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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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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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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41:31 |只看該作者
知府是個中年人,圓潤的臉,矮矮的鼻子,一對小眼睛不時地轉動,嘴卻很大,他面對樓梯,不經意地看到了葉歆闖入,十分不悅,喝道:「滾下去,沒看到本官在宴客嗎?誰這麼不長眼,敢放閒人上來。」

「這不是葉大人嗎?你怎麼……」蘇劍豪也看到了葉歆,卻為葉歆兩鬢的白髮感到驚訝。

屈顯武也認出了葉歆,見他的樣貌與當年大不一樣,成熟了不少,本不敢確定,聽了蘇劍豪的話才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他站起來笑著迎了上去,拱手道:「葉大人,兩年不見,想不到你已名動天下,可以與我們蘇大才子爭一日之長短。」

葉歆也拱手還禮,笑道:「小公子兩年不見卻越發精神,連我都羨慕。」

蘇劍豪也走過來笑道:「這一年在外別的沒聽,你的事倒是聽了不少,茶館酒肆中最熱的話題就是你。」

屈顯武突發現了葉歆身後的紫如,嬌靨若花,唇紅齒白,一把烏亮的秀髮瀑瀉香肩,櫻紅的俏嘴不經意地露出一絲迷人淺笑,一對會說話的眼睛秋波盈盈。他看得眼前一亮,忍不住讚道:「嘖嘖,好一個絕色美人,堪稱傾國傾城,葉大人收穫不小啊!」

葉歆轉頭道:「紫如,這兩位都是名人,一位是風流倜儻的屈小公子,一位是天下才子之最的蘇尚書。」

紫如盈盈一福,溫柔地道:「紫如參見兩位大人。」

蘇劍豪這才留意到紫如,見她果然貌美動人,姿色竟還在冰柔之上,略感詫異,隨後神色有些不悅,淡淡地問道:「葉大人什麼時候新娶了一個美妾?」

葉歆一見他到的神情就知道他在為冰柔打抱不平,不禁有些感嘆,臉上卻是一臉笑意,揶揄道:「紫如只是皇上賜的侍女而已,蘇大人卻連公主還沒娶就也添了個美妾。」說著眼睛瞟向了一臉尷尬的嵐。

蘇劍豪聽聞是皇上御賜這才釋然,提起嵐,他有點不好意思,憨笑了幾聲,指著嵐介紹道:「這位是嵐姑娘,可以算是我的紅顏知己。」

嵐越發尷尬,不知如何面對兩人,只好福了福,低聲道:「參見葉大人。」

葉歆緊盯著嵐片刻,然後讚道:「蘇大人的眼光不錯,這位姑娘貌美如花,腰繫利劍,果然是才貌相全的巾幗英雌。」

嵐幽幽地應道:「蘇大人救了我兩次,大恩終生難報。」

葉歆點了點頭道:「好啊!知恩必報,有情有義,蘇大人有妳相伴怕是連官都不想做了。」

端慶府知府陳柄全被冷落在一旁顯得有些不自然,這時才走上來問道:「尚書大人,這位是……」

蘇劍豪笑道:「這位就是名動天下的葉歆葉大人。」

葉歆陞官的消息尚未傳出,所以陳柄全只知葉歆是詹事府少詹事,只比自己高一級,所以態度上沒有對蘇劍豪和屈顯武那麼尊敬,笑道:「葉大人來的正好,坐下一起吃酒。」

屈顯武拉著葉歆坐了下來,笑道:「我正想去京城拜會,不想在此遇上,真是緣份。」

葉歆笑了笑,關心地問道:「方纔聽說屈兄被人行刺,我是心急如焚,所以立即趕來,沒麼大礙吧?」

一提起被行刺之事,屈顯武就氣得大拍桌子,怒道:「真是太歲頭上動土,不知道死活,要是讓我查出來是誰幹的,一定讓他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陳柄全嚇得一哆嗦,連忙站起來躬身道:「下官無能,累屈五爺受驚了,下官一定嚴加詳查,一定給五爺一個交待。」

蘇劍豪安撫道:「屈兄,沒事就行,何必如此大動肝火,這種事陳大人自己會辦得妥妥當當。」

葉歆忽然輕笑著插了一句:「屈兄突然進京,知道的人只怕不會太多,能跟著跑到這麼遠來行刺,用心良苦啊!屈兄不會是與什麼人爭風吃醋吧?」

屈顯武哈哈笑道:「誰敢跟我爭風吃醋,那不是找死嗎?」

蘇劍豪也笑了笑,但他總覺得這事十分古怪,沉聲道:「還是小心點好,屈兄還有重任在身。」

為了把責任推出去,陳柄全一邊摸著臉上的汗,一邊急不可待地辯解道:「是啊!那些賊子來到下官的轄地來行兇,必是有人預謀。」

屈顯武聽了立時一拍大腿,吼道:「方纔葉老弟說的沒錯,來到這地界才下手,不是得到的消息遲了,就是有預謀在端慶府行刺。」

葉歆不經意地又道:「不會是有人不想讓屈兄進京吧?」

屈顯武猛的一震,轉頭看看蘇劍豪,問道:「蘇兄,難道真有人怕我回京?」

蘇劍豪略加思索,勃然變色沉吟道:「除非是他?」

屈顯武緩緩點了點頭,面色變得十分難看,道:「我看除了他沒人這麼大膽,也沒有人這麼想殺我。」

「這事可不好說。」

屈顯武懊惱地道:「想不到他這麼陰毒,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難怪他能幹出那種事。」

葉歆心領神會,自然知道他們說的是何人,卻假裝不知,好奇地問道:「是誰這麼大膽敢動屈兄?」

屈顯武和蘇劍豪尷尬地笑了笑道:「沒什麼,只是瞎猜而已。」

葉歆又問道:「蘇兄,你這一年在昌州查到不少東西吧?皇上還等著辦理賑糧大案呢!」

蘇劍豪微笑道:「多虧了嵐妹,這才使我得到了很多關鍵的資料。」

「難怪蘇兄如此疼愛,原來有這層關係。」說著葉歆轉頭望向嵐笑了笑,忽然他臉上突顯驚愕之色,急聲問道:「難道行刺與賑糧案有關不成?」

屈顯武瞟了一眼陳柄全,不願在他的面前多說,輕笑道:「葉兄不要妄加猜測,我可不想得罪人。」

葉歆話風一轉,又道:「屈兄說的是,小弟失言,只是因前幾日八皇子舉兵謀逆,我才不得不加以聯想,兄切誤見怪。」

「八皇子造反?」蘇劍豪和屈顯武都驚地站了起來,而陳柄全更是嚇得嘴巴大張,面如土色。

葉歆一拍腦門,自責道:「是小弟多言了,這事皇上不許多說,小弟一時興起,還忘兩位不要見怪。」

蘇劍豪緊張地追問道:「賢弟,皇上沒有大礙吧?」

「蘇兄可是忠心耿耿,放心吧!皇上只要略受驚嚇,沒有大礙,只盼著蘇兄早日歸去為國分憂。」

幾人這才安心地坐下來,屈顯武嘆道:「想不到朝中局勢發展的如此之快。」

葉歆壓低聲音道:「皇上老多了,只怕天命就在這一兩年了,朝局紛亂,將來之事還不知如何呢!唉!我正擔心呢!只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屈顯武深以為然,卻笑著道:「有蘇兄在朝,你何必擔心,放心做你的官吧!」

蘇兄一直因情場敗給葉歆耿耿於懷,只有在官場上才能找回一些得意,笑道:「葉賢弟和我相厚,無論將來時局如何變化,我也會護著賢弟。」

葉歆站起來長身一揖道:「謝蘇兄。」

「自已兄弟,何必多禮。」蘇劍豪忽然想起葉歆不該出現在這裏,驚奇地問道:「賢弟,你一個少詹事應該在京中,怎麼會在這裏出現?」

葉歆笑道:「我正往銀州上任,路過此地,不想就遇上了兩位好朋友,也算是有緣。」

「去銀州上任?」蘇劍豪和屈顯武都驚訝地看著葉歆,葉歆出任少詹事還不到一年,卻又換了職位,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

陳柄全見葉歆一身書生服裝,以為他被貶,官位必在自己之下,臉上略有得意之色,問道:「聽說銀州風光無限,是個好去處,不知葉大人去哪個府上任?」

蘇劍豪也追問道:「不是被貶吧?」

葉歆淡淡一笑,吃了口菜,若無其事地道:「升了。」

紫如看葉歆淘氣的戲弄在座諸人,不禁覺得好笑,他不肯直說,繞著彎地讓人問他,但當她看到葉歆兩鬢的白髮,忽然想起葉歆才十九歲,不禁有些嘆息。

陳柄全的臉色又變了,搶先站了起來,笑著舉杯賀道:「恭喜大人榮升。」

屈顯武驚訝地看著葉歆,豎起大拇指讚道:「朝中大臣單論陞官速度,你當數第一,就連我們的蘇尚書也被比下去了。」

蘇劍豪也笑道:「陞官是不錯,只是皇上怎麼會把你這麼好的人才放到銀州這麼遠的地方?太可惜了。」

葉歆笑道:「我這西北安撫使兼右副都御史,總比待在詹事府那個小衙門好。」

「西北安撫使是個什麼官?怎麼沒聽說過。」三人對視了一眼,都以為葉歆在說笑,都不以為意,右副都御史是正三品的實缺,從正四品升到正三品是很平常,所以把這個職位當成是葉歆的新職位。

葉歆輕笑道:「那是新職位,銀州的八百里加急軍報十日前送到京中,說鐵涼大將紅烈領兵十萬,已破懸河、鬼方和丹絡。」

「鐵涼入侵,我怎麼不知道?」蘇劍豪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他身為兵部尚書,這種事自然是分外關注。

「蘇兄莫慌,且聽我細細講來。」葉歆微笑著把蘇劍豪按在坐位上,又道:「事發突然,幾日前銀州總督的求救信送到了皇上的手中,然而此事有些蹊蹺,皇上英明,不願單憑一封信而斷定是非,因而一方面遣大軍急往銀州,另一方面派我前往調查事件,因此我才會做這個西北安撫使,負責西北的戰事。」

「你?」屈顯武和蘇劍豪都無法相信皇上會派一個文官去平定西北戰事,陳柄全更是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表現文弱的葉歆。

葉歆對於他們的眼神不以為意,反而微笑道:「當然不可能只有我一個,我麾下有靖逆將軍的五萬大軍,還有原來駐紮在狼雪關外的所有兵馬,一共有三十萬軍隊,有他們相助,相信解決問題不會太難。只是我怕冷,想起冰天雪地就有點擔心,哈哈。」

蘇劍豪面色立變,深深地看了葉歆一眼,心中萬分感慨,葉歆從入仕到成為封疆大吏只花了兩年時間,而且還沒有任何勢力背景,全靠自己的實力也爬得這麼快,雖說只是三品銜,但實際上比自己這個兵部尚書的實權還要多,幾乎可以與父親平起平坐。而當他猜測皇上此舉的深意時,更有些不安的感覺,這項人事任命似乎有監視兩大將軍之嫌,也就是說皇上也提防蘇屈兩家過重的權力。

陳柄全更是嚇了一大跳,面前這三名青年官員都是將來威震一方的重要人物,蘇劍豪二十二歲便已官至兵部尚書,而葉歆只有十九歲也成為封疆大吏,屈顯武雖然只有個子爵爵位,但父兄撐腰,也將是有影響力的大人物,不由得感嘆時代變了,年輕一輩開始湧現出來。

屈顯武想不到當年的一個文弱書生竟然掌握了大軍,但他學了父親的官場之道,知道有必要與葉歆更加接近,親熱地拉著葉歆笑道:「真想不到你聖眷如此之隆,將來的前途無可限量。你和蘇兄,一個在朝內,一個在邊陲守疆,天下都是你們的了。」

蘇劍豪也反應過來,明白此刻的葉歆不必再受到蘇家勢力的保護,可以自立門戶了,雖然順州和銀州相隔甚遠,沒有什麼瓜葛,但葉歆原本是蘇派中人,如果聯合兩大軍勢力量,權力便更穩固,借舊情拉攏葉歆更是方便,笑著道:「老弟去銀州威風八面,我們可比不上你。夫人不跟去嗎?」

葉歆道:「皇后認了夫人做乾女兒,所以想留她住幾天。」

蘇屈二人聽了心中稍安,明白皇上此舉是要留下妻兒做人質,以防葉歆擁兵作亂,也說明皇上並不是完全放心葉歆。

葉歆全看在眼內,沒有再理會,眼角掃了一眼嵐,她和紫如在小聲談話,此時她多了一絲柔氣,不像是個殺手。

殺手敏銳的警覺性使嵐立時察覺到葉歆的眼神,她歉意地看了葉歆一眼。

葉歆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對陳柄全道:「陳大人,我還未曾向大人致歉呢!冒然打擾,還請原諒。」

陳柄全陪笑道:「哪裏,這都是下官應做的,不知葉大人會在我這端慶府留幾日?也好讓下官盡地主之誼。」

「陳大人太客氣了,你的美意我心領了,不過銀州事情緊迫,我不得不早日趕到,也好讓皇上安心,因而今夜休息一下,明日就要渡河北上。」

「大人為國操勞實在辛苦,下官佩服,不如這樣,明日我在府中設宴為大人餞行,還望大人賞臉。」有這麼好的機會巴結葉歆,陳柄全自然不會讓它輕易錯過。

葉歆搖了搖頭,婉言拒絕道:「謝知府大人的厚意,銀州之事緊迫,我必需儘快上路,我本不願打擾你們,只是久不見蘇兄和屈兄,趁機敘舊而已。」

陳柄全有點失望,但仍是陪笑道:「大人貴人事忙,不比我這小地方。」

葉歆笑了笑,轉頭對蘇劍豪道:「正巧遇上蘇兄,還請蘇兄賜一張手諭。」

蘇劍豪疑惑地問道:「手諭?什麼手諭?」

葉歆道:「正是,雖然我有聖旨,但我不想每次都動用聖旨,你是兵部尚書,你的手諭也一樣,不過是為了方便行事而已。」

蘇劍豪猶豫了一陣,但礙於葉歆此正如日中天,為了拉攏他只好答應了這個要求,隨即向嵐招了招手。嵐從隨身的包袱取出小折子,又叫店東送來筆墨,蘇劍豪拿著筆略加思索便振筆急書。

葉歆接過蘇劍豪的手諭說不出的高興,這一份東西也許比聖旨還要有用,使自己做事的時候可以有更多變化。心情大好的他笑著轉頭朝著蘇劍豪打趣道:「看來蘇兄此次出巡最大的收穫只怕就是嵐姑娘了。」

蘇劍豪愣了一下,正巧遇上嵐看過來的眼光,這才明白葉歆的意思,哈哈笑道:「我哪能和老弟相比。」

屈顯武羨慕道:「你們都有美人在懷,只可惜我孤身一人,唉!」

葉歆和蘇劍豪對視一眼,一起笑道:「我們敬你一杯,以助雅興。」

屈顯武笑道:「不敢,不敢,我怎敢要兩位大紅人給我敬酒。」

酒過三巡,屈顯武略有醉意,晃悠悠地舉杯站了起來,傲然長笑了一聲,揮臂而道:「不是我誇口,天下豪傑盡在此地,我們三家掌握了八十餘萬兵馬,若能連合一氣,除了坐金鑾殿上龍椅上的那位,天下莫敢正視,就算清月鐵涼也不足為道。」

葉歆察覺到屈顯武的話中有挑撥之意,不由的心中一驚,忖道:「話雖有理,只是陳柄全在座,似乎不是說這種話的地方,萬一有人借此彈劾,後果難料。難道屈顯武是故意說的?嗯,還是小心為上,未在銀州穩定之前絕不能露出任何破綻。」想到這裏,他默然不語,只是臉上仍保持著微笑,眼睛卻瞟向了陳柄全。

陳柄全臉色驟變,心裏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表態。

蘇劍豪則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很清楚屈顯武這一段大逆不道的話若傳到京中,一定又是一番波瀾,只是屈顯武這段話的確勾劃出天龍朝日後的勢力發展。

屈顯武見他們都不說話,嘻笑道:「你們怕了嗎?我可不怕,這是明擺著的事實,」

眾人顯得有些尷尬,都沉默不語。

紫如忽然站了起來盈盈一福道:「妾見諸位席間無趣,願獻舞以助雅興。」

葉歆驚訝地發現紫如對環境的觀察力和應變力,轉眼一想,知道這是她在風月場中自然學來的東西,不由得心中暗暗讚道「好聰明的一個女子」。

他撫掌大笑道:「這個主意好,蘇兄,屈兄,紫如的舞藝京城第一,從不輕易示人,你們有眼福了。」

蘇劍豪笑著附和道:「紫如姑娘受累了。」

紫如嫣然一笑,便如蝴蝶般舞了起來,眼波流轉,雲裳飄然,真是一舞可動天下。

葉歆看得興起,也取出雪竹蕭,奏出和鳴之曲與紫如的舞姿和應。

紫如聞得蕭聲清新而脫俗,簡約而跳躍,而且與自己的節拍不謀而合,不由得傾心佩服,舞也跳得更加瀟灑飄靈,如白水依依,青山渺渺,似神女朦朧,遙不可及;又似仙芭靈動,觸手可至。

一舞跳罷,葉歆站起拱手笑道:「明日還要趕路,就此告辭了,蘇兄、屈兄,後會有期。」然後帶著紫如離開了酒樓。

走出酒樓,葉歆讚道:「紫如真是冰雪聰明,剛才要不是妳出來跳舞助興,只怕場面會很尷尬。」

紫如含笑道:「我見大人欲言又休,知道大人必是因屈公子所言煩惱,既然無法解決,不如引開大家的注意。」

葉歆嘆道:「好聰明的佳人,察言觀色比我這鬚眉男子還要高出一籌。」

紫如抿嘴笑道:「大人這是打趣我,沒有大人那一曲的配合,紫如也做不了什麼。」

此行收穫豐富,葉歆心情大好,笑著又問道:「天下第一美男子如何?」

紫如嫣然笑道:「大人何必揶揄紫如,蘇劍豪雖然長得英俊,文武全才,但並不是每個女子都要對他傾慕。紫如在青樓之時閱人無數,也看得淡了,有才有貌又如何,若不能對自己好,就像是嫁給皇帝也未必開心。」

葉歆想起妻子當年拒絕蘇劍豪之事,不由得連連點頭,笑道:「妳見識比我還要高,以後要妳多提點一二。」

紫如抿嘴一笑,道:「大人說笑,我一個弱女子能做什麼,能服侍好大人就不錯了。」

葉歆有些尷尬,聳了聳肩,道:「早點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來到客棧,店小二將他們帶到客棧角落的一間獨立小院,小院中只有一間屋子,種著幾棵竹子,星光之下顯得十分幽靜。

葉歆尷尬地看了紫如一眼,皺著眉頭問道:「只安排了這一間嗎?」

店小二道:「那位客官只要了一間上房和這個小院,屋內有裏房、外房,還有小書房。」說著走進房內點亮了油燈。

葉歆聽到有裏外房這才放下心來,走進去看了房間,裏面倒是很雅緻乾淨。掏了一錠碎銀塞到店小二的手中吩咐道:「打盆熱水來。」

「好,客店您稍候。」店小二接過銀子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葉歆在屋內轉了轉,紫如的琴和包袱都在,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在外屋的軟椅上躺了下來,閉著眼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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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44:53 |只看該作者
片刻後,店小二拎著一桶熱水走了進來放在廳中,笑呵呵地問道:「客官,還有什麼吩咐嗎?」

紫如見葉歆閉目養神,於是擺了擺手示意沒事,店小二笑著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

紫如走出去把院門的門閂插好,轉身回到屋中收拾了一陣,然後拿著盆舀了一盆熱水端到葉歆身邊,含笑道:「大人擦把臉吧!我幫你洗腳。」

葉歆睜開眼睛,見紫如蹲在身側正拿著用熱水浸濕了的熱手巾遞向自己,猛的坐了起來,不自然地道:「這怎麼能讓妳做,我自己來吧!」

紫如道:「我是侍女,這種事自然是我做,大人若連這種事都不讓我做,我可真不知道有什麼可做了。」

葉歆見她大大方方,自己如此介意便顯得有點小氣,於是放鬆了精神,笑道:「妳這雙玉手能彈出仙曲,若我用來洗腳豈不是褻瀆了它,還是我自己來吧!妳若是沒事做可以彈上一曲,以助雅興。」

紫如聞言噗嗤一笑,俏聲道:「大人真是有趣,天下哪有洗腳聽曲的。」

葉歆一臉正經地道:「洗腳是洗去身上的污垢,聽曲是洗去心中的煩憂,自然是相輔相成。」

紫如被他逗得花枝亂顫,笑了一陣道:「大人既然不肯我讓我服侍你,我只好去彈曲了。」說著走到床邊拿起琴走到桌案旁。

葉歆則脫下了鞋子,正當他挽起褲腳之時,紫如忽然「啊」地驚叫了一聲。

葉歆詫異地抬頭看了看紫如,只見她嚇得花容失色,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小腿,他這才想起自己忘了掩飾,淡淡一笑道:「對不起,嚇著妳了。」

紫如衝到葉歆的身邊蹲下身子,驚訝地看著葉歆的小腿,顫聲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葉歆望著自己的腿長嘆了一聲,只見小腿坑坑窪窪的,竟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上面佈滿了一條條的傷痕,有新傷,也有舊痕,每一條都很深,皮肉外翻,十分嚇人。隨著葉歆把褲腳挽高,可見傷痕一直延續到大腿。

紫如看了幾眼就看不下去了,捂著眼睛憤恨地問:「是誰做的?」

葉歆沒有回答,拿起手巾沾著熱水在腿上慢慢地擦拭著,似乎對傷痕沒有半點感覺。

紫如偷偷地睜開眼睛,發現葉歆的神情有些哀傷,心中突生一念,驚問道:「不會是你自己做的吧?」

葉歆還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地道:「沒有這些傷痕,也許我不會有今天的地位。」

紫如忍不住伸手去摸那一條條的痕疤,剛觸到便觸電般縮了回來,然後又伸手去摸,憐憫地問道:「一定疼死了。」

葉歆輕笑道:「總有不疼的一天,希望這一天儘快到來。」

紫如聽不懂葉歆話中的含意,怔怔地盯著他,越來越覺得這個人很神秘,似乎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藏在內心深處,只有這些傷疤能表達出來。

葉歆擦完了腿,笑道:「果然舒服,妳也梳洗一下,一會兒妳睡裏屋,明天還要趕路呢!」

紫如道:「大人,應該你睡裏屋才對。」

葉歆嘆道:「我睡不著,只能躺躺,說不定還會出去走走,睡外房方便一點,免得驚擾了妳。」

「大人有心事嗎?」

葉歆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又躺在軟床上閉目養神,此刻他的腦中出現了雪竹莊的畫面。

柔兒現在在做什麼呢?在想什麼呢?她會不會還在哭,若是哭了身子就不好。丁才沒有忘記送東西吧?嗐,總是放心不下……

一陣幽揚的琴聲擾亂了葉歆的思緒,睜開眼睛,便見紫如坐在桌案後撥彈著古琴。琴聲清雅,如清茶般的馨香,直入心肺。

「誰?」

正當葉歆睡著之時,突然感覺到屋頂有一絲殺氣,驚得他立即跳了起來,雪籐也已纏在右腕上。

紫如驚問道:「大人,出了什麼事?」

葉歆快速遁身搶到蠟燭旁吹熄了蠟燭,然後壓著聲音道:「別出聲,快回裏屋去。」說罷拉著紫如向裏屋閃了進去。

紫如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葉歆帶入了內屋,冰雪聰明的她知道必有緊急事故發生,於是閉嘴不言,任由葉歆把自己推入了床上。

葉歆小聲道:「躲著別出來,我出去看看。」說罷一個閃身就不見了。

小院很寧靜,然而清風之中有一種肅殺之氣,與四月清新的樹葉香氣形成鮮明的對比。

面對突然出現在院中的四個人,他沉思了一陣,最後還是決定現出身影。

「你們找人嗎?」

四人聽到聲音猛的回頭一看,發現葉歆出現在他們的身後,都十分震驚,對視了一眼,為首的人道:「葉大人果然名不虛傳,不愧籐魔之名。」

葉歆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什麼籐魔,有話就說吧!無端硬闖欽差大臣的住處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為首之人又道:「我們並無惡意,也不是想請大人現在就去,只是有事想請大人幫忙,勞煩大人有時間的話抽空走一趟。」

葉歆略感驚訝,淡淡地道:「你想打什麼主意?」

「大人多慮了,以大人現在的威望,我等怎敢在老虎頭上拔毛,只不過此事因大人而起,自然需要大人幫忙。」

「哦,到底是何事?」

「大人還記得落英門嗎?」

葉歆神色一緊,喝問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大人不必急,我們四個就是落英門僅剩的弟子。」

葉歆恍然大悟,神色漸鬆,問道:「落英門雖說元氣大傷,但也不至於滅門,為何淪落到如此地步?」

四人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求道:「請大人看著冰師姐的面子上,幫我們一把吧!」

提到冰柔,葉歆不由得心中一黯,溫言道:「你們隨我進去說。」

「是!」

紫如聽到廳外有聲,小心翼翼地扶著床邊探頭看了看,廳中漆黑,她問道:「大人,是您嗎?」

葉歆揚聲道:「我有客人,妳休息吧!」

四人臉泛喜色,問道:「是冰師姐嗎?」

「不是。」葉歆微笑著搖了搖頭。

四人以為是葉歆姬妾,會心笑了笑,沒有再問,為首那人道:「在下呂川,他們是我的同門師弟,楊孝寧,廣和丞,還有於磊。」

葉歆知道他們的想法,並沒有在意,又問道:「落英門出身的官員也有不少,將軍陳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況且他還是老掌門的兒子。」

「正是陳師叔出了事,我們才來求助於您。」

「什麼?陳伯伯出事了?」葉歆一聽就急了,陳剛對他和冰柔都有大恩,而且落英門的事又欠了他的情,此時不由他不急。

四人見他如此緊張,覺得事情能成。呂川嘆了口氣,細細講道:「陳師叔在家為師祖守靈,不想半個月前有一群人夜闖師門,將陳師叔打傷,還留下話來,要我們辦事,不然就要滅門。」

葉歆臉色一沉輕喝道:「何人如此大膽,竟然不把一品大員放在眼中,真是反了。」

「不知何人,他們一夥有十幾個,武藝高強,我們根本不是對手,師叔雖然比他們任何一個都厲害,但寡不敵眾,還是受傷倒地。」

「他們要你們幹什麼?」

「殺屈小公子。」

「屈顯武?」葉歆大驚失色,沒有想到剛才下手的竟是這幾個人。

紫如聽到葉歆驚叫,急忙走了出來,問道:「出什麼事了?」

葉歆含笑道:「沒事,回去休息吧!」

紫如笑了笑,為他們掌了燈。屋內突然亮了起來,四人瞥見紫如的艷光驚得一顫,連忙站起來抱拳道:「參見夫人。」

紫如愣了一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我只是侍女,不是夫人。」

葉歆有點尷尬,擺了擺手道:「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呢!」

「是!」紫如應了一聲退入了內房。

葉歆見四人仍呆呆地看著內房的方向,輕咳了一聲,問道:「陳叔叔傷的如何?」

「只是皮肉之傷,沒有大礙,但胸中氣悶,所以終於臥倒在病床之上。」

葉歆嘆了口氣,想起好好的一個落英門淪落到這種地步,不由得有些愧疚。

呂川又道:「晚上我們行刺失敗,只怕沒有第二次機會了,所以有點不知所措,偶然聽說大人您來了,所以就深夜來訪,請求幫助,最好能去一趟桃花山的落英門,一則大人與師叔有舊,可以商議應對之事;二則大人醫術高明,可以幫師叔治傷。」

葉歆背著手踱了幾步,沉吟道:「刺殺屈顯武必是為了昌州之事,找上你們只怕其中另有深意,這群人竟然不把一個將軍放在眼中,只怕身後有大靠山,否則不會如此大膽,兩者之間的關聯不難猜到。嗯……也許其中的一部分緣由還是衝著我來的。」

「大人……」

葉歆擺了擺手,不讓他說話,又想了一陣,忽然停下腳步,正色道:「你們星夜趕回去,把陳師叔接到我這裏來,我倒要看誰敢在我這個欽差大臣的面前傷人。」

四人大喜過望,一起拜倒在地上,感激地道:「大人之恩,我等沒齒難忘。」

葉歆忽道:「慢著,這事情還不能這麼辦,待我再行斟酌。」

四人又是一驚,直盯盯地看著葉歆,急著想知道葉歆的主意。

葉歆仰頭又思考了片刻,道:「明天我帶你們見屈顯武和蘇劍豪,把這事直接說給他們聽。」

四人一聽就叫了起來:「他會殺了我們。」

葉歆搖頭道:「只要你們說實話,他們不但不會殺你們,而且還會幫你們,蘇劍豪是兵部尚書,可以請他下道手諭,讓陳叔叔奪情起復。順州是蘇家的地盤,其他的勢力想在那裏生事可不容易,況且陳叔叔又是蘇方志麾下大將,他不會不管,只要陳叔叔重新回到順州就不會有事,至於你們四個……嗯……就跟我好了,反正我身邊也沒人用,若是不願也可以去順州。」

四人更是高興的齊聲道:「願隨大人。」

「跟著我做事要記得一點,少說少問,禍從口出的道理想必你們都知道,萬一出了事可別怪我無情。」

四人躬身道:「小的明白。」

「明日之事了結之後,你們立即帶著手諭回去,請陳叔叔馬上回曉日城任職,不容耽誤,然後你們到銀州臥牛城去見我,我會為你們安排。」

「謝大人栽堷。」四人喜上眉梢,連聲道謝。

「去吧!明日巳時三刻到你們行刺的那個酒樓找我,記住不許遲到。」

「是!」四人應了一聲,笑呵呵地走了。

被四人一擾,葉歆倦意全消,坐在軟椅上想事。

紫如走了出來,柔聲道:「大人,您該早點休息。」

葉歆苦笑道:「睡不著了,躺到天亮吧!」

紫如聽罷眉尖微蹙,勸道:「這對身子不好,還是早點睡好!」

葉歆想了想道:「請妳彈一首清心咒吧!也許我還能睡。」

紫如嫣然一笑,裊裊亭亭地走到琴後,右手一按,左手輕揮,一曲清心咒就油然而生。

葉歆閉上眼睛,被琴曲所感,心境慚慚平靜下來,睡意也湧入了腦中。一曲彈罷,他早己進入夢鄉。

看著葉歆睡著的樣子,紫如微微地笑了,接了又嘆了口氣,一個看來表面風光的人竟要聽曲才能入睡,其中苦澀非旁人能知,不禁有些憐惜。她走到裏屋拿了一張薄被出來蓋在葉歆的身上。

「柔兒。」

葉歆的呢喃之語聽得紫如一愣,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溫柔,像看著弟弟一樣端祥著眼前的青年,不禁有些癡了,單看這張臉,讓她覺得葉歆只是個剛離家的青年書生,論年紀比她還小一點,然而兩鬢的滄桑絕不是年齡所能表現出來的。

紫如忽然想起自己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原以為終身都會在青樓渡過,充其量也不過是被大官買回去做小妾,卻沒想到自己的命運因眼前這個男人而改變了。雖說身份有些奇特,但葉歆的態度卻使這一身份顯得異常自由,一點壓力也沒有,很輕鬆,這是自她懂事後就不曾有過的感覺。

我是該把他當成親人,還是男人呢?

紫如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有點不安,呆呆站在葉歆的身邊發愣。

葉歆突然睜開眼睛,發現紫如呆呆地看著自己,有點詫異,但他不及多想,抓著紫如小聲道:「屋頂有人,待著別動。」接著又遁出了小院。

紫如默默地點了點頭,心中又是一陣嘆息,埋怨著不知趣的人把熟睡中的葉歆吵醒。


皓月之下,一個苗條的身影迎風立於屋頂,衣帶飄舞,人影朦朧,就似幕色中降臨的女神一般,使人有種崇敬之敬,而腰中的佩劍則為這一幕增添了一絲冰冷的蘊味。

葉歆只看了一眼就認出是嵐,輕輕一笑,無聲無息地在她的身後幻出了身影,還在她的肩上輕輕拍了拍。

嵐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抽劍回掃。

葉歆讓開劍鋒,含笑道:「不愧是殺手中的高手。」

嵐愣了一下,這才看清是葉歆,失望地嘆道:「我果然無法擊中你,要是你有意殺我,我早就死了。」

葉歆笑道:「別灰心,不是我自大,天下能刺中我的只怕沒有幾個。」

嵐忽然單膝跪倒在他的面前,愧然道:「我不能屢行協定,請大人見諒。」

葉歆沒有立即回答,背著手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淡淡地道:「蘇劍豪是難得人物,妳能得他垂青也算是找到了好歸宿,他這個人我很清楚,用情頗專,以他看妳的眼神,我相信他一定會全心待妳。」

嵐的臉色洋溢出幸福之色,含笑道:「劍豪待我情深意重,我已下決心,終身跟隨他。」

葉歆嘆了口氣道:「唉!他的身邊多了妳這麼一個高手更是如虎添翼,有一天也許妳會為他殺我。」

嵐苦澀地道:「正如大人所說,天下能殺大人者屈指可數,我怎敢冒犯虎威。」

葉歆仰天長笑,道:「要是真有那天,妳就不會容情了。」

嵐歉然道:「不會的,大人要是有事,嵐一樣也會相助。」

「難得妳有心。」葉歆忽然朝她笑了笑道:「我可不想他誤會。」

「大人取笑了。」

「從今天起,妳我之間的協定解除了,妳也不必耿耿於懷,陪著蘇兄多享享福吧!其餘的銀兩我會交給妳弟弟。」

「大人,銀子我不能收。」

「妳沒把我派妳去昌州的事告訴蘇劍豪,這就是大恩了,那點銀子不算什麼,就算是我給妳的成親禮物吧!我遠去銀州,你們的喜酒怕是趕不上了。」

嵐羞紅了臉,過了半晌才問道:「弟弟他好嗎?一陣子沒見,不知他怎麼樣了?」

葉歆道:「他很好,日夜習文練武,很有長進。」

嵐感激地道:「謝謝大人。」

葉歆心念一轉,尋思道:「我這次離京,皇上在朝中最信任的就成了蘇劍豪,他那一派必然有坐大之勢,如今嵐已叛,不能再用,何不順勢將峰弟安插在蘇劍豪身邊?他是嵐的弟弟,蘇劍豪必定不會懷疑,而且還會加以重用,如此一來我就能知道蘇劍豪的佈局。」

想到這裏,他含笑道:「我這次去銀州上任,恐怕日子不短,既然妳已嫁與蘇兄,還是讓峰弟跟妳去吧!這樣對他的將來定有好處。」

嵐喜道:「太好了,劍豪一定會幫弟弟安排更好的前途。」

葉歆微微一笑道:「回去告訴蘇兄,明日午時我在舊地宴請他和屈小公子。」

「好,明日我和劍豪一定去為你送行。」

葉歆打趣道:「回去吧!蘇兄要是知道妳深夜來見我,只怕會吃醋,當年他就恨死我了,現在我可不想再讓他恨我。」

嵐一改女刺客的剛銳,變得嬌羞不已。

葉歆神色微變指著南方問道:「屈小公子住處是不是在南方?」

嵐順著手指的方向一看,道:「驛站就在那裏。」

葉歆沉聲道:「方纔有幾道殺氣向那裏匯去,也許是與屈小公子有關,妳快回去吧!」

嵐大驚,抱了抱拳就縱身疾走。

葉歆如影隨形跟在後面,剛到館驛就聽到內院有打鬥聲,嵐一聽就急了,飛一樣的衝了進去。

葉歆比她還快,剎那間已到院中,只見十幾個高手一起圍攻蘇劍豪和屈顯武兩人,而蘇屈兩人的隨從都不知為何軟倒在地。

「劍豪,我來了。」嵐像飛鷹一般撲了上來,一劍就刺傷了一個黑衣人。

「那裏來的賊婆娘,好兇的劍招,秦老二、張老五,你們兩個幹掉她。」

話音剛落,頓時有兩個黑衣人閃身而出夾擊嵐。

嵐從容不迫地揮劍應戰,她的劍招詭異而陰狠,招招都指向要害,只要一劍就能致命,雖然破綻也很多,但她的兇狠嚇得夾攻她的兩人連連後退。

葉歆覺得蘇劍豪和屈顯武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於是不再理會他們的打鬥,轉身往去客棧遁去,此時他已對一切十分瞭然,心裏也暢快了起來。

回到屋中,紫如正坐在琴後等他,他見了感到奇怪,問道:「紫如,夜已深,還是早點休息吧!」

紫如嫣然笑道:「大人的好夢被驚,紫如為大人再撫一曲如何?」

葉歆恍然大悟,點頭道:「紫如果然聰明,若非方才一曲清心咒,我還真無法入睡,就勞煩再撫一曲。」

紫如含笑點頭,手指又撥弄起琴弦。

清幽的曲聲中,葉歆沉沉地入睡了……


次日午時,葉歆、蘇劍豪和屈顯武再次會首酒樓,聊得興濃之時,葉歆忽然叫出呂川等四人。

四人伏在屈顯武的面前道:「我等罪該萬死,請屈公子恕罪。」

屈顯武驚問道:「葉兄,這是怎麼回事?」

葉歆指著四人含笑而道:「昨日刺殺屈兄的,就是他們。」

「什麼?!」屈顯武驚得站了起來,接著怒吼道:「好啊!原來是你們四個,少爺我今天要好好教訓你們。」

蘇劍豪攔住他勸道:「葉賢弟此舉必有深意,屈兄還是稍安勿躁,聽葉賢弟把話講完。」

葉歆侃侃而道:「他們四個是落英門的弟子,只因半個月前有人破入其地,打傷了曉日將軍陳剛陳大人,又威脅他們刺殺屈兄,若不從則滅門。他們無奈只能相從,現在後悔不已,昨夜到我處苦苦哀求,我念他們與夫人是同門,陳剛大人又是舊交,而且事情藏有別情,因此想替他們求個情。」

屈顯武慢慢地坐了下來,臉色也漸漸平靜,想了想,喝問道:「是誰要害我?」

呂川道:「小的不知,只知他們有十幾個人,都是高手,黑衣黑褲,用黑布蒙面。」

蘇劍豪沉吟道:「莫非是昨夜之人。」

屈顯武憤憤地道:「一定是他們,真是不知死活。」

葉歆驚問道:「難道昨夜又有人行刺不成?」

「正是,不過被我們三人連手擊退,唉!都是高手,我們都受了點輕傷。」

葉歆怒道:「堂堂天朝上國,怎能讓這種鼠輩得逞。」

屈顯武見他氣得臉紅,立時引以為知己良朋,反而寬慰道:「既然敵人已露行蹤,這樣反而好辦。」

葉歆依然「憤怒」不已,指著蘇劍豪道:「蘇兄應該調動軍隊護送屈兄,萬不能讓人得逞。」

「這話有理,我向陳知府借兵一千,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反正這麼進京也只是兩三天的事。」

葉歆指著地上四人又道:「蘇兄,陳大人在老將軍手下任職,若是因此而遇害,只怕於國於軍都很不利,這一點還望蘇兄幫忙。」

蘇劍豪知道陳剛與葉歆的關係,也清楚陳剛在順州的地位,於是點頭道:「這是我應該的,不知賢弟有何良策?」

「陳將軍丁憂在家,這十分危險,蘇兄何不下一道手諭,讓他奪情起復,官回原職,這樣當可無誤。」

「是個好辦法,順州之內當該沒人敢到軍營去行兇,一會兒我就寫個手諭讓他們帶去給陳將軍。」

「這樣就好,小弟也就能放心去銀州了。」說罷葉歆站了起來笑道:「時辰不早,小弟就此告別,還望兩位兄長能在朝中幫小弟說幾句好話,小弟就感激不盡了,日後相見定當重謝。」

蘇劍豪和屈顯武一直把他送到船上方才揮手告別。

望著北方的青山重重,葉歆很清楚,自己的命運從此翻開了新的一頁,青山之後的土地將是自己生根發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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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45:27 |只看該作者
天目城位於東平州與銀州交界之處,北靠銅蓮山,南鎮虎陽平原,是東平州往銀州的主要通道之一,從北方二十里外的銅蓮山脈之中有一個名為葫蘆口的地方,可直達銀州東南,黃延功的五萬大軍就在葫蘆口安寨建營,虎視著整個山谷。

葉歆的銀州之旅的第一站也就是這一處兵家必爭之地。

坐在馬上遠遠望著城池之後的青山,葉歆的心中一陣暖熱,手指著前方對身側的紫如道:「過了山就是銀州,草原風光會是個什麼樣子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紫如見他一臉期盼之色,抿嘴一笑,打趣道:「看大人這個樣子根本不像是去赴任,到像是遊山玩水的文士,不知大人可有羈旅鄉愁?」

葉歆立時「哈哈」笑了起來。

丁旭見兩人談笑正歡,也開起了兩人的玩笑,回頭調侃道:「大人有紫如姑娘如此佳人相伴而遊,豈有羈旅鄉愁,我看是早已醉入琴中,若非如此,為何夜夜有弄弦之聲?」

紫如聽出語中曖味之意,羞得臉如桃花紅,雖說她在青樓見多識廣,但畢竟還是黃花處子,真要扯上自己還是不好意思。

葉歆伸腳輕輕踹了他的後背一下,笑罵道:「你這丁旭,什麼時候也學會打趣我了,小心我給你找個厲害的老婆來治你。」

丁旭嚇得吐了吐舌頭,慌張搖頭道:「別,這個福我可受不起,要是將來娶的老婆能有紫如姑娘一成,那麼我就心滿意足了。」

「嘿,你還想著真美。」葉歆笑呵呵向紫如擠了擠眼睛,煞有其事地道:「紫如,聽說草原上的女人高大健壯,有的還能扛一頭牛,到那裏妳留心點,挑個最高最壯的,我讓丁旭娶了回家。」

「別──」丁旭嚇得一扯馬韁勒停了馬車,回頭哭喪著臉求饒道:「大人,您可別這麼做呀!我再也不敢拿大人開玩笑了。」

紫如捂著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眸子掃了丁旭一下,附和道:「大人的吩咐,紫如一定辦得妥妥當當,包管丁大哥娶到一房美──妻。」

丁旭撇著嘴,哭喪著臉道:「大人,要是真這麼做,我只好下輩子再幫大人做事了。」

「哈哈!」葉歆一手扶著車篷,一手揉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幾乎滾到紫如的身上。紫如也笑得花枝亂搖,雲鬢微散,眼波流轉之間,嫵媚顯露,就像牡丹花開,丁香吐蕊。

丁旭看得一呆,連忙轉過頭去,心道:「難怪名震京華,光是這一笑就能攝去魂魄,非禮勿視,我還是少看為妙。」亂想了一陣,又抄起馬鞭趕著馬車向天目城駛去。

葉歆臉色忽然一黯,嘆道:「我久居城中,又在京中為官兩年,早已厭倦了那種既緊張刺激,又不得不提心吊膽的日子。人人都說做官好,可真能享受做官的人只怕沒有幾個,不是想著大撈一把,就是想著鑽營陞遷,營營役役,無日無之,連片刻的安寧都得之不易,縱有瓊宇之妙,琴瑟之雅,芳草之香,霓裳之秀,也不能駐足片刻,可嘆啊!」說到最後,不由得長嘆數聲,惆悵不已。

一席話說得紫如不禁幽幽嘆息了起來,青山遠黛似的眉尖輕輕蹙了起來,葉歆所言何嘗不是她心中所想,遙想自己才貌雙全,卻流落於煙花之地,送往迎來,所見官吏不是市儈小器,就是貪戀財色,亦或爭名奪利。京城雖繁華似錦,在自己的眼中不也儘是污穢骯髒嗎?

眼見葉歆悵然若有所失,紫如柔聲安慰道:「大人,人生一世,何必強求,上善若水,只因水向低流,即使是卑微陰暗角落,它也不會因此而離棄。京華煙雲,如夢如幻,但也有卑微之處,大人何必在意太多。」

「說的不錯。」葉歆長吁了一口氣,指著面前大片綠油油的草地,放聲笑道:「書上說草原廣闊,如浩瀚之海,茫茫沙漠。然而草原遠非大海和沙漠可比,滄涼的沙漠,變幻的大海,雖然奇妙無窮,卻沒草原的生機盎然,想起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頓覺心中鬱悶全消,寬闊明亮,似與天地同廣。」

期待的眼神從紫如清靈的眸子中射了出來,直指青山之後,彷彿已看到了山後的萬里碧色。

「若能攜妻蹤馬四野,日間遨遊於綠茵之上,夜間相擁於銀漢之下,沐日飲露,披月攬星,縱使讓天下與我,我也不屑……」葉歆微微一嘆,臉上顯出癡迷之色,情不自禁地娓娓道出心中之所想。

然而葉歆想到自己的構想不知何日才能實現,滄然淚下之感油然而生,但他知道自己任重道遠,重任在肩,因而並沒有放縱自己的感情,只是深深地吸了一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以解胸中之悶氣。

紫如聽得有些癡了,葉歆之言描繪出理想中的完美生活,雖知命運難測,但聽此一說,也覺前景美妙,若能做語中之女角,與心上人把臂同遊,又有何憾?

想到此處,她悄悄地把頭轉向葉歆瞥了一眼,尋思道:「草原就在山的那邊,伴我披月攬星一生的會是他嗎?」

她迷惑了。

官宦仕紳,名流富商,不知多少人上門求著自己下嫁,然而大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流露出一絲的驚艷之色。馬車狹小,旅程中,肌膚相觸的次數已經不計其數了,甚至相擁而睡也不是沒有過,然而大人襟懷坦蕩,從沒有越禮之事,天下竟有這種男人,他的心真是堅如鐵石嗎?

紫如開始想自己的將來,是伴隨著這麼一位謙謙君子,還是借葉歆的寬懷大度另覓他方呢?

一時間,無數的想法混雜著湧入她的腦中,使她有點茫然。

想著想著,她從幻想中醒來,暗笑自己多慮,暗忖:「何必多想,能出青樓已是萬幸。大人贖我出青樓,又待我如友,眼見大人憂慮日深,愁思不斷,我雖不能持戈而戰,但也應為大人解憂,以盡綿薄之力。」見葉歆沉默不語,若有所感,便柔聲勸慰道:「大人車馬勞頓,不應做此悲涼之感,你不是說看著草原心胸都廣闊一些嗎?何不遠望青山,近聆妙音,以解旅思?」

葉歆微微一笑,感激地看著紫如道:「當日皇上逼我把妳帶來,我的心中實在不高興,可回頭想來,若不是有琴音歌聲相助,旅途難耐啊!如今沒有琴音竟不能寐,也是奇遇,只苦了姑娘。」

紫如嫣然笑道:「天下最難得的是就是知音兩字,既然大人不願讓紫如服侍日常起居,紫如只好以琴曲歌聲為大人解憂。」

語中藏話,似是在暗中調侃,葉歆心裏像明鏡似的,怎會不知其中道理,不由得臉紅到耳根上,吶吶地支吾道:「姑娘……何必……」說了半天也沒說出來,彆得臉更紅了。

紫如煞是有趣地看著葉歆的表情,看了半晌,忍不住捂著嘴輕笑了起來,悄聲道:「紫如失言了,大人莫見怪。」

葉歆這才長舒了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妳也辛苦了,不必再費神為我奏曲,天目城就在前方。」

馬車來到城外,丁旭回頭問道:「大人,我們是直接去軍營還是先去府衙?」

葉歆不想加思索應道:「偷偷找間客棧住下。」

「客棧?」丁旭聽得有點摸不著頭腦,回頭一看,卻見葉歆一副認真的樣子,心想在旅途上去見當地官員也就罷了,如今到了該到的地方,就應該找黃延功或者天目知府辦正事,可葉歆卻要住客棧,還要偷偷摸摸地住,他越想越納悶。

葉歆知道他不懂,解釋道:「丁旭,為人方正是你的優點,但要在官場打滾就不能不有點圓滑,你哥哥就是最好的例子,多學學,以後有好處。」

丁旭笑道:「大人,我哥那套太難,一時半會兒學不會,還是您多指點吧!」

「你知道這黃延功對我們有多重要嗎?」葉歆笑咪咪地看著這個心腹,像是老師在考驗學生一樣。

丁旭略加思考後答道:「應該是他手中的五萬大軍重要,至於他本人──嗯,好像沒有多大的用處。」

葉歆點頭讚道:「說的不錯,不過只說對一半。」

丁旭一臉茫然地問道:「一半?難道他本人也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葉歆笑而不答,轉頭問道:「紫如,妳認為呢?」

紫如略加思索,微笑道:「他是領兵的,這五萬人一直是他指揮,也一定有不少心腹將領,要是不理會有大患。」

「紫如果然不同凡響,」葉歆撫掌大笑,高聲大讚,道:「黃延功當年在銀州征討馬賊頗有成效,想必在軍中的威望甚高,而且這批人也跟了他多年,親信一定遍植軍中,即使我去接手也未必能控制,我可不想看到麾下將領陽奉陰違。」

丁旭摸著頭嘻嘻笑道:「我竟然沒想到這一層,實在慚愧。」

「這個黃延功需要下重手,他這五萬人可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啊!斷不能大意。」葉歆臉色陰沉地看了紫如一眼,冰冷冷地道:「聽說此人好色如命,似乎也有霸佔妻女的事,這種人我最討厭,進了城之後只怕會有點麻煩。」

紫如見他的眼睛瞄向自己,知道葉歆所說的麻煩是自己的美貌,不由得臉一紅,嬌嗔似的瞟了葉歆一眼。

葉歆假裝視而不見,沉著臉又道:「不瞭解底細之前,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見他,所以先住進客棧,查探一下黃延功的底細。」

丁旭猶豫了一下,建言道:「大人,如果那黃延功真是好色如命,只怕我們不能這樣進城。紫如姑娘之貌傾國傾城,進了城絕對會引來注目,只怕會對我們暗中探查十分不利。」

「說的不錯,是該小心。」

紫如識趣地道:「我會用紗巾蒙面,不會有問題。」

葉歆盯著紫如看了一陣,臉上時喜時憂,紫如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思考片刻,忽然明白葉歆在想什麼,嫣然一笑,問道:「大人是不是想用美人計呀?」

葉歆尷尬地笑了笑,搖著頭道:「非也,我想先治一治他的寡人之疾,不然將來到處惹事生非,我可沒那麼多時間給他善後。」

紫如托著香腮細細想了一下,道:「其實美人計的確不錯,既然黃延功好色如命,只有攻其弱點才能使他歸從。」

葉歆嚇了一跳,連聲道:「不可,不可,萬一姑娘有個什麼閃失,我有何面目見姑娘。再說我一個鬚眉男子,不思進取,卻讓姑娘以身侍狼,惹葉歆是這種小人,早就無顏活在世上,姑娘不必再言。」

紫如聽了心中一陣溫暖,感其摯誠,心中越發想為葉歆做點事,因而含笑道:「紫如曾在青樓,誘惑男人的手段我也學過,只是一直不屑使用而己。而今想收黃延功宜用美人計,紫如願為大人效勞,萬死不辭。」

葉歆十分感動,卻依然搖頭拒絕道:「此事不必再提,我們還是先進城安頓下來再做打算。」

紫如微微一嘆,不再多言。


天目城得南北通道之利,南來北往的客商絡繹不絕,光是放置貨的空地就佔了小半個城,因而天目城雖然不太大,卻也繁華似錦。

城外卻更為熱鬧,由於城內的空地有限,所以在城外大路的左側建起了一個方形的大貨場,用木柵圍著三面,只留東面做為車馬行人的出口。中間是空地,堆放著各種貨物。

此時,許多商人正在貨場中交易,有的明碼標價,有的則是袖裏乾坤,捏手成價,還有爭吵似的相互喊價,熱鬧非凡。

而臨近貨場的大道之上,各種運貨的工具來往穿梭,亂哄哄一片,馬車、牛車、驢板車、獨輪車、騾車,甚至還有駱駝。背負著沉重貨物的苦力們赤著上身,緩慢地邁開沉重的步伐,一手扶著肩上的重貨,一手抹著臉上滾滾而下的汗珠。

濃烈的屎尿味,薰人的汗臭味,草地的沁香味,小販攤子傳來的食物香味,攪混在一起,聞了使人聞之氣悶。風一吹,氣味傳入了馬車中,紫如頓時皺起著眉頭,雙手掩住鼻口。

葉歆見她如此,伸手入懷摸了一陣,然後拿出一葉香草遞給紫如:「聞聞這個就沒事了。」

紫如拿到鼻前輕輕一嗅,頓覺神清氣爽,惡臭全消,笑逐顏開讚道:「這東西真好。」

葉歆笑道:「這叫怡心草,能使美人眉頭舒展,笑容滿面。」

紫如愣了一下,瞥著他滿臉笑意,頓時明白她在打趣自己,白了他一眼,然後笑著把玩怡心草。

走近貨場,可以見到貨場外圈臨近大道的地方是一遛的小攤子,小販們唱歌似的叫賣聲引得行人不時的駐足觀看。

「烤肉串,銀州的鮮香肉串,嘗一下滿口生香!」

「南邊的炸耳朵,不脆不要錢!」

「新孟的天香豆,不嘗您後悔!」

……種種叫賣聲把原就喧鬧的地方攪得更熱鬧。

葉歆撩開車簾的一角看了一眼,他原本對於這種商業活動沒有興趣,然而這種地方充斥著三教九流,也是瞭解黃延功的好地方,於是吩咐丁旭把馬車停在路旁的草地上。

慢慢地走出馬車,眼前的熱鬧和紛亂使他這個喜歡寧靜的人有些不慣,但他還是悠然地在貨場附近逛了起來。

走到一攤頗為偏僻的餛飩攤子前,此處離貨場和大道稍遠,較為寧靜。肉湯的鮮味夾雜蔥花的香氣鑽入了葉歆的鼻子裏,他轉頭望去,一個爐子,一張桌,兩條木凳,再加上一販,就組合成了一個餛飩攤子。

攤主是位三十幾歲的中年人,一身粗衣布褲,肩上搭著白色抹布,雙眼盯著麵皮,靈活的雙手正快速地包著餛飩,一捏一掐,一眨眼的工夫就已包了十幾個。

葉歆走到木桌旁坐了下來,喚道:「來碗餛飩!」

「好咧,您稍候。」攤主不經意地瞥了他一眼,笑著問道:「客店,看您這衣著不像是吃小攤的人。」

葉歆低頭看了一眼,笑道:「衣著不過擺設,這麼香的餛飩,要是為了這件衣服吃不上豈不是可惜,你要是嫌我這衣服不合適,我這就脫了。」說著還真把外面的錦袍脫了下來放在膝上,露出一件白色的紗襖,接著擼起袖子,笑著又問道:「這樣合適了吧?」

攤主本是無心說了一句,沒想到葉歆的回答如此有趣,引得他抬頭好奇地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來,道:「我幹了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您這種客人,剛才只不是胡亂一說罷了,您還當真了。」

葉歆敲了敲桌子笑著催促道:「快上餛飩吧!別辜負了我這身打扮。」

「來了,您嘗嘗。」攤主端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

葉歆低頭聞了聞,頓覺味口大開,指著餛飩笑道:「這東西可真香。」

攤主見沒有其他客人,抹了抹了桌子就坐了下來,笑道:「我看您是餓了,不過這湯是用新鮮牛骨熬的,鮮的很,沒有這湯,味就變了。」

葉歆嘗了一口就連聲讚好,邊吃邊問道:「這裏好熱鬧啊!天目城平日都這樣嗎?」

攤主見他吃得香,早已笑得合不攏嘴,見他問起天目城,指著大路上來來往往的貨車道:「這是南集,北城門外還有北集,這個城就靠這兩個集才這麼繁榮。有的時候還要熱鬧,特別是年關之前,有的趕著把貨賣了回家,有的想趁年關的旺季多賺一點,所以那個時候是真熱鬧,光是我這樣的小攤就上百個,還不算城裏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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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46:03 |只看該作者
「哦!」葉歆本是拉他聊天,見他如此愛說,反倒聊出了興緻,話鋒一轉,試探著問道:「這裏如此繁榮,不會有盜匪之類為惡嗎?我可聽說銀州馬賊猖狂。」

攤主笑道:「您是外鄉人所以不懂,有葫蘆口五萬大軍鎮著,誰敢在老虎頭上拔毛?而且咱們這位黃將軍可是打仗的能手,聽說兇悍的馬賊也經常敗在他的手中。」

葉歆見他自已切入正題十分高興,臉上卻假裝露出不信之色,搖頭擺手道:「不會吧?聽說這位黃將軍的名聲可不太好,我來之前曾有友人相告,說這位黃將軍好殺成性,好色如命,提起他都覺得有等斯文。」

攤主略感不悅,直言反駁道:「這話不對,黃將軍好殺不假,只是他好宰牲口,這鮮湯所用的就是黃將軍今晨宰的上特好牛。」

葉歆暗暗嘆息,黃延功的名聲雖然不好,但民望頗高,由此可見他在軍中的聲望更高,憑此一點就不能硬將其收入帳下,然而黃延功也不會輕易向自己低頭。

想著,他臉上現出淡淡愁色,剛要說話,攤主又笑著說道;「黃將軍好色倒是不假,十七房姬妾,還經常上窯子,男人嘛,沒什麼大不了,誰叫他是將軍。」

葉歆不禁莞爾,調侃道:「哪家的閨女要是讓他看上了豈不是倒霉?」

攤主愣了一下,雖然不想提及這方面的事,但不能不承認葉歆說的對,不自然地點了點頭道:「這話說的沒錯,那十七房姬妾中有七八房是搶來的,不過能做一品將軍的姬妾也不是什麼壞事。況且他養了那麼多,越挑眼越高,所以對普通人家沒有影響,不夠漂亮的送上門也不要。」

葉歆笑了笑,「呼嚕」幾下把餛飩湯喝個底朝天,然後站起來笑道:「這餛飩真好,有機會再來吃。」說罷放下一小錠碎銀,轉身向馬車走去。

丁旭見他含笑而歸,知道收穫不少,笑著問道:「大人,怎麼樣?」

「進城!」葉歆沒有回答,坐上馬車對紫如道:「紫如,進城後用面紗蒙臉。」

「紫如遵命!」

葉歆忽然古怪地笑了笑,道:「我要做場好戲給黃延功看,需要妳的配合,所以暫時不能讓妳登場,這幾天就煩勞妳留在客棧。」

紫如愕然看他幾眼,似懂非懂地點頭應道:「紫如明白。」

走入城中,大街是用青石板鋪建而成,由於車馬頻繁的走動而顯得坑坑窪窪,馬車走的十分顛簸。紫如被搖得前仰後合,頗受驚嚇,葉歆見她如此,善意地扶著她的腰。

紫如越來越發現這個男人很體貼,轉頭朝他微微一笑以示感激。

與城外的喧鬧相比,城內也不遑多讓,大大小小的商鋪吆喝著大聲叫賣,茶寮酒館是賓客滿坐,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在葉歆的吩咐下,丁旭包了一間小客棧。客棧雖然不大,只有一幢二層小樓,一個套房三個單間,然而三個人住也是足夠了。

安頓下來之後,葉歆把丁旭叫到面前拿了一張紙給他,鄭重地吩咐道:「這幾味藥務必抓全,這裏人流這麼多,藥鋪一定不少,沒有就多找幾間。最好每一間只抓一味藥,免得讓人學去了。」

丁旭看著手上的藥單,茫然問道:「您哪不舒服?」

葉歆神秘地笑道:「我沒病,只管去抓藥,抓來就知道了,快去吧!」

丁旭還是覺得莫名其妙,一邊走一邊看著藥單發愣。

葉歆笑道:「快去!別誤了大事。」

打發走丁旭後,葉歆換了一身粗布長衫,吩咐了紫如幾句,然後一個人提著個小包袱出去了。

站在問口的掌櫃兼夥計的趙東傑見了他立即點頭哈腰,欠身道:「您要出去呀?」

「嗯!」葉歆剛走出一步又轉回頭,朝著趙東傑拱了拱手,問道:「您知道黃延功黃將軍府在何處嗎?」

「原來您找黃將軍。」趙東傑瞇著小眼睛,豎起兩根指頭道:「黃將軍有兩個家,一是在葫蘆口的軍營,一是在城北,黃將軍兩邊走,現在他在哪兒我可不知道,不過城北的府中住著十七房姬妾,今天不在,明天一定在。」

葉歆開玩笑似的說道:「聽說黃將軍有十七房姬妾,沒想到都住在一起,不怕爭風吃醋嗎?要是我就不敢。」

趙東傑捧腹大笑,指著他道:「您可真逗,咱們黃將軍是什麼人,他可不管姬妾們的爭風吃醋,就算鬧得不可開交他也不在乎,反而十分高興。」

葉歆有些詫異,問道:「這是為何?」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姬妾們為了爭寵各自賣弄風騷,爭奇鬥艷,得益的自然是黃將軍。」

「哈哈!」葉歆大笑了幾聲,道:「這麼多姬妾,他能受得了嗎?」

趙東傑嘿嘿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沒這個福份。」忽然他指著街上道:「您看,那就是十七夫人香玉。」

葉歆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見街對面的雜貨鋪的櫃台前站著一名大約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婦,雲鬢玉釵,錦衣花裙。

再細看,香玉雖然俏麗,卻不是絕色,只是眉間有股動人的嫵媚,很吸引人。

趙東傑又解說道:「雖說是十七夫人是半拖半搶得來的,可現在也沒脾氣了,穿金戴銀,誰不願意?她又是新人,聽說頗得寵愛。」

葉歆見陪在香玉的身邊的不是丫鬟,而是一個青年男子,鼠頭鼠腦,模樣有些猥褻,小眼睛不時地來回轉動,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

然而葉歆卻對他十分感興趣,問道:「十七夫人與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親呢!黃將軍不生氣嗎?」

「他?」趙東傑隨意看了一眼就笑了:「他是十七夫人的哥哥,叫馮二,原是街上的混混,終日遊手好閒,見妹妹攀上高枝,他也得意了起來,現在在軍糧處任了一個小職,油水不少。不過這小子穿起龍袍也不像太子,骨子裏還是個小人。現在大概又是和妹妹出來買胭脂水粉。」

「軍糧處,嗯!」葉歆特意又打量了馮二幾眼,越看笑意越濃,第一個目標終於鎖定了,他轉頭問道:「馮二也住在黃府嗎?」

趙東傑指馮二不屑地道:「這小子也學著玩女人,在城西的馬口巷的宅子養了四名妓女。」

「一看他臉色就知道酒色過度。」葉歆揶揄了一句,接著拱手道:「我還有事,不打擾您了。」說罷離開客棧。

來到黃府門前,葉歆仰頭看了看已經斑駁陸離的高牆,微微一笑,自言自語地道:「黃延功,對不住了,你那五萬大軍太重要了,不治一治你,我如何能在銀州立足。」

就在這時,一頂大轎來到黃府大門口,葉歆閃入牆角隱蔽處觀望。

「落轎!」

隨著轎夫打開轎簾,一個滿臉嬉笑,虎頭虎腦的大漢摟著兩名濃妝艷抹的姬人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輕薄著懷中艷姬,親完了這個親那個,兩隻手還不停在兩姬的香臀上又捏又抓,弄得兩姬咯咯直笑。

葉歆見了也為之咋舌,沒想到這個黃延功在大街之上就敢如此放浪。冷眼看著黃延擁美進入了府第,他先是冷笑了一聲,隨後又展顏笑了起來,知道自己所想的沒錯,心中之計又多了一成的把握。

他笑道:「色字頭上一把刀,正好借這把刀讓你刀下稱臣。」

回客棧的路上,葉歆一邊慢慢踱步,一邊考慮計劃的步驟。路上行人往來川流不息,摩肩接踵,葉歆低著頭隨著人流一直往前,經過客棧也沒有察覺。

沉浸在思緒之中的他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他突然驚醒,抬頭欲看之時,卻感覺到自己被人夾著走,左右各有一人壓著兩肩,前後則是被貼緊,不留一絲空間。他詫異地抬頭看掃了一眼,發現夾著自己的是四個雄武有力的大漢,目露兇光。

四名大漢脅持著葉歆正慢慢地移出了大路。此情此景,葉歆卻沒有絲毫反抗,也許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他有些好奇,所以也沒有叫喊,煞是有趣的左顧右盼,想看看這四人到底想幹什麼。

就在此時,一隻手從右後方插入,繞到他的懷中想掏東西。

葉歆搖了搖頭,本以為這四個人要幹什麼大事,結果卻還是偷東西的老把戲,不禁有些失望,不想再與他們玩了,於是暗暗催動雪籐。

「哎喲──」

一聲慘叫驚動了整條街上的人,焦點剎那間就轉到葉歆身側的一個青年身上。而夾著葉歆的四名大漢也嚇了一跳,對視了一眼後,各自向外退了一步。

「不知死活!」葉歆暗暗罵了一句,轉身望著那名正抱著右手又哭又叫的青年,臉上又現出微笑。

「我的手……哎喲──」抱著右手的青年舉起右手嚎啕大哭了起來。

眾人這才看到他的手掌腫的像一隻熊掌,甚至分不清手指和手掌,就連皮膚也變成了紫紅色,看得他們又驚又怕,不知這人得了什麼怪病。

那四名大漢見青年受了重傷,一致認定是葉歆所為,又湧了上來指著葉歆呼吼道:「臭小子,一定是你幹的好事,我兄弟到底怎麼了?」

葉歆一臉茫然,直愣愣地看著四人,傻傻地問道:「我傷他?怎麼傷?他好像在我背後,對了,剛才你們四個夾著我,我連手都動不了,怎麼傷他。」

大漢蠻橫地吼道:「我說是你傷的就是你傷的。」

圍觀的人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紛紛出言指責,然而四名大漢惡言相向,嚇得沒人敢說話了。

「讓開!」

一個身著盔甲的軍士撥開人群走了進來,掃了四名大漢一眼,怒目指著四人斥道:「好啊!又是你們,上次的教訓太輕了,這次我可饒不了你們。」

四人一見到他就像是老鼠見到貓似的,嚇得一哆嗦,拖起仍在哭叫著的青年就跑。

軍士沒追趕,雙手叉腰,咧開大嘴哈哈笑道:「算你們跑得快!跑遲了我劈翻你們。」

葉歆好奇地掃了軍士一眼,軍士長得又高又壯,比剛才那四名大漢還要健實,一對牛眼像銅鈴一般大睜著,再加上腰間的虎頭刀,一看就覺得此人氣勢不凡。他細細地打量了幾遍,總覺得此人有點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名字。

旁邊認識軍士的一位老人豎起拇指誇道:「周爺,您可真威風!」

葉歆正苦苦思索著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這人,忽然聽到一個「周」字,頓腦海中頓時晃過一個名字──周大牛。

想起當年的同窗,他不由得愣住了,再次直盯盯打量軍士,終於斷定此人就是周大牛。

想起到才幾年光景便是桃花依舊,人事全非,若不是周大牛也是當年在學堂的好友,也未必能想出這個名字。看著周大牛一身戎裝,葉歆覺得再沒有別的衣服更適合周大牛。

周大牛見他盯著自己看,雖有些不舒服,但還是禮貌地問道:「你沒事吧?」

他鄉遇故交,葉歆別有一番感受,為了確定姓名,他還是禮貌地問道:「你是周大牛?曉日城來的?」

周大牛立時瞪大眼睛,詫異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曉日城來的?你是誰?」

葉歆的臉露出喜悅的笑容,拍了拍周大牛粗壯的手臂,笑問道:「還認識我嗎?」

周大牛皺著眉繞著他轉了一圈,然後歪著頭嘀咕道:「嗯!是很眼熟,哎呀,一時想不起來。」搔了半天腦袋還是沒搔出個答案,周大牛尷尬地笑了笑道:「快說吧!我很笨,你知道我是從曉日城來的,一定是家鄉人。」

葉歆打心眼裏笑了起來,壓低聲音道:「當年我帶你去看神藥拍賣會,還記得嗎?」

周大牛一聽就傻了眼,喘著粗氣,囁嚅道:「你……你是葉……」

「知道就好!」葉歆搶斷他的話語,問道:「有空嗎?我們去茶寮談。」

周大牛咧開大嘴直笑,親密地拍了拍葉歆的肩膀道:「真是你,沒想到……」突然他想葉歆是大官,連忙把手縮了回來,憨笑道:「我是不是該叫你大人?」

「叫葉兄弟吧!」周大牛的直爽與憨厚令葉歆很舒服,而同鄉加上同窗又增添了親切感,葉歆想都沒想就以兄弟稱呼。

「呵呵,我就不客氣了,葉兄弟,咱們上茶寮去,這裏太擠。」

周大牛熱情拉著葉歆來到一間街邊的小茶寮,攤主一見到他就熱絡地招呼:「周爺,您來啦,快請坐。」

葉歆撩起衣袍坐在長椅上笑道:「你的聲望不錯嘛!人人見了你都叫聲爺。」

「那是大家誇獎了,我只有一身牛勁,沒什麼本事。」說著周大牛拿起一個碗用袖子抹了抹遞給了葉歆,又道:「比兄弟你可差遠了,早就聽說你升了大官,叫什麼來著……反正是大官。」

葉歆隨手倒了一碗茶,沾了沾唇又放下了來,問道:「不是什麼大官,兄弟,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沒什麼,當年考了個武秀才,索性當了兵,去年被調到天目城,雖然只是九品的小軍官,但大小也是個官,我老娘高興死了,盡誇我有出息。」

看著周大牛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葉歆覺得很舒服,也很羨慕,想起自己臉上的笑容十個有八個是假的,心裏就十分的不安。

「兄弟,你怎麼到這來了?有事嗎?」

葉歆回過神來,笑道:「有點公務要辦。」

周大牛拍著胸脯道:「要辦忙只管說,這裏我人面廣,叫一聲就有人出來。」

葉歆隨意問道:「軍營的生活還好嗎?」

「好,這裏沒什麼不好,訓練雖苦,但吃住都好,比起我當年第一次當兵住的地方好上百倍,除了好色,黃將軍什麼都好。」

聽到周大牛也讚黃延功,葉歆又問道:「黃將軍真有這麼好?」

「其他方面我不太清楚,但他的確是個好將軍,士兵們對黃將軍都心服口服,威望很高,雖然好色,但在軍中都是男人,所以只有羨慕,沒有鄙視。」

自從聽到朱雀上師說起黃延功好色如命,葉歆對他的印象就很不好,後來又聽說他娶了十七房姬妾,壞印象就進一步加深,此時聽到周大牛的話才認真地琢磨起這個人,似乎除了好色之還真挑不出什麼錯處,又記起趙東傑說的話,突然想見一見這位好色將軍。

周大牛問道:「兄弟,你住哪兒?晚上我請你喝兩杯。」

葉歆略加思考,點頭道:「我住在趙家客棧。」

周大牛笑道:「趙家客棧?那可是個小客棧,你是大官,怎麼不住驛站呢!」

葉歆低聲道:「我有事要辦,暫時不能以官員的身份露面,大牛,你也不要告訴別人。」

周大牛拍著胸口承諾道:「放心吧!我周大牛從不多嘴。」

葉歆笑了笑,正想說話,然而他隨意一瞥,忽然發現馮二和香玉一起進了斜對門的一間酒館,心中暗喜,抬頭朝酒館的匾看了一眼,默念著「宜香園」,接著掏出一錠碎銀子放在桌上拱手道:「我有事先走了,晚上再見。」

「這茶錢該算我的。」周大牛一把抓起銀子塞回葉歆的手中:「兄弟,你先去辦事,晚上我再來找你。」

葉歆笑了笑,回頭辨認了一下方向,然後急步往客棧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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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46:22 |只看該作者
客棧中,紫如正在房中撫琴,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連忙站起來相迎。

葉歆笑著步入房中,問道:「紫如,丁旭回來了嗎?」

「沒有!」

紫如斟了一杯茶遞到葉歆的手中,問道:「大人滿臉笑意,想必是找到對付黃延功的方法了吧?」

葉歆呷了一口清茶,含笑而答:「我先賣個關子,三日後便知。」

紫如知道葉歆有意故弄玄虛,因而沒有再問,笑著道:「如要紫如幫助,大人只管吩咐。」

「現在就請妳幫忙。」葉歆笑著指著髮鬢道:「幫我每邊剪下一縷頭髮,要半黑半白。」

「大人!」紫如愣了一下,見葉歆一副認真的模樣,只好轉身去取剪子。

葉歆笑道:「放心剪吧!我有大用。」

紫如點了點頭,右手拿著剪刀,左手撥弄著葉歆的兩鬢,雪白的兩鬢看得她備覺傷感,幽幽嘆道:「大人年少白頭,實在可嘆啊!」

葉歆不以為意,接過剪下的白髮,笑道:「這樣不是挺好看嗎?再剪一點黑的,快。」

「是!」紫如立即剪了一撮黑髮遞給他。

葉歆把黑髮和白髮理順,除去不合用的,然後將兩種頭髮混雜在一起。

此時丁旭推門而入,手裏捧著幾包藥,道:「大人,都買齊了。」

「辦的好。」葉歆大喜,又吩咐道:「你現在拿著我的名帖到府衙去,通知他們我明日到城,請知府安排一切事宜,其他的一概都不許多說。」

「是!」丁旭放下藥就出去了。

葉歆則拿著頭髮做了一個假鬍子,貼在下巴,黑白相間的短鬚,再加上削瘦的臉頰,看上像是中年男子,扮好裝後,他笑著抬頭問紫如道:「能看出是我嗎?」

紫如只看了一眼就「噗嗤」笑了起來,嫣然問道:「大人這是要扮什麼呀?」

葉歆笑道:「看不出就好,其實就算看出也沒什麼大不了,只不過那樣就無趣了,還是這樣好。妳休息吧!我出去了。」說著提起藥包就出去了。


宜香園

古樸的酒幌加上清雅的蘭花,展示著這間酒樓的氣質,進進出出的客人不少,許多都是衣著光鮮的富家子弟。

就在這高雅的酒樓門口,一個背著藥箱的遊方郎中抬頭看了看酒樓的外觀,然後踏入門檻。他頭戴斗笠,身著青色長衫,手上持著一個招幌,上面寫著「一代名醫,專治奇症」,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葉歆。

他不叫不喚,慢慢地向店中走去,一個店夥計擋住了他,眼睛上下瞟了他幾下,不客氣地道:「我說這位爺,這裏可不是為你開的,不吃飯請另找地方,別妨礙了其他客人。」

葉歆笑了笑,隨手扔了一錠碎銀子給他,欠身道:「這個算酒錢,我不叫也不喊,若有人自動找上我,這可不關我的事。」

店夥計見他給了錢,這才勉為其難地放開了他。

葉歆抬頭掃視著在座的食客,客人們三三兩兩地坐著,品酒茗茶,談風弄月。沒有找到想見的身影後,葉歆又把眼光聚到了二樓。拉低了斗笠,他撩袍走上了二樓。

二樓都是雅間,東西南北各有一間。門都關著,裏面不時地傳出談笑聲。葉歆張望了四週一眼,見四下無人,趴在門縫上偷看,結果在西面的雅間找到了香玉和馮二,裏面只有他們兩人,正翻弄者剛買的金銀首飾。確定了目標後,他敲了敲門。

篤篤篤!

門裏傳出了不悅之聲,喝問道:「誰啊?」

葉歆對著門縫對屋內說道:「請開一開門。」

屋內遲疑了一陣,還是應道:「進來吧!」

葉歆輕輕地推門而入,含笑道:「在下有禮了。」

馮二瞥著眼睛瞪了他一下,見他這身打扮,立時發了脾氣,指他的鼻子斥道:「滾,到別處要飯去。」

葉歆依然保持著笑容,婉言道:「馮大人且慢動怒,在下此來實為大人的生死而來。」

馮二勃然大怒,衝上去揪住葉歆的衣襟吼道:「再不滾老子教訓你。」

葉歆毫不在意,輕輕地撥開了馮二的手,緊盯著他問道:「大人是不是夜不能寐,常冒虛汗,腳步浮軟?」

馮二愣了一下,斜眼撇著他輕佻地道:「嘿,你小子的眼光不錯啊!」

葉歆正色道:「馮大人酒色過度,病已入腑,若不早治只怕為時晚矣。」掃了在座香玉一眼,忽然壓低了聲音問道:「想必大人現在連行房都索然無味了吧?」

「就是這個,媽的,真煩死我了。」馮二「啪」地拍了一下大腿,不顧何時何地,抓著葉歆的膀子就大聲問道:「你來找我不就是想賺點銀子,治好了老子的病,多少錢都給你。」

葉歆假裝遲疑了一下,然後豎起兩根指頭道:「我有快慢兩種方法可治。」

馮二迫不及待地就叫道:「要快的!」

葉歆笑了笑,壓低聲量問道:「快的可以斷根,只是從此大人就不能再近女色了。」

馮二嚇了一跳,眉頭一挑,咒罵道:「這不是要了老子的命嗎?沒了女人,做人還有甚麼趣味啊?這個不好,說慢的。」

葉歆從懷中掏出方才叫丁旭抓來的藥,含笑道:「這是我親手調配的龍興湯,每日一副,可壯陽固精,補賢利虛。」

馮二一把搶過藥聞了聞,覺得藥香濃郁,聞了十分舒服,又相信了幾分,眼睛一轉,貪婪地道:「這東西好,我要了,再給我配幾十副備用。」

為了表現自己前來的目的只在於金錢,葉歆的眼色閃動起貪婪的光芒,伸出手微笑道:「大人,這藥錢……」

馮二斜眼挑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先試一副,效果好再給錢。」

葉歆輕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臉上時陰時晴,傲然道:「大人,我這藥連皇親國戚都試過,不但能治病,還能助閨房之樂,奇妙無比呀!」

馮二擺弄著手中的藥包,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陰笑道:「真是這麼有效?」

葉歆揚了揚眉毛,吹噓地道:「不信可以到京城打聽,奇醫之名人人皆知,尤其是那些官員,求著要我給藥,男男女女,多不勝數。」

香玉因為兩人談的都是男人的事一直沒有說話,此時聽說女人也買這種藥,不禁好奇地問道:「女的也要這東西?」

葉歆輕笑道:「這位夫人,也許您不信,要說買藥的人,那些官太太買的最多。」

馮二愕然指著手中的藥包問道:「那是為什麼?難道這藥女人也能用?不會吧!」

「當然不是,這藥只是男人用的。」

「那些女人買回去幹麼?」

葉歆曖味地笑了笑小聲道:「你們想想,京華春夢,美女如雲,煙花之地更是比比皆是。而京中大小官員何止千人,哪個官員不納妾?少則一二,多則可達十幾人。那些姬妾們為了爭寵是苦費心思,想盡一切辦法,打扮的花枝招展已是必不可少,可美人太多,就算你花費心思去扮,也難免有不中眼的地方。年紀漸老的更是心急如焚,到處尋找奇招……」說到這裏,葉歆忽然止住話不往下說。

馮二和香玉聽得正入神,尤其是香玉,葉歆所說的何嘗不是她現在所想,更是焦急地想知道下面的事,當下不顧什麼羞恥,一把抓住葉歆的袖子,搖著他的手急聲追問道:「那些姬妾想到什麼好招?快說呀!」

葉歆這才笑著緩緩道出:「她們是想盡了辦法,甚至求神問卜,全都試過了,可喜新厭舊是常理,年輕美貌的女子總是不斷湧現,大人們也會再找更年輕漂亮的。那些姬妾們真是苦啊!人也老了,地位也沒了,有兒女的還好一點,沒兒女的甚至被賣回青樓接客,如此種種,實在可嘆!」說到此處,葉歆一臉悵然,不斷地搖頭嘆息。

香玉嚇得臉色煞白,紅唇微顫,冷汗沿著鬢角一滴滴往下滾,雙手揪著手巾不斷地擰著,想著,眼中又似是看到自己的將來,驚得回頭緊盯著哥哥。

「哥……我怎麼辦?」

馮二也被葉歆說得愣住了,他本來以為大官的姬妾威風八面,如今才知道風光之後還有更多慘事,而葉歆說的合情合理,不由的他不信。他的臉色越來越沉,想到妹妹過兩年青春不復之時,自己現有的地位和財富也可能化為烏有,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葉歆冷眼旁觀,自己這一席話所發揮的作用似乎比預期還要好,心中不禁偷笑了起來。

馮二抬頭看著葉歆,見他臉帶微笑,似是胸口成竹,立時苦求道:「先生見多識廣,請指條明路。」

葉歆捻著下巴的假鬚含笑道:「兩位莫慌,我本是去銀州遊玩,路過此地稍做停留,剛才在樓下看到兩位,也算是有緣,所以就上來贈言。」

馮二急聲道:「我馮二一定厚報,請先生快說。」

「好,好,聽我慢慢往下說。」葉歆指著藥包含笑道:「三年前,天龍朝四大世家之一的白家,白家老二白寧僖有七房姬妾,其中有個老五長得不錯,可就是得不到白寧僖的歡心,眼看其他姬妾都得到了好處,她心裏急呀!所以到處找辦法。也是有緣,當時她找到了我,我這龍興散也剛剛製成,她把藥拿回去一試,從此獨寵專房。後來其他府的姬妾們知道了,都來找藥,此藥的聲名大振。不過畢竟是閨房藥品,所以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馮二比妹妹還急,又見妹妹心動的模樣,也明白了她的心思,笑道:「妹妹,他是醫師,這種事沒什麼好害羞的,妳也該弄點回去,要是把黃大人拴在妳的閨房之中,咱們的日子可就越來越好了。」

香玉早就心動了,琢磨著自己現在年輕,又剛進門,趁著這個熱頭把黃延功拴在自己的房中,以後就不用愁了,聽到馮二的話後點了點頭,催問道:「還有藥嗎?」

葉歆假裝為難地道:「這藥不好配呀,馮大人剛才還好像不相信,不如等馮大人試了再說吧!」

馮二豆眼一轉,陰笑道:「妹妹,哥哥我今晚就回去試試,要是真好就請這位先生為妳我多配幾副。」

葉歆見第一步已經成功,心中十分高興,又開始琢磨著下一步。

晚間,周大牛來到客棧,趙東傑自然認識他,笑著迎上去問道:「周爺,您找誰?這裏就三個客人,還都是一起的。」

周大牛笑道:「我就是找他們。」

趙東傑抬頭高聲喚道:「葉爺,有人找。」

葉歆聽到叫聲,知道必是周大牛,笑著迎了出來。

「大牛,上來吧!」

周大牛咧著嘴就叫道:「兄弟,樓下涼快,又沒人,咱們在下面說話。」

葉歆瞥了一眼趙東傑,含笑道:「上樓吧!」

蹬蹬上了二樓,葉歆沒有避諱,直接把他帶到了房中,紫如早就捧茶相候,見周大牛進來立即端了一杯茶給他。

周大牛一見紫如就傻了眼,定定地看了幾下,忽然轉頭朝著葉歆笑道:「兄弟,你這媳婦長的太美了,不愧是做大官的。」

葉歆淡淡一笑,指著紫如介紹道:「她不是我媳婦,是……」葉歆忽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用詞去形容紫如的身份,說是侍女似乎低了點,說是侍姬自己又不願,因而為難地看她一眼。

紫如冰雪聰明,自然知道其中奧妙,微笑道:「我是大人的琴友。」

「琴友」兩字既雅又親,葉歆聽了連連點頭,這個定位對他來說是最好的。

周大牛憨笑道:「兄弟,沒想到你找了這麼漂亮的琴友,還是你厲害,不過千萬別讓黃將軍看到,免得他又想搶。」說著「啪」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憨笑道:「你看我,盡說胡話,你是大官,黃將軍應該不敢搶。」

紫如見他如此憨厚,不禁莞爾,輕笑道:「我是皇上賜給大人的,沒人敢搶。」

「噢,這樣就好,免得黃將軍和大人鬧起來。」

葉歆哈哈一笑,抬頭對紫如道:「妳也坐下吧!都是自己人,一起聊聊。」

「是!」紫如盈盈一福,然後坐在了葉歆的身側。

周大牛問道:「兄弟,你到底是個什麼官?」

思索了一陣,葉歆坦然道:「我是你們黃將軍的上司。」

「哇──」周大牛張大了嘴巴傻傻地看著葉歆:「那你不就是我的上司了?」

葉歆含笑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周大牛喜逐顏開,慶幸著道:「太好了,給自己兄弟辦事,心裏更爽。」

如此耿直之人,葉歆不禁大起愛才之念,暗暗嘀咕,自己心腹之中像周大牛這類憨厚之人不多,唯有龍天行直爽忠厚,但他心中自有想法,不能強改,其餘諸人都各有私念,雖用且防,丁旭和丁才雖然忠心,但不識武藝。

紫如雖不知道葉歆的種種思考,但見他凝視周大牛,也暗暗揣度葉歆之意,眸子旋到周大牛的腰刀上,若有所悟,含笑道:「周大人說的是,給自己人辦事的確舒服,日後大人有您在身邊也算多了個自己人可用。」

「有理!」葉歆的眼神露出微笑似的目光在紫如的俏臉上晃了下,隨後又飄到周大牛的身上,熱情地道:「大牛,願不願意做了親兵隊隊長?」

周大牛咧著大嘴笑道:「兄弟,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我沒意見,只要開心就好。」

「這事先別對人說,等我見了黃將軍再說。」想起周大牛孝順,葉歆問道:「你娘還在曉日城嗎?」

一提起母親,周大牛就有點犯愁,嘟囔著道:「我原想把老娘接來住,可我那幾個哥哥不讓,說路太遠,我一想也是,只是心裏惦記著,總怕老娘出半丁點兒的差錯。」

葉歆見他愁色滿面,也是十分感動,勸慰了幾句。三人又聊了一陣,周大牛告辭離去。

送回周大牛後,葉歆微笑著問紫如:「妳覺得他怎麼樣?」

紫如嫣然笑道:「大人不是早有定計了嗎?何必問我。」

葉歆點了點頭,含笑道:「明日還有要事,勞煩姑娘彈一曲。」話音未落,紫如已端坐琴後,手指也按上了琴弦,葉歆暗暗讚了一聲「好機靈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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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48:32 |只看該作者
翌日午時,葉歆又易容來到了酒樓,馮二早已門口等了他半個時辰,一見他來就笑了,迫不及待地把他拉上了二樓雅間。

葉歆還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緩緩地坐了下來,捻髯問道:「不知藥效如何?」

馮二立即豎起大拇指,大聲讚道:「好,真是好藥,昨夜連戰一夜,現在居然沒有一點倦意,真是神藥。」

「在下所言不虛吧?」葉歆含笑緩緩點頭。

馮二把他當成了活神仙,恭敬地為他倒了杯茶端上來,嬉笑著道:「是我馮二不知好歹,敬茶謝罪了。」

「知道就好!」葉歆接過茶碗沾了沾唇又放下來,心裏卻暗笑著馮二自尋死路怨不得人。

坐在一旁的香玉也等得著急了,走到葉歆面前盈盈一福,急聲問道:「先生還有沒有藥了?」

葉歆拍了拍身邊的包袱笑道:「當然有,昨夜我連製了二十副,你們一人十副。」說罷從裏頭拿出二十包藥。

香玉和馮二連忙接過藥,捧著藥包就像捧神仙似的,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兩人對視了一眼,馮二奸笑道:「妹妹,這下好了,妳把黃大人緊緊抓住,天目城就是我們的天下了。」

香玉用手巾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得意地道:「等我把那十六個狐狸精治了,黃府內我說的算,到時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就算去搬金庫不也是我說的算嗎?」

馮二幻想著日後的風光,忍不住哈哈大笑。

葉歆沒有插嘴,冷冷地看著兩人得意忘形的模樣,心中冷笑連連,忖道:「黃延功娶了這麼一個女人,真該他倒霉,想不到我這一計竟然幫了他大忙。」又想到今夜黃延功吃藥後的情景,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馮二從桌上拿起一包銀子恭敬地遞到葉歆面前,道:「我們兄妹是遇上貴人了,這些銀子您先收著。」

葉歆假裝用貪婪的眼光掃了掃包袱,一邊快速地把包袱拿在手裏,一邊笑道:「你們太客氣了,我受之有愧呀!」

馮二本就是街上的小混混,見了反而覺得親切,拉著葉歆又聊了一陣才肯放他走。


滿心歡喜的葉歆回到客棧後找到紫如,紫如正慵懶地半依在枕上看書,見葉歆推門而入,放下書站起來相迎。

葉歆含笑道:「紫如,明日我去見知府,妳務必打扮的漂亮一些。」

紫如抿嘴一笑,調皮地問道:「我現在不美嗎?」

葉歆被她將這一軍頓時傻了眼,看著紫如調笑似的嬌態,半晌才反應過來,輕笑道:「好呀!拿我打趣。」

紫如嬉笑著悄聲道:「紫如不敢,只是見大人如此高興,所以就開了個玩笑,您不會在意吧?」

葉歆拿她沒辦法,笑了笑道:「我說的是正事,明日我需要最美的紫如,我帶妳去府衙。」

「這麼隆重的場合!」紫如眉尖微蹙,搖頭道:「衣裙雖有,只是沒有首飾,以前的都扔在京城了。」

「為……」葉歆剛想問為什麼,立時明白了,紫如是要完全擺脫以前的影子,重新開始生活:「這個好辦,我們現在就去買,只要合適,花多少錢都值。」

紫如輕輕笑道:「大人用錢豪爽,紫如早就領教了,不然也不會用五十萬買下紫如送人。」

葉歆尷尬地道:「慚愧,用錢來衡量姑娘,實在是褻瀆了姑娘,請勿見怪。」

「沒什麼,紫如不值那個價,只是便宜了老鴇。」

葉歆笑道:「不說這個了,姑娘還是快跟我去添置首飾吧!」

「我要戴面紗嗎?」

葉歆略略思考了一陣,點頭道:「也罷,就再委屈姑娘一天。」


翌日午時,葉歆換好了官服走下了樓,今日他特意換了上三品朝服。

「您這是……」趙東傑見了大吃一驚,雖然葉歆一出手就包下了客棧,但他還是一直沒把葉歆當成大人物看待,此時見他一身官服,不由他不驚。

葉歆淡淡一笑,道:「本官今天去見黃將軍和知府,這客棧你小心看著,不許閒雜人等進入。」

趙東傑笑得兩眼瞇成一線,欠身應道:「大人請放心,小的一定照辦。」

丁旭也換好衣服走了下來,問道:「大人,是坐車還是坐轎?」

「坐轎,你去喚兩頂轎子,我和紫如每人一頂,你就辛苦些,陪著轎子走。」葉歆抬頭喚道:「紫如,時辰到了。」

不多時,打扮好的紫如裊裊婷婷地走了下來,趙東傑看了一眼就傻了,雖然對紫如的模樣早有猜測,但此刻見到真面目還是大吃了一驚。

今日紫如穿著絳紫色雲羅銀絲襖,外罩白狐毛織成的披肩,下身穿著一條青綢銀絹滾邊繡花裙,左腕戴著一對銀絲捲珠鐲,右腕則是一對上等的翡翠雕鳳鐲。

光滑玉潤的鵝蛋臉上刀削鬢角,一對會笑的妙目秋波回轉,顧盼之間明艷照人。

濃密的秀髮像是黑雲一樣,襯著金石珠玉等各色釵環髮飾,憑添上了一分貴氣。

玲瓏的纖腰彷彿天然雕琢,若風擺細柳,婀娜多姿;可愛的紅唇不開而笑,似春風拂面一般。

隨著她走過,空中更留下了一絲似麝如蘭的迷人香氣,沁人心肺。

葉歆表現的很平靜,不波的眼光輕輕地掃動著,就像在觀賞著一件絕妙的藝術品,不時的點頭讚嘆。

紫如走到葉歆面前盈盈一福,紅唇微張,輕吐著絲絲鈴音:「大人,紫如這身打扮如何?」

「絕妙!」葉歆撫掌笑道:「嫵媚溫嫻,清雅脫俗,幽香似麝,妙音如鈴,兼數美於一身,縱使傾倒這天目城也絕非不能。」

紫如嫣然笑道:「大人這是拿我打趣,紫如蒲柳之姿怎能入大人之眼,只看大人的眼睛清如明月就知道了。」

葉歆呵呵笑道:「要是我一臉色相豈不是褻瀆了妳。」

「大人,轎子到了。」丁旭突見紫如也是一呆,連忙低下頭不敢正視。

「上轎!」

直到他們出了門,趙東傑依然傻傻地站著,臉上儘是驚艷之色。


紫如剛露面就引來了一陣轟動,京華名妓的風韻在這北地上並不常見,她的一顰一笑都牽動人心。而葉歆的官服則令那些想親近的人望而卻步,只能癡迷地遠望。

「噫──這不是京城第一名妓紫如姑娘嗎?」

紫如剛想入轎,卻被這突然而來的叫聲驚得身子僵住了,隨後緩緩地直起了腰,雖然她表現的很鎮定,但從她有點蒼白的臉色以及微微顫動的嬌軀,可以看出她內心的波動。其實她早就預料會有這種情況出現,畢竟自己出身娼門,就算贖身從良,也難逃這種尷尬的局面。

葉歆聞言勃然大怒,猛的抬頭望去。說話的是個頗為儒雅的中年商人,他長著一張長臉像是不會笑一般,讓人覺得他總是板起臉,眼睛直盯盯地掃視著紫如的側臉。

葉歆又轉頭看了紫如一眼,見她如此神情,更是惱怒,瘦削的臉上染上了一層厚厚的寒霜,指著那中年商人冷冰冰地斥道:「閉嘴,你是什麼人,竟敢口出穢言,污辱本官的人,不想活啦?」

中年商人似乎有點背景,對於葉歆的指責絲毫不放在眼中,看了看葉歆的官服,居然還挑釁似的譏諷道:「不就是個小小的三品官,有什麼了不起,帶著妓女出遊,只要找人參你一本,包管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是嗎?」葉歆的臉色越來越冷,尤其是當中年商人說到「妓女」兩個字,更是怒不可抑,雖然他對紫如無意,但他與紫如之間的友情卻在日益增加,紫如的善解人意令他的旅程分外暢心,見她受辱怎麼按捺得住。

他冷冷地斥道:「無恥小人,就憑這句話我也能讓你當場斷命。」

「兄……大人,出了什麼事?」周大牛知道葉歆要去見府衙,正趕來帶路,沒想到正巧遇上這事,他撥開人群吼了出來。

葉歆指著中年商人,森然命令道:「把他給我捆了!」

中年商人聽了勃然大怒,扯著嗓子吼道:「我是皇商,我叔父是大學士李平波,誰敢動我?」

周大牛心直,又認定了葉歆是自己的上司,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揪住了中年商人的脖子,像拿小雞似的把他提離地面,吼道:「既然大人命令我捆你,那就是對的,我不管你什麼皇商。」

「混蛋,放開我!」中年商人不停地蹬著雙腿試圖擺脫周大牛卻徒勞無功,周大牛的手就像鉗子一樣把他死死地鉗在半空。

他喊道:「你們走著瞧,我會把你們碎屍萬段。」

「你叔父是李平波!」葉歆冷笑了一聲,喝問道:「你叫李文清?」

李文清傲然吼道:「知道還不放我。」

葉歆笑了,面色一端,赫然吩咐道:「本官是欽命欽差,代天巡狩,你辱罵本官就是辱罵皇上,大逆不道,論罪當誅,周大牛,將他就地正法。」

圍觀的人一片嘩然,誰也沒想到這位青年官員竟然這麼大膽,當街就要斬殺皇商。

周大牛愣了一下,回頭問道:「真的要殺?」

葉歆淡淡地道:「我說過的話不會重複。」說罷一手扶著紫如,一手撩起轎簾送她入內。

紫如為葉歆激烈的反應感到十分詫異,也十分感激,幽幽地道:「大人,何必為紫如大動肝火?他說的沒錯,紫如出身微賤,這是紫如命苦。」

「我們是琴友!」

看著眼中漸漸泛出淚光的紫如,葉歆微微一笑,說了一句:「別弄壞了妝!」然後放下轎簾。

他沒有理會旁人怪異的眼光,也沒有理會大吼大叫的李文清,逕自鑽入了轎子,吩咐道:「起轎!」

「起轎!」

轎夫顫著聲音嚷了一嗓子,轎子緩緩而起,往府衙去了。後面傳來了李文清哆哆嗦嗦的叫聲:「欽……欽差大人饒命啊!」

「大人息怒,小人失言了,小人該死,別殺我。」

「啊──」

聽到李文清被正法的聲音,葉歆無動於衷似的端坐在轎中,思考著見到黃延功該用的言詞。

紫如撩開轎簾回頭看了一眼,那血流滿地身首異處的場面,嚇得她臉色有點白,立即轉回頭,捂著胸口直喘氣,心想雖然李文清辱罵了自己,但這也罪不至死,大人為什麼還要當場殺他呢?難道其中還有深意不成?無論如何,大人對自己確實不薄。

想起葉歆那欣賞似的清澈眼神,紫如喃喃地自言自語起來:「琴友……」


知府衙門在城東,兩頂絨布小轎抬著葉歆和紫如很快就來到了,丁旭搶著轎前叫道:「落轎!」

葉歆緩緩地從從轎中走出來,抬頭看了一眼,知府李為率領著大小官員跪在府門前的青石地上,

「卑職天目府知府李為,率天目府大小官員參見欽差葉大人。」

「免了!」葉歆掃視著在場的官員,問道:「靖逆將軍黃大人到了嗎?」

李為正爬起來,聽到葉歆的問題驚得一哆嗦,想起昨日黃延功那種傲慢的態度,心裏一陣嘀咕,知道他今天必然不會前來,猶豫了一陣,小聲道:「大人,黃大人他……他尚在途中,待下官去請他。」

「如果黃大人不方便,我可以去他府上見他。」葉歆揚了揚右手托著的聖旨,微微一笑,道:「這是聖旨,也許可以煩勞你代為傳送。」

李為嚇了一跳,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行此大逆之舉,身子一蝦,恭敬地道:「下官不敢,葉大人請先到廳中稍歇,下官立即派人去請黃大人前來接旨。」

葉歆溫言道:「好吧!有勞李大人了。」

「下官應該的!」李為轉身吩咐下屬官員道:「你們陪欽差大人,不得怠慢。」

葉歆轉身給了丁旭一個眼色,丁旭心領神會,立時為紫如撩起轎簾。

紫如低著頭走了出來,直到走到葉歆的身側才緩緩抬起頭,嫣然道:「大人!」

葉歆道:「紫如,還不見過諸位大人!」

紫如朝著眾官員盈盈一福,嫣然道:「參見諸位大人!」

官員們像是被勾了魂似的呆站在那裏,直到葉歆輕輕咳了一聲,才回過神來,一一還禮。

葉歆暗暗偷笑,心道:「紫如真是魅力無窮。」他朝著仍有些發呆的李為道:「李大人,帶路吧!」

李為這才回過神來,微笑著在前面帶路,心裏卻在為紫如的美色而驚訝。此地較北,他雖然聽說過葉歆的一些故事,但對詳情並不是太清楚,只知葉歆原任少詹事,直到方才看到葉歆的官服才知道他升了三品。

見葉歆一臉傲氣,李為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這位欽差有什麼權威,居然不把官居一品的將軍放在眼中。看著紫如,他的心裏似乎明白了一些,心裏嘀咕道:「聽說葉歆聖眷極隆,看他這氣勢,不像是三品官,又有這種絕色美人相伴,倒真像手握大權的重臣。」

紫如貼著葉歆身側走,小聲問道:「剛才為什麼要殺人?值得嗎?」

葉歆伏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紫如臉色微變,肅然起敬地看著葉歆,心中些許不安立時蕩然無存。

葉歆伏在她耳側小聲又道:「記住早上的吩咐,別忘了。」

紫如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

看著紫如緊貼在葉歆的身側,邊走還不時地與葉歆交頭接耳,眾官員都羨慕不已,卻知道名花有主,心念打消後,神情也輕鬆了起來,開始談笑風生。

李為好奇地問道:「大人,這位是尊夫人吧?」

葉歆輕笑道:「她是我的琴友!」

「琴友?」李為驚訝地看了紫如一眼,嘴裏嘟囔著道:「這種絕代佳人只是個琴友,姬妾豈不成天仙了,這也太邪了吧?」

來到廳中,擺著十桌上等的酒席,水陸果珍,雞鴨魚肉一應俱全,葉歆不客氣地坐了主位,紫如自己挨著他坐,其他大小官員依著品級大小分別落坐,只留葉歆右下手的一張空椅給黃延功。

葉歆看著李為,隨意的說了一句:「我剛才在城中把皇商李文清就地正法了。」

第一句就把眾人嚇著了,欽差大人剛到就殺人,一點面子也沒給地方上的官員留下,這使在座的人都敢怒不敢言,尤其是李為,雖然有些不悅,卻不敢發作。

他乾笑了一聲,調侃道:「大人真是雷厲風行呀!不過他是皇商,又是大學士李平波的姪子,只怕回去不好交待。」

葉歆冷笑道:「李文清污罵本欽差已是大罪,而且皇商的資格早就被剝奪,他的罪行早已在刑部立案,此人販賣人口、盜賣賑糧,實是無恥小人。本官身為副都御史,自當不能坐視不管。」說著臉色一沉,質問道:「李大人,這種人居然在你的轄地,還敢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你似乎有瀆職之嫌。」

李為嚇得撲通一下跪倒在葉歆面前,辯解道:「下官真的不知道,請上差體諒。」

「李大人請起!」葉歆溫言道:「這事本官辦了,你只需發文告知刑部便可,不必擔心。」

李為被葉歆的雷霆手段嚇著了,原來的氣勢全消,態度顯得越發的恭敬,陪笑了一聲又坐回原位,問道:「不知葉大人意欲何往?」

葉歆隨口應道:「銀州!」

「哦!」李為陪笑道:「大人路途遙遠,大人辛苦了。」

葉歆淡淡地道:「為國效力,何言辛苦。噫,黃大人似乎還沒到,李大人,勞煩你親自去請黃大人吧!」

「下官這就去請黃大人!」李為不敢推脫,連忙起身往黃府趕去。

李為一走,葉歆不再多說,只與身邊的紫如談笑,把一群官員都撂下了,弄得眾人十分尷尬,只盼著黃延功早點來壓一壓這位傲氣十足的欽差大人。

紫如小聲問道:「黃延功會來嗎?」

葉歆笑道:「有聖旨在,他不敢不來,記住了,千萬不能理他,一會兒還要委屈妳一陣。」

紫如含笑道:「大人放心,紫如知道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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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10:15:41 |只看該作者
黃府,黃延功與新妾香玉一夜顛狂,此時還在歇息,被軍士打擾十分不快,披了件衣服就氣沖沖地趕到了客廳。

李為一見到他就請求道:「大人,欽差在等著您呢!」

黃延功一甩袍子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喝問道:「什麼鳥欽差,幾品官?」

「大人,昨天不是靠訴您了嗎?他叫葉歆,就是外頭傳說很多的那個,剛才見他的朝服應是三品銜。」

黃延功不屑地哼了一聲,道:「小小的三品官竟然召老子去見他,真不是東西。」

李為微嘆道:「可他手上有聖旨,不去有抗旨之嫌,大人還是去一趟吧!這位葉大人威風十足,剛來在街上就斬了一名皇商,還是大學士的內姪,您不去可沒人鎮的住他。」

黃延功怔了怔,輕笑道:「他還真夠狠的,這種人我見的多了,京官出外都是這副模樣,總以為自己比人高,別理他。」

李為見他不肯,心裏著急,忽然想起葉歆身邊的絕色美女,心生一計,微笑道:「大人,葉大人還帶著一個絕色美人。」

「絕色美人!」黃延功一聽就有了精神,眼睛裏也閃出興奮的火花:「什麼絕色美人,比我那些小妾如何?」

李為不以為然地道:「如果真的要比,您那些姬妾只不過是雛鳥,那位美人則是鳳凰。」

黃延功的眼睛頓時冒出了熱火一樣的氣息,一把就抓住他,叫道:「快帶我去。」

李為掃了一眼黃延功,道:「大人,您是不是該換身衣服?」

黃延功一拍腦門,道:「對,對,見美人不能失禮,我這就去換衣服,你等我。」說著就急衝沖地跑入了內院。

不一會兒,一個身披金甲的將軍在李為的陪同下闖了進來,黃延功一進門就粗聲粗氣地吼道:「哪來的欽差,我怎麼沒接到朝廷的邸報?」

葉歆連頭都沒抬,只顧著與紫如說笑。

李為指著葉歆道:「那位就是欽差葉大人。」

黃延功怒目瞪了葉歆一眼,眼向旁一掃,整個人呆住了,好色如命的他面對紫如這等人間絕色怎能不驚為天人。

葉歆這時才不經意地瞥了他一眼,卻還是沒有說話。

黃延功沒等李為叫就衝到原來李為的位子上坐了下來,因為紫如就坐在他的身邊。然而紫如連正眼都沒看他一眼,依然嬌柔地依在葉歆身側輕聲說笑著。

黃延功聞到陣陣如蘭似麝的幽香,更是酥倒在場,癡迷地盯著紫如的側臉。

在場的人見他如此,都為之咋舌,雖知黃延功好色,但沒想到他這麼猖狂,連欽差的人都敢這樣。

黃延功的一舉一動盡入葉歆眼中,他施了個眼色,紫如心領神會,回頭朝著黃延功白了一眼,用手巾掩著鼻子,嬌斥道:「走開,一身汗味薰死了。」

黃延功站起來嬉笑道:「小娘子吩咐,本官遵命。」

紫如不再理他,拿起筷子挾了一口菜送到葉歆的嘴邊,嬌笑道:「大人,嘗嘗這個。」

葉歆笑著張開了口,等紫如溫柔的把菜送進他的嘴裏,然後細細地咀嚼起來,臉上現出一副享受之態。

官員都羨慕地盯著兩人,尤其是黃延功,更是萬分妒忌,心裏早就罵了起來。

紫如忽然端起酒杯,悄聲道:「大人喝口酒吧!」說著自己飲了一小口,然後把身子傾入葉歆的懷中,竟是要以口渡酒。

這回官員們都看傻了,黃延功忌妒的在一旁嗷嗷直叫,怒哼了一聲,轉頭不看,嘴裏則嘟囔著道:「該死的小白臉,美人落在他的手上真是浪費。」

葉歆也嚇了一跳,原本讓紫如演戲,用來激怒黃延功,沒想到她竟然出了這招,弄得自己也十分尷尬,心念一轉,手指點了點紫如的俏鼻子,笑著柔聲道:「這可不是在京城,大家都看著呢!」

紫如調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把酒吞了下去,又把臉貼在葉歆的胸口處,悄聲道:「大人,紫如不勝酒力,您可別鬆手啊!」

黃延功終於忍不住了,大聲道:「葉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把我叫來就看你們卿卿我我。」

葉歆愕然愣了一下,轉頭掃了他一眼,笑道:「這位想必是黃大人吧?實在不好意思,方才沒看到大人進來,本官陪禮了。」嘴上說陪禮,可是什麼也沒做,反而擁緊了紫如。

黃延功斜著眼瞪他,心中十分氣憤,嘴裏直喘粗氣,然後當他看著紫如,心又癢了,索性不理葉歆,笑嘻嘻地對紫如道:「小娘子,本官有禮了。」

紫如又轉頭白了他一眼,嗔道:「沒看我正陪大人喝酒嗎?」說罷嬌笑著在葉歆的頰上親了一口。

黃延功妒忌的想殺人,忽然轉頭問李為道:「她是葉歆的女人?」

李為小聲道:「不清楚,葉大人說她是自己帶來的琴女。」

「琴女!」黃延功一聽就高興了起來,轉頭問道:「葉大人,開個價吧!這個小娘子我要了。」

紫如聽了很不舒服,嘴噘了起來。

葉歆輕輕拍著她的纖腰以示安慰。

紫如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擠了擠眼睛,嫩滑的玉手調皮的在他的腋窩下輕輕掐了一下,弄得葉歆呵呵笑了起來。

黃延功見他只顧與美人調笑,根本沒理自己,氣得臉紅到脖上,想罵又礙於葉歆的欽差身份,又不願錯過得到美人的機會,想都不想就嚷道:「五萬兩怎麼樣?」

一個將軍在問一名欽差買女人,在座的官員都有些瞠目結舌,開始議論紛紛。

葉歆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低頭又和紫如調笑了起來,不再理他。

看著紫如在葉歆的懷中如同一隻漂亮的小貓,嫵媚迷人,風情萬種,黃延功越看心越癢,「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叫道:「十萬兩。」

葉歆輕笑道:「黃大人,聽說你已娶了十七房姬妾,還不夠嗎?」

黃延功直接了當地道:「有了她,家裏所有的我都不要,十萬兩再加十七個姬妾,怎麼樣?」

葉歆不禁莞爾,心想這個人還真是好色如命,居然連老婆都可以贈送。

紫如在葉歆懷中撒嬌似的扭著身子,膩聲嬌嗔道:「大人,奴家不要嘛!我才不要跟這個病癆鬼,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活不了多久。」

黃延功哈哈一笑,道:「小娘子,這裏誰不知道我武藝高強,身體健壯。」

紫如不屑地掃了他一眼,輕笑道:「自吹自擂倒也容易,一看你的面色和眼睛就知道你黃大人酒色過度,以至陰陽不調,腎虛膽弱,只怕再有三、五年就爬不下床了。」

黃延功愣住了,一直以來他都以強壯自誇,身為一品將軍,他十分愛面子,被一名絕色美人說自己身體太差,又羞又愧,然而對方罵得有條有理,自己也無話可說,心道:「香玉昨天那藥好像不錯,回去吃幾副,再怎麼差也不能被一個娘們指著說自己沒用。」

被激怒的他不顧葉歆在旁,指著紫如大聲道:「小娘子,妳等著,本將軍一定讓妳甘心投懷送抱。」

紫如淡淡地道:「算了吧!聽說大人夜不獨宿,這病恐怕是治不好了。」

黃延功乾笑了幾聲道:「小娘子放心,本將軍自有良藥。」

葉歆知道黃延功被激之下一定尋醫問藥,心中暗暗得意,於是放開紫如,從懷中拿出聖旨捧在手中,站起來揚聲道:「黃延功接旨。」

黃延功憤憤地看了葉歆一眼,不情願地跪了下來。

「臣黃延功接旨!」

葉歆打開聖旨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靖逆將軍黃延功及其五萬部屬,即日起調歸三等男爵西北安撫使兼右副都御史葉歆麾下聽候調遣,欽此──」

「這……」黃延功呆呆地望著葉歆,一時不知道如何接受這個令他萬分震驚的消息。

葉歆把聖旨捲好遞向黃延功,微笑道:「黃大人,領旨謝恩吧!」

黃延功是一肚子不情願,自己堂堂一品將軍被編在一個三品小官麾下,雖說葉歆有男爵頭銜,但那只是虛銜,外軍的將領並不在在意。更令他不悅的是葉歆成了自己的上司,本想爭奪美人,現在卻多了一層阻礙,不禁有些鬱悶。

葉歆含笑道:「黃大人,今後我們要同心協力。」

「你有什麼吩咐就說吧!」

「好!」葉歆臉色一正,下令道:「命你帶領著麾下五萬人三日後起程前往天馬草原的臥牛城,違者定斬不饒。」

「臥牛城?」黃延功和在座的官員都愣住了。

「時辰不早,葉某告辭了。」葉歆微笑著站了起來,拱了拱手,轉頭對黃延功道:「三日後我去葫蘆口,別誤事。」

黃延功哼了一聲,眼睛只掃向紫如。

紫如沒理他,挽著葉歆的手臂隨他慢慢地走出了府衙。

黃延功哼了一聲,嘟囔著咒罵了起來。


回到客棧,紫如嬌笑著道:「大人,我表現的不錯吧?」

「何止不錯,簡直就是出類拔萃。」葉歆倒在軟椅上笑道:「看著黃延功氣得臉紅就覺得好笑,哈哈。」

紫如指著紅唇調笑道:「要是大人肯喝那口酒,一定讓他妒忌的吐血。」

葉歆笑道:「妳這小妮子,連我都玩。」

紫如揶揄道:「我都不嫌吃虧,你怕什麼。」

丁旭也笑道:「剛才那場面真是有趣極了。大人,想讓他吃你的藥還不容易,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

葉歆轉頭對紫如道:「紫如,妳來說吧!」

「我?」紫如見葉歆用鼓勵的眼神看著自己,不好推辭,嫣然一笑,轉頭對丁旭道:「其實並不容易,大人雖說有爵位,但正職才到三品,這次雖然能用權力壓制黃延功,但難免會引發他對大人的怨恨。然而這五萬人又是大人的安身之本,不能有任何差錯,如此一來就必須讓他對大人心服口服,方才能成就大事。大人不想直接在權力上與他發生衝突,因此大人先把必然出現的爭鬥先引入女色之爭,這樣便不會引發軍隊內部的權力矛盾。」

丁旭深以為然,點頭道:「說的合情合理,只是為何不用美人計,反而要罵他?」

「那是大人憐惜我!」紫如給了葉歆一個感激的眼神,又道:「大人怕我吃虧,不肯讓我冒險。」

葉歆笑道:「非也,美人計對付敵人可以,對付自己人就十分不妥,除非紫如心甘情願嫁給他,否則事情總有敗露的一天,到時候必然反目成仇,於我不利。況且,我又怎麼忍心讓紫如以清白之身去侍虎狼。」

紫如端著一杯茶走到葉歆身側嫣然笑道:「大人恩情,紫如謹記。」

葉歆自然地接過茶杯,笑道:「不必在意,我只是從實際的利益出發而已。」

丁旭還是不解其中深意,又問:「為何要這麼捉弄他?」

葉歆笑道:「不是我要捉弄他,而是引他來找我麻煩。」

「讓他來找麻煩?」

「對!」葉歆站了起來,一邊踱步,一邊說道:「這五萬人我勢必納入麾下親自調撥方能有用,否則我軍令發出,他來個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事情就麻煩了。所以我到軍中必奪他軍權,但明奪是我理虧,因為我只有調兵之權沒有統軍之權,除非他肯相讓,否則我什麼也做不了。況且他久在軍中,軍心向著他,我若強奪兵權,雖可控制一時,但軍心不穩,是兵家大忌,我要的是立即可以用的軍隊,根本沒時間再去調教,所以強壓他只會自討沒趣。」

頓了頓,他又道:「想奪兵權而又不留後患,必須引他來挑釁,如此一來是他理虧,奪人妻女本就是情理不容之事,他好色雖無大錯,然而若想來奪上司的妻妾,必有流言蜚語,我再讓人傳到軍中,士兵會怎麼想?將領會怎麼想?剛才你都看到了,他反應很激烈,此人生性好殺,必然兇狠衝動,被我和紫如一番做作激怒,而且他身為一品將軍卻又安排在我之下,怨念必然很大。為了出氣,他必然會想辦法壓倒我。」

丁旭琢磨著葉歆的話,擔心地道:「恐怕我們到了軍中會受他牽制,萬一他暗中下手令我們難堪,這可怎麼辦?」

葉歆泰然自若地笑道:「不必擔心。我知道他會想盡辦法令我出醜,這樣我就沒辦法搶他兵權了,即使我今天不演這場戲他也會那麼做。因此我今天沒穿男爵朝服,而是穿了三品的朝服,一則是激怒他,二則也是讓他輕視我。方才又被紫如的話擠住,現在的他最想的事只怕就是在眾人面前壓倒我,只有當眾擊敗我才能滿足他的虛榮心,同時也想贏得紫如的芳心。」說著調笑似的向紫如擠了擠眼睛。

紫如嬌嗔道:「他那是作夢!」

丁旭也笑了,卻道:「這又能怎麼樣?」

葉歆仰頭輕笑道:「三日後點將出兵,我帶著紫如往軍前一站,你想他會有什麼反應?」

丁旭歪頭想了片刻,笑道:「氣,他會很生氣,認為你是在向他示威。」

「對!」葉歆笑道:「以他的脾氣自然不肯善罷干休,只要他主動挑釁,我就有辦法治他,不但治他,還要讓他乖乖地奉上兵權。」

丁旭張口欲問,忽見葉歆閉上了眼睛,知道他不肯說,只好按捺住好奇心離開了房間。


三日之後,葫蘆口迎來了葉歆等一行四人,周大牛與丁旭坐在車前駕車,他被葉歆調到身邊出任親兵隊統領,親自為葉歆駕車。

為了西進,葉歆特意將馬車換成了大車帳,由四馬拉著,外罩紅色絨氈,以便在草原認別,裏面雖然不大,但五臟俱全,地板上鋪著絨氈,除了一張軟床之外還有小桌、軟椅和書架等。

車帳剛到營門就被守門士兵攔住了,一個青年士兵挺著長槍喝問道:「什麼人?」

丁旭正色道:「葉爵爺到,還不讓開。」

守兵們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道:「黃將軍有令,軍營重地閒雜人等不許進內,你們先等著,我去稟報將軍。」說罷飛快地跑向了建在半山腰的中軍大營。

葉歆知道黃延功要先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對著紫如輕笑道:「小兒的把戲也敢拿到這裏來玩!」

紫如嫣然道:「大人不是也希望他這麼做嗎?」

「是啊!」葉歆撩開車簾看了一眼:「我們下車走走,黃延功只怕還會把我撂在這裏一會兒。」

紫如扶著葉歆走下馬車,立時被面前的高山雄關所吸引了。高大的銅蓮山脈就坐落在面前,中間有一道斷口,像是被斧鉞劈開一樣。

斷口大約有一里寬,其中建有一道巨石構成的關隘,頗為高大,然而大門一直開著,也沒有士兵把守,任由馬車通行。此時正有不少南來北往的車馬通過。

黃延功的軍營建在關口的左側,主營建在山下的大平地上,佔地極廣。除了平地上的一大片之外,還沿山坡往上建,遠眺可以看到山腰的一個大平台上搭建了一個頗大的內寨,赤熊、彩獅、白雉、天馬等各色彩旗遍插寨牆之上,正當中豎著一桿紅色大旗,上面寫著一個「黃」字。

葉歆帶著紫如遊賞了近半個時辰,興趣盎然,根本沒有理會黃延功何時下來迎接。

咚──咚──咚。

三聲整齊的鼓聲之後,號角聲響了起來。

嗚──嗚──嗚。

緊接著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葉歆背著手傲立軍門之外,平視著正率著將領來到營門的黃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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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延功傲然端坐在馬上朝著葉歆拱了拱手,揚聲道:「葉大人,三軍齊備,立即就能起程。」

葉歆微微一笑,又拿出一道黃色錦布卷軸高舉向天。

「聖旨!」黃延功本想讓這位新任的上司丟臉,沒想到葉歆還有一道聖旨,頓時沒了主意,在身邊的將領提醒下才不情願的下馬跪倒。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寨門前,黑壓壓跪倒了一片。

葉歆並沒有宣讀聖旨,而是托著聖旨慢步而入,溫言道:「諸位將軍請起。」

黃延功趴在地上不憤地斜眼瞥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他正想出言譏諷,眼角忽然掃到了紫如的俏影緊跟在葉歆身後,頓時感到不悅,心道:「這小子居然把美人帶來示威?小白臉,一會兒老子要你好看。」

將領們雖然不喜歡多了一個上司,但他們不像黃延功這麼懊惱,畢竟日後都要在葉歆麾下做事,陞遷和功勞還是葉歆說的算,因而都垂手站立在一旁等著看好戲。

黃延功正想引路,卻見紫如寸步不離葉歆,忍不住出言質問道:「葉大人,大軍出征不許攜帶家眷,不知大人帶個女人前來是什麼意思?」

紫如不待葉歆回答便踏前一步,含笑應道:「黃大人,我不是大人的家眷,大人剛剛任命我為新任的西北安撫使衙門主事一職,同在大人帳下聽命,日後還望黃大人指教。」

「主事?」黃延功見她幫著葉歆,心裏既是妒忌又是憤恨,直盯著紫如的俏臉。

紫如臉色一寒,斥道:「黃大人,你太無禮了。」

黃延功被她一喝才回過神來,為了給紫如一個好一點的印象,他微笑著拱手問道:「原來是主事大人,黃某有禮了,日後有空,黃某一定向大人請教一二,不知主事大人尊姓大名?」

「我──」紫如愕了一下,臉色驟變,由紅變青,由青變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葉歆突然意識到自己只知道她叫紫如,卻不知道她的身世,總以為這是她以前的事,自己不便打聽,也不想使她回憶起以前的生活,而今在黃延功逼問之下,紫如顯得十分奇怪,其中必有緣故。想著,他伸手把紫如拉到身側,含笑而道:「黃大人問的真是好笑,她當然姓葉。」

紫如怔了怔,然後感激地朝葉歆笑了笑,轉頭應道:「對,我現在姓葉。」

黃延功面沉如淵,冷言道:「葉大人,私任官員可是大罪,這位葉姑娘的職位真是你任命的?」

眾將領見黃延功一直在找葉歆的麻煩,心裏都清楚是為什麼,對他這麼一位將軍來說,幾年都是這一方土地的主宰,如今來了一個上司,怎能高興,再加上好色的他見到如此絕代佳人在別人懷中,自然心裏不平衡。

此時面對這種情況,將領們的心自然而然的就產生了不同的看法,這也難怪,即使黃延功如何領軍有方,但對於黃延功的好色,難免會心存不滿。

有的人原本因為黃延功權掌一方而不敢有異議,此時則開始傾向新的上司,當葉歆現出聖旨之時,他們的心更是傾斜了。

「黃大人,你是說我無用人之權嗎?」葉歆指著左手托著的聖旨,泰然地道:「這是皇上賜給我的聖旨,你想看看嗎?」

「不必了,三軍齊結,請大人校場閱兵。」黃延功哼了一聲,心道:「進到校場再給你點顏色看看。」

葉歆優雅地笑了笑,然後領著紫如向馬車走去。

黃延功在背後譏笑道:「大人怎麼不騎馬?兩軍打仗可不能用馬車。」

葉歆淡淡地直言道:「我不擅騎馬,還是坐馬車穩妥些。」說罷就鑽進了馬車。

「哈──哈──」黃延功雖然沒有再出言譏諷,但他用笑聲已經代替了所有的言辭。

目送著馬車緩緩進入營門,黃延功的心腹將領上前小聲勸道:「將軍,他畢竟是我們的上司,還是減少衝突為宜,免得日後麻煩。」

黃延功不管別人聽到,大聲道:「怕什麼,老子就這脾氣,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兵是老子帶出來的,他想辦事還要問過我,不然沒人肯替他賣命。」

葉歆安然坐在軟床,並沒有理會黃延功挑釁的話,看著紫如依然有些蒼白的臉色,他關心地問道:「紫如,沒事吧?」

紫如搖了搖頭,道:「多謝大人為我解圍。」

「沒什麼大不了,我還討了便宜呢!」葉歆含笑道:「這黃延功的舉動與我們計劃的分毫不差,一會兒在校場一定會生事。」

紫如知道葉歆故意叉開話題,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道:「其實紫如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從小就被賣入青樓。」

葉歆打趣道:「以後就姓葉吧?」

紫如清靈的眸子一轉,嬌笑著問道:「是姓葉,還是葉氏?」

葉歆嚇了一跳,看著紫如似笑非笑的眼神,這才知道她在開玩笑,頓時鬆了口氣,笑道:「妳這小妮子,是不是每天不打趣就不罷休?」

紫如俏嘴微張,嬌笑道:「是你叫我姓葉,我當然要問是哪種姓葉?」

葉歆忽然仰天嘆了口氣,臉上現出一種無奈的苦笑,紫如看著心中一跳,正想出言詢問,外面響起了丁旭的聲音。

「大人,到校場了,黃延功擺出的陣勢不小啊!」

葉歆揉了揉臉頰,又露出優雅的微笑,然後在紫如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望著面前整齊的軍容,葉歆不禁讚嘆道:「喝!好一支軍隊啊!」

黃延功就在身側,聽到葉歆的讚嘆聲得意地笑了,傲然道:「這都是隨我多年的部屬,上陣可以一擋十,就連兇悍的馬賊也不敢正視。」

葉歆淡淡一笑道:「很快就有機會讓你和馬賊廝殺了,到時候再看他們的本事吧!」說罷悠然踏上了閱兵台。

一眾將領隨同在側,都看著這位文弱的新統師在五萬大軍面前如何表現。

黃延功早就有安排,給親信施了個眼色,然後走到葉歆的身邊,道:「大人可要檢視士兵的能力?」

葉歆含笑道:「有何不可?」

黃延功向著下面大聲吼道:「操練!」

「殺──」

校場突然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殺聲,竟然震得後面的山石向下滾落,五萬士兵一起喊著一聲聲「殺」字操練起來。

眾將都習慣了這種場面,此時數十雙眼睛都盯著葉歆,見他不但沒有被嚇到,反正面帶微笑,還不時地點頭,不禁暗暗稱讚,開始認同這位新任統帥。

黃延功也直盯盯地看著葉歆,見他安然無事,輕視之意略減,心道:「這小子還有兩下子,不只是個小白臉。不過這樣還不配指揮老子,老子要讓你知道指揮大軍不是玩泥沙。」

葉歆一直表現的泰然自若,還伸出右手攬住被殺氣驚得面色煞白站立不穩的紫如,直到操練完畢,他才回頭讚道:「好一支虎軍,日後在銀州定能有所做為。」

「哈哈!」黃延功傲然長笑道:「大人過獎了,這都是我黃某人的心血,比得上天下任何一支軍隊。」

忽然有一名強壯的士兵走到台前行了一禮,道:「葉大人,您是三軍統帥,屬下步軍百長張泗,能否請您指教一二。」

葉歆笑了,心道:「果然來了。」轉頭望向黃延功,卻見他含笑以對,眼神似是在嘲諷自己無能。看著,他微微一笑,道:「我身為統帥,理當做為表率,不過身份不符,勝之不武。」

眾人正想譏笑之時,葉歆又笑著道:「這樣吧!我和黃大人比試一番,輸了可別見笑。」

黃延功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巴不得自己能親手教訓葉歆,只是礙於身份才讓小校挑戰,此時見葉歆自投羅網,想都沒想就應道:「大人肯賜教,黃某自然不會掃大人的興──來人啊!讓開空地。」

紫如沒見過葉歆動武,只是在京中之時隱隱聽過籐魔的故事,不知其中真假,所以心中沒底,她貼著葉歆關心地問道:「大人,真的不會有事嗎?」

葉歆給了一個讓她放心的笑容,然後走到了空地之上,對著早已提著雁翎刀的黃延功道:「我們點到為止。」

黃延功嘿嘿笑道:「大人別慌,我不會讓大人有性命之憂,請到兵器架上選件合手的兵器吧!」

葉歆含笑搖了搖頭道:「不必了!」

正當黃延功心裏譏笑他手無縳雞之力,舞不了刀劍,只見半空中白光一現即沒,看得他愣住了。

葉歆傲然而立,淡笑道:「我是客,黃大人先請。」

黃延功看著葉歆從容不迫的氣勢,心裏犯起了嘀咕,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小看了這個白面書生,但事到如今他也騎虎難下,只好硬著頭皮抱了抱拳,然後潑風似的捲著刀浪向葉歆攻去。

葉歆背著手鎮靜地看著黃延功,平和的眼睛掃視著滾滾刀浪,彷彿不關己事,而像是在看舞刀表演一樣。

所有的人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尤其是那些將領,他們怕黃延功一時手誤傷了葉歆,後果可大可小。紫如更是緊張的雙手揪著汗巾,明亮的眸子深處閃出一絲擔憂,隨著人影的晃動而來回飄動。

刀光。

人影。

黃延功只看到面前身影像是人間蒸發似的突然不見了,可當他衝了過去再回頭時,葉歆卻依然站在原地朝他微笑,就連姿式也不曾變過。

「哇──」

除了這個字,其他人不知道怎麼才能最快的表達自己的第一感想。紫如更像個天真的少女般雀躍著拍起了手掌,臉上因興奮而變得通紅。

羞惱在黃延功的心裏燃燒著,他再次揮刀了。

又是刀光人影。

葉歆像是幽靈一樣,黃延功的每一刀都似乎把他劈成了兩半,可真實的結果還是一樣讓他失望。

忽然,黃延功分辨不出自己的幻覺,所以呆呆地看著手上的刀,一動不動。

他不動,葉歆動了。

白光輕輕一閃,如半空中閃過的一道閃電,乍起驟止,黃延功的手腕就像是被針刺了一下,連刀也拿不住了,「噹啷」一聲跌在地上。

震驚,苦澀,失望。

被一個自己一向看不起的白面書生堂堂正正的在五萬人面前擊敗,黃延功的心中充滿了失敗的苦澀感,落寞的他單膝跪在黃土之上,拳頭緊緊地捏著,似是要把恥辱感捏成粉碎。

葉歆滿意地看著四周驚訝的眼光,他所要的震撼力已經足夠,下一步他需要的是威望。

於是他扔下還在發呆的黃延功回到台上,掃視著幾乎看不到邊的軍隊,他高聲道:「我──西北安撫使葉歆──將統率三十萬大軍鎮守銀州西部,所領疆土由天馬草原始至雪狼關,方圓何止萬里,而你們──是我麾下第一支軍隊,望你們齊心協力,共守疆土。臨行之前,我只要大家記住『軍令如山』這四個字,我不喜歡殺人,也不怕殺人,所以我已備下快刀手,想違軍紀的只管來。」

清風陣陣,拂動著兩鬢雪白的髮絲,被黃延功譏笑為白面書生的葉歆釋放出了一股迫人的氣勢,炯炯的目光閃著懾人的靈氣,讓每一名士兵都覺得這位新統帥在看著自己,不由自主地就揚首抬頭直視葉歆,像是要展現自己最佳的一面。

將領們驚呆了,原以為葉歆只是率領這五萬人前往銀州撫民,可如今才知道這五萬人只不過是葉歆麾下軍隊的一小部分,還有二十五萬大軍在銀州。

不少人都曾在銀州任職,自然知道天馬草原至雪狼關之間有多大,更知天下有此兵權的只有兩人,而今眼前的這位白面書生將成為第三個,不由得他們不吃驚。

黃延功早就被葉歆的「武藝」嚇呆了,又聽到葉歆的權力如此之大,頓時噤若寒蟬,原來一爭高下的雄心也被打得粉碎,無神的他單膝脆倒在台下,頭緩緩地低下。

葉歆自然知道恩威並濟之道,因而臉色一轉,高聲又道:「冰雪北疆,路途遙遠,大家吃苦是難免的,所以額外發放兩個月軍餉米糧,去到臥牛城後,由西北安撫使衙門發放。」

校場上頓時一片驚訝聲,士兵們的臉譁的一下都變成了笑顏,樂得合不攏嘴,要不身處校場,他們早就歡呼跳躍了起來。

葉歆轉身朝著身後的大小將領道:「諸位將軍,日後我們要通力合作,為國鎮守西北疆土,當然,將軍們的辛苦我很明瞭,我會據實為眾位向朝廷請賞。」

將領們跪倒一片,齊聲道:「願為葉帥效犬馬之勞。」

葉歆滿意地點了點頭,此時他不必再表示什麼威勢,而是溫和地攙起最前排的一位總兵,溫言道:「大家日後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都起來吧!大軍儘快起程,務必早些趕到臥牛城,以免日久生亂。」

將領齊聲道:「屬下遵命!」

葉歆回頭給了紫如一個眼色,然後含笑走下閱兵台,回到馬車之上。

周大牛站在車前咧著大嘴笑道:「兄弟──噢──大人,您可真厲害,我都佩服死了。」

葉歆拍著他的肩頭笑道:「你現在是親兵隊長,我讓你挑的人都挑好了嗎?」

周大牛拍著胸口道:「放心吧!早就挑好了,都是好兄弟。」

「這樣就好,你去吧他們召集來,大軍要起拔了。」

「是!」周大牛樂呵呵地跑向了軍隊。

紫如扶著葉歆走入馬車坐在軟床上,讚道:「大人,這一下就把他們給鎮住了。」

「黃延功原是他們心中的偶像,我勝了他,從而顯示我的實力,然後我再用地位和權力給他們一個新的衝擊,如此一來,他們才能服我……」說到一半,葉歆忽然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閉上了眼睛,眉頭也隨之緊緊地鎖了起來。

紫如見他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額上冒出了汗珠,不禁大驚失色,急聲問道:「大人,您沒事吧?」

「沒事!」葉歆深吸了口氣,把嗓子裏的血腥味壓了下去,睜開眼睛朝紫如笑了笑,又道:「習慣了,今日之後,這五萬人便可任我所用,也不必我親自動手了。」

紫如還是不太放心,坐在床邊的布椅上仍追問道:「您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休息兩天再走?」

葉歆苦笑了一陣,嘆道:「就算休息一個月也沒有什麼分別,還是早點上路。」

「為何不找醫師治療?」

「醫師?」葉歆的腦中浮現出凝心的倩影,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紫如見他的神色怪異,像是在思念著什麼人,然而眼神卻伸縮不定,時喜時憂,她感到十分古怪,問道:「大人,在想什麼呢?」

葉歆忽然嘆息道:「即使擁有天下,也未必能事事如願。」

紫如聽得莫名其妙,卻沒有再問,靜了一陣又問道:「大人,您的藥怎麼沒起作用?」

葉歆微笑道:「過兩天就會起作用了,到時候黃延功才會心甘情願地投歸麾下。」說著臉色一正,叮囑道:「不要在外面提一個藥字。」

「是,大人!」

葉歆不再說話,轉頭凝望著車箱壁上掛著的銀州地圖,嘴裏一直喃喃地嘟囔著:「銀州,草原,柔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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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星光燦爛,如寶石般鑲在漆黑的天幕之上,葉歆的大軍行走了三天後來到了一個叫丹西的小草原,此處地屬銀州東部和中部的交界處,雖無明界,但一條遊子河分開了兩邊。

大軍在遊子河旁安營下寨,此時營中已點上了篝火,士兵們三五成群地圍坐在星河之下聊天,所說的都是關於他們的新統帥。

「真是人不可貌相,咱們葉帥看上去就是一個白面書生,沒想到這麼厲害!」

「可不是,咱們的黃將軍多厲害,在他手下還沒過幾招就敗了。」

「還多發兩個月軍餉,真豪氣。」

紫如走過火堆聽到士兵的談話倍感興奮,滿臉笑容地步入中軍帳中,葉歆歪靠在軟墊上,手裏捧著一本書正細細地讀著,聽到聲響才抬起頭。

見紫如滿面春風,他笑著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紫如走到布椅坐下,嬌聲道:「大人的聲望與日俱增,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他們只不過被那幾兩銀子弄花了眼,忠不忠心現在還不能下定論。」葉歆含笑說了一句又皺起了眉,沉吟道:「銀州的事果然麻煩,進了銀州都三天了,經過的城池也不少,可就是沒有西面的消息,鐵涼國到底發兵了沒有實在令人納悶,唉!心中沒底不好出招呀!」

紫如看著沉思中的葉歆,心中一陣暖熱,她知道葉歆把自己當成心腹,才說起這種軍國大事。

往日在青樓之中,自己也曾想到將來會做什麼,什麼夫人、小妾、丫鬟,甚至妓女都想遍了,可就是沒想過做官。

既然自己此時已經領授了官職,把平時想到的兒女私情都拋到腦後去了,只想著士為知己者死,要想盡辦法幫忙辦事,想著不由得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瞥見葉歆只披著一件薄衣,紫如從箱中取中一件鵝絨大氅蓋在他的身上,柔聲道:「大人,早點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呢!」

「謝謝妳!」葉歆調笑道:「有妳在我可以輕鬆許多,去到臥牛城該升妳的官了。」

紫如嫣然道:「我這主事也就夠了,再升上去我可受不起。」

葉歆放下書看著紫如,微笑道:「沒什麼受不起的,憑妳的智慧、氣度、樣貌,辦起事來事半功倍,比我都強。」

紫如聽他誇讚,臉紅羞澀的道:「大人過獎了,有不足之處還望大人指點。」

葉歆正想說話,外面傳來了周大牛的聲音。

「大人,余總兵求見。」

「余總兵?」葉歆的腦海浮現出一個四十多歲臉色發青的將領容貌,是黃延功麾下四個總兵之一,他沉吟了一陣,吩咐道:「紫如,妳代我出去帳口迎他。」

「大人,這余總兵深夜來訪恐怕別有用意。」紫如這幾天與眾將領打過交道,大致上記住了他們的樣子,在她的印象之中,余樹青是一個挺有心機的人,因而出言提醒葉歆。

葉歆微笑道:「不妨,有用意才好,現在黃延功羞於見我,而他手下的將領也開始尋找更好的出路,來找我是必然的事情,我也趁機瞭解一下他們的心性,小人有小人的用法,君子也有君子的用法,況且天下根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人,有缺點的人才有用。」

「知道了!」紫如含笑著走了走出去,不多時便領著總兵余樹青走了進來。

余樹青見葉歆捧著書向裏側臥,連忙跨到床前跪倒行禮,道:「卑職余樹青,參見葉帥。」

葉歆猛的轉身一看,急忙跳下了床,挽起余樹青道:「原來是余將軍,快起來,你是前輩,何必行此大禮,紫如,快為將軍斟茶。」

余樹青見葉歆如此禮待,表現得感激涕零,反手扶著葉歆坐在床邊,道:「大人身體抱恙,卑職怎敢勞動大人,大人請躺下歇息,卑職站著回話。」

「坐吧!」葉歆推脫了一陣還是坐上了床,溫言道:「余將軍深夜來訪不知有何指教?」

「不敢,卑職特來探望大人。」

紫如捧著茶遞到余樹青面前,含笑道:「余將軍請喝茶。」

「謝謝葉主事!」余樹青知道紫如的地位,尤其是這幾天都是她出來傳命斷事,也就是葉歆的代表,而且在眾將的眼中,紫如還是葉歆的姬妾,因而不敢怠慢,連忙恭敬地欠身接過茶杯。

紫如沒有說話,淡然坐到了琴台之後。

葉歆溫言道:「余將軍是軍中棟樑,日後還望能通力合作才是。」

「卑職一定助大人千古流芳。」

「哪裏,我只求能安安穩穩地守住銀州,其他的事我也不想了。」

「大人真是太謙虛了,下官能在大人麾下任職真是萬幸之事。」

葉歆見他一味阿諛奉承心中早已有些不恥,但人生種種,又是官場之中,不能只用君子不用小人,因而還是假裝不知其意,淡淡地應對著。

余樹青阿諛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透露來意,看了一眼紫如,壓低聲音道:「還是將軍大量,黃將軍屢次與將軍為難,大人竟然毫不介意,足見大人胸襟之廣呀,唉,黃將軍真是太不應該,到現在也沒有來請罪,我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葉歆和紫如對視一眼,終於明白余樹青的目的,不禁都笑了。

葉歆搖了搖頭,表現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含笑道:「黃將軍也是名將,何必與他做意氣之爭。」

余樹青見葉歆如此大量,臉上立時顯出一絲失望之色,剛想說話,葉歆又道:「不過為將者不能沒有容人之量,若論氣度,還是余將軍高他一籌,所以日後還會仰仗將軍助我一臂之力。」

余樹青的情緒立時又由低谷升到了最高點,激動的單膝跪倒在葉歆面前,抱拳道:「大人如此看重卑職,卑職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葉歆溫言道:「將軍之心我已記下,日後定有重任,回去休息吧!」

「卑職告退。」余樹青喜滋滋地走了出去。

紫如不屑地掃了帳口一眼,勸道:「小人!大人還是不要親近這種人為好。」

葉歆淡淡一笑,道:「我怎會不知他是小人,只是他能升到總兵這個位置,定然有些本事,天下之人難免會有私心,官場之中也沒有什麼黑白,他這麼做也無可厚非,其實比他還卑鄙的小人大有人在。」

紫如噘起俏嘴嗔道:「我就說自己不會做官,跟這種人打交道,實在有點無趣。」

葉歆笑道:「妳不一樣,妳不必理會什麼什麼官場,妳是做我的官,不是朝廷的官,何必在乎什麼官場,看不順眼就直說,說錯了也沒關係。」

紫如這才安心下來,又開始撥弄起琴弦。


清晨,葉歆一大早就醒了,轉頭看了睡在對面的紫如一眼,紫如仍蜷縮在厚厚的絨氈中,睡得正沉。看著那張凍得有點紅的俏臉,葉歆有些愧疚,畢竟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讓這麼一個嬌弱的女子來到北疆受苦,他嘆了一口氣,撿起床上的鵝絨大氅蓋在了紫如的身上,然後踱步外出。

「別說話!」兩旁站崗的親兵剛想叫,就被葉歆給制止了。

清晨的草原吹奏著風鳴之聲,葉歆被冷風一激不禁打了一個冷顫,捂著嘴輕咳了幾聲,看著自已的口鼻不時噴出白氣,他覺得十分有趣,不禁笑了起來。

一件披風蓋在了他的肩頭,葉歆回頭一看,原來是紫如,笑道:「天氣冷,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紫如嫣然道:「大人都起來了,我怎麼還能睡,我陪大人走走吧!」

「也好,妳回去拿件衣服披上,別著涼了。」

「哎!」紫如嬌笑著鑽進去披了件紫色的貂皮大氅又走出來。

守帳的親兵們見他們兩人如此「郎情妾意」都羨慕不已。

兩人散步似的在軍營逛了一圈,說說笑笑,感受著草原的清晨。

「都快六月了,想不到草原的早晨還是這麼冷,我還是第一次跑到這麼北的地方,景色真美。」

「我也是,以前看書總是想著草原的樣子,現在終於見到了,這還只是個小草原,等到了銀州中部,草原更大,也更美。」

「辛苦妳了,跟著我東奔西跑,餐風露宿。」

紫如搖了搖頭,含笑道:「我不怕,這總比留在青樓送往迎來要強萬倍,我知足了,其實這樣挺好,天氣雖冷,心卻是暖的。」

「妳這話是安我的心!」葉歆笑了笑,伸了個懶腰。

紫如嫣然道:「大人,我唱首小曲如何?」

「好啊!」葉歆笑道:「好久沒聽了。」

紫如笑了笑,撿了一支「如夢令」細細地唱了起來。

「大人!」

葉歆聽得正投入,不想被人打斷,回頭一看,卻見周大牛氣喘吁吁地衝到面前道:「大人,不好了,黃將軍突然得了怪病。」

兩人默契地對望了一眼,葉歆吩咐道:「領我前去。」

周大牛猶豫了一下,嘆道:「黃將軍身上發出一股奇臭,沒人敢接近帳幕。」

葉歆正色道:「黃將軍是正統的領軍大將,是這五萬人的主將,我怎能不去看他,前面帶路。」

周大牛一邊帶路,一邊讚道:「兄弟,你可真有大帥風度,那些將軍都不敢去探望,就連小卒都嫌臭。」

葉歆微微一笑,沒有多言,心裏卻是大笑不止,臉色也漸漸控制不住了,還是紫如悄悄地掐了他一下才令他止住笑意。

離黃延功的帳幕還有十丈,就見士兵和將領們圍在外圈望著帳幕,有的捂著嘴笑,有的想幫忙卻又懼怕那股惡臭,有的衝了幾步還是捂著捂鼻子又退了回來,還有少數幾人興災樂禍,以余樹青最為明顯,不時地發出刺耳的嘲笑聲。

「葉帥來了!」

士兵見到葉歆紛紛讓開,余樹青迎上來欠身道:「葉帥,黃將軍他似乎得了怪病,恐怕無法指揮軍隊了。」

葉歆微笑道:「大家回去吧!準備拔營起寨,余總兵,你暫代將軍之職,快去吧!」

余樹青喜上眉梢,躬身道:「卑職定不負大人厚望。」

葉歆擺了擺手不再理他,領著紫如徑往帳幕走去,將兵們見了都交頭接耳議論了起來。

「葉帥不怕臭嗎?」

「哪有人不怕臭?葉帥有大帥風度。」

「黃將軍幾次找葉帥麻煩,葉帥居然還能在這種情況下探望他,真是難得。」

一陣讚揚聲中,葉歆領著紫如到了帳口,惡臭從縫隙中透了出來,雖然還算很淡,但也使紫如連連皺眉。

葉歆偷偷遞給她一片綠葉小聲道:「吞在嘴裏!」

紫如偷偷地把葉子放入嘴中,惡臭果然全消,心中暗暗稱奇,葉歆這些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手段著實令她大開眼界,欽佩不已。

撩起帳簾,屍臭般的惡臭撲來,使得圍觀的士兵們紛紛後退,葉歆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就走進了帳中。

帳中點著油燈,帳內很亂,而黃延功正躲在被子裏不敢見人。這幾天他一直覺得身子不爽,有一種淡淡的臭味,原以為是汗臭,沒想到昨夜臭味突然變濃,連他自己都覺得臭不可當,原來服侍的親兵都嚇得逃了出去,軍醫也不敢進來,而外面的嘲笑聲他也聽到了,知道自已現在這個樣子別說領軍,就連出外一步都不敢,沒有辦法,只好躲在被中。

聽到聲音後,他掀開被子的一角,發現居然是葉歆和紫如,不由得更加羞愧,把頭也蒙得更緊。

葉歆坐在床邊溫言道:「黃將軍,聽說你有病在身,我們特來探望,我曾學過點醫術,也許能為將軍效勞。」

黃延功原以為葉歆是來羞辱他,這才知道是來為自己醫病,有些將信將疑,躲在被子裏叫道:「你走吧!我這病你治不了。」

葉歆勸慰道:「黃兄,你我現在是同舟共濟,榮辱與共,沒有將軍領兵,軍隊成何體統,我這是為國不只為將軍一人,況且將軍如此自暴自棄有何益處,不如讓我治一治,也好早日領軍。我不是將才,也沒領過兵,這五萬大軍還等著黃兄呢!」

葉歆一席話說得黃延功又羞又愧又是感激,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葉歆又道:「你若不想見人就先把手伸出來,我為你把脈。」

黃延功猶豫了一陣,還是慢慢地把手伸了出來。

葉歆回頭朝紫如笑了笑,搭住左腕,一邊切脈,一邊說道:「嗯,脈象古怪,像是陽虧陰虛之故,又似陽陰反衝之險,氣損於外,而神耗於內,故五行有虧……」

隨著葉歆長篇大論地說出一大段醫理,黃延功漸漸把蓋在頭上的被子揭開,怔怔地凝視葉歆。

「將軍若得不到調理必有後患,不是我嚇你,只怕你從今以後再也近不得女色,不但如此,壽命也會大損,只怕活不過三年。」說到最後,葉歆嘆了口氣,婉言勸道:「將軍本領高強,領軍有方,我只有敬佩,沒有輕視。我知道大人對我有所誤解,我也不勉強大人,不過請聽我進一良言,早早醫治為上,將軍若是因此而早亡將是國家的不幸,還望大人善自珍重,葉歆告辭。」

黃延功早已把一切忌恨都扔到九霄雲外去,掀起被子便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懇求道:「黃某該死,冒犯了大人的虎威,請大人恕罪,還望大人能救我一命,黃延功一定以死相報。」

葉歆連忙扶起他溫言安撫道:「將軍何必如此,你我同舟共濟,將軍有病,我本當如此,何勞言謝,只要將軍按方吃藥休養,三日後定能去除惡臭,等到了臥牛城再行調養。」接著轉身走到帳口撩起幕簾:「大軍行進不容拖延,但黃將軍的病也不能不治,賈總兵,叫親兵把黃大人送到我的車帳之中靜養。」

外面的士兵一陣嘩然,他們都知道黃延功屢次冒犯葉歆,而今葉歆不但不記前事,還把渾身惡臭的黃延功送到自己的馬車中靜養,其胸襟之廣不得不令他們佩服。賈林是黃延功的嫡系,見葉歆如此攏絡黃延功更是感激涕零。

帳內的黃延功聽了立時又跪了下來,納頭便拜,眼角也流下了熱淚,激動地道:「大人待我如同胞兄弟,此恩此德,我終生不忘。」

葉歆知道五萬大軍到現在才真正屬於自己,臉上終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一邊扶起黃延功,一邊溫言撫慰道:「黃兄不必如此,請跟我上馬車。」

黃延功卻道:「大人之意我心領了,只是黃某身有惡臭,不想弄髒了大人的坐駕。」

葉歆放聲大笑,拉著他的手道:「這有何妨,若是嫌臭我豈能進這帳中,快跟我走吧!大軍起程在即,你若是遲誤軍機,我可要重罰哦!」說罷拉著他出了大帳。

士兵們聞到惡臭爭相走避,就連賈林等人也是避之則吉,唯有葉歆卻像是絲毫不覺,對比之下,葉歆的肚量和熱忱就更加突出了,引得黃延功又是一陣感動。


大軍再次起程,黃延功、葉歆和紫如安坐在車帳之中,周大牛和丁旭坐在車前駕車。由於車帳中有葉歆設下的香草,所以惡臭大減,外面的人也不會聞到臭味,但車帳內也是氣息難聞,紫如只有含著葉歆給她的葉子才能安坐其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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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10:20:51 |只看該作者
剛入車帳,黃延功有些坐立不安,總覺得自己太臭,坐在哪裏都不合適,最後還是葉歆硬把他拉到了床邊才坐下。

葉歆又從箱子裏找出一顆藥丸遞給黃延功,囑咐道:「把這藥吃了,三日後會有起色,這三日你就在這裏休息,不必回帳,免得搬來搬去太麻煩。」

「大人……我……」黃延功根本就無法說出任何話來,只是拉著葉歆的手顫抖著。

葉歆微微一笑,指著車壁上的銀州地圖道:「黃兄,以後我們就在這片土地上馳騁了,我知道黃兄對付馬賊十有九勝,這次去到天馬草原還要煩勞黃兄幫忙對付馬賊。」

黃延拍著胸脯道:「大人放心,只要有我在,馬賊絕不敢騷擾大人。」

「好,有黃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葉歆轉頭道:「紫如,為黃將軍倒杯水來!」

看著紫如,黃延功第一次沒有生出邪念,恭敬地伸過杯子,嘆道:「葉主事,本將當初冒犯了妳,還望多多原諒。」

聽到「葉主事」三個字,紫如愣住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是說自己,臉上忽似桃花綻放,分外迷人,朝著葉歆笑了笑,轉頭溫言應道:「將軍言重,我並不在意!」

黃延功歉然道:「大人,是我不自量力,妄圖奪美。」

葉歆哈哈一笑,指著紫如道:「想奪她沒這麼容易,她可是皇上御賜,沒有聖旨誰也別想動她分毫。」

黃延功嚇了一大跳,站了起來盯著紫如看了一眼,又回頭直視葉歆,良久方驚慌地道:「我豈不是犯了大逆之罪?」

葉歆笑道:「不必在意,當時是我和紫如跟大人開的一個小玩笑,誰會當真?」

黃延功這才放下心來,陪著笑了起來。

葉歆語重心長地道:「剛才我為將軍把脈之時發覺大人似乎吃了些藥,引發了大人體內的病原。」

黃延功怔了怔,忍不住罵道:「都是那小浪蹄子,騙老子吃藥,原來是毒藥,回去就休了她。」

葉歆淡淡地笑了笑,勸道:「將軍還是小心為上,一味縱慾只會加劇病情,我可不想在戰場上看到將軍手腳無力的樣子。」

黃延功不好意思地笑道:「這是喜好,只怕沒辦法戒了,不過我自已能控制,一定不會壞大人的事。」

「行軍這段日子別惹出事非就好。」葉歆說了一句,臉色忽然變得十分凝重,沉聲問道:「黃大人,你真不知道鐵涼入侵嗎?」

黃延功斷言道:「確實沒聽過,當日是有信使從銀州的龍溪城而來,經過此地往京城去,只是不曾提及鐵涼入侵之事,怕是有人訛傳,也許是有人故意弄虛。」

「訛傳!」葉歆輕笑道:「連皇上也敢訛,這人的膽子不小呀!」

「其實就算鐵涼入侵也沒什麼大不了。」

「此話怎講?」

「大人,您沒去過大草原,不知其中真相。我這五萬人雖是不少,但在那廣闊無邊的草原上只不過是一段流沙,不足為道。草原用兵講的是靈活多變,與南邊的戰法截然不同,城池不多,所以大都無城可守,只要找到準確的時間和地點,以少勝多的情況比比皆是。」

「如此說來,情報和判斷力是最重要的,還是把你當初在草原打仗的事說一遍吧!那才是實例。」

「大人想聽,我自當如實奉告,想當年我在銀州……」

葉歆這一天的舉動再一次大大的提高了他在軍中的威望,成果之大遠在他所期望之上,尤其是黃延功嫡系一脈都紛紛來投,加上暫時領軍的余樹青,最重要的還是樹立起葉歆的名聲。


三日後,葉歆陪同黃延功再次出現在軍前之時,他威望達到了頂點。然而葉歆突然做出了一個新的決定,他要折往東北方向,去銀州州城拜會銀州總督,順道與白安國見上一面,以便瞭解更多事情。隨同他出行的除了紫如和丁旭,還有周大牛的五百親兵衛隊。

離開了浩浩蕩蕩的大軍,五百騎兵加上一架雙馬拉著的車帳在這廣闊的大地就顯得有點孤單。然而葉歆卻更高興,雖然此行並不是遊玩,但他卻利用這一行程飽覽銀州東部的大好河山。

東部是平原和小草原混雜的地帶,人口集密,城鎮也比較多,過了遊子河就可以見到較多的行商和遊人,葉歆的五百騎兵異常的顯眼,行動的速度也因此而減慢了。衡量之下,葉歆決定先去京城,而後再去見白安國。


龍溪城

葉歆領著親兵堂堂正正地從正門進入城門,守城的軍士見氣勢不凡,不敢冒然阻攔,抬頭望著車帳兩側的大旗。左側的大旗上寫著「西北安撫使」,右側的大旗則是一個斗大的「葉」字。

「西北安撫使是個什麼官?」

「不知道,不過看這陣勢地位不低。」

「咱們是攔還是不攔?」

「要攔你攔,攔了沒咱們什麼好處,說不定還有禍,不攔最多也不過是挨頓罵。」

不理守門士兵如何嘀咕,葉歆的車帳根本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只讓周大牛嚷了一聲「葉爵爺進城拜會總督大人」,便直接闖入城門,直到總督府門外方才停下。

葉歆與銀州總督各有所轄,互不所屬,因而葉歆不願像其他官員那般先行示弱,故而直闖入城。

總督府外的衛兵惡形惡狀的衝了過來,用兵器指喝著車帳,叫道:「你是什麼人?如此大膽,不想活啦!」

丁旭跳下馬來到衛兵面前,仰首挺胸,不卑不亢地揚聲道:「當朝駙馬三等男爵西北安撫使兼右副都御史葉歆葉大人前來拜會總督大人,請通報一聲。」

衛兵被一大串頭銜弄得暈頭轉向,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透,但他聽到了駙馬兩個字,知道是皇親,不敢再給臉色,身子一蝦,陪笑道:「請葉大人在門外稍候,小的立即就去稟告葉大人。」

葉歆換好男爵的朝服站在門口相候,紫如和丁旭一左一右站在其後。

等了片刻,府門走出一名半百老人站在階上捻髯微笑,觀此人臉圓如盤,一副富人之態,兩道似有似無的細眉像是吊在臉上,一對靈活的小眼珠鑲在眉下,身上的青色錦袍雖大,但難掩臃腫的身材。

葉歆打量了幾眼,知道此人必是銀州總督裘作人,迎上去拱手笑道:「總督大人,葉某突然到訪,還望大人恕罪。」

裘作人淡然微笑,問道:「葉大人不去銀西來我這龍溪城有何見教?」

葉歆見他微笑之後藏有不悅之色,心中明白,必然是因為自己分割了他的權力的領地,含笑道:「裘大人一紙告急文書送入京都,引得皇上震驚,百官憂心,我身為西北安撫使,負責全權處理此事,怎能不先來拜訪大人呢!」

裘作人卻不以為意,淡淡地道:「葉大人既然來了就請進吧──噫──這不是京城的紫如姑娘嗎?」裘作人的小眼睛閃著異光掃視著紫如。

紫如被他看得很不舒服,深吸了口氣,盈盈一福,含笑答道:「葉紫如參見總督大人,卑職現在在葉大人府中任主事一職。」

「主事?」裘作人曖味地朝葉歆笑了笑,譏笑似的道:「好一個主事,不知是白天的主事,還是晚上的主事?也許兩者都是,葉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呀,哈哈!好福氣!」

葉歆的臉色立時寒了下來,本想好言相談,沒想到裘作人一來就給臉色,現在又譏諷自己荒淫,不禁冷笑連連,心裏像明鏡似的,裘作人這是擺明了不願與自己合作,自己若一味認低,以後同在銀州就不好辦事了。

因而他反唇相譏道:「裘大人,你在京城的龍玉閣春香浦不也養著幾名佳人嗎?可惜山高水遠,大人無福消受。」

「無禮!」裘作人勃然變色,冷哼了一聲,甩袖便走。

「送客!」

府門的僕人叫了一聲後就把門砰的一下關上了。

紫如歉然道:「大人,我又給您添麻煩了。」

「去驛站!」葉歆笑了笑,吩咐了一聲後拉著她坐上車帳:「不必在意,他根本就是想方設法趕我走,即使沒有妳,他也會另想辦法。這人不簡單,我是欽差的身份,可他剛才見了我竟然連禮都不行,可見他對自己的勢力和地位很有信心。」

紫如問道:「我們回程嗎?」

「不,這裏是銀州的州城,消息眾多,既然來了就不能空手而回,況且……」葉歆古怪地笑了笑:「況且明的不行,暗的也要查一查究竟。」其實葉歆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用意,他想知道的不是裘作人的勢力,而是潛伏在暗中的趙玄華,這才是他既防又用的重要棋子。

紫如點了點頭,嬌笑著問道:「我陪大人在城中逛一逛如何?」

「求之不得!」葉歆用憐惜的眼光看著紫如,悵然道:「倒是妳又受委屈了,唉!跟著我只怕還有更多的委屈,我心不安啊!」

看著葉歆懊惱的表情,紫如感激地道:「大人對紫如已是大恩,這點委屈紫如受得了,大人不必記在心上。」

「不說這個了,安頓好之後我們出來逛逛。」


依紅軒

葉歆領著紫如、丁旭和周大牛在城逛了大半天,黃昏時分來到這城中最大的酒樓。葉歆去過許多酒樓,自己也擁有一間醉香樓,卻從來沒見過如此典雅的酒樓。

酒樓建在縱橫的河道之上,用粗木托在水上,又以木橋連接各處,因而每一間雅室都是四面環水,一邊品嚐著佳餚美味,一邊觀賞著小河潺潺,別有一番情趣。

「大人!」丁旭好奇地問道:「這個城有點怪,好多人的臂上都纏著黃帶。」

葉歆微笑道:「我也看到了,書中似乎沒有描述這種風俗,也許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紫如扶著木欄一邊看著流水,一邊說道:「不是什麼幫派吧?」

「幫派?」葉歆被這個名稱引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是呀,人們不會平白無故在自己的手臂上纏上一條黃布,如果不是風俗,那就是有一種力量使他們一致地做出這種舉動,雖然不能肯定是一個幫派組織,至少可肯定是有人在推動這種現象。

難道是他?

想到了趙玄華,他又想到朱雀上師所說的話,覺得該試探一下,於是高聲叫喚道:「小二!」

一個眉清目秀的夥計急步走了進來,身子一蝦,恭敬地問道:「客店,您有何吩咐?」

「換新茶!」葉歆瞟了一眼他右臂纏著的黃布,指著道:「你這黃布倒是奇特,是什麼意思?」

夥計一聽此話就先念了一句「仙主慈悲」,然後才敬畏地道:「這是仙主賜的去邪保命符,只要綁在身上就能去邪擋災,逢兇化吉。」

席間四人都聽得面面相覷,沒想到還有這麼古怪的事,都有點哭笑不得,葉歆追問道:「真有這麼靈驗?」

夥計又唸了一聲「仙主慈悲」,然後素然道:「仙主是天上仙人之主,法力無邊,只要心向仙主,一切自然靈驗。上次我家隔壁的小張死了母親沒錢買棺材,當夜就有仙主現身,留下了十兩銀子和一條黃帶,當時他還不知道是誰,後來才明白是仙主賜的。還有的人病了,也是仙主醫好的,其他的大小事例多不勝數,城裏居民十有八九都綁著黃布。每天日出之時有仙主禱會,每人都參加,有的在家,有的去街上。每月十五還有仙主會主辦的法會,各級仙主、日主、月主、星主都去參加。」

葉歆原本覺得好笑,但越聽臉色越沉,最後竟有不寒而慄之感,這分明是邪教所為,收買人心,這個方法遠比攻城掠地還要陰險的多,萬一這種邪教傳入軍中,軍心必將不穩。想到這裏,他擺了擺手,示意夥計離開。

「客官請慢用!」

待夥計走後,葉歆沉吟道:「好陰險的方法,如此蠱惑人心,怎能不得民心,不知是何人設出此計,其心可誅。」

丁旭問道:「大人這事太古怪了,仙主竟究是什麼人?居然這麼厲害。」

周大牛憨笑道:「我可不信什麼仙主,只信大人。」

葉歆笑道:「兄弟的忠心我知道,不過這種事不能不防,萬一傳到銀西軍中,我的心血就白費了。」

丁旭連連點頭,道:「是啊!要是士兵們都信什麼仙主,誰還肯聽大人的,絕不能讓這種邪教傳到西部去。」

葉歆一臉憂色,不禁在屋內慢慢地踱起步來,邊走邊道:「不但是士兵,還有官吏,這東西能腐化人心,而且這煽動之人必定不甘心縮守一隅,仙主會必然會向西面和南面擴散,所以不能不未雨綢繆,這種事一旦成形,就再難去除。」

紫如忽然插嘴道:「大人,剛才我見裘總督的右臂也有一道黃色的條紋,難道他也是仙主會的人?」

「什麼!」葉歆赫然止步,轉身凝視著紫如,眉頭越皺越緊,幾乎鎖到了一處,良久方仰頭嘆道:「裘作人,身為總督都投入邪教,可見其勢力之廣,這龍溪城的大小官吏只怕都不能倖免。」

丁旭見葉歆如此擔心,忍不住問道:「不如想辦法把仙主抓住殺了,以絕後患。」

葉歆苦笑道:「若是這麼容易就能殺了他,仙主會的勢力也不會有這麼大,況且滿城都是仙主的忠實擁護者,還有裘作人為虎作倀,與他們作對有多大難處,可想而知,而且我們不知道仙主是誰,根本無從下手。」

周大牛不屑地道:「什麼破仙主,我見了就砍,不讓他有機會跑。」

葉歆見他如此耿直不禁笑了,拍了拍他的肩頭,語重心長的道:「仙主是誰我心中已有一個人選,但不能確定,只是他絕對不敢不見我,他的勢力再大也動不了我分毫,這一點我不擔心。只是你們不一樣,還是小心為上,記住禍從口出這個道理,我剛才直斥裘作人就顯得有些魯莽,不然現在就可以探知一點消息了。」

紫如對他這種自省的做法十分敬服,柔言安慰道:「大人不必擔心,只要大人沒事,我們沒什麼好怕的。」

葉歆搖頭笑道:「你們都是我的左膀右臂,缺一個都不行,嗯,我是不是該先撤出龍溪城,然後再偷偷回來呢?」這時葉歆忽然想起了峰,要是有他在,此時就可以讓他潛伏在城中打聽消息,可自己已安排他進了蘇府,手上無人可用,不禁有些感慨。

葉歆這一番話怎能不讓三人感動,一起站了起來立誓般的道:「大人的恩情,我們沒齒離忘,終身唯大人馬首是瞻。」

葉歆擺了擺手溫言道:「大家有緣一聚也是天命所致,不必客氣,早點回去休息,明日也許我們會轉道呼蘭府。」

丁旭笑道:「大人是想去見白安國吧?」

「是呀!」葉歆想起仙主堂,開始擔心起白安國是否還能為自己辦事,嘆道:「白安國不知道幹的如何?裘作人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希望他能安然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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