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pecaya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31
發表於 2010-2-13 10:21:15 |只看該作者
「聽說京華名妓之首的紫如到了龍溪城。」

西面一水之隔的雅捨傳出的對話聲把四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丁旭捲起竹簾,就見雅捨竹簾半捲,其中放著兩張大方桌,十幾人圍在一起推杯勸酒,談笑正酣。

「聽說跟了什麼葉大人。」

「剛才我見了,嘿嘿,那婊子的小模樣可真迷人,想起那小蠻腰,我的心就酥了,真要讓老子睡一次短十年命都行。」其中一人有意無意地瞟了葉歆這間雅捨一眼,似是知道紫如就在隔壁。

「這種美人,人家葉大人一定摟著夜夜狂歡,哪裏輪到你?我看還是去紅香閣找你的小玉兒去吧!」

「唉!小美人在葉大人懷中又摸又親,嬌婉承歡,不知一夜春風幾度,真羨慕死我了。」

紫如雖然早有心裡準備,可這種猥瑣的言辭不是一般女人可以忍受的,氣得血氣攻心,哇的吐出了一口鮮血,接著軟倒在葉歆的懷中,眼淚如雨線般滾滾而下,最後泣不成聲。

葉歆氣得渾身發抖,瘦削的臉上就像是被暴風雨前的黑雲遮住一般,十分陰沉,但見紫如神色昏昏,只好先抱住救治。

「什麼鳥人!」周大牛是粗漢,見紫如這麼一個纖纖弱女被人說得如此不堪,還氣得吐血,立時衝到欄杆旁朝著那群人吼了出來:「誰敢再說,我宰了他。」

那群人卻像是有意挑釁似的,揚聲笑道:「又不是說你老婆妹子,你管得著嗎?席間不談風弄月豈不無聊,哈哈。」

「混蛋,我砍了你們!」周大牛氣得就想跳過去,不想下面是水,因而站在欄杆上愣住了。

對面的雅捨內又是一陣哄笑聲。

一人忽然指著紫如叫道:「噫,那不是紫如姑娘。」

「是她,好美的小娘子,過來陪大爺喝杯酒啊!」

「本大爺給妳一百兩,來陪大爺親個嘴。」

「老子花一千兩買妳一夜春宵。」

「啪」震怒的葉歆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就在同時,對面雅捨連接外面的兩條木橋突然都暴裂成粉,而滿天的木粉像是有靈性一樣,並沒有四散,而是凝聚著往雅捨湧進去。

「這是什麼?」雅捨中十幾個人都慌張地站了起來,想出去卻都不敢冒闖,不多時便被木粉蒙住了視線。

「唔──唔──」迷濛的木塵之中傳來一片悶哼。

周大牛已提著配刀想繞橋過去,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愣在當場。丁旭也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葉歆沒有再理會,擁著全身乏力的紫如溫言寬慰道:「別氣了,狗嘴吐不出象牙,只當是聽到幾聲犬吠。」

紫如傷心地嗚咽著道:「我是不潔之人,敗壞了大人的名聲,愧對大人,我還是死了算了。」

葉歆勸道:「妳我相交為友,何必有此顧慮,況且我的名聲不是如此便能敗壞的,裘作人想用這種彫蟲小技趕我出城,哼,來多少我宰多少。」說著冷笑著掃了一眼木粉漸沉的西面雅捨:「雖然我不能管人家心裏怎麼想,但是若有人敢在我面前說這種話,絕不讓他有命離開。」

「大人!」紫如感他真誠,淚水流的更多,卻是喜極而泣:「大人待紫如如此,我……」

葉歆笑著小聲打趣道:「別提什麼以身相許的報恩老話,清白的身子怎能這麼輕賤,還是做好妳的主事吧!」

紫如蒼白的臉頓時染上一絲紅暈,嗔道:「大人──」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葉歆挽起嬌弱的紫如慢慢地向外走。

周大牛回頭問道:「大人,不能便宜那群小子,等我過去教訓他們再走。」

葉歆若無其事地隨口應道:「都死了,不必費勁。」

「死……死了?」周大牛、丁旭和紫如都驚呆了,張大嘴巴直盯著葉歆。

「走吧!省得多事。」葉歆沒有做任何解釋,平靜地挽著紫如緩步走出了依紅軒,此時酒樓之中一片混亂,所有的人都被那兩座橋突然暴碎而感到詫異。

「大人,是你做的嗎?」紫如剛問出口,忽然發現葉歆的嘴角有血絲流出,忍不住驚叫道:「大人……」

「沒事,別叫!」葉歆急忙摀住了她的嘴,擦了擦嘴角的血絲,憤憤地道:「為他們這群畜牲浪費我的力氣,真是不值,死了活該!」

從葉歆的話語中,紫如確認是他殺了那十幾個人,卻為此再次感到極度的震驚,她一直倒在葉歆的懷中,除了葉歆拍桌之外,沒有再見他有任何殺敵的舉動,然而那十幾個人卻在這種情況下被全部擊殺,葉歆的實力達到何種境界可想而知。

在好奇心的慫恿下,紫如又問道:「他們是怎麼死的?」

葉歆猶豫了一下,看著紫如兩隻充滿好奇的眼睛,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活活悶死!」

「悶……死」紫如想到了那兩條暴裂成粉的木橋,還有那充斥著木粉的雅捨,一切全都明白了,想起葉歆傳聞中的外號,她抬頭看著葉歆。

忽然她察覺到葉歆的眼中閃過一絲噬人的寒光,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突然發覺自己原來離這個近在咫尺的人很遠,不禁暗暗苦笑了一聲,本以為已經很瞭解這個瘦削的青年,原來自己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一直以來都認為葉歆只是個縱橫官場的青年英傑,沒想到這青年所隱藏著的東西遠超自己所能見到的,就如那不可思議的殺人手法一樣,撲朔迷離。

葉歆領著他們直接回到了驛站,然而事情又隨之而起,驛站門外來了大約幾百人,圍在外叫囂著要見葉歆。

葉歆背手而立,揚聲喝道:「誰想見我?」

那數百人一起回過頭來,望著葉歆。

從他們的眼中,葉歆找到了興奮、懼怕、猶豫、躍躍欲試,還有惴惴不安,輕輕一笑,眼睛掃著眾人問道:「諸位一起前來不知有何指教?」

人們你望我,我望你,都有點怕,最後走出來一名武夫打扮的青年,拱手道:「久仰籐魔大名,如雷貫耳,今日特來討教。」

葉歆淡淡的道:「這裏沒有什麼籐魔,你們走吧!」

「葉大人何必推託?你名動天下,誰會不知你籐魔的大名!」

葉歆冷冷地問道:「諸位都是來挑戰的嗎?」

「我要為師門報仇。」

「請大人指教!」

「特來討教!」

面對眾多挑戰,葉歆毫無所懼,淡然笑道:「先讓我把人帶進去,然後再出來會一會諸位英雄,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人群商量了一陣,讓開一條通道,驛站內的五百親兵湧出來把葉歆護送入內。

剛入驛站大門,葉歆就吩咐道:「一會兒所有的人都不許出去,若外面有人爬牆進來都給我抓了,其他的事一概不得插手。」

「是!」

紫如擔心地問道:「大人,您的傷?」

「沒有大礙!」葉歆輕笑道:「這群人是臨時找來生事的,不是什麼高手,諒他們也動不了我分毫,況且我沒興趣與他們私鬥,放心吧!我自有辦法退敵。」說罷轉身走到大門門檻中央站著。

他拱了拱手道:「難得大家有興緻,本官不便推辭,只是人數太多,本事高低不同,本官不想浪費時間,所以想了一個方法來試一試大家的本事如何。」

「什麼辦法?」

葉歆傲然環視了一圈,含笑道:「本官就站在這裏不動,也不出手,你們一個個來,能用手碰到我的身體,我就應戰,否則就請回吧!」

眾人心裏都嘀咕了起來,一名舞著大錘的胖子走了過來,問道:「用兵器算不算?」

「算!」

人群又是一片嘩然,那胖子憨笑道:「我就不信你的身體比錘硬,我先來。」說罷就衝向了葉歆,可人剛走入三丈的範圍,腳就緩了下來,傻瓜似的對著空氣舞起了大錘,隨之臉色越來越白,汗也越流越多,最後噹啷一聲,把錘給扔了,人也趴在地上起不來。

人群都嚇得倒退一步,懷疑葉歆放了什麼毒,卻見胖子晃晃悠悠地又站了起來,邊向外走邊嘟囔著:「好厲害,累死我了。」

葉歆見人群都退了放聲大笑,高聲喚道:「一起來吧!別浪費時間。」

人們對視了一眼,一起向葉歆湧去,結果還是一樣,走入三丈範圍後就寸步難行,有幾個勉強走到一丈之外,卻比其他人更慘,不但軟倒在地,還累得口吐白沫,差一點就昏了過去。

沒過多久,地上就趴滿了氣喘吁吁的挑戰者。

遠處有越來越多的平民觀望,見葉歆紋絲不動就使眾人倒下,都連連稱奇,都交頭接耳地談了起來。

葉歆見挑戰者都倒下了,淡淡地道:「既然沒有人能碰到我,我就不奉陪了,諸君請回吧!」說罷就轉身入內。

紫如驚喜葉歆再次不戰而勝,走到他身邊讚道:「大人真是高明之極。」

葉歆忽然一手按在了她的肩頭,壓低聲音道:「扶我進內堂休息。」

紫如大吃一驚,這才想起葉歆似是有病在身,連忙托住他的腰,陪他慢慢地走進了內堂。

把葉歆放在軟椅上後,紫如擔憂地勸道:「大人,您雖然身懷奇技,但拖著病體可不行,早點醫治吧!」

葉歆像是沒聽到她說話一樣,喃喃地道:「裘作人、趙玄華、仙主堂,果然都是聯合在一起的,想盡辦法趕我離開,嘿嘿,是怕我查到什麼吧!」

「裘作人?趙玄華?」紫如驚愕地問道:「大人,您在說什麼?」

「沒什麼,只不過一場大棋要開始下了,只可惜現在不能盡興,等我回到臥牛城再來吃下這一個角。」

葉歆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說得紫如一臉茫然,最後苦笑著嘆道:「大人,您的的話太玄妙了,我可聽不懂。」

葉歆怔了怔,哈哈笑道:「我喜歡胡說,別理我,妳也累了,休息吧!」

紫如默默地走到桌邊坐下,捧著腮想起自己今天所遇到的事,心不由得又哀傷了起來,污名一旦留下,想甩也很難甩開,抬頭看著閉目養神的葉歆,紫如忽然感覺到一陣安全感,葉歆就是像是多年相處的老朋友,與自己聊天聽琴,又像是天神一樣保護自己。

想著,她忽然問了一個很普通卻又奇特的問題。

「大人,我在青樓見過的人很多,也聽過很多故事,像大人這樣身邊沒有女人的真是少見,難道大人真的不需要嗎?」

葉歆沒想到紫如問了一個尷尬的問題,頓時愣住了,看著她的樣子十分認真,心中有裏奇怪,略略思考便已明白,她現在早已忘卻了男女之別,純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問。

因而,葉歆笑道:「濃情之極,雲香雨膩,自然樂在其中,然而一味縱慾,與禽獸何異。若我是色鬼,怎能與妳這麼一位大美人安然同處一室,同乘一車。」

紫如嫣然一笑,坦然說道:「若大人真想要了紫如,紫如也沒任何異議。」

葉歆笑著搖了搖頭,打趣道:「紅逖必會宰了我。」

紫如幽幽地道:「經過今天的事,紅逖之情我不願再接受了,他沒有大人的氣度,一定會把這事放在心上。」

葉歆不願多插嘴此事,道:「妳的終身自己決定吧!」忽然想起凝心和紅緂,不禁仰天嘆道:「做我的朋友遠比做我女人要幸福。」

紫如笑道:「我早就是大人的琴友了,除非大人不願再聽我的琴。」

葉歆搖頭道:「我豈不是浪費了妳的青春年華,還是早些找個人嫁了吧!」

紫如幽幽嘆道:「我這種出身,實在不敢發夢。我可不想對牛談琴,如今只願做大人一世之臣,就算不嫁也沒有什麼。」

「這怎麼行?」

紫如調笑道:「有大人這個榜樣在面前,只怕找不到比大人更好的。」

葉歆笑道:「蘇劍豪可比我好多了。」

紫如不屑地道:「他長的雖然俊,也頗有才華,只是自端身份,根本看不起我這種人,不像大人,敬上而善下,我、周大牛和丁旭,都是出身寒微,又沒有什麼長處,大人卻待我們如同親人,這一點蘇劍豪絕對比不上,我寧願為大人粉身碎骨,也不願為蘇劍豪斟茶倒水。」

「有這句我就開心了,只不過我可捨不得讓朋友為我粉身碎骨。」葉歆笑了笑,感嘆道:「我也是出身寒微,直到十五歲前只有夫人一個朋友,周大牛和遠在雙龍城的宋錢是第二和第三個朋友,貧賤之交,彌足珍貴呀!後來礙於形勢投身宦海,但官場之中只有虛言,沒有真情,所以更珍惜這幾個朋友。」

紫如嘆道:「難怪大人對夫人如此專情,原來除了愛情,還有深深的友情。」

談到妻子,葉歆又是一陣心痛,喚道:「彈首曲子吧!就彈……長相憶。」

紫如知他思念妻子,感慨之餘又傷懷自身,手指一顫便撥弄出陣陣傷懷之音。

葉歆不禁想起了兒時之情,讀書之趣、習武之樂,種種滋味一起湧上心頭,又想起妻子在籠內所受之苦,淚水終於忍不住滾了下來,剛剛平復的傷勢又有所牽動。

紫如見他傷情若此,不敢再往下彈,轉而彈了一曲輕快的「一點紅」。

丁旭忽然飛奔入內,慌張地道:「大人,不好了,外面鬧了起來,我們被圍住了。」

葉歆鎮定地問道:「別急,慢慢說。」

「剛才有幾個人想衝進來,被親兵狠狠地扔了出去,摔的頭破血流,後來不知怎麼就來了一大批人,把驛站堵住了,叫著要大人您去叩頭謝罪。」

「卑鄙!」葉歆知道又是裘作人搞出來的,忍不住罵了一句,想了想又問道:「外面的人是不是都綁著黃帶?」

「是!」

「好一個仙主會,唉!親兵們太衝動了。」

「大人,快想辦法吧!他們說不陪罪就要放火燒驛站。」

葉歆沉著臉思考了片刻,赫然吩咐道:「命令下去,讓士兵立即收拾行裝,上馬待命,你去備好車帳,我們立即起程。」

丁旭明白葉歆要硬闖出城,連忙出去吩咐五百親兵。

紫如一邊收拾的東西,一邊贊同道:「我們勢單力孤,忍讓一下也好,那些都是普通百姓,沒有必要與他們計較。」

葉歆一臉寒氣地站在窗口向外張望著,右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腰間的雪竹簫,忽道:「紫如,把那件白狐披風拿給我。」

紫如溫柔地從箱子中取出一件通體雪白的披風蓋在葉歆的身上,關心問道:「大人,你冷嗎?」

葉歆微微一笑道:「我要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才是仙術。」

過了一陣,丁旭進來稟道:「車馬齊備,大人,快上車吧!外面的人越來越多,好像全城的人都來了。」

葉歆冷冷一笑,又吩咐道:「車帳放在最前面。」

丁旭驚道:「這太危險了,萬一他們一哄而上,只怕會對大人不利。」

「不必多言,照辦吧!紫如,我們出去。」

偌大的驛站之外,成千上萬的人一起在街上叫囂著,沒有一個認識到欽差的權威,即使知道也都被心中的那股狂熱淹沒了。

「仙主慈悲,不能放走這群奸人……」

「仙主慈悲,要他們陪禮叩頭。」

「對,不磕頭就宰了他們。」

門開了,葉歆將兩側的車簾挑開,讓圍著驛站的人都可以看到他,在黑色的夜晚之中,車帳卻發出瑩瑩的綠光。

葉歆端坐車中,平托著右手,掌心上懸著一個綠色的的光球,十分詭異,像是燈一樣照亮四方,然而綠色的光芒使得氣氛變得異常。

這些人都是仙主會的信徒,看著車帳的異樣立時都呆住了,像是看到的不是真實的車帳,而是一種綠色的靈氣幻出來的車帳,心中不由自主地就生出了懼意。

葉歆的白袍襯著兩鬢的白髮在綠光下分外顯眼,卻給人一種聖潔的感覺,讓人不由的暗生敬畏之心。

丁旭、周大牛,乃至親兵們都被葉歆這種如同神仙般的氣勢驚呆了,坐在身側的紫如卻感到這種綠光很柔和,很溫暖,還有一股生氣。

車帳慢慢地走著,人群慢慢地退著,異光彷彿帶著懾人的能量,使這群人的心都被懾住了,不由自主地讓開了道路。

一步,一步……

好不容易出了城門,葉歆收回了綠光,四周又變得漆黑一片,他回頭凝視著漆黑的城頭,冷冷地道:「好一個龍溪城,好一個仙主堂。」

紫如嘆道:「剛才全城的百姓都出來了,這地方根本就沒有王法,連大人這種身份都遇到此事,這地方我再也不敢來了。」

葉歆淡淡地道:「不,我們一定會再回來,下次回來這裏就不會是這樣了。」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32
發表於 2010-2-13 10:21:32 |只看該作者
與此同時,城頭上也有一個黑影冷眼地看著車帳緩緩地駛出了城門向東而去,森然道:「天下勁敵,唯有此人。」

「軍師,車中之人就是葉歆,能言善辯,素有良謀,兩年之內從布衣白丁升至邊防大將,就連蘇劍豪也不能相比,由此可見他才能過人。如今同在銀州,西進之圖只怕不能如願。」

「大業初展,怎能因一人而自斷前路,此時該趁他立足未穩之時扼殺其勢,最好能收入帳下,則大業可成。」

「他坐擁大軍三十萬,怎肯屈居人下?」

「這個不難,多給他找點麻煩,使他自顧不暇,又怎能有機會統合大軍,銀西的局勢你、我都清楚,他雖然有才,只怕不易下手。」

「現在找了他兩次麻煩,最後還是動用了全城百姓才趕他出城,而今仙主會的勢力未達銀西之地,只怕很難給他找麻煩。」

黑影陰陰一笑道:「你難道忘了仙主帶回來的消息嗎?他得罪了天下的習武之人,只要挑撥一下,大批武人就會湧到他那裏,就算他能殺光也會得罪天下的百姓,不殺又會被糾纏不清,無論如何都對我們有利。」

「軍師果然高明,仙主把軍師請來真是萬幸。」

黑影沒有理會阿諛之辭,反而略顯擔心地道:「我們的計劃卻沒成功,你上奏的那道求救奏章並沒有起到效用,皇帝不但沒有給你添兵,反而派了一個葉歆來分薄你的權力,皇帝的運氣還真好,無意之間就使我們順勢西進的計劃落空了。你還是想想辦法回應朝廷吧!」


龍溪城外十里的一個小崗下,葉歆的車帳來到,親兵們紮好了營寨,準備休息一夜,明晨起程。

葉歆沒有入帳,而是選擇了住在車帳之中,卻讓人意外的把紫如拉進了帳中。眾人都覺得很正常,只有紫如知道葉歆不是輕薄之人,其中必有深意,於是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葉歆把車帳的絨簾拉好,小聲道:「紫如,我有事要出去一下,煩勞妳在此彈琴,直到我回來為止。」

紫如擔心地問道:「大人,你的身子不太好,臉色太白了,還是休息一下吧!」

葉歆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沒事,他們以為我被逼走了就不會再回去,我卻要夜探總督府,看看裘作人到底是在幹什麼。」

紫如見他堅持,只好勸慰道:「大人一切小心。」

葉歆給了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後突然消失在帳中。

紫如愣了一下,隨即俏臉上染起了笑意,喃喃地嘆道:「大人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甩了甩頭,把油燈吹熄,然後在黑暗之中撥起了琴弦。

周大牛和丁旭習慣了每夜的琴聲,聽到琴聲都笑了。


夜冷星稀,總督府一片漆黑,當葉歆隱身來到府外,忽然感覺到有人用道術從府內衝出來,頓時有些驚訝,於是現身在門口。

不多時一個黑影出現在離他五丈的距離,朝著他拱了拱手,輕笑道:「葉大人果然是道術高手,深夜來訪,是來探聽裘總督的秘密吧?」

葉歆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淡淡地問道:「你就是仙主嗎?」

「當然不是。」

「哦!」葉歆忽然輕笑道:「原來是趙玄華的狗,真是難得,他每次損兵折將都能找到高手相助,運氣還真不錯,只是別像其他人一樣就行了。」

黑影怒了,壓低聲音喝道:「葉大人,這可是我的地盤,別不識抬舉。」

葉歆笑了笑道:「一個術士也如此大言不慚,比你高明的人我見的多了。」

黑影陰笑道:「是嗎?嘿嘿,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道術。」話音剛落,黑影的雙手一推,一道紅色霧體出現在他的面前。

看著紅色的氣體,葉歆愣了一下,心道:「這東西似乎威力甚大,定是道術之一,只是邪氣極重,不像是正統道術,難道有人練出了什麼邪法不成?」

紅霧並沒有給葉歆太多思考的時間,突然暴閃著紅光,還發出陣陣低沉的雷鳴,像是閃動著滾雷的濃雲衝向葉歆。

葉歆無暇思索,連忙喚出葉雨瀟湘,閃著綠光的葉片像一張大網般罩住了紅雲,剎那間就聽紅雲之中發出了幾聲悶響,緊接著就見雲中放出了無數道小形的閃電,炸得葉片紛飛,綠光也隨之一暗,但紅霧也隨之消散。

黑影早已預料到葉歆的實力高強,所以並沒有太吃驚,而是得意地調侃道:「知道我的厲害了嗎?」

葉歆不明他的底細,因而頗感驚訝,但方纔一招只試探對手的實力,並沒有盡全力,所以信心未失,卻再也不敢再小看對手,沉聲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黑影冷笑道:「嘿嘿,你要是求饒我也許會告訴你。」

葉歆哼了一聲,斥道:「果然無名鼠輩,只會藏頭露尾,登不得大雅之堂,還敢在這鼓動人心,勸你早早自裁算了。」

黑暗聞言勃然大然,近乎吼叫似的道:「今天你休想活著離開!」說罷全力發出一道紅色的彎月。

眼見紅月破風而至,威勢嚇人,葉歆不敢怠慢,雙手一合,默默放出全部力量,一道綠日在他的面前升起,旋轉著綠色的光芒豎在半空,等著紅月攻至。

相擊雖是無聲無息,但突然暴發出的光芒使漆黑的天空突然一亮,照亮了半個城,但隨後又暗了下來。看似輕輕的一擊,然而兩人都是在現有的能力下盡了全力。

兩人依然站著,只是他們的臉上都顯出了痛苦的神色,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比試,誰也沒有佔便宜,可以算是兩敗俱傷。

葉歆用右手按著胸口,全身的血氣像是暴風下的大海,不斷的翻湧著,繼而引發了肺部的劇痛,頻頻咳了幾聲,心道:「好厲害的邪術,居然能牽動人體血脈,若不是出全力回擊,必死無疑。不知道他傷的如何?」想著,他緊盯著黑影。

黑影顯得更痛苦,身子像是抽筋似的縮了起來,嘴裏發出了嘶啞的呻吟聲。

葉歆雖然想上去致對手於死地,可只移了一步就放棄了,他知道自己舊傷未癒,今日之內又三耗道力,若是冒險一擊,即使能殺了對手,只怕就再也走不出這龍溪城了,無奈之下只好憤憤地遁身而走。

令他慶幸的是對手的實力顯然略遜一籌,若是能痊癒,他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車帳中琴聲依舊,紫如依然坐在漆黑的車帳中撥弄著琴弦,然而若有會聽琴之人,必能聽出琴聲之中有憂愁之意,她是在為葉歆的安危而擔心,同時又嘆惜自己手無縳雞之力,幫不了忙。

忽然,一個黑影突然趴在了她的背上。

「誰?」

紫如嚇了一跳,正想大叫卻發現耳邊有一絲微弱的聲音叫喚道:「紫如,是我。」

「大人!」紫如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不由得驚慌失措,翻身去看,然而葉歆軟軟地倒在她的身上,她連忙抱住葉歆驚問道:「大人,您怎麼了?」

「沒事,只是有點累。」

紫如摸黑把他扶到了床上,然後點燃了油燈,回頭一看,葉歆的臉白的就像是冰冷的雪堆,沒有一絲血色,而嘴裏還有一股股鮮血正慢慢地往外流,驚得她捂著嘴大叫了一聲。

葉歆累得連小指頭都動不了,更何況去拭血,只是他心裏清楚,黑影所施的邪術引發了自己的肺傷,因而有嘔血的現象。

紫如看了一眼就哭了起來,連忙掏出手巾幫葉歆一點點抹著嘴角的鮮血,嗚咽著道:「大人,您怎麼傷成這樣?」

葉歆雖是肺痛如裂,卻還是逗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紫如閱歷豐富,自然明白葉歆在安慰自己,擦了擦眼淚,小聲勸道:「大人,下次千萬不能這麼冒險了。」

葉歆的嘴唇動了動,紫如把耳朵伏到葉歆唇邊,聽他說道:「沒事,那人傷的更重,我只是引發了舊傷,休息幾天就好,別太聲張,休息吧!」話剛說完就昏沉沉地睡去了。

紫如見他身子一直在微顫,知道他受了傷,又流了血,身子發寒,連忙拿了幾床被子,忽然想起葉歆的內傷,怕蓋的重了影響內傷。

咬著下唇猶豫了一陣,她忽然解去了外裙,只留小衣的褻褲,然後鑽進了被子裏,將昏迷的葉歆抱在了懷中,用自己的身子去為葉歆取暖,看著葉歆的身子漸漸安定了下來,她才稍稍安心。

葉歆醒來已是翌日午時,慢慢睜開眼睛,一入眼簾就是一對靈秀的眸子透出關懷之意。

「大人,終於醒了,我……」紫如高興地哭了起來,珍珠似的淚花一顆顆沿著俏臉滾了下來。

葉歆笑道:「好好的哭什麼,老天想要我的命可沒這麼容易,況且誰都會有傷病之時,這種哭法還不把眼睛都哭瞎了。」忽然他感覺到車帳在動,怔了怔,抬頭問坐在床側的紫如道:「車帳怎麼動了?」

紫如抹了抹臉上的淚珠,溫柔地道:「大人一直睡得很深,我不敢叫醒,所以就代大人吩咐他們起程了。」

葉歆含笑道:「做的對,是不能再停留了。」

紫如心有餘悸地道:「大人,昨夜真是嚇死我了,幸好沒事了。」

葉歆苦笑著嘆道:「昨夜一戰差點把命送了,真沒想到還藏著這麼一個邪道。」接著笑了笑又道:「昨夜這覺倒睡得很舒服,好久沒睡過這麼好的覺了。」

紫如想起昨夜用身子幫他取暖之事,臉上微微一紅,隨即又恢復原狀,笑道:「大人倒是睡好了,只是害得我在床邊守了一夜。」

葉歆見她一臉倦意,感激地道:「真是連累妳了,跟著我儘是吃苦。」

紫如嬌笑道:「要想感謝我也行,等你病好了給我吹首曲子。」

葉歆讚道:「好乖巧的小妮子。」

紫如嘻嘻笑道:「我是西北安撫使的主事,怎能不乖巧。」

「哈哈──」


總督府

接到消息的裘作人又驚又急,急忙撲到了病榻之側,問道:「軍師,葉歆那小子居然有這麼厲害?」

「嘿嘿,實在厲害,不過他也受了傷,下次還是會有一場死拼。」

「我該怎麼辦?仙主還沒回來嗎?唉!這小子的底細我們知道的不多,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仙主有要事去辦,不過你確實是有些麻煩,不久會有大禍。」

「我?」裘作人驚愕地看著他,催問道:「我有什麼麻煩?葉歆不是也傷了嗎?難道他還能來殺我?」

「只怕他會參你一本,到時候又有麻煩。」

裘作人沉吟了半晌,陰陰一笑道:「我該先發制人,先參他一本,彈劾他挑起民變,以致百姓心中生怨,甚至殃及皇威,嘿嘿,這就足夠讓他惹上大麻煩。」

「此計不錯,可行。我要休養幾個月,葉歆也受傷不輕,你快去找人挑撥武林人士向他挑戰,說不定一個小人物也能宰了他。」

裘作人的眼中忽然閃出寒光,陰笑道:「不如我們直接派人去暗算他。」

「不必如此,我們剛起衝突,殺了他難免會懷疑到我們,自古以來,借刀殺人才是最輕鬆的,放心吧!我還有妙計可用。」


葉歆一行人沿著呼蘭河往上遊走了幾天,來到了白安國的呼蘭府。

一進城,葉歆就發現白安國把這呼蘭府治理的是井井有條,不禁暗暗稱讚白安國果然有點本事。

正走著,前面突然響起了銅鑼聲,葉歆命人停下等候。

須臾,只見一對衙役抬著小轎而來,前面是銅鑼開道,後面的衙牌高舉,十分威風。

他一看這陣勢就知道是白安國出巡,揚聲對丁旭道:「你去叫白安國。」

丁旭應了一聲就走向了小轎,一邊走一邊揚聲道:「白大人!」

白安國撩開轎簾一看,頓時愣住了,他自然認識丁旭,雖然丁旭身無官職,卻是葉歆的心腹之一。

「停轎!」

白安國吩咐了一聲便走出轎中,迎上去笑著問道:「丁老弟怎麼來了?」

丁旭詫異地問道:「白大人不知道我們大人的消息嗎?」

白安國一臉愕然,問道:「葉大人怎麼了?」

丁旭笑了笑,回身指著車帳道:「葉大人就在車帳之中。」

白安國又驚又喜,抬頭看了一眼車帳,卻見大旗上寫著「西北安撫使」,心中甚是詫異,急聲問道:「葉大人怎麼會來此地?西北安撫使又是何官職?」

丁旭拉著他邊走邊道:「大人升了西北安撫使一職,現在可不比往常了,大人現在掌握著三十萬大軍,又割去了銀州西部讓大人專職管轄。」

白安國驚訝得久久說不出話,直到見到葉歆出現在他的面前才回過神來,行了一個大禮,恭敬地道:「恭賀大人榮升。」

葉歆扶起他笑道:「我本是要往西而去,只是惦記著你,所以繞道來看看,怎麼樣,白大人一切安好?」

「託大人的福,一切都好。」

葉歆指著四周讚道:「你這呼蘭府可是熱鬧非凡呀,而且井井有條,不愧是一代宰輔。」

白安國含笑道:「慚愧,慚愧,大人過譽了,這麼一個小小的呼蘭府,若是再管不好我也無顏去見皇上了。」

看著白安國眼中的傲氣,葉歆笑了,他知道白安國嫌知府太小,想陞官了。想著,他笑著問道:「白大人,能否請我到府中一敘?」

白安國一拍前額,笑道:「你看我,興奮得都忘了,快請到府衙,我設酒宴為大人接風。」

「好,你上轎吧!我的車帳隨著你走。」

白安國引著車帳來到府衙,先吩咐衙役把五百親兵招呼到館驛休息,然後把葉歆接下了車。

看著紫如跟著葉歆從車帳中出來,白安國愣了一下,他久在京城,豈能不認紫如名聲,忍不住叫了一聲:「紫如!」

紫如知道遇上熟人,臉色略變,頭也低了下來。

白安國是幹練之人,自然知道察言觀色,忽然想到葉歆與紫如同車而來,關係必定非同尋常,於是恭敬地行了一禮,道:「紫如姑娘,白安國有禮了。」

葉歆含笑著微微點了點頭,心道:「好一個白安國,不愧是做了十幾年的尚書,居然不顧身份給紫如行禮,真是乖巧之極。」

紫如見他如此也顯得落落大方,盈盈一福,道:「參見白大人。」

白安國朝葉歆笑道:「大人攜美同遊真是羨煞旁人。」

葉歆也沒有多加解釋,笑著拉住白安國就往裏走。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33
發表於 2010-2-13 10:21:51 |只看該作者
書房落坐之後,白安國微微一笑道:「大人真是神龍,想不到又升要職,白某真是敬佩不已。」

葉歆笑道:「白大人,我們是自己人,客氣的說就不必說了,有件事要問你。」

「大人請教,白某言無不實。」

葉歆整了整衣服,含笑問道:「大人可知鐵涼入侵之事?」

「鐵涼入侵?」白安國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盯著葉歆追問道:「此話當真?」

葉歆笑道:「我來問你,你卻反問我。」

白安國撲通坐了下來,愣了半天,忽道:「此事蹊蹺,其中必有陰謀。」

葉歆冷冷地道:「裘作人不知道想幹什麼,這種蠢事只怕沒有好結果。」忽然笑了笑又道:「若不是裘作人的求救奏章我也不會來到銀州,也不會有這麼好的機會。」

「大人福星高照,非小人所能動搖……」白安國奉承了幾句,臉色一變,又沉吟道:「裘作人是不是有什麼企圖?他的總督也做了多年,十分安穩,又是地方的霸主,若不是有更大的企圖,他不會這麼做。」

葉歆若有所悟,臉色漸寬,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問道:「白大人,銀州東部這一帶人口眾多,商貿繁榮,是個好地方,我想知道駐兵有多少?」

白安國略想了想應道:「銀州之兵都在西部,東部兵少。我這呼蘭府是上等府,駐兵才兩千,其他的多則兩千,少則一千,而龍溪城大約有三四千,縣一級的城池大約最多只有五百,甚至沒有。遊子河以東有十五府四十三縣,加起來也過不了十萬之數。」

葉歆站了起來踱著步盤算了一下,忽然笑容一展,轉身盯著白安國道:「裘作人想在這裏造反,十萬之兵只怕連遊子河都打不過。」

白安國驚訝地問道:「你是說他想造反?」

「不是他,而是他們想造反。」葉歆冷冷地道:「公然募兵會惹來懷疑,所以他們假借鐵涼入侵,想讓朝廷添兵銀州,而銀州總督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大軍統率,到時候只要假說鐵涼吸納馬賊進襲城池,這樣就可以掩蓋他們的謊言。」

白安國倒吸了一口涼氣,驚嘆道:「好奸詐的詭計,裘作人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葉歆哈哈一笑,道:「計策雖然不算太差,只是沒有算出天意,我乃天命所歸,故而讓我得此良機,哈哈!他們現在一定恨我入骨,必定想盡辦法從我手中奪權。」

「大人不可掉以輕心,還是小心為上。」

「不妨,我自有應對之策!」話風一轉,葉歆問道:「白大人,在這小小的呼蘭府實在太委屈你了。」

白安國傲氣十足地笑道:「城裏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每日一個時辰足矣,所以有些無聊。」

葉歆深知其意,寬言相慰道:「白大人不必心急,大事只在眼前,等我立足之後就來助大人幹兩件大事。」

「兩件大事?」白安國盯著一臉笑容的葉歆琢磨了一下,還是不解其意,問道:「此話怎講?」

葉歆壓低聲音道:「其一,裘作人謊報軍情,此事非同尋常,只要找到有力證據,必是大功一件,我再上書保舉大人,豈不是美事?」

白安國大喜過望,連忙站起來長身一揖,謝道:「大人之恩,白安國沒齒難忘,只是此事還是大人當為首功。」

葉歆笑道:「我們是自己人,何必客氣,我的官職雖只有三品,但權力可比一品大員,暫時不可能再升,所以領功也沒多大用意。」

「大人太客氣了。」白安國笑了笑又問道:「第二件大功又是何事?」

「白大人在這裏豈能不知道仙主堂之事?」

「仙主堂!」白安國勃然變色,「啪」的拍了一下大腿,憤憤地道:「當初幸虧聽了大人的話沒把家小帶來,否則就全完了。」

葉歆驚問道:「哦?發生了何事?」

白安國憤憤拍著桌子哀傷地道:「一月前,一個什麼仙主來到呼蘭府要我投靠他,我本想虛與委蛇,可他盛氣凌人,因而我氣憤之下就回絕了他的要求。不想他們如此卑鄙,我帶來的兩名小妾都……都被他們殺了,屍懸城外。仙主堂殺我愛妾,我豈能善罷干休,昨天才藉故剮了四個仙主堂的人。」

葉歆深表同情,勸慰道:「仙主堂實在可恨,大人之仇也就是我之仇,日後必為大人血洗仙主堂,以報大仇。」

白安國搖著頭長嘆了一聲,緩緩說道:「他們的勢力太大了,昨日藉故殺的那四個還是他們自己內鬨,才把人送到我這裏來砍頭。城中已有不少居民綁上了黃帶,我想扼殺仙主堂的勢力,只是其中大多是老弱婦孺,若是下手只怕會引起騷亂。」

「老弱婦孺?」葉歆沉吟了半晌,微笑道:「大人莫慌,我有一計,可使城中百姓見黃帶而生畏。」

「哦!」白安國大喜過望,長身一揖,求道:「仙主堂的信徒頑固不化,實在沒辦法勸阻,還望大人贈一妙計相助。」

葉歆小聲道:「既然仙主堂以仙人之說攻其心,我也用仙人之說破其心。我昨日在途中的驛站得知貴妃娘娘薨了,你連夜趕製黑布,發給城中老小,令其裹在右臂,以示哀悼,再規定不許戴其他的色帶。如此一來,仙主堂的信徒就陷了兩難的境地,除非他是堅實的信徒,否則不敢冒著殺頭之險去纏黃帶。

白安國思索了一陣問道:「難道要殺雞儆猴?」

葉歆笑著搖了搖頭,把身子湊到他的身邊伏在耳邊小聲嘀咕一陣。

白安國的臉色隨著葉歆的說話一點點在變,先是期盼,接著變成了驚訝,隨後又換成了震驚,最終他點了點頭,但眼神之色卻顯出了濃濃地懼意。

葉歆見他臉有懼意,心知其中緣故,寬言安撫道:「仙主堂其心可誅,白大人,你不知道吧?裘作人也是仙主堂的人。」

「他──」白安國臉色大變,臉被憤怒染得通紅。

「是啊!」葉歆冷笑道:「若不是有他撐腰,誰敢殺你的姬妾,若說罪魁禍首,裘作人當之無愧,對付這類人不狠豈不是對不起兩位慘被殺害的嫂子。」

「沒錯!」白安國仰天恨恨地叫道:「不狠對不起兩位夫人的在天之靈。」

「放心吧!後日定讓你大叫痛快。」葉歆微笑拉著走出了書房。


翌時黎明,四周仍是漆黑一邊,向來早起磨豆腐的王老漢剛剛磨好了豆腐和豆漿,正打開豆腐店的門,準備開始營業。

「早上的空氣真好!」看著外面仍是漆黑一片,王老漢伸了伸懶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接著就把桌椅放下了門外,準備迎接早上來喝新鮮豆漿的客人。

天邊忽然吐出一邊白光,使漆黑的大街亮了許多,王老漢忽然發現地上撒著一些黃色的布帶,喃喃地道:「又是黃帶,對了,那個什麼仙主堂就是叫人把黃帶綁在臂上,又是仙主堂的把戲吧!」

在好奇心的慫恿下,他撿起了一條黃帶,隨眼一瞧,又發現黃帶還有十六個字,寫著「星道已現,仙道自成,欲乘仙境,天火加身。」

隨著天空完全放光,王老漢朝著街上一眼望去,整條街上都散落著黃色的帶,此時已有不少人在議論了,還有的人撿起黃帶只看了一眼就跪在地上磕頭,對著天大聲叫道:「星道已現,仙道自成,欲乘仙境,天火加身。仙主顯靈啊!」

「老丈,來兩碗豆漿!」

王老漢正對著手上的黃帶發呆,被聲音驚得身子一顫,回頭一看,卻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滿臉含笑地站在身後。

「您稍候!」王老漢甩手扔下了黃帶,一邊往店裏走,一邊搖著頭嘟囔著道:「真是邪門,唉!管他呢!還是招呼客人要緊。」

這對男女正是葉歆和紫如,一大早出來就是要看看黃帶的效應。

紫如隨手撿起一條黃帶,小聲問道:「這有用嗎?」

葉歆朝著街上努了努嘴,笑道:「看看就知道。」

紫如順著望去,卻見幾個人伏在地上連連叩頭,嘴裏還大叫著「仙主顯靈啊!」,她看著直搖頭,嘆道:「真是害人不淺,連正常的思考能力都被淹沒了。」

葉歆又朝街尾指了指,笑道:「再看那邊。」

紫如又轉頭望去,街尾卻有另一番景象,幾個賣早點的鋪主和夥計拿著黃帶罵了起來。玩

「仙主堂這麼缺德,居然叫人自殺,活的好好的信那玩意兒,蠢豬才幹這事。」

「是啊!上次那人說的多好,做神仙是好,可輪得到咱們嗎?騙人的鬼話。」

「就是,神仙是不老之身,誰聽過自焚會登仙?真是胡扯……」

紫如把目光收回,朝著葉歆笑了笑,道:「你是要這種結果嗎?」

葉歆含笑著搖了搖頭,道:「怎能這麼便宜了仙主堂,好戲還在後面呢!」

王老漢端著兩碗豆漿放在桌上,笑道:「您兩位請。」

葉歆故意問道:「老丈,這地上的黃帶是什麼意思?」

王老漢瞟了地上一眼,不悅地道:「仙主堂害人的鬼話,叫人自焚成仙,還弄得到處都是,萬一有人上當就會陪了性命,害人不淺啊!您兩位可千萬別信。」

葉歆一臉慶幸地道:「昨還有仙主堂的人要我們加入,幸虧沒去,不然我們可就要倒霉了,聽說不按堂規去做會受到重罰,這次勸人自焚登仙,若是不願,只怕他們還找人來逼著信徒自焚,唉!真是可憐啊!信徒們都有老有小,真要自焚,家裏人豈不是要傷心死了。」

王老漢和幾個喝豆漿的人都嚇呆了,急聲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葉歆嘆道:「人之初,性本善,我也不想相信是真的,知府大人的兩個小妾之死就是因為仙主堂的緣故。」

「她們不是被盜匪殺了嗎?」

「那是知府大人不願引起恐慌,其實他那兩個小妾都是仙主堂的人,然而仙主堂的人看中了她們,叫她們去總堂服侍什麼仙主,可她們兩個都是清白堅貞的女子,不願做這種事。唉!想不到仙主堂這麼狠,把她們殘忍地殺死了掛在城外。」

「啊──」幾個人都嚇得面無血色,冷汗都冒了出來,一個老人先站了起來,慌張地道:「我那兒媳不懂事沾上了仙主堂,我這就回去叫她退出來。」

「對,我也回去勸哥哥。」

「該死的仙主堂,唉!我哥嫂都是信徒,不行,我必須趕回去勸他,不能讓他們自焚。」

不到片刻,原本熱鬧的豆腐店變得冷冷清清,就連王老漢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葉歆和紫如相視一笑,慢慢地品嚐著鮮美的豆漿。

傳播消息的並不只是葉歆一人,他的親兵加上白安國的親信們都在街上大肆宣揚仙主堂。不到半天的工夫,消息便傳遍了大街小巷。

有的剛剛加入,一聽到傳言就把臂上的黃帶解了,有的雖然沒有解下黃帶,卻也是心存懷疑。當然也有些死忠的信徒則不敢相信。

喝完豆漿的葉歆和紫如又來到了全城最熱鬧的田侯巷,坐在茶館的二樓中,街上的動靜一覽無遺。

「大人,我們來這裏幹什麼?」

葉歆神秘地笑了笑道:「妳猜一猜!」

紫如噘著俏嘴嗔道:「大人的詭計,我哪能猜著。」

葉歆掃了街上一眼,壓低聲音笑道:「好戲開場了。」

「好戲?」紫如轉頭向外望去,果然街上發生了什麼騷動,十幾個繫黃帶的仙主堂信徒正圍著兩名青年叫囂著。

為首的是一個穿黃衣的青年,指喝著面前的兩人道:「小子,我仙主堂可不是玩的,你們兩個居然當眾扯下了黃布,我們代表仙主堂教訓你們這幾個叛徒。」

語音剛落,拳頭像雨點般落在那兩名青年的身上,兩名青年抱著頭叫道:「仙主堂卑鄙無恥,上次把我們的妹子搶走了,這次還要我們自焚,我們不幹了,要退出。」

「不幹?」黃衣青年嘿嘿一笑,面目猙獰地叫道:「我們都是要升仙界的,臨走要把你們這些叛徒一一清除,免得辱沒了仙主堂的名聲,兄弟們,狠狠地打。」

「啊──哎喲──」

黃衣青年看著兩人被打得鼻青臉腫,陰陰地笑了起來,然後指著越來越多的圍觀人群叫道:「你們都聽好了,仙主顯靈了,要大家同登仙界,誰敢學這兩個叛徒,老子就宰了他。」說罷一腳踏在了其中一名「叛徒」的面上,還朝著他吐口水。

觀圍者都惱了,一個個怒目瞪著黃衣青年,但怯於對方身上都帶著兵器,所以都敢怒不敢言。

紫如也看不過去了,氣得柳眉倒豎,嬌喝道:「大人,這群人太霸道了,該教訓他們。」說著就站了起來要往樓下走去。

葉歆卻安然端坐,拉住了她,笑道:「坐下,別急,有人會治他。」

紫如回頭看著葉歆胸有成竹的樣子,心也寬了,再次坐回原位,看著樓下的黃衣青年和他的人依然囂張,忍不住勸道:「大人,再不出手那兩人要被打死了。」

葉歆掃了樓下一眼,然後朝紫如擠了擠眼睛,笑道:「看下去吧!」

紫如無奈地又把眼光掃向了樓下,卻見遠處有四十幾個手上繫著黃帶的人衝了向人群,她驚得又站了起來,叫道:「又來人了,大人,不能再等了。」

葉歆只是含笑用手拉住了她,不讓她衝下去。

紫如埋怨道:「大人,你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啊!這次怎麼不動呀?」

葉歆見紫如急得額上冒汗,不由得笑了,右手指了指樓下,示意她繼續往下看。

紫如氣鼓鼓地把手甩開,轉頭關心地看著地上的那兩名青年。

「讓開!」

四十名仙主堂信徒撥開人群就衝了進去。圍觀者一看心就涼了,都覺得仙主堂的人越來越多,地上奄奄一息的兩人只怕性命難保。

沒想到這四十個不但沒參與毆打,身穿藍衣的首領反而一手扯下了臂上的黃帶,怒吼道:「什麼狗屁仙主堂,老子不玩了,根本不是什麼求仙,你們買賣人口,騙走良家婦女送到窯子,還殺人劫財,我是瞎了眼才跟著你們幹這傷天害理的事。今天你們居然還叫人自焚,真是天理難容,老子帶著兄弟們來教訓你們。」

黃衣青年勃然大怒,斜著眼指著他罵道:「又一群叛徒,你們就不怕死無葬身之地?」

藍衣人冷笑道:「哼,死?自焚是死,被殺也是死,反正都是死,不如先宰了你們。」

黃衣青年傲然叫道:「你不知道吧!我們的靠山可是總督裘大人,你一個小小的百姓敢跟總督大人鬥嗎?」

「總督」這兩個字嚇得所有人都呆住了,沒有人想這個看似邪惡的仙主堂竟有總督撐腰,都竊竊私語起來,有的開始害怕了,有的則大聲斥罵。

「呸!」藍衣人啐了一口,罵道:「什麼鳥總督,他來了也不能不講理,這是天龍皇朝,不是他總督的私人領地,老子就不信他能一手遮天。」

黃衣青年冷笑道:「裘大人在這裏就是法律,就算把你們都宰光,皇上也不會知道。」

藍衣人擼起袖子叫道:「就算是總督也不能活活逼死人,我們都是爹娘好不容易拉拔大的,想這麼逼死人,老子一定反抗到底。你也別想嚇我們,大不了一走了之,草原這麼大,哪兒都能生活!」

他身邊的人叫囂道:「聽說銀州西部已經不歸他管了,要是在這裏活不下去,我們就搬到天馬草原。」

藍衣人叫道:「對,那裏的稅是這裏的一半,收入卻是一倍,老子早就想走了,不過走之前要先為呼蘭府除了仙主堂這一害,也算是為家鄉做了點好事。」

觀者又是一片嘩然,他們都以為總督最大,沒想到銀州還有地方不歸總督管,令他們心動的是那句「賦稅低收入高」。

黃衣青年見勢不妙,揮著拳頭就衝向了藍衣人,嘴裏還罵道:「兔崽子,我讓你沒命去銀西。」

藍衣人揮拳架住,不屑地道:「嘿嘿,看誰先宰了誰。」

四十幾名「叛徒」同時吼叫著發起了反擊。

一時間,五十幾人就毆鬥了起來,圍觀者雖然不敢動手,但都在為「叛徒」鼓舞納喊,畢竟他們認識到仙主堂之害,而且還有了退路。

「消滅仙主堂!」

「打跑他們!」

「宰了這群混蛋!」

……

各種喊吶聲如同雷動,嚇得那十幾名繫黃帶的青年撒腿就跑,卻被人群攔著,結果被後面的人追上來又是一頓暴打。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34
發表於 2010-2-13 10:22:09 |只看該作者
此時,白安國領著衛兵衝了進來,喝道:「不許動手。」

藍衣人扔下被打的半死的黃衣青年,拱手道:「知府大人,草民有下情回稟。」

白安國溫言道:「說,有事本官自會決斷。」

「大人,這些人當街毆打平民,還鼓動人自焚,請大人重懲。」

黃衣青年到現在還不肯低頭,捂著臉叫道:「白安國,你敢動我們一根寒毛,總督大人不會放過你,想想你那兩個小妾的下場吧!」

白安國勃然大怒,吼道:「這是呼蘭府,不是龍溪城,來人啊!把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扔到死囚牢去,等候處決。」

黃衣青年嚇得一下就昏了過去,他和他的同伴被衙役拖著離開了事發現場。

藍衣人單膝跪在白安國面前,道:「草民該死,曾與參與仙主堂的惡行,請大人發落。」

「哦,有何罪行,一一道來。」

「仙主堂拐賣婦女,強劫商人,殺害平民,種種劣行多不勝數。」

白安國面色一沉,喝道:「你是從犯,其罪不少啊!」

「請大人重懲!」

一旁的百姓都為他求起情,不少人還跪了下來。

「大人,他知錯能改,請大人饒恕吧!」

白安國沉吟了半晌道:「你既然犯了事,我不能不罰,罰你流放三千里,你有何意見?」

藍衣人大喜過望,連忙叩頭謝恩道:「多謝大人成全,就請大人把我流放到銀州西部,那裏依然是草原,卻不是裘作人的地方。」

白安國點頭道:「我知道新來的安撫使葉大人愛民如子,既然你想去就去吧!唉!若是有機會我也想去在葉大人的手下做官。」

連白安國都如此讚賞,百姓的心怎能不動,腦海中都開始浮現出銀西的美好的生活。

白安國忽然高聲喊道:「貴妃娘娘薨了,知府衙門為了表示哀悼,下令全城百姓戴孝三天,明日正午,所有百姓都到城北的空地去,每一人發放黑布一方。若有不戴者,以大不敬治罪。告示已貼在各處,大家可以自己去看看。」

紫如站在二樓歡呼跳躍,拍著手大聲叫起好來,回頭嬌笑道:「大人,原來那四十個人是你安排的,連白大人也來了,難怪你這麼鎮定。」

葉歆微微一笑,打趣道:「現在怎麼不罵我冷血無情了?」

紫如想起自己剛才的態度,羞愧地臉紅過耳,歉然道:「大人,紫如方才實在不該無故冒犯大人,紫如給大人陪罪了。」說著盈盈一福。

葉歆哈哈笑道:「原以為紫如聰明過人,想不到也這麼純真直率,我倒是看走了眼。」

紫如嬌笑道:「大人計策神妙,小女子怎能猜出。」

「哈哈!」葉歆笑道:「看完了兩場戲,我們也該回去了,明日還有一場大戲要演。」

「還有?」紫如怔住了,她覺得這樣已經敗壞了仙主堂和裘作人的名聲,沒想到還有下文,有些意外,問道:「還有必要嗎?」

葉歆忽然嘆了一聲,無奈地道:「明天這場戲不太好看,不過有必要給與仙主堂致命的打擊,所以戲還要演的。」

紫如歪著頭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可以演的,最後苦笑著搖了搖。

葉歆見她如此只是笑而不言,領著她往府衙走去。

慢步走入府衙後院,突然五十幾個人跪倒在地稟道:「大人,一切都順利完成。」

紫如定睛一看,頓時驚呆了,這五十幾個人不但有藍衣人和他的四十幾位兄弟,還有黃衣青年那群十幾人,更有被打得死去活來的兩名青年,此時都精神十足的跪在前面。

回頭看了葉歆,又看了地上的幾十人,紫如恍然大悟,叫道:「大人,原來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還有我!」白安國笑著走了出來:「大人這招把仙主堂和裘作人的名聲都敗壞了。」

紫如嗔道:「大人應該早點告訴我,害得我都擔心死了。」

葉歆放聲大笑,調侃道:「若非如此,今天又怎能看到紫如率直純真的本性。」

白安國笑道:「如此情趣,可惜我無緣一睹。」

笑了一陣,葉歆吩咐地上跪著的幾十人道:「你們先去領五十兩銀子,再去見周隊長,從今天起你們就編入親兵隊,後日隨我西去。」

「謝大人!」


這一天的時間,裘作人和仙主堂的名字就在城中傳開了,然而說出這兩個名字的人都是用著輕視或者不屑的語氣,言談之間也儘是鄙疑。

戴孝的消息反而不為人重視,只當作是例行的公事,況且只戴三天,也無傷大雅,而這也給了百姓們一個選擇的機會,有的仙主堂信徒原本還有些猶豫,如此就可以順理成章的除去黃帶。

因而次日來領黑布的人,戴黃帶的人明顯少了九成,只有一些陷入太深的人還戴著黃帶。

又是茶樓,又是二樓,葉歆依然領著紫如、丁旭和周大牛悠然坐在窗邊。

看著人們一個個都排著長長的隊伍等著領布,紫如悄聲求道:「大人,今天先告訴我吧!」

葉歆見紫如這副模樣,忽然沉聲嘆道:「其實今天不應該帶妳來,一會兒妳又該罵我了。」

紫如抓著葉歆的臂子輕輕搖了搖,嗔道:「紫如不敢了,快說吧!」

葉歆合上了眼睛,嘆道:「好吧!罵我也沒辦法,實話告訴你們,今天會有人自焚。」

「自──焚?」紫如的粉臉刷的一下全白了,驚問道:「這又是為何?」

葉歆淡淡地道:「昨天雖然有重大收穫,但還是不夠,日後還會死灰復燃,這對白安國極為不利,所以我要徹底的斷除人們心中對仙主堂的任何僥倖念頭,因此要讓他們看看仙主堂的邪說會怎樣令一個人瘋狂。」

「可這也不能用人命。」

葉歆搖頭道:「如果一個人為了信仰連生命都可以放棄,任何人也無法把他拉回平常的生活,他們的存在不但影響自己,還會誤導其他人。況且我沒有逼迫他們,只有瘋狂的人才會自己跳入烈火之中。」

紫如聽傻了,呆呆地坐著,腦子裏儘是葉歆的所說的話,似是有理,卻又似乎很殘忍。

葉歆又道:「我討厭像仙主堂這一類的東西,更討厭他們控制人們的心靈,想想龍溪城吧!只要仙主下令,他們會毫不猶豫的生吞了我們,活在那種地方,妳不覺得會很恐怖嗎?我現在想起來都有些毛骨悚然。」

「可是……」

「妳其實應該更明白,像青樓那種地方控制著姑娘們的身體,那已是千人唾萬人罵的事情,然而像仙主堂這般控制心靈就更該殺了,邪教只會導人向惡,沒有必要給予任何的憐憫,我們是在除禍,不是在害人。」

丁旭嘆道:「大人這番話真是說到我心裏去了,我一想起當日被全城的人圍著,心裏就發虛,這些日子我也在想如何對付他們,還是大人先想到了主意。」

周大牛直爽地道:「我覺得沒錯,瘋子雖然不該殺,但傳染瘋病的瘋子就該殺。」

葉歆笑道:「大牛,這個例子比我說的還好,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紫如幽幽地道:「也許你們是對的,只是我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大人,我不想看了。」說著就把臉轉了過去,背對窗口。

丁旭嘆道:「大人,你這一連串的計策好狠毒呀!」

葉歆淡淡地道:「對付邪教怎能用對付正人君子的方法,沒什麼惡毒或者不惡毒,比起打仗,這已經算是好多了。」

周大牛忽然指著空地道:「大人,白大人來了。」

葉歆放眼望去,白安國站在剛搭好的台上朝著人群,他的身後是大量的黑布,衙役把已經裁好的布一堆堆放在了地上,只等著白安國下令。

只聽他高聲道:「貴妃娘娘千歲薨了,為表我呼蘭百姓對朝廷的忠誠,所有居民必須戴孝三天,以示哀悼,本官知道大家都是窮人,所以拿出了這些黑布分發給大家,三天之日誰敢除下黑布就是犯了大不敬之罪,要殺頭,誰要是不戴,也一樣犯了重罪。」

人們聽了都很不樂意,然而只戴三天,所以都勉強能夠接受。

臂上纏著黃帶的卻犯起了愁,按仙主堂的規則,除下黃帶會招來邪氣和惡運,然而且戴上又犯了大不敬之罪,因而都叫了起來。

「大人,能不能容忍一下。」

白安國心中冷笑連連,臉上卻是一臉和氣,溫言道:「有何意見上前來說。」

一個信徒擠到台前稟道:「大人,我們想在黑布上纏著黃帶,不知道能不能通融。」

白安國臉色一沉,大聲斥道:「你這是大不敬之罪,難道一條黃帶比殺頭還重要嗎?況且只是三天,三天後立可除去。」

一個黃衣信徒忽然衝了上去,叫道:「寧可斷頭也不除帶。」

白安國冷笑道:「真的不怕殺頭嗎?」

黃衣信徒跳上台叫道:「咱們仙主堂的人不怕死,誰不怕站出來和我一起抗爭。」

繫黃帶的人本就少了九成,餘下的一成雖然信仰比較堅定,但怕死畢竟是人性,真到了面臨死亡的時候,部分人也猶豫了起來。有的怕死,想都不想就把黃帶扔在了地上;有的摸著黃帶猶豫不決;也有的態度十分堅絕,擠到黃衣信徒的身邊一起陪著他叫嚷了起來。

白安國忽然高聲問道:「繫黃帶的人聽著,再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一是去除黃帶,一是加入他們。」

「白安國演的不錯啊!」葉歆看著下面如此熱鬧,笑著對紫如說了一句,見她低著頭沒有反應,微微一笑,小聲問道:「生氣了?」

紫如瞧了他一眼,低著頭道:「大人,我……」

葉歆勸道:「別生氣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想想吧!萬一讓仙主堂擴張了勢力,天下會變成什麼樣子?」

紫如一邊擺弄著衣角,一邊嘆息道:「我知道大人是對的,也不敢生大人的氣,只是心裏有點不痛快,一會兒就沒事了。」

葉歆不願勉強她,只好讓她一人靜靜地坐著。

丁旭問道:「大人,真能行嗎?」

葉歆道:「放心吧!他們的父母親人都在,誰也不願看著親人做出這種傻事,只要火一起就會有人撲去,而且我在人群人安插了人手,他們會挑撥百姓的情緒,只要百姓一湧而上,他們想死也死不成。但仙主堂害人自焚就成了他們親眼所見的事件,經他們的嘴宣揚出去,影響極大。只要在他們的心裏留下一根刺,他們就會去思考,有這段時間我就可以在天馬草原站穩腳跟,然後再來想辦法對付仙主堂。」

紫如又驚又喜,轉身急問道:「大人,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不會死?」

葉歆調笑道:「我說會有人自焚,又沒說有人會死。」

紫如這才知道葉歆拿自己打趣,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心緒卻是放了下來,又重新坐回原位。

葉歆還是不放過她,又揶揄道:「原來妳以為我是卑鄙陰狠的小人,唉!」

紫如不好意思地端起茶碗遞到葉歆的面前,嬌聲求道:「大人,別生我的氣了,紫如給大人陪罪。」

「哈哈,我可受不起。」葉歆接過茶碗笑了。

台下的喧嘩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原來人群已經分成了兩堆,大堆的是普通百姓,小堆的是仙主堂的激進信徒。

黃衣信徒見人都齊了,忽然叫道:「仙主慈悲,昨夜仙主突然降臨,還留下籤語,相信大家都知道。」

仙主堂的信徒都叫了起來:「星道已現,仙道自成,欲乘仙境,天火加身!」

「那是什麼意思呢?」不待眾人回答,黃衣信徒大聲道:「那是仙主在引導我們升仙之路,天上的星路已經出現,那是通往仙界之路,要想上登上星道,必須以火自焚方能成仙,既然我們犯了大不敬之罪,反正是一死,不如我們一起自焚。」

這群狂熱的信徒自然聽得連連點頭,都大叫道:「自焚,我們要升仙。」

然而在普通人的眼中,這群人的行為是瘋狂的,是不可理喻的,心中漸起敵視之意,就連那些剛除黃帶之人也都慶幸著自己沒出去,否則就會被這群人帶著去自焚。

白安國卻做起了好人,大聲勸道:「你們不要想不開,我並沒有殺你的意思,你們的行為犯了罪,三日內若只戴黑布,誰也不會有事。」

黃衣信徒又叫囂了起來:「我們要升仙。」

「要升仙!」其他信徒也跟著叫了起來。

黃衣信徒從中取出一個火摺子向黑布堆一扔,頓時燃了起來,他興奮地揮著手叫道:「跳呀,跳過去就成仙了。」

城中百姓雖然對仙主堂深有戒心,卻沒想到真會自焚,不禁都叫了起來。而那些信徒的家人哭叫著衝了上來,扯住自己的親人不讓他們往火堆裏跳。

「兒啊!娘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千萬別想不開呀……」

「相公,你丟下我們娘兒倆……」

「孫子,別跳啊……」

母親竟然跪倒在兒子的面前哭泣,妻子抱著丈夫哀嚎,祖母扯著孫兒的衣角哀求,嬰兒在大聲的啼哭,剎時間一片混亂。

人群中突然又衝出來十幾個人,四處大聲叫嚷著:「仙主堂害人不淺,要求嚴懲仙主堂。」

「對,消滅害人的仙主堂。」

「知府大人,不能讓仙主堂的人來呼蘭府。」

隨著他們一遍又一遍的叫喚,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他們的行列,直至整個城都在吼叫,要趕盡仙主堂……


出行之日,白安國將葉歆送至十里長亭,接著葉歆的手,他沉聲道:「大人,此次除我舊恨,白安國銘記在心,日後定當回報。」

葉歆笑了笑,安撫道:「其實這次有些冒險,我此去銀西可保無事,只是你在呼蘭府十分危險,務必萬分小心。此刻城中百姓已與你同心,你可以趁機招募民兵,以助城防,另外可以組織商隊往銀西經商,這樣一來,你就可以獨立出來,不必受裘作人的威脅。」

「是!」

「仙主堂之事我不會任由他們坐大,將來必有一戰,但切不可掉以輕心。裘作人遲早知道你是我的人,必然會對你不利,因此你要隨時留意龍溪城的動靜,有什麼風吹草動要做準備,萬一敵勢太強,你就領著人往西走,那裏會有你的位置。」

「大人教誨,下官一定謹遵。」

「奏章我已發出,不久之後必有分曉,半個月後會有十萬兩白銀送至呼蘭,大人可用做養兵之資。」

白安國大喜,欠身道:「大人考慮周全,下官望塵莫及。」

葉歆拉著他的手拍了拍,含笑道:「仙主堂事畢,我必保奏大人,不是布政使也是按察使,甚至是銀州總督。」

白安國喜滋滋地道:「謝大人栽培!」

葉歆不再多言,回頭望了一眼東方,臉色閃爍出異常的神采,然後跨上車帳,與白安國揮手告別。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35
發表於 2010-2-15 20:26:39 |只看該作者
黃塵煙濛,大地飄綠,六月的草原顯出了它活潑的一面,溫柔的輕風滑過翠綠的青草地,撥動著一層又一層的綠浪翻滾向無盡的遠方,草頭低處,不知何處跑來的幾匹野馬在這大草原上狂奔嬉戲,嘶鳴聲引起無數迴響。

剛剛被馬蹄踏斷的小草被一陣輕風捲送上了半空,似是要在高空之上飽覽自己生存的大地,卻被這廣闊大草原驚呆了,久久飛不下來。

飄著,飄著,小草在天空盤旋了幾圈後緩緩落了下來。

紫如撿起了落在肩頭的草放在鼻前吸了一下,嫩草的清香引得她眉尖舒展,一副迷醉之色,抬頭觀望四周,身前身後都是廣闊無邊的大草原,只有立身之處一排不高的山坡,夾雜著幾座不算太高的孤山,將東西劃分成兩半。

「草原風光果然美麗,青山幽幽,碧草依依。」

葉歆站在山坡上,凝視著路的盡頭,像是探索遠方的瞭望手。

紫如一邊撥弄者手中的那株嫩草,一邊轉頭望向身側正在發呆的葉歆,嬌笑著問道:「大人,你在想什麼?」

葉歆微笑道:「我在想從天空中望下來會不會更美?」

「一定會。」紫如仰起了頭,一邊看著天空,一邊幻想從天空俯覽大地的情境,不禁心馳神往。

丁旭從草地上站了起來,問道:「大人,離臥牛城還需穿越整個天馬草原,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去最近的城?最好再找個嚮導,草原太大了,迷了路可不是小事。」

葉歆含笑道:「就按你的意見去辦,最近的城,嗯──是嘎山城。」

紫如機靈地鑽進車帳中看一眼銀州的地圖,揚聲道:「嘎山城在西南方,離這裏大約有十幾里,今天應該可以到達。」

葉歆朝她笑了笑,吩咐道:「起程吧!天黑之前趕到嘎山城。」

丁旭含笑道:「大人,嘎山城是您的轄區吧?」

「是啊!」葉歆指著腳下的土地道:「終於到了,從這裏開始直到雪狼關,都是我的轄地。」

「大人,黃延功的大軍應該已經到臥牛城了吧!」

「應該到了。」葉歆朝著兩人微笑道:「悠閒的生活就快結束了,丁旭,紫如,是奮鬥的時候了。」

兩人齊聲道:「大人放心,我們一定盡全力助大人治理疆土。」

「疆土!」葉歆無奈地笑了笑,眺望前方,臉上露出一種令身邊兩人難以忘懷的表情。

「前面只怕是困難重重,雖然是自己的轄地,你們不可掉以輕心,仙主堂和裘作人野心極大,我們此來必然阻礙了他們西進之路,他們必定不會放過我們。」

雖然葉歆嘆息著說話,但紫如和丁旭都從葉歆的眼中看到了自信和盼望。

紫如嫣然道:「大人不必擔心,只要大人沒事,我們又算什麼。」

「總之小心為上。」葉歆搖了搖頭,吩咐親兵隊向西南的嘎山城進發。

走了半個時辰,車帳的後面忽然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親兵們立時緊張了起來,都勒停了馬,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後面的動靜。

周大牛指揮吆喝著手下把車帳圍住,全力保護葉歆的安全。

紫如撩開帳簾走了出去,向後瞭望,發現奔來的是一支三十幾人的馬隊,都騎著神駿的黑鬃馬,只有為首的一人騎的是一匹白色的玉花驄。馬上之人也不過二十七八歲,長得高大而健實,一身藍色布衣,下身是灰色的麻布褲,腳踩著一對馬靴,腰間則掛著一把彎刀。

馬隊也留意到他們,見旗上寫著「西北安撫使」,知道是官,不但不驚,反而一起哄笑了起來。

騎白馬的男子回頭嚷道:「什麼破官,要這麼多人護著,一定是個沒斷奶的小羊羔。」接著放聲大笑了起來。

「大哥,要不要去玩玩?」

騎白馬的藍衣男子眼睛忽然掃到車帳外的紫如,整個人定住了,紫如今天穿著一身紫衣,外罩白紗披肩,在徐徐的清風下顯得分外清新淡雅,就像大草原一樣的溫柔,使男子的眼神被緊緊地鎖住了。

「大哥,原來是個女的,好美呀!」

「大哥,你不是想找個絕色的嗎?這種美人草原可沒有,別放過,兄弟們幫你弄回去。」

「大哥自己去就行了,還用得著咱們動手嗎?哈哈,草原上的美人可都盼著咱們大哥娶妻呢!」

藍衣男子又掃了紫如幾眼,接著喝道:「我們還有正事,沒時間惹事,走吧!」說著揚手揮了揮馬鞭,搶先縱馬從車帳旁呼嘯而去。

其他的人邊跑邊嘻笑朝著紫如叫道:「美麗的紫衣姑娘,前面穿藍衣的是天馬草原的英雄樸哲,別忘了他的名字,樸──哲!」

樸哲已越過車帳,聽到手下的叫聲淡淡地笑了笑,回頭望了紫如一眼,才又加鞭而去。

紫如靜靜地盯著這一群古怪的人,搖了搖頭,苦笑道:「真是莫名其妙。」

葉歆這時才從車帳中走出來,望著遠去的馬隊,笑著對紫如道:「這就是草原漢子的豪情,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轉頭看著紫如點頭道:「想不到紫如的魅力遠及草原,連草原英雄也俯首稱臣。」

紫如臉紅了一下,嗔道:「別聽他們胡說八道,他們若是英雄,大人豈不是天神。」

葉歆哈哈一笑,打趣道:「美人配英雄,要不要我這天神幫幫忙?」

「大人──」紫如嬌嗔道:「不理你了。」

兩人說笑之時,親兵小隊長馬恢縱馬來到了車帳旁稟道:「大人,那群人像是馬賊。」

「馬賊!」兩人都愣住了,對視了一眼,葉歆輕輕一笑道:「沒想到一進轄地就遇上了馬賊,看來馬賊果真猖獗。」

紫如問道:「馬恢,你怎麼知道他是馬賊?」

馬恢欠身稟道:「卑職曾在銀州效力,也曾與馬賊交過鋒,剛才他們竟能在馬背上翻騰跳躍,可見他們騎術精湛,不是一般牧民所能做到,而且他們的腰間都掛著彎刀,還有乾糧袋和酒袋,都是馬賊平常的裝備,與卑職當日所見並無兩樣,所以卑職斷定他們是馬賊。」

紫如倒吸了口涼氣,驚嘆道:「大人,這群人才三四十人,竟然不把五百人的騎兵隊放在眼中,還大搖大擺地挑釁,可見他們的實力非比尋常。」

葉歆朝周大牛揮了揮手,示意繼續前進,然而領著紫如進入了車帳之中,坐在軟床上思索了片刻,沉聲道:「我早就知道馬賊猖獗,如今看來果然不虛,想擊破他們也許不太困難,若想收服只怕就不容易了。那馬賊首領看上去也不過二十六七,這種人的性情最難控制,只怕是軟硬不吃。」

紫如托著香腮喃喃地道:「黃延功不是也被大人收服了嗎?要不然重施故技。」

葉歆略加思索之後搖了搖頭道:「只怕難行,據說馬賊大則萬餘,小則數百,各不統屬,既劫掠四方,又相互攻殺,只收服一個怕是難以控制草原的馬賊勢力。」

「原來有那麼多馬賊,我看不如收服最大的一個,讓他去吞併小股馬賊。」

葉歆眼睛一亮,笑道:「主事大人果然見識不凡,這麼快就想到好計策了。」

紫如靦腆地道:「大人,我是說著玩的,別當真了。」

「這麼好的主意,不用豈不可惜。」葉歆笑了笑,點著頭沉吟道:「只是其中問題頗多,我一個封疆大吏去和馬賊談判,這種事若被人知道了定會參我一本,而我身在邊陲,雖說山高皇帝遠,但這也是危險,朝中若有人說我壞話,我連辯解都難,而皇上聽多了讒言只怕也會降低對我的信任,因而此事只能秘密計劃,不能讓外人知道。」

其實葉歆知道,收服馬賊遠比收服麾下的大將要困難許多,畢竟自己是名正言順的上司,有官位和權力壓著,屬下的將軍不能不有所顧忌。然而馬賊則不受所轄,反而會與官府作對,這才是頭痛的事情,如何收服馬賊實在令他煞費思量。


嘎山城,顧名思義是建在嘎山旁的城池,由於草原廣大,又多是遊牧居民,所以城池只是駐兵和提供交易的市場,因而草原上的城池不多,即使方圓百里也未必有城池,反而有不少牧民建立的寨子,用來交換物品之用。

來到自己的轄地,葉歆反而沒有像在龍溪城一樣直闖入內,而是很有禮貌地把車帳停在城門外的空地上,然後派丁旭入城去找城守。

守著嘎山城的是一個千總郭通,聽說新任上司來了,連忙領著士兵出城迎接,一見葉歆就跪倒行大禮,恭敬地道:「卑職嘎山城守將千總郭通參見大人。」

「請起。」葉歆端起身分,用溫和的語氣道:「郭千總不必多禮,本官初到任上還望郭千總鼎力支援。」

郭通點頭哈腰地應道:「卑職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本官記住了。」葉歆淡淡一笑,問道:「黃延功黃將軍的五萬人馬可曾過去?」

「稟大人,黃將軍的人馬已經過去了,並命余總兵領著五千人在五十里外的平河寨接應大人。」

「平河寨?為何不在此處等我?」

「那裏面積比這嘎山城大,也比這裏舒服,所以黃將軍打算讓大人在那裏休息幾天。」

「我明白了。」葉歆滿意地點了點頭,吩咐道:「天色不早,今夜就在嘎山城休息一夜,明早起程去平河寨。」

千總郭通獻媚道:「大人,卑職已包下了城中最大的客棧,大人就在客棧內委屈一晚,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很好,不過本官不想擾民,所有店錢由本官支付,不許動用官家一個銅板,聽到了嗎?」

「是,卑職遵命,大人真是位愛民如子的好官。」

葉歆不願多言,吩咐親兵們去兵營休息,自己則帶著紫如,丁旭和周大牛三人先上城牆巡視。

城上的士兵們顯得有些懶散,三三兩兩地地擠在一起閒聊,即使見到葉歆和郭通也只是笑著打個招呼,絲毫沒有把這位突如其來的青年當成是什麼大人物。

葉歆雖然不介意他們的禮貌如何,但如此毫無士氣和紀律的軍隊,可見郭通之能,不禁臉色略沉,揶揄地道:「大人,你的兵真是精練啊!」

「大人,他們平時不是這樣,只是今天有點奇怪。」郭通尷尬地笑了笑,心裏大罵部下不識時務。

葉歆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解釋,然後走到城垛旁眺望了一下遠方。由於是依山而建,城池略高,部分地方沿著山勢攀爬而上,站在這城池之上,使人有一種虎視草原之感,他不由地讚道:「好一座堅城。」

郭通陪在他的身邊走著,見他誇獎自然十分高興,笑著應道:「這城已有很久的歷史,聽說有二百年,至今都矗立不倒。」

接著向身後的上方指去,又道:「山上還有內城,就算失了下面,還是能守住內城,那裏更險要,更容易守,而山中有清泉,還有山洞可以存糧,即使有敵軍來犯也不懼。」

葉歆回頭仰視著山上的內城,崴嵬雄踞的內城高聳在陡峭的山坡之上,留一條石路蜿蜒盤繞,真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敵,敵軍若想攻上山巔,只怕要損耗大量士兵。

看到此時,他暗暗點頭,邊看邊出言詢問道:「此城駐軍多少?」

「一千人。」

「只有一千?」葉歆想到東方將來發生的事情,臉色有些不悅,訓斥道:「此地乃遠近幾十里內的唯一城池,雖然易守難攻,但只有區區一千人,怎能守住此處?萬一被人攻下,敵人就有一個絕佳的立足點,可以指東打西,遊走任何一方,我軍若不理,敵軍可利用此城斷我糧道,若是圍攻,又是曠日持久之戰,耗費錢糧。」

郭通笑著辯解道:「大人不必擔心,草原之人不喜歡居住在城中,除了買賣日用品外,他們都不會進城,所以天馬草原上的城池很少。住在這城裏的居民也不多,大多是士兵的家屬。如今天下太平,駐軍多了只會白耗軍餉糧草,所以一直都只放一千駐軍。況且卑職只是個小小的千總,哪能領那麼多士兵?」

葉歆回頭看了丁旭和紫如一眼,問道:「你們覺得如何?」

丁旭想了想答道:「軍餉不是大問題,若是想加強駐軍只需派人前來即可,只是駐軍多了會不會有什麼反效果?」

紫如卻不以為然,含笑說道:「這裏連接東西,是交通要道,也是商業重地。草原之中馬賊眾多,若是駐軍太少,馬賊會對這條貿易線形成威脅,還會對整個草原,還有臥牛城有影響。」

郭通笑道:「馬賊從不攻城,這對他們沒有好處,兩千馬賊也無法攻下我這嘎山城。若說到護送貿易車隊,那就更用不著我們了,幾處城中都聚集著大量的武士,他們會護送商人。即使我們想護送商隊,商隊也不願,因為就算有一萬人也未必能將車隊安然送到目的地,馬賊最喜歡找官軍的麻煩,沒有官軍反倒安全一些。」

葉歆輕輕一笑,問道:「話雖不錯,馬賊也許不會攻城,但若是鐵涼大軍攻到此處,你能守得住嗎?」

「這……」郭通頓時愣住了,他從來也沒想到過鐵涼會攻到嘎山城,雪狼關前的二十萬大軍使他覺得自己高枕無憂。

不待郭通反應過來,葉歆如擊鼓似的又道:「不說鐵涼,若是馬賊聯合起來劫掠嘎山城,你又能如何?城防如此單薄,只要有心,混進城中不是難事,然後再裏應外合,你這嘎山城就全軍覆沒了。」

一席話說的郭通早已汗流浹背,一邊抹著額上的汗珠,一邊六神無主地來回掃視的四周。

葉歆臉色一正,喝道:「郭通聽令!」

郭通身子一抖,連忙欠身道:「卑職在。」

葉歆指著城外的草地喝道:「給你三個月時間,五千士兵,把嘎山城向外推移一里。」

郭通嚇得猛一縮脖子,驚問道:「大人,這……太……難了。」

「我知道很難,但你若是能完成,我記你大功一件,還保奏你陞官。」葉歆微微一笑,然後臉色立變,輕喝道:「若不成就撤你的職。」

郭通怦然心動,但知道事情艱難,因而還是猶豫不決,想了片刻又問道:「開山鑿石很費時間,卑職唯恐時間不足,能否再寬容幾個月。」

葉歆笑道:「沒人要你三個月內建一個堅固的城池,我是要把城中所有的商業活動都從嘎山城中移出去,同時把商業活動擴大,使這裏成為天馬草原東面的商業重鎮。而整個嘎山城劃為軍城,不許普通人隨意進出,這樣才能保證城池的穩固性。」

郭通一聽眼就亮了起來,按葉歆所說,這裏將成為物資和金錢的集散地,也就意味著自己的好處更多。

葉歆又道:「為防馬賊,外圈可以挖壕溝,建土城,只要能擋住馬力的衝刺就行,城內房屋可以多建,還要有大型的市場,我知道人手不足,讓城中居民每人每天抬土,不必過苛,要在他們能力範圍之內。另外還要告訴居民,建成之後發放金錢和糧食補助,還有……」

隨著葉歆的描述,郭通終於意識到葉歆是認真的,不禁有些茫然,這位新來的上司似乎有一種什麼迫人的氣勢,使人不得不低頭,這還不是官位引發的,而是葉歆本身所表現出來的。

紫如和丁旭相視一笑,知道葉歆開始展示著未來的宏圖,在天馬草原東部建城,必定是把目光掃向了遙遠的東部,以及那座曾經令他受到羞辱的龍溪城。

「……事情是有些困難,因此我留一人助你,有事可以叫他稟報我,我自會想法子幫你解釋。」

郭通一聽就知道葉歆要派人監視,但他卻很高興,有了監工即使自己無法完成也有人分擔責任,而且陞官的承諾早已使他心花怒放。

最後,葉歆厲色道:「你這些士兵必須整頓,下次來若無改進,你替他們受罰。」

郭通嚇了一跳,唯唯諾諾地應了。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36
發表於 2010-2-15 20:26:59 |只看該作者
下了城牆,葉歆等人才真正的進入嘎山城,城池不大,而行人很多,因而顯得十分熱鬧,街上除了大小的商鋪外,還有不少人提著兵器四處遊蕩。

街面上最多的商店就是打鐵鋪,而且生意十分火紅,客人們進進出出,熱鬧非常。大大小小的酒館也是遍佈各處,武者們到處閒逛,還有些喝得醉醺醺,躺在大街上就睡。

葉歆瞧在眼裏皺了皺眉頭,這麼多武者留在城中不是長久之計,若是他們心存不軌,必會對嘎山城的防衛造成很大的威脅。

郭通察言觀色,見他盯著打鐵鋪,笑著介紹道:「大人,這嘎山城最繁榮的行業就是這打鐵鋪,無論是兵器或是馬掌,需求量都很大。」

葉歆沉聲問道:「這些武者為何聚在此地?」

「大人,他們都是為了謀生而來。」

「謀生?」

「這草原地帶馬賊橫行,因而商人們都喜歡重金聘請高手助陣,有的時候一請就是幾百人,所以有點功夫的都跑到這裏來等人請他們做保鏢。以前沒有這麼多武者,可今年朝廷下令撤去門派之後,那些練武的人找不到活幹,他們只有一身本事,因而都跑到這裏來了,聽說懸河走廊一帶更多。」

葉歆愕然一笑,搖頭嘆了一聲,對丁旭道:「都是因為我那道奏章之故。」

丁旭勸道:「大人不必自責,那是皇上下的令,與大人無關。」

「無關?」葉歆苦笑了一聲,心道:「若不是那道奏章,自己也不會在白鵝峰與武林一百二十八位掌門人大戰一場,還弄得死的死,傷的傷。」

「他是葉歆!」一個白面青年突然指著葉歆叫了起來。

葉歆的名字像是驚雷一樣,在人們的心中炸開,紛紛轉頭望向葉歆。有的驚訝,有的憤怒,有的懼怕,有的興奮,也有的不知所措。

白面青年拱手問道:「在下華青門樊成,請問閣下是不是籐魔葉歆?」

葉歆不經意地掃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本官不知道什麼籐魔,本官是西北安撫使葉歆,正在此巡視。」

樊成拱了拱手又道:「在下只論門派,不論地位,在下不才,想請葉兄指教一二。」說著,他的眼中閃爍出興奮的火花,就像是看到獵物的猛獸一般,充滿了慾望。

葉歆冷冷地道:「本官奉皇命鎮守一方,現在正巡視嘎山城,恕本官有公務在身,不是你的比試對手。」

樊成見他不肯應戰,冷嘲道:「莫非葉兄怕了不成?」

葉歆見他用上了激將法,笑了起來,對身邊的紫如道:「此人該判何罪?」

紫如見他眼中似有笑意,知道他想捉弄樊成,於是正色道:「冒犯大人該判杖責四十,當街挑釁鬥毆也該判杖責二十,另外卑職認為此人目無朝廷命官,像是馬賊細作,該抓回去嚴審。」

樊成又懼又怒,指著葉歆大聲吼道:「葉歆,你這個膽小鬼,居然用官位壓人,還誣陷我是細作,你是武林的敗類,無恥,卑鄙。」

葉歆臉色一沉,厲色道:「當面辱罵封疆大吏,果然膽子不小,天目城中我當街斬了一個冒犯皇威之人,想不到來嘎山城又有人挑釁,今天本官念你初犯,從輕發落。」話音未落,白光突然閃動了。

「啪啪」兩聲之後,人們忽然發現樊成的臉上多了兩條血印,習武之人一看就知道是被軟兵器拍中所留下的印子,頓時想起葉歆的外號──「籐魔」。

葉歆為免去麻煩,因而抽了樊成兩籐,本以為這樣可以嚇退眾人,沒想到眾人雖有所懼,卻更激起他們爭強好勝之心。

「大人,在下方國全,請指教!」

「在下張信東,願大人賜教。」

「在下錢常,願領教大人妙招。」

一個個武者狂熱地向葉歆挑戰,把原來就熱鬧的小城弄成了一鍋翻滾的熱粥。

葉歆有些無奈,自嘆低估了練武之人好勝的心性,面對這群人有禮的挑戰,自己若是一一領教,只怕一個月都走不了,若不應戰雖無大礙,但這群人定然不肯罷休,只怕還會糾纏到臥牛城。然而這只是其中一部分,隨之而來還有更多等著為師門報仇的人在等待時機。

郭通更是束手無策,還是等丁旭將他拉到一旁吩咐他回去叫親兵隊,他才反應過來,慌張地擠出人群往內城的軍營衝去。

站在葉歆身側的紫如見挑戰者來勢洶洶,而葉歆不久前才受過重創,擔心地望著他,小聲勸道:「大人……」

「別怕。」葉歆打斷了她話,揚聲道:「本官乃朝廷命官,與人私鬥本有失官體,奈何樊成口出惡言羞辱本官,故而抽了他兩下,以示警惕,但私鬥之事絕不繼續,諸位若真想找葉某挑戰,等本官離開官場再領教諸位的高招,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挑戰者們看了看他身上的官袍,的確不宜私鬥,不由地嘀咕了起來,然而一群氣勢洶洶的尋仇者卻舞著刀劍就向葉歆衝來。

葉歆冷眼掃視著群豪,喝問道:「想造反嗎?」

「葉歆,你殺我父親,此仇不共戴天。」

「狗賊,你害死我師父,我要為師門報仇。」

面對來勢洶洶的尋仇者,葉歆冷冷地揚聲道:「剛才我放他們走,是因為他們乃善意地挑戰,而今你們手持兇器,竟想謀殺朝廷命官,其罪當誅。不過本官念你們有親人亡故,不記此事,再有鬧事者,就地斬首,以儆傚尤。」

「老子不管,不報血仇,誓不罷休。」

「對,定報父仇,至死方休。」

雖然他們的嘴裏都叫囂著,但在葉歆面前,誰也不敢第一個動手。

面對緊張的情勢,紫如的臉色顯得有點白,她知道葉歆根本不怕這些人,卻怕這些人惹怒了葉歆迫使他狠下殺手,看著葉歆越來越冷的臉色,心中禁不住顫抖起來,小聲問道:「大人,這可怎麼辦?」

葉歆冷笑道:「放心,對朝廷命官動手是大罪,只要有人動手,我就以國法懲處,絕不輕饒。郭通已經去調兵了,大軍一到,他們若還敢動手便是謀反。」

紫如身子猛的一顫,從葉歆的語中,她察覺到濃濃的厭惡之感,憑她對葉歆的瞭解,知道葉歆已經到了手下不容情的地步了。

就在此時,葉歆的親兵隊和嘎山城的守軍共一千人在郭通引領下衝了過來,頓時將圍觀的人群衝散了,而那數十名要報仇的武者則被困在其中,動彈不得,又不敢冒然出手,只能破口大罵。

「卑鄙小人,有種的出來與我一戰。」

「縮頭烏龜,滾出來,老子的快刀等著你。」

「武林中沒有你這種膽小鬼。」

葉歆從來沒把自己當成是武林中人,也沒興趣去接受武林的那一套規則,漠然地冷眼看著那群人,森然喝道:「本官是朝廷大員,鎮守一方,不是陪你們私鬥的街上混混,更不屬於什麼武林,我的治下只有王法,沒有什麼武林規矩,任何人只要在我的轄地上行動就必須遵守法度,否則本官絕不輕饒。」

他這一句說得眾人有點懵懂,人們見他練過「武」都覺得他會按武林規矩行事,沒想到他不但不承認自己是武林中人,也不理會武林的規矩。

郭通急步趕到葉歆面前躬身道:「大人受驚了,這裏交給卑職吧!為免他們騷擾,大人還是住進內城吧!」

「好吧!紫如、丁旭,我們走。大牛,你協助郭千總料理此事。」

周大牛問道:「大人是要殺還是要鎖?」

紫如身子一顫,忽然想起龍溪城中的李文清,臉色漸白,顫聲問道:「大人,真要殺?」

葉歆轉頭掃了那數十人一眼,眉頭微皺,沉吟了半晌,又看了看一臉緊張的紫如,緩緩地搖了搖頭道:「不殺。」

人們剛鬆口氣,只聽葉歆又道:「廢了武功,給十兩做路費趕出嘎山城!」

「狗賊,你不得好死。」

「老子誓死要宰了你。」

譁然聲與咒罵聲中,葉歆泰然自若地漫步向內城走去。

紫如被葉歆的決定驚得一愣,隨後急步趕到葉歆的身邊問道:「大人,既然不殺為何還要廢去武功。」

葉歆淡淡地道:「因為我不想殺他們。」

「可是──」

葉歆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反問道:「妳覺得我放了他們,他們會感激我嗎?若是下次再來,妳說是殺還是不殺呢?」

紫如默然了,俏臉上閃過一陣傷感,過了良久才嘆道:「冤冤相報,真不知何時才了。」

葉歆凝視著前方淡淡地道:「該報的時候還是會報,只是現在不行。」

紫如抬頭看著葉歆,清靈的眸子凝視著漆黑的瞳孔深處,問道:「大人,真是你殺了他們的親人嗎?」

葉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咳血之症實在不好受,因為那是人命換來的,唉!只要問心無愧,何必管他。」

紫如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呆呆地站在原地想了半天,還是似懂非懂,抬頭見葉歆已經去遠,連忙甩了甩頭,急步又追了上去。


郭通很識時務,為了不讓葉歆再受騷擾,把內城中最好的房子讓給了葉歆。葉歆沒有客氣,在內城之巔住了下來,此處是城內的高點,可以看得更遠,城中的一切,以及草原的風光都盡收眼中。

葉歆站在屋前的平臺上,山上的大風吹得他的披風嘩嘩直響,紫如陪在他的身邊,見他的神情有些哀傷,忍不住問道:「大人在想什麼?」

「殺人!」

「殺人?」紫如的心像是被巨浪掀起的小船,一下子被拋到了頂端,眸子中閃動的懼意使那雙靈秀的眼睛顯得有些黯然。

「是啊!臥牛城中會有更多人要找我報仇,到時候不是他們殺了我,就是我殺了他們,難免有人要殺人,也難免有人被殺。」

紫如忽然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看著葉歆,尋思道:「我是怕他殺人嗎?還是……」想著,她甩了甩頭,問道:「能不能想辦法化解?天下沒有解不開的怨仇,也許可以讓人調停。」

「化解?」葉歆笑了笑揶揄道:「主事大人的心可真軟,想法也很直接。」

紫如噘著嘴嗔道:「大人,我知道自己沒用,可你也別小看我呀!」

「我哪敢呀!我還想倚重主事大人呢!」葉歆舒心地笑了起來:「其實我知道這些人並不全是主動來的。」

「為什麼?」

「妳想想,若我真有他們說的那麼厲害,必然沒有敢輕易的來挑釁,剛才那些挑戰者的本事很低,根本不堪一擊,然而他們卻敢主動挑釁,可想而知此中必有深意,他們有這種膽量無非是因為他們早就知道我不會隨意殺人,所以有恃無恐,若真要他們與我交戰,只怕都跑了,當然其中也有些頗有實力,但這只是極少數。」

「原來這些都是陰謀,大人,是誰這麼卑鄙?」

葉歆見她氣得秀麗的小嘴都噘了起來,不禁笑道:「別生氣,這是很普通的事,不必介意。」

紫如嗔道:「我在替你生氣呢!」

「我該多謝了。」葉歆笑了笑,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凝重,擔心地叮囑道:「以後做事小心點,尤其是外出,萬一落入他們的手中就麻煩了,那群人真要是卑鄙起來,什麼事也能做的出。」

紫如伸了伸舌頭,笑道:「我現在日夜陪在大人身邊,有大人保護,沒什麼事好怕。」

葉歆笑道:「妳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別人還真以為我是荒淫無道呢!」

紫如泰然地笑道:「能讓大人動心的女人恐怕只有夫人一個,我怕什麼,反正早就沒有什麼好名聲了。」

葉歆微微一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望著遠方草原的新綠,沉吟了半晌又道:「我有一計,可以避免那群武人再找我麻煩,只是過於狠毒,我一直沒用,然而事到如今,只怕不能不用了。」

紫如驚愕地看著葉歆,這才知葉歆早已有了應對之策,只是沒有用而已,不禁有些好奇,問道:「能告訴我們嗎?」

葉歆輕笑道:「計策其實很平常,只不過是讓他們自相殘殺而已,如此一來就沒有人來騷擾我了。只是對付他們對我並沒有好處,所以才一直隱而不發,但如今我手握重兵,沒時間與他們周旋,除此一策,別無他法。」

紫如暗吃了一驚,若是能讓武人們自相殘殺,這的確是最好的計策,而且正如葉歆所言,此計手段陰毒,非正人君子所能為。

紫如建議道:「大人何不借用他們之力來保商路?這樣既能兩利,又可以化解恩怨。」

葉歆苦笑道:「計雖不錯,只是他們之中有不少人恨我入骨,只怕不但不幫我,還要與我作對。」頓了頓又道:「不過還是可以稍稍改變一下計策。」

紫如猶豫了一陣,嬌笑道:「不如我來,我一個弱女子,他們都是大丈夫,不會為難我。」

「妳?」葉歆放聲大笑了起來。

紫如嗔道:「有什麼好笑的,我就不行嗎?」

「非也。」葉歆擺了擺手,沉聲道:「這事不必心急,他們要真是追到臥牛城,我只好讓他們……消失。」說到最後,眼睛忽然掃向了山崖邊的石縫。

一聲破風勁響,接著一道白光刷的一下就從葉歆的身體中穿透而過。

「大人──」紫如嚇得花容失色,捂著嘴巴大叫了起來。

葉歆朝她微微一笑,安撫道:「別擔心,這種把戲還傷不了我。」

「可是……」紫如擔心地在他的身上細細地查看著,直到確定葉歆身上沒有傷,這才笑逐顏開,撫著胸口,笑道:「嚇死我了,大人你真行。」

葉歆感謝地笑了笑,道:「他們害妳受驚真是該死。」說到死字,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凌厲了起來,像是破天分雲的閃電一樣掃向崖下一道寬廣的石縫,冷笑道:「爬這麼高來刺殺我,諸位辛苦了。」

「他們……」紫如順著葉歆的眼光望去,果然見石縫中伸出兩個腦袋出來,是兩個青年,年紀都不大,大約二十餘歲。

兩人見葉歆中了鏢都沒事,臉上變得煞白,又見藏身之處被人識破,嚇得急忙沿著陡峭的崖壁往下逃。

葉歆淡淡地笑道:「小心點,別摔了。」

兩人更是驚慌,山崖極陡,上來容易下去難,其中一個腳一滑就摔了下去,頓時跌得頭破血流,眼見不能活了。

「啊──」紫如捂著眼睛驚叫了起來。

葉歆嘆了一聲,苦笑道:「這筆帳只怕又要算在我頭上了。」

紫如臉色蒼白,看了下面一眼,又摀住了眼睛。

「走吧!」葉歆若無其事地走開了,然而他心裏明白,為了這筆帳,又會有更多的人來找自己,而自己身上的債也會越來越多。

紫如急步跟了上來,她開始瞭解到葉歆的無奈,不禁幽幽地嘆息著。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37
發表於 2010-2-15 20:27:23 |只看該作者
果然,消息傳開了之後,城中的武人又是一陣騷動。死的是猴王山的秦理,而逃生的則是他的親生弟弟秦仁,當秦仁抱著哥哥的屍體出現在大街上的時候,人們都為之而感到震驚,恨葉歆的人越發恨他,而懼怕他的人也越來越多,葉歆就像是魔一樣印在了不少人的心目中。

葉歆接到丁旭傳來的消息後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默然站在窗前,凝望著像海一樣廣闊的草原,似乎只有這廣闊的天地才能安撫他的心境。

紫如站在他的身側,靜靜地看著身邊這位可以算是叱吒朝野的青年,總覺得他的身上透露出一種無奈和孤寂。

葉歆忽然轉身問道:「紫如,我是學道的,卻被人稱之為魔,我是道,還是魔?」

面對葉歆的問題,紫如也沉默了,葉歆的所做所為,似道非道,似魔非魔,手段層出不窮,時而如雷霆之怒,時而似輕雲之柔,使人難以捉摸。

葉歆沒有等紫如回答,卻自言自語地道:「何謂道?何謂魔?天地本一物,陰陽始太極,道魔亦是同源,你說我是魔,他說我是道,孰真孰假,何必強求,問心便可。」搖了搖頭,踱步又走出了屋子。

剛走出屋外,便見周大牛迎面而來,葉歆喚道:「大牛,去把馬恢叫來。」

「是。」周大牛用洪亮的聲音應了一句,然後轉身便走。

片刻之後,馬恢隨著周大牛急匆匆地趕來了,欠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葉歆微笑著溫言道:「馬恢,你是幾品?」

馬恢愣住了,抬頭看了葉歆一眼,笑道:「卑職才是個百長,連從九品都不是。」

葉歆點了點頭,微笑道:「你在軍中已有十年了吧?」

「稟大人,十一年了。」

「十一年怎麼才是個百長,我看你的見識和能力過人,最少也該是個有品級的官。」

馬恢低頭嘆道:「卑職時運不濟吧!十一年內調了八次,從順州調到昌州,又到銀州,再到東平州,上司換了八次,所以學到的本事不少,就是沒有機會立功。」

「可惜呀!」葉歆嘆了一聲,隨後展顏笑道:「這麼好的人才還是讓我得到了。」

馬恢心下甚喜,笑道:「大人過譽了,馬恢不是什麼大才,只是想辦點事而已。」

「好。」葉歆臉色一端,命令道:「馬恢,現在我任你為新任的嘎山縣知縣,百里之內都歸你管。」

馬恢頓時呆住了,傻傻地問道:「大人,知縣可是個七品官,卑職還未入流,怎能出任?」

葉歆笑道:「我用人只重才能,不重資歷,這裏將是天馬草原的東方大鎮之一,必須交給有才之人,我手上可用之人不多,既然你有才,我就把這裏交給你了,你可別辜負了我的期待。日後我奏報朝廷,將嘎山縣提昇為府,你就是第一任知府。」

馬恢感激涕零,跪倒在地謝道:「大人栽培之恩,屬下沒齒難忘,屬下一定不負大人重託,管好這嘎山城。」

葉歆扶起他溫言道:「放手去幹,這裏的威脅不大,只要小心馬賊,斷無禍事,我給你五千軍隊,守此要地,若只守不攻,不會有事,但切記一點,沒有我的軍令,守軍不可妄動,違令者斬。」

「遵命。」馬恢恭敬地應了一聲,又問道:「大人,郭千總如何安置?」

「郭通不是能手,只是他在此多年,熟悉此地,因此我才讓他留下幫你建築外城,日後我會將他調離此處,此時不必多慮。」

「大人深謀遠慮,卑職佩服。」

葉歆想了想,小聲道:「日後我會派商人前來經營這裏的城鎮,想必此地一定繁榮,你只要與他通力合作,一定無事。但有一點,軍務之事絕不容許外人插手,就算是欽差大臣,你也不能把兵權讓給他。」

馬恢點了點頭,雖然他不太明白,但他瞭解這不是自己需要知道的,自己剛來就得到重用,所謂士為知己者死,這種事都不能完成,自己也沒有面目活在世上,因而欠身鄭重地道:「大人放心,除非卑職死去,否則一定把嘎山城牢牢地控制著。」

「好。」葉歆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含笑道:「我就需要有魄力之士,有你在此,方圓千里無憂矣。」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葉歆把馬恢的事安排好之後便坐著車帳離開了嘎山城,向著平河鎮進發,準備與余樹青的五千人馬會合。

車帳剛出城門,就見昨天遇上的樸哲馬隊,他們正向嘎山城而來。

「大哥你看,那不是紫衣姑娘的車帳嗎?咱們是不是去看看?」樸哲的手下眺見車帳,不禁興奮地叫了起來。

樸哲眺望了車帳一眼,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道:「只要人在草原,就不愁沒機會見,我們先進城打探消息,車帳想必走不快,辦完了事再去見美人不遲。」

「哈哈,大哥果真動心,真是難得,多少草原之花都看不上眼,居然看上了一個外來的美人,兄弟們,為了大哥娶嫂子,咱們可不能袖手旁觀呀!」

群豪都笑了起來,叫道:「大哥放心,兄弟們怎麼樣也會幫你弄來。」

樸哲瞪了手下一眼,正色道:「不許用搶的,咱們只搶錢財,可沒搶過女人,那種缺德的事咱們天馬之狼可從來不幹,別為我壞了規矩,誰敢動她別怪我不客氣。」

馬賊們哄然大笑,道:「大哥這麼快就護著嫂子了,兄弟們,大哥開竅了。」

樸哲哈哈一笑,揚鞭策馬飛奔入了嘎山城,這三十幾人來到一間小客棧門口停了下來。

店東一見到他們就笑著迎了上來,一手牽過馬韁,笑道:「樸爺,您來人啦!快請吧!」

樸哲指著外面問道:「嘎山城是怎麼了?鬧哄哄的。」

店東把馬交給夥計,一邊引路,一邊應道:「樸爺,您不知道,昨天來了一個叫什麼葉歆的,好像是個什麼官來著,不過外面的那群人都叫他籐魔,聽說還殺了一個人,結果弄得城裏沸沸揚揚。」

「哦?」身為馬賊,樸哲也殺過不少人,但他是草原有名的俠盜,只殺馬賊和官兵,不殺普通百姓,因而聽了也不太動心,隨意地問道:「殺的是什麼人?」

「好像是百姓,昨天他弟弟抱屍體在外面哭罵了一天。」

「他人呢?」

「早上剛出城。」

樸哲虎目一瞪,喝問道:「殺了人就跑嗎?」

店東無奈地道:「可不是,誰叫他是官呢!」

「官?」樸哲冷笑了一聲,不屑地道:「我專跟做官的對抗,要是落在我手裏一定不讓他好過。」

店東嚇得一哆嗦,急忙張望了四周,見沒有人留意這才放下心來,小聲道:「樸爺,您是什麼人我知道,但這裏畢竟是官家地方,還有軍隊駐守,別給小老兒惹禍。」

樸哲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慌,草原上是我們馬背上英雄們的天下,官府那點破玩意沒用,我又不是沒遇過官軍,每次還不是都被我打得七零八落。」

店東豎起大拇指讚道:「您的天馬之狼可是大名鼎鼎啊!遠近誰不知道,只是沒有意願告官罷了,都誇您是盜亦有道,只劫商人官糧,不擾民,是馬賊中的君子。」

樸哲笑道:「我可不是什麼君子,宰起人來也是一刀一個,眉頭都不皺,要是真成了甚麼君子,我這馬賊首領也別幹了。」

樸哲的手下叫道:「老張頭,別光顧著說話呀!快上酒。」

老張頭笑呵呵地道:「你們自己去後面拿酒吧!小老兒可抱不動這麼多酒。」

天馬之狼的成員們哄然大笑,一起湧向了後院。

老張頭拉著樸哲坐下,問道:「您這次來有事嗎?」

樸哲點頭道:「約了人談買賣。」

「哦!您也做買賣?」

樸哲笑道:「只是有人求我們幫忙,又託了二弟求情,我這才答應見他,不然誰會理他。」

正說著一個中年漢子走了進來,掃視了一圈,最後把眼光落在了樸哲的身上,拱手問道:「敢問這位可是天馬之狼的首領樸英雄?」

樸哲瞟了他一眼,點頭道:「是我,你就是我兄弟說的唐全?」

「正是。」唐全看了老張頭一眼,問道:「可否到無人處說話?」

樸哲按住了正想起身的老張頭,放聲大笑了幾聲,道:「這裏都是自己人,沒什麼秘密,請坐。」

唐全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小聲道:「樸英雄,我們想請你教訓一下新任西北安撫使。」

「西北安撫使?」樸哲忽然想起昨天見到的那面旗,還有那張美麗的俏臉,沈聲問道:「為什麼?」

唐全尚未回答,老張頭插嘴道:「對了,就是這個官名,那個殺人的葉歆就是西北安撫使,昨天我看到他的大旗。」

「是他!」樸哲猛的一驚,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喝問道:「葉歆是男是女?」

「當然是男人。」

樸哲心中一震,想起那紫衣姑娘的車帳裡有一名男子,心情頓時悶了起來,面沉如淵,憤恨地自言自語道:「如此美人,怎麼會跟著這麼一個魔頭呢?真是可惜。」

唐全見他提起葉歆,臉上就像是染了一層寒霜,心中大喜,又道:「葉歆在銀州東部橫行無忌,濫用職權,甚至當街斬殺無辜百姓,以至民怨四起。奈何此人大權在握,又深受皇寵,因而肆無忌憚,實在可惡。我家主人有心殺之,但他逃得太快,又沒有能力遠及銀西,所以想請這裏的豪傑們相助,大家都說天馬之狼夠豪氣,為人仗義,所以托人把樸英雄請來,還望樸英雄能助我們一臂之力。」

老張頭卻道:「樸爺,您要三思呀!那個葉歆有魔頭之稱,殺人不眨眼,昨天有數十人要找他尋仇,都被他廢了武功,可憐呀!當場就有八人含恨自絕而死,其他的也都欲哭無淚。」

樸哲「啪」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這種人我定要宰了他!」

唐全附和道:「這魔頭仇家遍天下,可見其為人之惡毒,若不能早日除之,銀西百姓的日子只怕不好過了。」

樸哲傲然誇下海口道:「有我在,他絕對活不過明年。」

唐全站起來長身一揖,感激地道:「我為天下感謝英雄為民除此大害。」

樸哲忽然高聲喚道:「兄弟們,上馬。」

馬賊們蜂湧而出,見樸哲一臉殺意,奇怪地問道:「大哥,才喝兩口,怎麼又上馬了?」

樸哲冷冷地道:「去殺人。」

「殺誰?」

「車帳裏的那人。」

馬賊們都懵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後還是樸哲的親隨燕平問道:「大哥,你想殺那紫衣姑娘?」

「當然不是,而是車帳中的奸賊葉歆。」

「車帳中還有人?」燕平略加思索就明白了,車帳中必是還有個男的,看著樸哲一臉怒氣,心中暗笑他醋意作祟,於是揮手叫道:「兄弟們,別喝了,幫大哥搶嫂子去。」

唐全一聽就知道其中奧妙,忽然嘆了一聲道:「葉歆此人不但心狠手辣,還貪淫好色,清白女子毀在他手上者不計其數,唉!」

樸哲勃然變色,冷哼了一聲,喝道:「這種人不能不殺,立即上馬,追。」說罷就氣沖沖地往馬廄去。

其餘的馬賊也一哄而上,紛紛上馬,跟著樸哲像一陣風似的衝出了城門。

樸哲首先勒停了馬,看了看地上的車痕,然後拔出馬刀,指著正西方叫道:「追!」

一時間,馬蹄聲飄蕩在茫茫的草原之上,樸哲此時像一頭狼似的朝車帳趕去,不僅是為了葉歆的「惡名」,還是為自己找到了心儀的女人,卻落在魔頭的魔爪之中,不禁心急如焚,策馬猛追,連隨著車帳的五百親衛騎兵都不顧了。

草原上的視野極廣,樸哲奔了一陣就遠遠地望見了前方的騎馬隊和那輛顯眼的車帳。

「停。」樸哲勒馬舉刀,叫停手下後,撥馬轉身,吩咐道:「燕平,你帶十七人先衝,佯攻前翼,引他們出戰﹔巴巖松,你領其餘的人衝後翼﹔我一個人去偷襲車帳。」

「是。」燕平和巴巖松一起揮刀叫道:「兄弟們跟我來,咱們戲弄一下這群無用的官兵。」

馬賊們就像是玩樂似的向前衝出,根本沒有把那群親衛騎兵放在眼中,畢竟他們都與官軍對敵過,屢戰屢勝,所以向來覺得官軍沒有本事。

樸哲單人獨馬慢慢地跑到車帳的南面,與葉歆的車帳呈直角形,並隨著車帳的移動而移動,等待兩翼的部下衝開騎兵隊,自己才能順利的殺到車帳之側。

「殺呀!」車隊的前後突然響起了喊殺聲,雖有只有三十幾人,但在這空曠而寧靜的草原上卻分外顯眼。

周大牛「騰」的一下從車架上跳了起來,叫道:「列陣,迎敵。」

訓練有素的親兵隊在他的指揮下迅速結成了一圓陣,把車帳包圍在中央。

紫如撩開車簾走了出來,張眼望去,只見燕平和巴巖松各領著十幾人衝到陣前揮舞著馬刀挑逗著親兵們打鬥,轉頭道:「大人,是昨天那三十幾個馬賊。」

葉歆笑道:「看來是來搶媳婦了。」

紫如羞的臉紅過耳,一跺腳,嗔道:「大人,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快想辦法吧!」

葉歆往軟床一靠,淡淡笑道:「不必擔心,這五百騎兵可是黃延功五萬大軍裏挑出來的,一對一也不成問題,何況馬賊才三十幾人,這都能輸,我看他們五百人也沒臉見人了。」

「可是──」紫如回頭看了看前後兩方,擔心地道:「這麼僵持著也是不妥呀!」

葉歆喚道:「叫周大牛射馬,馬賊沒了馬,就逞不了能了。」

紫如點了點頭,朝著周大牛嚷道:「大人有命,放箭射馬。」

周大牛愣了一下,嚷道:「為什麼不接戰,我們人多,何必用這種手段?」

紫如如實地稟告了葉歆,葉歆臉色一沉,喝道:「軍令如山,不容置疑。」

周大牛聽到後無奈地命令道:「射馬。」

陣中都是騎兵,誰不愛馬,聽到要射馬都萬分的不樂意,嚷道:「統領,不如射人算了。」

周大牛瞪了他們一眼,喝道:「這是軍令,不容置疑。」頓了頓又道:「不過沒人讓你們把馬射死,只要讓馬受點傷,奔跑能力和持久力就差了,他們自然會退走。」

親兵們恍然大悟,都點頭稱是,於是各自張弓搭箭。

燕平和巴巖松見官軍拿出了弓箭,破口大罵道:「官兵真沒用,只會放冷箭,有種的出來跟老子決鬥。」

他們人少,雖然都帶著弓箭,但比起官軍來說就差遠了,見勢不對,只好向後退出弓箭的射程。

周大牛沒有等他們退走就舉起配刀大喝一聲:「放箭!」

馬賊急揮馬刀,準備撥打箭枝,沒想到官兵射的不是人而是馬,而且正中馬股或者馬腿,弄得坐騎吃痛,頓時在草原上狂奔了起來。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38
發表於 2010-2-15 20:27:46 |只看該作者
樸哲站在山丘後觀望著局勢的發展,本以為官兵的騎兵會圍剿自己的屬下,沒想到卻是用弓箭射傷了坐騎,使他的計劃完全落空,不禁憤憤捶著草原,大罵葉歆卑鄙無恥。

不甘心的他還是跳上了戰馬,揮動著馬刀縱馬衝了上去,叫罵道:「惡賊葉歆,出來受死。」

周大牛提著大砍刀迎著他奔了過去,吼道:「你敢罵我兄弟,老子砍死你。」

「讓他過來。」葉歆這時才泰然自若地走出了車帳,揚聲道:「樸壯士,葉歆有禮了。」

樸哲絲毫不懼大軍,縱馬衝到車帳的三丈處停了下來,指著葉歆怒喝道:「你這卑鄙小人,幹盡壞事,我要殺你除害。」

葉歆轉頭向紫如輕笑道:「實在沒有想到馬賊如此仗義,居然是來打抱不平。」

紫如抿嘴笑道:「也許叫盜亦有道吧!」

樸哲深深地掃了紫如一眼,哼了一聲,吼道:「葉歆,你的所做所為我都知道了。」

葉歆淡淡地問道:「哦!你知道什麼了?是荒淫無度,還是奸險狡詐?」

樸哲用馬刀指他叫道:「你惡貫滿盈,死有餘辜。」

「哈哈。」葉歆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好一個死有餘辜,罵的好,第一次被人當面大罵,還真爽快。」

樸哲有些發愣,懷疑地掃了他幾眼,嘀咕著葉歆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紫如搶著叱喝道:「你不是親眼所見,憑什麼來指責大人,只聽傳言就來生事,虧你還自誇草原英雄,連這點見識都沒有。」

樸哲被她一番話說的愣住了,默然低下頭想了想,然後抱拳道:「姑娘說的不錯,我這就回去查明真相,日後再來討教,但我是馬賊,誓必與官軍作對,無論葉歆是不是好人,都不影響我們馬賊的傳統。」

紫如斥道:「不明是非的小人,還自誇是英雄,我聽了都替你害臊,賊字是怎麼解釋,你應該知道。」

被美人這麼一罵,樸哲的臉頓時紅了起來,怔了半天有點惱羞成怒,喝道:「我就是賊,是馬賊,沒什麼大不了。」

接著又嚷道:「葉歆你聽著,只要你在銀州一天,天馬之狼就不會讓你安穩。」說著撥馬就想走。

誰知幾次催動戰馬都沒有反應,只是長嘶不已,不禁有點奇怪,忽然馬腿一軟就把他掀翻在地,沒等他跳起來,周大牛的大砍刀就送了上來。

情急之下,樸哲只能用馬刀去迎。然而周大牛力大無比,樸哲又是匆忙一架,無法出盡全力,因而手上的刀被磕飛了,接著幾個騎兵衝上去把他圍住了。

樸哲自嘆倒楣,但心中不服,怒哼了一聲,叫道:「要殺只管殺,我要是皺一皺眉頭就不算英雄。」

「讓開。」葉歆擺了擺手,溫言道:「樸壯士可以走了,要想找葉某麻煩只管來,葉某一定讓你心服口服。」

樸哲憤憤地怒視了他一眼,接著撿起馬刀,牽著戰馬走出了包圍。

「大哥。」燕平和巴巖松等人這時才控制住負傷亂奔的戰馬,趕到陣外,見樸哲憤憤地走了出來,大驚失色,一起衝了上來,擔心地問道:「大哥,沒事吧!」

樸哲憤憤地道:「這馬不知怎麼了,突然馬失前蹄,害得我大失顏面。」

巴巖松看了看車帳,疑惑地問道:「那小子這麼容易就放走了大哥?」

「不知道。」樸哲回頭看了一眼,見葉歆正微笑著看著自己,心裏滿不是滋味,縱身上馬,喝道:「回嘎山城。」然而奔了幾步又跑了回來,揚聲問道:「請問紫衣姑娘的姓名。」

葉歆朝著紫如擠了擠眼睛,笑道:「果真是衝著妳來的,說不說自己好好想吧!」

紫如白了他一眼,略加思索,高聲應道:「小女子紫如,在葉大人麾下任主事之職,樸壯士為何不棄暗投明,為大人效力。」

葉歆暗暗笑道:「嘿,好一個紫如,居然幫我做起說客來了。」

樸哲也是一愣,原以為紫衣女子是葉歆的姬妾,沒想到卻是葉歆的屬下,心中一沉一起,似乎又有了無限的希望,但他沒有回答,只是向紫如抱了抱拳,然後撥馬便走。

望著遠去的揚塵,葉歆笑道:「他倒像是一方豪傑,紫如,此人如何?」

看著葉歆眼中調笑之色,紫如嗔道:「我的事用不著你關心,還是想想怎麼應付他吧!」

葉歆攤開雙手假裝無奈地道:「他找的是妳,我也無能為力,只要妳在這裏,他就一定會來。」

「大人──別胡說了,再說我不給你彈琴了。」紫如嬌嗔著把他推進了車帳。


平河寨是平河鎮的所在,雖然設鎮,但其作用並不明顯,與嘎山城一樣,都是做市集之用,但嘎山城有兵,而平河寨無兵,所以有更多的人喜歡來到這裏購買日常用品,而馬賊也常扮作普通居民來到此地收集情報,因而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

此時卻因為五千士兵在寨外駐紮,因而顯得有些拘束。

余樹青接到葉歆到來的消息後立即迎了出來。如今黃延功的權力已復,為了想辦法巴結葉歆,他才自願留下來。

葉歆拉著他寒暄了幾句就進入建在寨外的兵營。來到中軍帳中,葉歆開口就問道:「余總兵,天馬草原的情況如何?」

余樹青略略想了想道:「大致平靜,不過馬賊的確猖獗,昨日有一群五百人的馬賊居然大搖大擺地從營外走過,甚至還出言挑釁,由此可見他們根本沒有把官兵放在眼裏。換句話說,這裏原有的守軍實力如何可想而知,也許他們根本對於馬賊的肆虐視若無睹,任由他們來往縱橫而不加制止。」

「有理。」葉歆含笑道:「不過他們也是有心無力,駐軍本就不多,而馬賊的流動性極大,難以對敵,我看他們也吃了不少苦,被迫駐守城塞,不敢來管馬賊,所以他們才能這麼肆無忌憚地橫行。」

余樹青點頭道:「是啊!我也覺得各地駐軍不足,他們怕丟了城池不好交待。就算這次帶來五萬大軍也不夠用。」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責怪任何人,只要他們不棄守城塞就行了。」

「葉帥,我在此地探聽到不少消息,馬賊雖然眾多,但也分了派系。」

葉歆聞言立時被挑起了興致,道:「說來聽聽。」

余樹青見葉歆一臉好奇,知道自己做對了,不禁大喜,賣弄口舌地道:「葉帥,天馬草原的馬賊大約分成六個區域,其中各有派系,東北區最大的一派叫天馬之狼,他們的首領名叫樸哲……」

「樸哲!」葉歆一聽就笑了起來,滿帶笑意的眼光也掃向了紫如。

紫如也愣了一下,見葉歆盯著自己笑,不由地噘起了俏嘴,礙於余樹青在場,她沒有說話,只是白了葉歆一眼。

余樹青好奇地問道:「葉帥,您認識他?」

葉歆含笑道:「我還和他打了一仗呢!」

余樹青大為驚奇,追問道:「他是怎麼惹上葉帥的?」

葉歆又笑著看了紫如一眼轉頭道:「他說要為民除害。」

「哈哈。」余樹青大笑了起來,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失態,立即收起了笑聲,但臉上依然滿是笑意:「為民除害?他居然找上大人您,真是沒想到。」

葉歆煞有興趣地問道:「這個樸哲是個什麼樣的人?」

余樹青略加思索,侃侃而道:「此人風評極好,不但勇猛善戰,還劫富濟貧,從不擾民,是東北勢力圈內的大股勢力,擁有五千馬賊,多次劫走軍餉的就是他。」

「五千馬賊!嗯,人數不少呀!」

余樹青笑道:「這只是馬賊,其實草原上的大部分馬賊身後都有一個族群支援,其中有很多老弱婦孺,總量大約是馬賊的五到十倍,像樸哲有五千馬賊,他的族人就有三到五萬人。」

「哦,原來馬賊是這種形式,我倒沒有想到,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馬賊只是流寇而已,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是草原的部落。」

「流寇也有,不過是另外一批人,都是小股作案。而現在所說的馬賊並不是指他們。其實也不應該說他們是馬賊,但他們喜歡這麼稱呼自己,所以大家都叫他們做馬賊,然而他們大多把爭鬥放在搶奪水草地上面,真正搶劫的次數並不多。但有一點,任何馬賊只要遇到官軍運餉就會蜂擁而至,齊心協力與官府對抗,這才是我們頭疼的地方。」

葉歆默然點頭,心裏嘀咕著馬賊要是齊心與官府對抗,事情就難辦了,唯今之計只有加劇馬賊之間的火併和廝殺,一方面削弱他們的實力,另一方面又可以減少他們對軍隊的攻擊。

余樹青繼續說道:「剛才說到東北方的樸哲,他把自己手下的五千人馬叫做天馬之狼,善於快戰和偷襲,也是攻擊官軍屢屢成功的一股馬賊。當然,他在東北區並沒有絕對的實力,還有幾個只比他稍弱的部族與他相持著。」

「嗯,其他地方呢?」

「西北和西南是兩個馬賊最活躍的地方,因為那裏各有一條通道通往南北沙漠,那是商隊的必行之路,而且都運送金銀玉器等名貴物品,是草原中最有油水的地方,也是拼搶最兇的地方,那裏不但有大股的馬隊,還有無數的盜匪、竊賊和流寇,更有真正的馬賊。」

葉歆點頭道:「我知道南北沙漠的事,沙漠通道的重要我更清楚,那裏好像有兩座大城,各有駐兵。」

「卑職不太清楚,但那兩處重要的地方不可能沒有城池,至於是誰控制著還要回到臥牛城才能知道。」

「嗯。」葉歆輕輕敲著桌子細細思考了一陣,忽然瞥見余樹青盯著自己,笑道:「余將軍說下去吧!好像還有三個沒說。」

「是,其他三塊地盤比剛才說的那三個簡單,都有一個大股馬賊撐著,矛盾不如其他地方尖銳,氣氛也較為緩和,只有零星的戰鬥,這也是由於地埋位置的影響。正南面龍口關有幾座大城,都有駐兵,所以南方的那一片部落大多比較安分,而東南地區更是寧靜,因為商隊遊人很少去那裏。正北方那一區由於寒冷,所以人口較少,馬賊的實力也不太強。」

聽完了余樹青的介紹,葉歆的腦中對天馬草原的形勢有了一個大致的圖案,一邊想,一邊琢磨著自己的計劃。

余樹青又道:「馬賊並不團結,內鬨不斷,這兩天尤為緊張,各路馬賊要在這裏聚會,似乎是要談論劃分勢力,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馬賊都會到此。」

「哦?」葉歆大感興趣,能夠一次會見所有的馬賊首領,這是十分難得的機會,想著他不禁為自己的幸運而笑了起來:「有這種良機,真是天助我也。」

余樹青進言道:「卑職在想,若欲對付他們從內部入手最好,不如趁這個機會在他們的內部挑撥離間使之內鬨,這樣對我們有絕大的好處。」

葉歆微微點了點頭,余樹青的能力果然有獨到之處,他的情報工作十分出色,是自己的絕佳人手。

葉歆好言慰道:「余將軍真是才能過人,不是我誇口,軍中像余將軍這種人才實在少有,日後還有仰仗將軍之處,望將軍多多協助。」

余樹青被葉歆連稱了幾次將軍,心中大喜,激動地站了起來道:「承大人美譽,卑職一定為大人盡忠辦事。」

葉歆親切地拉著他笑道:「將軍之才不在別人之下,放在黃將軍之下實在有點可惜,我看這樣吧!你這五千士兵就駐紮在嘎山城外,交給馬恢管理,你可以從軍中挑選精幹下屬,專職調查馬賊之事,當然還有銀西的一切情報,不必聽命於黃延功,直接向我報告調查結果就可,費用出自本官,不必費心。」

余樹青一聽自己以後可以脫出黃延功,早就欣喜若狂,又聽聞自己可以獨立行事,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連忙跪倒道:「大人栽培,卑職沒齒難忘。」

葉歆笑道:「不必言謝,只要你能努力辦事,我自會保舉你為將軍,只是暫時還要委屈一下。」

余樹青此時就像是在矇矓的雲霧之中,早就迷糊了,臉上儘是古怪的笑容,嘴裏則鏗鏘地道:「大人放心,卑職的專長就是刺探情報,只要卑職手上有人,一定翻出銀西的每一個秘密。」

「好。」葉歆溫言道:「如此一來我就放心了,馬賊之患實在是我心中的頭等大事,將軍放手去辦,人力財力由本官全力支援。」

余樹青頓時感到自己的身體像是注入了活力一樣充滿激情,想了想又道:「大人,我大軍突至,馬賊雖然不放在眼中,但尚有顧慮,卑職想立即領軍去嘎山城,這樣馬賊們才會暢所欲言,也許還會有一場大火併。」

「將軍所言甚是,大軍明日起程,如何安排人手,將軍自便,我只帶二十人,其餘的讓他們回去嘎山城待命。」

余樹青一臉愕然,驚問道:「大人,這太危險了吧?馬賊兇狠,二十人太少了吧?」

葉歆泰然笑道:「這次大會也算是巧遇,既然馬賊首領都到了,我若不留下來豈不可惜?人多了反而顯得我小器,嗯,我看還是一個都不帶。」

「可是──」

「不必擔心,我自有全身而退之道,你去辦你的事,務必查清馬賊各個派系的準確情報。」

「遵命,卑職這就去安排大軍起程之事。」

「去吧!我也累了,想休息。」

余樹青躬身行了一禮,喜滋滋地離帳而去。

紫如擔心地勸道:「大人,這太危險了,白天我們已與樸哲鬥了一場,他必然出席聚會,要是認出大人,只怕會有危險。」

葉歆卻搖頭含笑道:「妳也隨軍去嘎山城暫住,只留大牛與我做伴即可。」

紫如驚問道:「大人,把我送去嘎山城,你夜晚怎能入眠?」

葉歆含笑道:「我只是心緒不寧,借琴曲安神,想不到如今已成習慣,但總不能讓妳為我彈一輩子琴,其實累了也就能睡著了,況且妳留在此地恐怕會有危險。」

紫如凝視著他片刻,從葉歆的眼中,她找到了關懷,明白葉歆的確是為了自己的安危著想,心中感激,卻依然堅持留下,辯道:「既為琴友,又何必在意其他,大人若不想聽琴,日後去到臥牛城,紫如不再為大人彈琴就是,但此時身處險地,大人若不好好休息,怎能運籌帷幄?」

葉歆忽然笑道:「也罷,說不定樸哲會拼了命地保護妳。」

紫如嗔道:「大人怎麼總是提他?我都煩死了。」

葉歆打趣道:「紅逖和樸哲,一個儒雅俊秀,一個英氣豪爽,真是難選呀!」

紫如捶了他一下,叫道:「再說真不理你了。」

「好,好,不說了,妳自己想吧!」葉歆笑呵呵地拿本書翻了起來。

紫如捧著腮坐在桌旁呆呆地望著葉歆,思緒陣陣翻湧……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39
發表於 2010-2-15 20:28:25 |只看該作者
次日,大軍在余樹青的帶領起程了,葉歆並沒有問他們去哪裏,他知道余樹青此刻一定是想著全力刺探軍情,自己每事過問反倒阻礙了他的行動。而他自己連護衛都沒要,只帶著紫如一人坐著一輛普通的小篷馬車往平河寨而去。

雖說只是一個寨子,但面積不小,因為寨子並非以磚石圓木而建,而是搭著大大小小的帳蓬,所以有很大的伸縮性。有的只有天幕,沒有四壁,是用做市場交易之用,每個帳蓬周圍都有空地,可以臨時搭建住人的帳蓬,以及放養馬匹。

葉歆和紫如都換了一身草原的裝束,長靴布衣,看上去像是一對趕集的青年夫妻,只是這種小篷馬車比較少有,但葉歆不願勉強自己騎馬,只好乘了馬車,幸好這裏常有商人來往,所以並不引人注目。

葉歆把馬車扔在一個租來帳蓬的旁邊,然後帶著紫如四處遊逛,首先來到寨中最大的市集。

牛羊的羶味,鮮肉的血腥味,再加上汗臭味,如同所有的市集一樣,這裏都充斥著難聞的氣味,幸好草原廣闊,陣陣的清風使得市集中的氣味稍微清新了些。

市集裏有很多人,叫賣聲此起彼落,各地來的牧民正選購著自己想要的物品,十分熱鬧。

紫如感到異常的驚訝,看著面前鬧哄哄的市集,忍不住皺起眉頭,問道:「大……公子,我們為什麼到這裏來?」

葉歆笑道:「聽說草原的食品很特殊,我們先去嘗嘗。」

紫如一臉愕然,看著葉歆一臉的微笑,心裏一動,小聲又問:「大人,您又想找平民探聽消息?」

葉歆笑而不答,轉頭望了一陣,指著角落上的一個小攤子道:「去那兒吧!」

紫如雖然不喜歡這種吵雜的地方,但葉歆堅持,自己也不好拒絕,只好跟著他走到小攤。

攤主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下,問道:「你們要點什麼?」

葉歆聞到了一股烤肉香味,瞟了一眼烤的焦黃的全羊,笑道:「好香的烤羊呀!就要那個,再來兩碗奶茶。」

「您稍候。」攤主笑呵呵走開了,不多時便端上了香噴噴的烤肉和奶茶。

兩人吃得正香,紫如的眼角忽然找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樸哲。

她臉色微變,小聲道:「大人,那個馬賊首領來了。」

葉歆笑了,回頭看了一眼,調笑道:「護花使者追上來了。」

紫如白了他一眼,嗔道:「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今天我們可只有兩個人。」

「兩個人又如何,來一千個我也不懼。」葉歆笑著,忽然揚手喚道:「樸兄,這邊請。」

紫如沒想到葉歆如此大膽,不但不避開,而且還主動打招呼,嚇得俏臉煞白,低聲驚呼道:「大人,你為何要喚他?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葉歆笑而不答,揮手又喚了幾聲。

燕平耳尖,從吵雜的人群中聽到有人叫喚,不由地四顧張望了一下,忽然發現角落裏坐著一男一女,紫如給他的印象十分深刻,因而一眼就認出了他們,急忙扯了扯樸哲的衣服,喚道:「大哥你看。」

樸哲正和巴巖松等手下買東西,聽到聲音回頭問道:「怎麼了?」

燕平指著葉歆和紫如道:「大哥,那小子在那裏,還有嫂子。」

樸哲愣了一下,順著他的手指一看,果然是葉歆和紫如,而且葉歆還向他揮手示意,不禁又驚又愕,愣在當地。

燕平和其他手下一起進言道:「大哥,昨天咱們丟了面子,今天非要討回來不可,他們只有兩個,咱們人多,圍上去一定手到擒來。」

樸哲略想了片刻,沉聲道:「過去看看。」

「好咧,兄弟們,報仇的時候到了。」他的手下一起哄然向小攤子走去。

葉歆坐在紫如身側,然後含笑而對,拱手道:「真是有緣,難得又與諸位見面了,相請不如偶遇,諸位請坐下來敘一敘如何?」

燕平叫道:「你昨天羞辱了我們,我們是來報仇的,不是來和你敘舊。」說罷啪的一聲把馬刀往桌上一放,想嚇一嚇葉歆。

葉歆依然面不改色,淡淡笑道:「天馬之狼不過如是,真令人失望啊!」

紫如見葉歆鎮定如常,知道他胸有成竹,因而也不再擔心,嫣然道:「大人不必見怪,馬賊哪能有什麼禮貌,大人以禮相待,只怕是對牛彈琴。」

樸哲正盯著紫如,被她用話一激,頓時有點羞惱,回頭喝道:「不許胡說八道,燕平,巴巖松,你們兩個留下,其他的人去採辦東西。」

葉歆含笑道:「樸兄果然是一方豪傑,在下佩服。」

樸哲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朝著葉歆哼了一聲,憤憤地道:「你是官,我是賊,自古官賊不兩立,有什麼話快說,說完了我們還有帳要算呢!」

「帳?」葉歆笑了笑,轉頭問紫如道:「我們何時欠他帳了?」

紫如揶揄道:「他們是輸的不甘心,想找回面子而已。」

葉歆委屈似的道:「我好像沒有動手,是他的馬自已摔倒了。」

燕平越聽越氣,忍不住拍著桌子吼道:「你一個小白臉有什麼本事,要不是你有幾百護衛,老子早就捉住你了。」

葉歆淡淡地道:「是嗎?我倒要看你有什麼本事。」

燕平騰的站了起來,拔出馬刀喝道:「來吧!我就不信會輸你一個白面書生。」說著轉頭望向樸哲,徵求他的同意。

樸哲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燕平大喜,挑釁道:「來吧!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葉歆還是穩穩地坐在木凳上,微笑道:「用不著,你來砍我,只要你的刀能砍中我,我就算輸。」

燕平怔了怔,接著勃然大怒,喝問道:「你敢小看我?」

葉歆搖頭笑道:「不敢,我有點累,不想動手,所以就這麼坐著,你要是能砍得著,我把天馬草原送給你們天馬之狼。」

最後這一句話使得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燕平更是傻傻地站著,眼光遊走在樸哲和葉歆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突然的沉靜竟然像潮水般覆蓋了整個市集,雖然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們都感覺到氣氛有些異樣的凝重,就像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壓得每個人心裏都有點不舒服。

忽然有人大聲喝道:「你是什麼鳥人,敢誇這麼大的海口,天馬草原不是你說送就送的。」

眾人轉頭一看,卻是一個滿面落腮鬍子的大漢,鷹眉狼眼,穿著一身皮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兇狠的角色,他正用一對狼眼狠狠地怒瞪著葉歆,手指著他破口大罵道:「你這鳥人,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小心老子一刀宰了你做下酒菜。」

葉歆劍眉一挑,冰冷的目光掃了他一眼,隨即又變得溫和起來,目光也落在樸哲的身上。

看到大漢的樸哲臉色微變,冷笑著譏諷道:「原來是瘋狗脫虎,我們與他打賭,你來幹什麼?別在這裏狂吠。」

脫虎氣得哇哇大叫,滿臉鬍子都翹起來了,狼眼大瞪,指著他怒吼道:「樸哲,這小子敢在這裏口出狂言,說什麼若誰能傷他就以天馬草原贈之,這分明是胡說八道,如果天馬草原歸了你,其他幾十位頭領怎麼辦?」

樸哲怔了怔,轉頭去看葉歆,他也在為葉歆所言感到萬分驚訝。

葉歆威然端坐,指著脫虎道:「你怎麼知道我會輸?」

脫虎不屑地道:「看你身無三兩肉,老子一拳就能砸爛你的腦袋。」說著瞟了葉歆身側的紫如一眼,嘻笑著對身側的手下道:「那娘們不錯,弄回去暖被。」

葉歆和紫如還未發怒,樸哲就跳了起來,指著脫虎大罵道:「脫虎,嘴巴放乾淨點,再胡說八道,我宰了你。」

脫虎大眼一睜,虎視道:「樸哲,又不是你老婆,這麼緊張幹什麼,想宰老子,來呀!看我那三千兄弟答不答應。」

樸哲被脫虎一番刻薄的言辭激怒了,抓起馬刀指著他吼道:「脫虎,今天我就讓你試試我的刀快不快。」

就在這緊張的氣氛之下,紫如忽然站了起來,向著樸哲盈盈一福,嫣然道:「謝樸英雄為小女子鳴不平。」

樸哲心中一熱,豪氣頓生,揚聲道:「姑娘放心,等我宰了這瘋狗向妳賠罪。」

脫虎雖然被人稱為瘋狗,但心裏卻是萬分惱怒,被樸哲當眾說出,不禁勃然大怒,罵道:「小娘們真不是東西,讓老子搶回去妳就知道大爺的厲害。」

紫如淡淡地道:「我看你連樸英雄的手下都打不過,還想搶我?你還不配。」

脫虎第一次被女人當眾責罵,一張驢臉立時就掛不住,似乎覺得每個人的眼中都有著嘲笑之意,弄得他怒氣衝霄。一腳就踢翻了身側的桌子,然後大步衝向紫如,嘴裏吼道:「老子活劈了妳。」

樸哲的手下早就圍了過來,見脫虎領著人衝過來,連忙組成橫陣,攔住脫虎。

脫虎喝道:「樸哲,你是非要護著這小娘們嗎?」

樸哲冷笑道:「她說得沒錯,你不配,憑你這模樣,還是回去抱母牛吧!」

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哄笑,連脫虎的手下也有點忍俊不禁,卻不敢笑出聲音,只能捂著嘴偷笑。

「老子先劈了你!」脫虎恨得咬牙切齒,把一張原本就不好看的臉弄得更加難看,轉身又往樸哲衝去。

樸哲雖然口中儘是嬉笑怒罵,但心裏明白,脫虎的實力不可小看,不然不可能領著三千馬賊在草原上立足,於是橫放馬刀相迎。

就在脫虎快要衝到樸哲面前的時候,忽然撲通一聲,像山一樣倒了下來,正好趴在樸哲腳前,就像是向樸哲朝拜似的。

樸哲愣了一下,笑著揶揄道:「脫虎,你就算怕我也不必行這麼大的禮嘛,只要說一聲,我樸哲是絕對不會動你的。」

樸哲的手下又是一陣哄笑,而脫虎的手下則覺得很沒面子,卻又不明白大哥為什麼會倒在地上。

「卑鄙!」脫虎吼叫著跳起來,一張大臉早就窘得紅到耳根上,氣呼呼地叫道:「好你個陰毒的樸哲,你不是草原漢子,卑鄙無恥,竟然下絆子絆我。」

紫如卻搶著駁斥道:「樸英雄是豪傑,怎麼會下絆子,想必是你自己嚇得腳軟了。」

樸哲朝她笑了笑,道:「這位姑娘說的對,你自己腳軟還罵我卑鄙,剛才大家都在這裏,要是下絆子誰都會見到。」

脫虎一臉不憤地看了看地上,只見到軟軟的青草,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嘟囔著道:「真是活見鬼了,明明有人絆了老子一下,怎麼一會就不見了呢!」

紫如譏笑道:「脫虎,還是別找藉口了,大家都在看笑話呢!」

脫虎叫囂著問道:「小娘們,妳和樸哲什麼關係,不會是他的女人吧?」

紫如淡淡地道:「我們是剛認識的朋友。」

「朋友?」樸哲也愣住了。

燕平小聲道:「她好像一直在幫大哥,似乎對大哥有好感。」

樸哲雖然心中也願意這麼想,可他還是顧忌地掃了葉歆一眼。

葉歆居然視若無睹,捧著濃濃的奶茶慢慢地品茗,似乎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脫虎卻還是不放過紫如,陰笑道:「朋友?被窩裏的朋友吧?哈哈!」

「無恥。」紫如罵了一句,忽然掩面哭泣了起來。

看著紫如梨花帶雨般的面容和那兩道微蹙的秀眉,樸哲頓時義憤填膺,怒目回望著脫虎,森然冷笑道:「我要挖下你這張狗嘴。」

「來吧!反正大家都到了,正好拚個高下。」

葉歆這時才放下茶碗,含笑道:「怎麼打起來了,有話好說,那個兄弟──對了──就是你,不是還要砍我嗎?怎麼不來了?我還等著呢!」

燕平這才想起剛才的事,有點不知所措,轉頭望向樸哲。

脫虎卻搶著吼道:「小子,滾開,這裏沒你什麼事!」

葉歆輕笑道:「怎麼會沒我什麼事呢?我和樸兄正在談交易,沒你什麼事。」

「交易。」脫虎不屑地道:「你一個小白臉能幹什麼,不會是賣女人吧?」說著朝紫如淫笑了起來。

葉歆心中大怒,但他沒有發作,只是聳了聳肩,輕笑道:「我可沒女人賣,只有土地可賣,剛才我還在談天馬草原的事呢?那個小子,快來砍我呀!」

樸哲沉聲道:「葉大人,你的話似乎有點兒戲。」

葉歆笑道:「這天馬草原都是我的轄區,我願意交給誰管就交給誰管,咱們不是說好了嗎?快來砍呀!」

「你的轄區?」脫虎愕然看著葉歆:「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是樸英雄的朋友。」紫如嫣然問道:「是不是啊!樸英雄?」

樸哲不知道該不該承認,尤其是紫如用了「我們」這兩個字,若是承認就代表與葉歆也是朋友,這官與賊交了朋友,後果可大可小,至少會影響在馬賊之中的信譽和地位,若是不承認,就等於拒絕紫如,因而有些兩難。

脫虎的反應很直接,吼道:「我知道你們是朋友,我問的是你們的身分。」

紫如指著葉歆道:「我們大人是新任西北安撫使,從天馬草原到雪狼關都是我們大人的轄地,也就是這片土地的管理者。」

「什麼!」脫虎立時吼了出來,指著樸哲罵道:「好你個樸哲,竟然勾結官府,壞了道上的規矩。」

紫如卻搶著斥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樸英雄為人仗義果敢,俗話說盜亦有道,樸英雄與我們交朋友也是正常的事。沒有什麼勾結官府之說,與官府合作原本就是大勢所趨。」

樸哲驚得呆若木雞,紫如這一席話根本就是想把自己往官府方向推,此時百口莫辯。他的心中第一次不只把紫如當作一位美貌佳人,而是一位有智慧的巾幗英雌。

燕平和巴巖松都呆住了,齊問道:「大哥,我們……」

紫如又搶著含笑而道:「你們與樸英雄同出一門,自然也是我們的朋友,朋友相聚是平常之事,不必介意太多。我們大人特意挑了五千士兵前來為樸英雄助陣,就是示好之意。」

脫虎越聽越怒,叫道:「難怪突然有五千官兵駐紮在外面,原來是你樸哲叫來的,後日的馬賊大會,我要讓所有馬賊一起聲討你。」

樸哲一時不知道如何辯解才能解釋清楚,忽然揮刀砍下桌角,誓言道:「我樸哲誓為馬賊,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紫如嫣然道:「樸大哥果然豪氣衝天,其實做馬賊也沒什麼不好,剛才我說了,盜亦有道,我們身為樸大哥的朋友,一定會幫你成為草原上的俠盜。」

紫如的話使眾人剛剛消除的疑慮又重新被點燃了,樸哲有點不高興,卻不想責罵紫如,丟一句「清者自清」,然後便領著手下離去了。

脫虎還是不放過他,指著他大聲地叫罵:「樸哲,你等著,我這就找人。」

葉歆搖了搖頭,放下一錠碎銀,然後站了起來,喚道:「紫如,我們走吧!」

「嗯。」紫如在為引起馬賊內鬨而感到高興。

「站住!」脫虎叫停了他們:「你小子真是官?」

葉歆淡淡地道:「如假包換。」

脫虎陰笑道:「是官就是老子的對頭,今天不教訓一下,你不知道我脫虎的厲害。」

葉歆輕輕一笑,沒有再理他,背著手瀟灑地步出了市集大帳。

脫虎哪能受得了這種輕視,而且草原馬賊向來看不起只會龜縮在城牆內的官兵,所以吼叫著衝向葉歆,可衝了幾步又被絆倒在地上,再度惹來一陣哄笑。

葉歆淡笑道:「先回去練一練走路吧!連路都走不好,怎能教訓我?」

紫如噗哧一笑,挽著葉歆離開了。

脫虎又羞又窘,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他的手下也感到沒有面子,雖然一直叫罵著,卻不敢再追。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40
發表於 2010-2-15 20:28:50 |只看該作者
回到帳蓬,紫如請功似的嬌笑道:「大人,我今天的表現不錯吧?」

葉歆笑道:「豈止不錯,簡直可怕。」

紫如得意地道:「終於相信我的能力了吧?」

葉歆躺倒在羊毛墊子上,笑道:「是不錯,不過……」他故意賣了個關子,惹得紫如追問道:「不過什麼?」

「最後那幾句有點過了,其實之前的暗示已經夠了,脫虎他們自然會猜想我們之間的關係,這比妳用言辭直接挑撥更為有效,如今妳這麼一說,脫虎固然相信,但其他人未必會信,因為太過明顯了。」

紫如噘著嘴坐了下來,思考了半晌才點頭道:「嗯,是有點過火了,當時有點興奮,所以沒想太多,只是想火上澆油。大人,不會有反效果吧?」

葉歆沉吟了一陣,緩緩地道:「反效果倒不至於,只是樸哲不會這樣就投過來,為了表示清白,只怕他會來殺我。」

紫如驚得站了起來,問道:「我豈不是給大人添麻煩了?」

葉歆擺了擺手,微笑道:「沒什麼,馬賊要是這麼容易就能收服,歷任將軍就不會這樣任由他們在草原橫行無忌,而我原本就沒想過能輕易地收服他們,妳今日所為雖然不能徹底使他們內鬨,但也在他們之間產生了裂縫,日後我再推波助瀾,不愁沒有好結果。」

紫如嬌笑道:「這麼說我做的還算有用哦?」

「當然,你沒看到樸哲的樣子嗎?真是可憐,唉!想罵都不敢罵,連我都覺得他委屈,哈哈,只怕他下次不敢見妳了。」

紫如做了一個鬼臉,俏聲道:「不見更好,免得麻煩。」提起樸哲,她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不禁有些愧疚。


此時樸哲卻是煩惱無比,回到帳蓬中就悶聲不響地坐在地上發呆。

燕平搔著油亮的頭髮茫然不解地問道:「大哥,那位紫如姑娘是不是真對大哥好?」

「誰知道呀?」樸哲正為此事煩惱,說話顯得有點不耐煩地,嘆了口氣又道:「想我縱橫草原也有十二年了,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光是官軍來剿都不知道遇上多少次了,可就是這次窩囊,話都沒說就被扣上了罪名。」

巴巖松有點心機,沉吟道:「大哥,那小子看上去瘦弱,但我總覺得一看他就頭皮發毛,心裏不舒服。」

「是嗎?」樸哲愣了下,這位手下在千軍萬馬中也不皺一下眉頭,居然看著葉歆心裏不舒服,不由地沉思了起來。

燕平心直,沒想太多,嘟囔著道:「那個官是有點奇怪,居然敢跟我打賭,還真沒見過這種人。」

巴巖松憂心忡忡地道:「草原上來了這麼一號人物,只怕風雲又要變色。現在的草原雖然有很多衝突,但都只限於馬賊之間爭奪地盤,官府一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加上葉歆,只怕會有大麻煩。」

燕平不以為然地道:「量他一個文弱書生也做不了什麼,大不了一刀宰了。」

樸哲搖頭道:「我們在草原上講得是刀來刀去,可這位葉大人好像很有心機,今天的事是他挑起的,結果鬧起來的卻是我和脫虎,真不知道是碰巧還是早有預謀?要是早有預謀,這人就太可怕了。」

燕平輕笑道:「大哥要是不放心,我這就去把他宰了,順便把嫂子帶回來,這樣什麼事都解決了。」

樸哲搖頭道:「如果這麼容易就好了,不過我不認為他是一個好對付的人,此人突然到來,只怕這銀州西部又要掀起一陣風雲變幻。」

燕平不屑地道:「大哥不必長他人的威風,我這就去宰了他。」說罷站起來就想往外走。

巴巖松一把抓住了他,勸道:「不要衝動,他一個文弱書生竟敢帶著一個美人在這平河寨落腳,只怕是有所恃,何況他那五千士兵似乎早上剛剛離開,也許是計,不能不防。」

燕平嘟囔著道:「我們都是草原上的漢子,沒想到會為了一個手無縳雞之力的人弄得垂頭喪氣,真是沒勁。」

樸哲苦笑著嘆道:「我還不知道如何向人解釋呢!那條瘋狗一定會到處宣揚,只怕不到半天,這平河寨的人都知道我和官府聯手了。」

燕平道:「我們清清白白,何必解釋,不信就算,反正我們又不怕什麼人。」

樸哲嘆道:「這可不行,我們天馬之狼一直與惡狗脫虎等馬賊派係爭奪東北的控制權,現在我們佔了上風,他們必然不會善罷干休,他們一定會用這個來攻擊我們,如果我們真有官府的支援也就罷了,可我們討厭官府,否則也不會幹馬賊,依此態勢來,我們會有大麻煩,一方面沒有後援,一方面要面對馬賊團伙的集體圍攻,情況不妙啊!」

巴巖松冷冷地道:「他們要是敢來,我們就跟他們拼了。」

「是啊!」燕平附和道:「咱們的五千弟兄可不是好惹的,而且北邊的地形我們熟,他們來也佔不了便宜。」

樸哲傲然道:「如果要拼,我們當然不會怕他們。」忽然嘆了口氣,道:「我帶著這麼多兄弟,沒到逼不得已的時候,我不想讓兄弟們做出無謂的犧牲。」

燕平豪言道:「兄弟們不會怕,反而會更有幹勁,我看不如趁機會吞併幾個團伙,壯大我們的實力。」

樸哲苦笑道:「別忘了,我們現在可是在草原東南,離我們那裏太遠了。況且北邊也不是只有我們一群馬賊,西面唐古的萬人馬隊比我們要強多了,只是他們有自己的對手,沒法騰出手來對付我們,不然我們還有很多硬仗要打。還有南面的脫虎,這條瘋狗……」

正說著,帳外的手下叫道:「大哥,脫虎他們又來了。」

「果然來了!」樸哲騰的跳了起來,抓起馬刀就往外走。燕平和巴巖松笑著對視了一眼,各自提著馬刀跟了出去。

脫虎雖然囂張,但他麾下的三千馬隊比起樸哲還是少了點,在東北的勢力圈內一直被樸哲壓制著,因而不敢獨自對抗,於是找來了二十幾名馬賊頭領前來指責樸哲。

樸哲冷冷地掃視著圍在帳外的近百人,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問道:「大會後日才舉行,你們一起來到我這裏想幹什麼?」

脫虎叫囂道:「樸哲,你與官府勾結想控制整個草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所以一起來找你對質。」

馬賊頭領之一的安傑道:「樸哲,我們雖有內鬥,但我們都是銀雪帝國殘留下來的舊部,說什麼都是天龍皇朝的敵人,你可不能背叛呀!」

樸哲揚聲道:「我樸家世代都是馬賊,根本沒想過與官府勾結。」

巴巖松叫嚷道:「那是官府的離間計,你們不會這麼蠢吧?居然相信官府的話。」

「離間計?」脫虎冷嘲道:「大家都不認識他,為什麼他只找你合作?還有那個美貌的小娘們,為什麼一直幫你說話?如果沒有關係,他們憑什麼會選擇你?而且當時你還承認了和他們是朋友,這還不足夠嗎?」

面對脫虎一連串的質問,樸哲感到有些委屈,他捨不得的是紫如親口承認的朋友兩字,對他來說葉歆只是個令他感到麻煩的人,並沒有將他完全放在心上。

燕平見樸哲有些落寞,幫他應道:「脫虎,我們大哥只和嫂子是朋友,那個官不是我們的朋友。」

「嫂子?」脫虎嘿嘿一笑,譏諷道:「難怪是朋友,原來用美人做交易,也難怪我們的樸大英雄會心動。」

他這一番話頓時惹得眾人笑了起來。

巴巖松冷言道:「草原之上論起殺官兵的數目,我們天馬之狼絕對不會少於任何一家,官府只會要我們的腦袋,不會跟我們談交易。」

西北的馬賊頭子莫鷹淡淡地道:「樸哲的為人我也知道,說他勾結官府,我不太相信,說他為了美人,我也不太相信,但是這種謠言不太好,樸老弟似乎有必要解釋一下。」他的勢力範圍與樸哲相去甚遠,相互沒有威脅,但他不想讓其他馬賊在草原的東北坐大,因而既褒且貶。

樸哲沉吟了半晌,狠狠地道:「我去殺了葉歆,以示我的清白。」

莫鷹撫掌讚道:「這才是我們的天馬之狼,夠狠,我看就這麼辦了,這樣一來也好顯示一下我們的決心。」

樸哲心裏卻在罵莫鷹奸詐,去刺殺葉歆無論成功與否都會惹怒官府,必然會對自己的勢力造成壓力,甚至要面對龐大的軍隊。

脫虎本想整垮樸哲吞併他的地盤,然而眾人似乎都明白他的心意,不願他實力增強,他也只好含恨離開,臨走時轉頭冷笑道:「殺了官可別忘了把美人帶回來,我可等著呢!」

樸哲哼了一聲,甩袖進了帳幕。

燕平追進去道:「大哥,這事不用你動手,我去辦,包管乾淨俐落。」

巴巖松也附和道:「大哥,我也去,那小子雖然聰明,但我們兩個下手快,絕不給他有還手的機會。」

樸哲沉思了片刻,搖頭道:「不,還是我去。」說罷提著刀就往葉歆的帳蓬走去。

此時的葉歆正悠然坐在帳中聽琴,聽到腳步聲只是睜開眼睛看了一下,隨即又閉上了眼睛,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完全沒有把樸哲當成是敵人。

樸哲盯著專心撫琴的紫如看了一陣,然後靜靜地在帳口的地上坐了下來,學著葉歆的模樣閉上了眼睛。

一曲彈罷,紫如這才站了起來,看到樸哲時,她愣了愣,卻沒有任何驚訝之色,而是走到羊毛墊上取下絨氅蓋在葉歆的身上。

樸哲這才發現葉歆竟然趴在絨墊上睡著了,而且睡得很安祥,根本沒有任何防備,不禁有些愕然。

紫如走到樸哲的面前微笑問道:「你是來殺他的吧?」

樸哲臉色驟變,驚問道:「妳……妳怎麼知道?」

「噓……」紫如示意他小聲一點,然後含笑答道:「大人說脫虎會去找你,而你為了表示清白,必然前來行刺,想不到你果然來了。」

樸哲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訝道:「他真的猜到了?」

紫如嫣然道:「我沒有必要騙你。」

「可他現在……」樸哲又把眼光轉到伏在桌上的葉歆。

紫如回頭溫柔地看了葉歆一眼,道:「大人睡著了。」

「他既然預料到我會來行刺,為何沒有防備,反而如此安穩的睡著了?」

「大人說樸大哥是草原英雄,定然不會趁人之危暗中偷襲,而且樸大哥並非真心想來殺大人,只是迫於壓力,不得不來,為免樸大哥為難,大人他命我撫琴以助他安睡。」

樸哲被此言擠住,不由苦笑了一聲,搖頭嘆道:「想不到才相遇幾天,大人就看穿了我的性格,如此說來,今夜我是殺不成了。」

紫如微笑道:「若是樸大哥一定今夜要殺大人,也只好任由你了,我手無縳雞之力,想救也救不了。」

樸哲長嘆了一聲,又看了葉歆一眼,讚嘆道:「葉大人真是奇士,果然如巴巖松所說,看到他心中自生懼意。」頓了頓又道:「不過我明日還會再來。」

紫如送他出帳,微笑道:「明日大人醒來,我自會告訴他。」

樸哲忽然直直地盯著紫如的眼睛,坦然問道:「姑娘,妳和葉大人是夫妻嗎?」

紫如笑著搖了搖頭,忽然嘆了一聲,幽幽道:「我沒那種福氣。」

樸哲詫異地問道:「姑娘與大人朝夕相處,竟然不是夫妻?實在令人吃驚。姑娘既非婢女,又非姬妾,為何會如此親密?」

紫如敬慕地回頭看了帳內一眼,含笑道:「大人對夫人之情天地可敬,而待我則像親人一樣,呵護備至。」

樸哲點了點頭,靜了片刻,又問道:「姑娘為什麼還會留在大人身邊?」

紫如嫣然一笑道:「我舉目無親,天下雖大,可容身之處僅有此地,況且大人待我如此,沒有什麼是比留在大人身邊更開心的事情。」

樸哲忽然紅著臉問道:「難道姑娘要跟著他一生嗎?」

紫如淡淡地笑道:「我現在是大人的琴友,除非有一天大人不想再聽我的琴了,我再離開也不遲,反正我也沒有親人,去哪兒都一樣。」

樸哲低聲問道:「姑娘可願馳騁草原?」

紫如沒想到他問的如此直接,倒是有些意外,但她的回答也很快,只見她撥了撥烏亮的鬢絲,輕笑道:「我喜歡寧靜的草原,吵雜聲使草原的美景黯然失色,真希望有一天草原沒有紛亂,只有牧人和牛羊。」

樸哲琢磨了一陣,嘆道:「原來姑娘是嫌我們馬賊攪亂了草原。」

「難道不是嗎?有這麼好的地方,想生存不是太難吧?」

樸哲苦笑道:「馬賊是我們的傳統,其實只是一群群的部落而已,並不是一直都以劫掠為生,當然,做馬賊的沒有一個不曾參與搶劫。」

「無論如何,我都希望樸大哥能助大人一臂之力,把草原治理好。」

「官賊不兩立。」樸哲搖了搖頭,悵然離去。

望著樸哲的背影,紫如忽然揚聲道:「大人讓我告訴樸大哥,草原馬賊勢力必然重整,此時與官府做對無異引火燒身,不可中了別人挑撥之計,自毀前路。」

樸哲回身拱了拱手,依然默默地往自己的帳幕走去。

燕平一見到他就問道:「大哥,怎麼樣了?」

「沒動手。」樸哲失落地一屁股坐在墊上,隨手把馬刀扔到了一邊。

燕平詫異地追問道:「那個葉歆實力真那麼強?」

「不是!」樸哲苦笑著嘆息道:「他睡著了。」

巴巖松更是驚訝,道:「這不更是下手的好時機嗎?」

「他把我看透了,早就知道我會去殺他,而且還知道我不會偷襲,所以安心地睡了。」

燕平罵道:「他也太奸詐了吧?打不過就耍花招。」

巴巖松卻搖頭道:「我看不是,他要是怕早就逃了,也不會留在此地等著我們去殺他,甚至根本不會出現在平河寨,一定是胸有成竹才單槍匹馬來闖寨。」

樸哲又嘆道:「唉!我們與官府和其他馬賊鬥了這麼久,這種對手我還是第一次遇上,我還真怕我鬥不過他。」

燕平一臉的不信,道:「我去宰了他,我可不管他是不是睡著了,一刀下去,定讓他人頭落地。」

「慢著。」樸哲卻在想著紫如轉述的話,自已是不是真的有點冒失,明知謀殺葉歆成功與否,自己都沒有半點好處,卻要執行:「讓我再想想,這事不急。」

巴巖松勸道:「這事的確不能急,而且對我們一點好處也沒有,我看還不如把精力放在擴大地盤之上,對付官府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成功了只是名聲響一點而已,卻沒有實質性的好處。」

燕平憤憤地道:「我就是不願讓脫虎他們說三道四,說我們與官府勾結,真是笑話,誰都知道我們宰的官兵比其他馬賊都多,官府絕不肯饒了我們。」

樸哲沒有理會兩人的爭吵,抱著頭躺在鋪上默默地想著。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2-23 15:56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