪氣,就連話語也極不端莊。

「你們究竟想幹什??」這些人似乎來意不善哪!輕輕拍撫嚎哭不停的女兒,她心慌不已。

「想幹什??」冷聲邪笑,年輕男子大掌一揮,就見其中一名大漢瞬間拔劍抵住她纖細頸項。「想請你到江南李家莊作作客。」

「?,?什??」白著臉,駭然盯著近在眼前的銳利劍鋒,她緊張地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就伯刀劍下長眼。

「?什??誰要你是姓丁的女人!」這?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配那大老粗,還真是可惜了!最令人痛恨的是,還連孩子都幫他生了。想到這裏,又思及自己不知何時才能重振雄風,年輕男子心中不禁怨憤難平。

「將人帶走!」憤恨命令,率先轉身而出。

「姑娘,請!」長劍連抖也不抖繼續架在她脖子上,粗壯大漢冷聲道,希望她最好識相些,別讓他使出粗暴手段。

看來是和丁大哥有著過節哪!

心中了然,慕沁倍下傻,看在脖子上那柄長劍的面子上,她默然下語,抱著女兒順從地讓人給押了出去。

其他大漢見狀後,亦各自轉身出了木屋。而其中有一人則自懷中掏出一張信箋壓在桌上後,才尾隨同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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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7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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