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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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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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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15:04:28 |只看該作者
聽到皇帝要殺葉歆的消息,紅逖的腦子裏像炸開了似的,一片混亂。臉色煞白的他,回頭看了一眼車帳,顫聲道:「真是皇上下令?」

程安淡淡地道:「皇上病了,現在由太子理政,這是太子下的命令。」

「太子!」紅逖越發感到詫異,在他的印象之中,太子終日沉溺於酒色,並不是良才,也不喜歡干涉朝政,如今卻下令處置天龍使臣,不能不使他感到震驚。

忽然他想到妹妹捨棄了親事,跟從了葉歆,心裏暗暗苦笑道:「難道真是報應?」

程安不再理他,微微有點赤紅的眼睛掃視著被親兵護在中央的車帳,眼神中閃出了幾分詭異的神情,身上也散發出強烈的殺氣,似乎與車帳中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看了一陣,他忽然雙腿一夾馬身,縱馬踏前。

狼牙縱馬擋住了他的去路,然而程安眼中的殺氣使他的臉色也冷了下來,冰寒似刀的眼神回視著程安,像在說:「再走一步我就不客氣了。」

程安被他的豪氣所震,身上的殺氣頓時收歛了許多,也沒有再往前強闖,而是朝著車帳揚聲叫道:「天龍使臣聽好了,我朝聖皇與天龍誓不兩立,從今而後要與天龍斷絕一切關係,現今要拿你祭旗,你已無路可逃,受死吧!」

葉歆撩帳而出,站在車駕上悠然地掃了四周一眼,雖然周圍刀劍並舉,殺氣騰騰,但他還是保持著輕鬆意態,彷彿眼前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然而他的心裏著實大吃了一驚,他並不擔心自己的死,卻為手下這五百親兵感到擔心,尤其是這五百人本是草原牧民,並沒有任何義務跟隨自己來到鐵涼,完全是因為對他的忠心,因此他覺得有責任讓他們平安回到家人的身邊。

「大人,我們怎麼辦?是不是要硬闖出去?」狼牙縱馬來到車帳邊詢問葉歆的意見。

他看到鐵涼大軍有一萬多人,比自己的人多了二十幾倍,知道此次兇多吉少,唯一所想的便是讓葉歆能夠安全出去。

無數的思緒在剎那間閃過葉歆的腦海,但情勢非他能夠控制,為今之計除了改變鐵涼的意願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化解眼前的這場危險。

看著狼牙平靜的表情,葉歆用略帶歉意地語氣說道:「實力太懸殊了,交戰只會引致全軍覆沒,現在還沒到魚死網破的情況,我會盡全力解除眼下的危機。」

「是。」狼牙並沒有詢問任何原因,只是默默地執行葉歆的命令。

葉歆並不是隨口胡言,因為鐵涼軍如真要拿他們祭旗,早就殺過來了,不必在此等待,其中必然有什麼關鍵之處。但他對鐵涼國太過陌生,所以根本沒有足夠的訊息,幫助他判斷此次舉動的背後有何含意。

程安看著葉歆平靜地走過來,不禁有些詫異,但眼神中的異色更濃,冷冷地問道:「你就是天龍使臣葉歆?」

「我就是葉歆。」葉歆悠閒地走到程安的面前,打量了他幾眼,見他的眼神中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仇恨,心中生疑,但臉上保持著平靜,淡淡地道:「鐵涼迎接上國使臣的方式還真特別,一開口就是說要拿我祭旗。要祭旗也可以,不過我想見一見貴國的皇帝,不然我的任務沒有完成,死也不能瞑目。」

程安見他泰然自若,沒有一絲的懼意,原本就繃緊的心底升起了一絲怒意,厲色指喝道:「皇上命我們抓你回去,你跟我們走吧!」

葉歆指了指身後的親兵道:「按貴國皇帝的命令,似乎沒有要殺我的親兵。他們都是無名小卒,何不放他們回去,以示貴國國主仁慈之心。」

「這──」程安看著怒氣沖沖的親兵們,猶豫了起來。

紅逖在一旁驚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此時方才回過神,雖然對葉歆的舉動茫然不解,但他相信葉歆,因而勸道:「程兄,何必與小兵一般見識,若胡亂屠殺小卒,豈不壞了程兄的名聲和鐵涼的國威?外人會說我們堂堂一國竟然怕幾個小卒,對軍心大為不利。」

程安對他很和氣,應道:「這事我做不了主,這五百人必須先囚禁起來,若是皇上不殺,我再放了他們。」

狼牙和他的手下頓時一片嘩然,程安這種輕視的態度點燃了他們心中的怒火,各個揮舞著馬刀叫道:「絕不投降,寧可戰死,不願被俘。」

葉歆原想先解除親兵們的危機,然後再找脫身之計,但見程安一意孤行,臉色驟沉,尤其看著他那對充滿仇恨的眼睛,更是懷疑,指著他森然問道:「程將軍當真不肯放人?」

「嘿!你一個階下之囚還敢如此強橫,來人啊!把他給我抓起來。」程安被葉歆的舉動激怒了,大聲指喝著手下拿人。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葉歆劍眉一揚,冰冷的目光在程安臉上輕輕掃了一下。

四目相觸,程安感到一股涼氣透著背部直入大腦,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但身子剛動便覺得眼前白光疾閃,接著全身上下猶如被電擊一般動彈不得,他不由地驚呼了起來:「你──」

葉歆知道抓住程安也未必有用,所以遲遲沒有動手,然而他的強硬使五百親兵處境堪憂,逼的他不得不動手。

圍在外面的一萬鐵涼士兵,見程安連手都沒動就被葉歆抓住了,不禁大驚失色,也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快放人。」

「不放人我們就放箭了。」

葉歆走到程安身邊,緩緩地抽出他的配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後高聲叫道:「想放箭就放吧!不過你們最好想清楚再動手。」

鐵涼士兵們看著被俘的程安,果然有些投鼠忌器,拿著弓箭的手都放了下來。

狼牙和他的五百人哄然叫起好來,竟不像是被大軍包圍著,反而像是勝利者。

紅逖左右為難,既不想違抗聖旨,又不願葉歆被殺。如今見葉歆動了手,心裏盤算了片刻,覺得此事只有讓葉歆自己去解決,自己就算插手也是無能為力,反而會牽連到父親和妹妹,於是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葉歆用劍指著程安的咽喉冷言問道:「將軍,我看你是不是該重新考慮一下。」

程安卻表現的很強硬,怒目回應道:「本將絕不會放你,否則皇上不會饒恕我的。葉歆,你現在是插翅難飛,我勸你還是別妄想逃走,等著被砍頭吧!哈哈!」

葉歆沒料到程安如此剛烈,心裏迅速地盤算著是戰是降,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挾持鐵涼皇帝。然而眼前的數千鐵涼軍已張弓搭箭,即使能找到皇帝,可自己的五百親兵恐怕就會喪命於弓箭之下。

葉歆想了一陣,喝道:「我不能看著這五百弟兄因我而死,你放了他們,我隨你進城。不然你先陪葬,然後我再去找其他人。」

程安倒是條漢子,面對葉歆的威脅反而鎮定了下來,沉聲道:「皇命在身,就算你殺我也沒用。」接著大聲嚷道:「弓箭手準備。」

紅逖見情況一發不可收拾,不得不站出來勸解道:「兩位,情況還有回旋的餘地,何必鬧到如此地步?皇上也許還會改變主意,不如各讓一步,待我親自去見皇上,也許會有好的結果。」

葉歆隨用一藤抽在程安的睡穴上,然後催促道:「紅兄快去快回,無論如何先保全親兵不受危險,其他的事慢慢再說。」

「我這就去。」紅逖不敢怠慢,一甩韁繩,縱馬往城裏飛奔而去。

望著一萬大軍,葉歆知道只有程安在手還不足夠,於是不顧眾目睽睽,身子一閃便來到領軍的幾名千夫長面前。

一萬鐵涼士兵看著如同鬼魅似的身影在雪地上肆意行動,都驚呆了,眼睜睜地看著千夫長們被葉歆輕易地擊落馬下,動彈不得。

葉歆站在整齊的軍列之前,傲然掃視著面前如同鐵牆一樣的鐵涼騎兵陣,喝道:「紅逖紅大人正進城見你們的皇上,你們的將軍在我手裏,我不會殺他。還有這些將領,都被我所制,希望你們不要輕舉妄動。如果誰敢動手,我也不會客氣。」

看著這個單薄的身影,誰也想不到會有如此高明的實力,鐵涼的士兵們被他的氣勢所壓,雖然有萬名士兵,但沒有一個敢發出任何聲響,生怕被誤認為是挑釁。

葉歆看到了他們眼中的懼意,知道這次的震懾行動很成功,心中稍定,飄然往車帳走去,並吩咐將程安拖到親兵隊之中,讓他暴露在敵方的弓箭之下,使對方不敢隨意動手。

僵持下的氣氛十分凝重,蕭蕭的寒風掠過,似要將人們的心都冰封起來。鐵涼大軍雖然有些忌憚,但還是將包圍網漸漸縮小,直到刀鋒相對。

葉歆的親兵穿的是白衣白甲,而鐵涼的士兵則是一身黑盔黑甲,可以清楚地看到壁壘分明的兩陣,鐵涼軍就像黑色鐵環,包裹在外。

戰馬也受到不祥和氣氛的感染,不安和壓抑使牠們不停地踢打著雪地,濺起的雪粉被風一吹,升起了陣陣雪霧。

親兵們在大軍的壓迫之下並沒有顯露出一絲的害怕,反而因為葉歆所表現出來的高強實力而顯得士氣高昂,一個個都把眼睛瞪的極大,怒視著正面的敵軍。

從他們的身上,鐵涼士兵可以感受到一種懾人的氣氛,竟有些反客為主的味道。

葉歆坐在車帳前的坐駕上,靜靜地看著寒風下的親兵們,從他們的眼睛裏,看到了忠誠、勇氣、無畏和忘我,這種精神使他感到身體裏的血液就像在燃燒似的。

狼牙移到了他的身邊,勸道:「大人,您進去休息吧!這裏我們來應付。」

葉歆歉然地道:「狼牙兄弟,實在抱歉,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雖然他們現在沒有動手,但情況不妙,看來是兇多吉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大家只有馬刀,沒有其他防身之物,若敵軍的放箭,這五百兄弟只怕沒幾個能活。」

狼牙此時對他的敬佩到極點,見他如此,豪邁地笑了笑道:「大人,沒什麼大不了,我們以前每天都在面對死亡和戰爭,現在這種情況也沒什麼大不了。」

葉歆對於鐵涼要殺自己感到萬分不解,祭旗之說無法令他相信,唯一合理的解釋,也許只有身分和官位,但這也並不能令人完全信服。然而若要調查,就必須等到逃出生天。

想著,葉歆嘆息著看了看狼牙,自己雖然能力不俗,但想在千軍萬馬中救出這五百人,難如登天,不禁苦笑道:「我自負才能過人,可事到如今卻救不了人,一人之力果然有限。」

「大人請不要自責,此事根本是鐵涼這些卑鄙小人的陰險動作,與大人無關。」狼牙憤怒地看了一眼鐵涼大軍。

葉歆的心中突然爆發出一種激情,衝口而出道:「狼牙兄弟,若有一個兄弟死在這裏,我絕不會讓鐵涼的皇帝多活半天。」

狼牙看著他笑了,感動地道:「有大人這句話,我們死了也值得。我知道您有奇能,萬一不行您就先走吧!回去告訴我們的族人,我們死的很光榮。」

看著他臉上露出的鎮靜,葉歆打心眼裏感動,自己平生所遇都是些陰謀詭計,爾虞我詐。然而到了草原之後,樸哲和狼牙等人都讓他感受到了什麼叫豪爽的漢子,不由地心嚮往之。

「大人,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我能感覺到大人是個重情義的人,而且對百姓很好。有大人控制草原,相信我的族人和草原上所有的人都會有個美好的將來,所以請大人先走,我們在這裏擋著。」

「狼牙兄弟,有你這麼一位朋友,真是我葉歆平生一大幸事。」葉歆咬牙切齒地望著高大的城牆,憤恨的道:「可惜我葉歆無能,把你們帶到了險境之中。」

「大人不必多說,我們既然選擇了跟隨大人,就終生效忠,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狼牙語氣中的堅定和無畏,使葉歆感動的熱淚盈眶,久久不能自已。

狼牙越發堅定了信念,急聲勸道:「大人請快走吧!我們一定會把鐵涼人拖在這裏。」

「不行,我入仕以來雖然經歷了許多事,但我都心懷坦蕩,這也是我隨時可以抽身離去的最重要的因素。如果要我主動犧牲你們,我無法面對我自已,也無法面對我的心。況且事情還沒到絕望的地步,只要有一絲機會,我都會爭取到底。」

其實葉歆很想衝入鐵涼國都,捉住鐵涼皇帝來要脅放人。然而他無法想像鐵涼士兵看不到自己會有什麼舉動,因為他看到了程安的強硬,擔心如果其他中下級將領也是如此強硬,這裏就沒有人可以挽回局面。

肅殺的寒風滑過半空,使氣氛凝重到了極點,劍拔弩張的情況之下,每一個人都感覺到捏著兵器的手心不停地冒汗。

狼牙見葉歆堅持不肯逃走,無奈地苦笑了一聲道:「大人,我不想再看到草原紛亂的局面,更不想看到莫鷹和尤海他們控制了草原,您若是回不去,只怕樸哲族長無法完成大事。」

葉歆微笑道:「不必擔心我,除了我自己,這裏沒有人能夠殺死我,所以你們不必把我放在心上,只管想著自己的安危吧!」

狼牙怔了怔,當他看到葉歆傲視天下的表情時,忽然舉起馬刀高聲叫道:「弟兄們,我們要讓鐵涼人知道我們草原漢子的本事。」

「殺──」

五百士兵沒有一個面帶懼意,士氣高昂的他們揮起了馬刀,狠狠地盯著面前的鐵涼軍。那明亮的馬刀在冬日陽光下分外耀眼,幻出燦爛的光芒,為他們增添了無限的色彩。

鐵涼軍也因為他們激昂的鬥志而緊張了起來,強弓拉成滿月,箭在弦上,數千弓箭手正等待著最後的命令。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僵持的局面,隨著馬蹄聲望去,只見紅逖從城門內催馬狂奔而出,邊跑邊高聲叫道:「別動手,皇上有旨,召天龍使臣覲見。」

葉歆暗暗舒了口氣,轉頭朝著狼牙笑了笑道:「沒事了。」

狼牙依然很擔心,勸說道:「大人,還是小心為好,不知道鐵涼的狗皇帝又會玩什麼花樣。」

「他敢動手我就先解決他。」說著,葉歆的雙眼閃爍著懾人的寒光。

「唷!」紅逖跑得滿頭大汗,衝到葉歆的面前勒住馬韁,然後含笑道:「葉大人,隨我進城面見皇上。」

葉歆擔心的是親兵的安危,因而指著身後問道:「他們如何安置?」

紅逖含笑道:「原地待命吧!等皇上頒下聖旨才能放行,不過他們都是小兵,朝廷沒有必要向他們動手,所以只要你進了城,這裏的情況會大為改善。」

葉歆盯著他半晌,然後緩緩點頭道:「好吧!既然大哥保證安全,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紅逖猶豫了一下,覺得朝廷應該不會對這些小兵動手,應道:「不會有問題,走吧!你可以帶幾個人隨你一同進去。」

葉歆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就算談判破裂也有機會挾持鐵涼皇帝要求放人,於是回頭吩咐道:「狼牙,你隨我進城,其他的人原地休息。」

紅逖指著地上的程安道:「放開他吧!他也是奉命行事。」

葉歆想起程安的眼神,不由地有些擔心,然而他又不願為了沒有根據的猜疑放棄了談判的機會,左手一招將雪藤收到手中,吩咐道:「把人還給他們,一會兒就能醒。」

程安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走向自己的坐騎。

葉歆不再理他,與紅逖、狼牙一起騎馬進了城,邊走邊問道:「為何會有這種事發生?太莫名其妙了!」

紅逖輕嘆道:「皇上臥病在床,現由太子擔任監國,負責處理朝政,二皇子則掌握大軍。不知何人挑唆太子,勸他頒下皇命要進攻天龍,太子昏庸無能,卻是出了名的固執,決心已下就沒有半點更改的餘地。這兩天又有人挑唆,要他殺你,他一口就答應了,若不是我再三勸說,再加上幾位大臣幫我,只怕此時已經是萬箭齊發了。」

葉歆沉吟地道:「看來是有人挑撥鐵涼與天龍為敵,此人居心叵測,意欲掀起戰火。」

「我也為此事納悶,事情來的太突然了,若說出兵天龍倒也不足為奇,可如今偏偏要殺你,而理由又太過牽強,我想其中定有不可告人之事。可惜我離開太久,無法知道朝中的動向。妹夫,此行前途未卜,你還是做好最壞的打算。其實按我的意思,你現在就逃,不過那些親兵倒是問題,看程安的樣子,也許真的要全部殺光。」

「我沒什麼可擔心的,只擔心城外那五百弟兄,若是因為我而血濺涼州,我心難安。」葉歆既是憤怒,又是自責。

「你也別太擔心,其實就算要進攻天龍,也犯不著殺這五百人,只要你見太子時說話軟一些,我想結果會改變的。」

狼牙很想和自己的族人在一起面對危險,但不願違背葉歆的命令,此時心繫族人,臉色十分凝重,但紅逖的保證又使他稍稍安心。

葉歆看在眼裏,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道:「別擔心,我會盡全力遊說。」

狼牙直爽地道:「大人,他們沒有我管著,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唉!我的心裏不安啊!」

葉歆回頭望著城頭嘆了口氣,他現在也想不出辦法從大軍之中解救出這五百親兵,最佳的方法只有勸說鐵涼皇帝下旨放自己回去。然而以上國使臣向屬國皇帝懇求放人,這種有失體面的事實在不是他該做的,而且傳了出去也會大失顏面。當然可以用道術擒住鐵涼太子。

紅逖提醒道:「不過這位太子很難侍候,為了妹妹的事才給我面子,不然誰也勸不了他,你入宮之後說話千萬小心,就算受氣也要忍著。」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一時的忍讓算不了什麼,不過──」葉歆臉色一寒,森然道:「不過他若是殺我的人,我絕不會放過他。」

紅逖嘆了一聲,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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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在涼城中央的藍色皇宮十分顯眼,當那藍色的高大宮牆出現在葉歆面前之時,他立時感到了鐵涼的堅韌和遠古暗魔帝國的宏大和強盛,不禁為之讚嘆。然而心中急切的他無暇駐足領略巍峨的皇宮,急步隨著紅逖直闖而入。

進入宮門,裏面很大,與天龍城內的皇宮不相上下。一入宮門便是青石板鋪成的大廣門,百丈之外,偌大的藍色宮殿傲然座落著。四周的衛兵極多,各持刀槍站成幾列,一動不動。

當三人走到殿階前,一個太監小跑來到紅逖面前躬身道:「紅大人,太子在殿上議事,您隨我去。」

紅逖微微欠身,含笑道:「有勞公公。」

在太監的帶領下,他們登上漢白玉雕成的台階,來到了藍色的大殿之外等候。

又等了片刻,另一名太監從殿內走了出來,揚聲道:「宣天龍朝使臣覲見。」

葉歆整了整衣冠,挺胸揚首,表現的正氣中透著一種謙和,然後緩步踏入了殿門之中。

殿內鴉雀無聲,大大小小的官員分列兩側,都斜著眼望著這位年青的使臣。得知太子要與天龍廢除臣屬關係之後,他們都感到揚眉吐氣,再也不會因為身為屬國之臣而感到自卑,因而面對葉歆時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也變得十分高傲。

葉歆掃視了片刻,忽然淡淡地笑了笑,背著手、踱著官步走入了大殿。他沒有傲意,也沒有屈卑,而是以一種溫和、不卑不亢的氣勢來面對眾多的目光,使他們的傲氣顯得無的放矢。

殿內的布置與天龍皇宮沒有太大的差別,最大的區別在於顏色。鐵涼以藍色為尊,所以殿內的一切都是以藍色為主調,就連龍椅也是天一樣的藍色。

坐在龍椅上的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正是鐵涼的太子,他身著黃色龍袍,頭帶太子冠,圓臉小眼,坐著就像一尊泥胎。

紅逖跪倒稟道:「啟奏太子,這位便是天龍朝的使臣葉歆,官拜三品西北安撫使,替天龍朝皇帝送來國書一封。」

葉歆躬身行了一禮,道:「天龍朝使臣葉歆覲見鐵涼國主。」

太子瞇著小眼看了看葉歆,臉色忽沉,森然問道:「你為何不跪?」

紅逖扯了扯葉歆的衣服,示意他跪下。

身後的狼牙聽了極不情願,小聲道:「大人,草原漢子絕不在要脅之下下跪。」

在這種場面,葉歆原本就極不情願向人低頭,只是心裏放著那五百人的生死,因而猶豫了起來。聽了狼牙的話他微微一笑,揚聲道:「我乃天龍之臣,只跪我朝皇上,無論鐵涼是戰是和,我出使貴邦就是客人,若鐵涼的待客之道只限於此,恕葉歆失禮了。」

殿中百官勃然變色,都怒目相視,紛紛指喝了起來。

「跪下!」

「這是鐵涼境內,你給我跪下。」

看著群情洶湧,紅逖無奈地嘆了一聲,沒想到葉歆這個時候居然還是不肯服輸。

葉歆並非是要爭什麼面子,只是看到了太子眼中有戲弄的神色,心裏若有所悟,覺得這是場不公平談判的開端,如果一味忍讓,也許根本不會有什麼結果,所以臨時改變了態度。

狼牙大聲吼道:「我只跪父母長輩和葉大人,其他人誰也不跪。」

百官中走出一人,指著葉歆斥罵道:「無禮小兒,天龍之臣果然都是卑微小人,登不得大雅之堂,連覲見的禮貌都不懂。」

葉歆轉頭望去,見此人年過六十,面色青白,長鬚飄然,身上穿著二品的服飾。他輕輕一笑,反唇相譏道:「鐵涼無待客之道,先是示之刀劍,又以強壓客,果然是邊野小國,不知禮教。」

左側又走出一人,是鐵涼國翰林掌院羅如海,只見他譏笑道:「葉大人,你前來求命還敢大言不慚,真是可笑之極。」

「求命?」葉歆不屑地嘲弄道:「想不到鐵涼百萬之眾竟然怕我一介書生,哈哈!不知是誰有懼意?」

看著葉歆仰天大笑,殿中諸人都覺得顏面無光。大部分人雖然因為與天龍斷交而高興,但都不認為殺了一個使臣會有什麼好處。

太子顯得不耐煩,怒道:「拉去砍了。」

「皇兄且慢。」一名二十歲左右的男子急步走入了殿中。

滿朝文武一見到他都似乎鬆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葉歆轉身望去,此人面白如雪,身著藍色五團龍服,正是王爵的服飾,只看了一眼,他便斷定此人是鐵涼國的二皇子趙和。

對於他的出現,葉歆並不感到意外,卻對他的立場覺得有些驚訝。

趙和走到御階前躬身稟道:「皇兄,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何必為一個書生大動肝火,失了我鐵涼的國威,還會讓人看不起,說我們沒有容人之量。」

二皇子的黨羽一起站出來齊聲附和,霎時竟將情勢翻轉了過來。

葉歆大為驚訝,沒想到印象中奸險狠毒的二皇子竟然會為自己辯解。

狼牙小聲道:「大人,這個王爺好像還不錯。」

葉歆搖了搖頭,示意他看下去。

坐在龍椅上的太子見群臣都在為葉歆說話而勃然震怒,竟像小童似的發起了脾氣,右手用力拍著龍案,斥喝道:「我是太子,我是監國,這裏我說的算。這事只能聽我的,快拉出去砍了。」

趙和淡淡地道:「皇兄,這種是亂命,父皇若是在此,也絕對不會這麼做。」

太子扯著嗓子叫道:「別拿父皇來壓我,哼!你打什麼主意別以為我不知道,這裏沒有你說話的地方,給我滾一邊去,我現在的話就是聖旨。」

左側步出一人揚聲道:「太子奉皇命監國,諸位大臣不得無禮。二皇子,請你自重,不要亂了君臣的綱常。」

眾人轉頭一看,原來是「定國公」孔華明。

孔華明斜眼瞄著葉歆,冷笑道:「此人對太子無禮,也就是對皇上無禮,對鐵涼無禮,論罪當殺。聖命已下,你們難道要造反嗎?」

葉歆也凝視著此人,見他眼中似有恨意,與程安一樣,不禁心中微動,忖道:「難道我與他們有仇?不可能吧!今日我與他們初次見面,連話都沒說,但是他們的眼中都有恨意,而且還要置我於死地,難道只是簡單的因為這位太子嗎?」心中的迷茫使他陷入了沉思。

面對孔華明的質問,趙和指著他厲色道:「此時並非與天龍決裂的良機,皇兄冒然行事已有不妥,你身為兵部侍郎,應該進忠言,而你卻一味阿諛奉承,不顧鐵涼安危。」

孔華明淡淡地道:「我只是看不慣你們逼迫太子。太子代皇上理政,所下的命令便是皇命,我們身為臣子只能依命而行,怎可抗命?」

趙和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再出言辯駁,而他的黨羽都不再言語,紛紛退回了原來位置。

葉歆看著這一幕幕的變化,結果不但沒有免去死罪,還加重了太子的必殺之心,不由地苦笑一聲,心裏開始做另一番打算。

狼牙貼在他的身後小聲道:「大人,萬一不行,我們拼著宰他幾個。」

葉歆搖頭道:「別慌,我自己有出宮之策,你見我眼色行事。」

「是!」狼牙狠狠地瞪著傲然端坐的太子。

太子揉了揉胖胖的臉頰,得意地看了一眼木然站著的弟弟,含笑道:「本太子是天命所授,命令絕不容許任何置疑。鐵涼一直被天龍壓制,淪落為奴國,身為太子,也是明日之君,絕不願意看鐵涼成為千古笑柄。從即日起,謝絕一切天龍使臣,我已命紅老將軍領大軍出雪狼關兵犯銀州,現在我再下令,青狼關的守軍總帥韓夢昭領兵出擊,讓天龍知道我們的厲害。」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無不嘩然,紅逖更是呆若木雞,久久不能自已。只有少數太子黨羽早知此事,都含笑以對。

孔華明搶先讚道:「太子聖明,此時天龍朝皇帝老邁,正是起兵討伐良機,只要殺了領兵的葉歆,雪狼關外必然大亂,趁此機會大舉進兵可收奇效。若能一舉攻下懸河走廊,我國疆域便可向東擴展數百里,大有好處,而且還可以牽制南面的屈復清,以收聲東擊西之效。」

眾人又把目光鎖定在葉歆的身上,這位手握雄兵而如今身邊只有一名衛士的封疆大吏,將會是鐵涼開拓疆土的祭品。

紅逖望著葉歆,心裏萬分焦急,以太子之意是非殺葉歆不可,若想救只怕難比登天,若不救又於心難安,急得他滿頭大汗,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葉歆頗為鎮定,他自信殿上之人沒有人能傷他,之所以留下來只是為了狼牙和五百親兵能夠安全離開。然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想和平處理事件已經是難上加難,於是心中的天秤倒下了另一方,看了狼牙一眼,然後又把目光移到太子的身上。

孔華明眼見眾人無話可說,還有人點頭贊同,不由地更為得意,揚聲又道:「紅老將軍出兵在即,今日殺此奸賊為紅老將軍祭旗,隨後告訴天龍的那些無能之輩,鐵涼將會一統天下,建萬世基業。」

忽然,殿外又走進一員將軍,正是程安。他滿身是血,跪倒在御階之前稟道:「啟稟太子,城外天龍士兵已被我軍全殲,卑職前來覆命。」

「什麼?」葉歆驚得臉色煞白,腦子裏嗡的一聲炸開了,身子隨之晃了晃,差一點站立不穩。

他身側的狼牙兩眼盈血,目露兇光,臉上全是殺氣,直盯著程安,一邊拔出馬刀,一邊吼道:「你殺我族人兄弟,我要宰了你報仇。」

他的身子未動,葉歆便夾著暴怒出手了,這是他第二次感到一股發自內心的震怒。第一次是在妻子被困籠中之時,而這一次是因為內心的自責而起。這五百人是為了自己而死,他們本可以在草原自由自在的放牧奔馳,是自己把他們帶到了鐵涼,讓他們慘死在這異國他鄉。一想到這些,他的內心就像被點著的火藥似的,將壓在心中戾氣一湧而出,侵占了他的全部神經。

太子沒有任何做出反應的時間和機會,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面前有身影晃動,接著便感覺到自己全身像是被萬枝針同時刺中似的,又痛又癢,而且還動彈不得。

百官們只見到葉歆身子突然隱去,當他們再次看到葉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太子的身後,森然地看著他,滿臉怒意。他右手握著一條雪白色的藤條,藤條的另一端纏在太子的脖子上,而太子則軟倒在龍椅上不停地呻吟。

二皇子趙和躲到殿角,冷冷地看著萬分狼狽的太子,臉上閃過一絲喜色。

「不要!」紅逖正為士兵被殺之事發愣,猛的瞥見葉歆捉住了太子,驚得大聲呼叫了起來。

葉歆冷冷一笑,高聲道:「紅大人,我答應過那五百兄弟,任何一個人死在鐵涼,我不會讓皇帝活過半天。如今他們慘遭屠殺,我絕不能對死人失信,皇令既然是他下的,我先要他的命,然後再和鐵涼算帳。」

紅逖心急如焚,對國家的忠誠使他想拯救太子,而對葉歆的親情使他擔心葉歆無法逃離。他急得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後顫聲勸道:「葉大人,不能殺太子,你放了太子,我們放你離開。」

鐵涼的京官們中也有不少人附議道:「對,快放了太子,我們放你出城。」

然而幾乎有一半的官員都默然不語,冷眼瞧著事態的發展。表面上看他們是因為害怕葉歆,然而他們的眼神卻會使人疑想連篇,只是這一切都被人所忽略了。

「不行!」葉歆不願失信於死去的人,因而斷然拒絕了提議,一向平靜的臉上出現了少見的暴躁和憤慨。

一直在發呆的狼牙突然身子暴起,衝到葉歆的身邊勸道:「大人,我們走吧!」

葉歆愕然看著他驚問道:「難道不想報仇?」

狼牙咬著牙恨恨地道:「這個仇我一定會報,但五百名兄弟是為保護大人而來,若是大人不能平安離開,他們便會死不瞑目。我們把這個太子做為人質送我們出城,日後再來報仇。」

看著他那深沉的眼神,葉歆心中激盪,含著淚花沉聲道:「狼牙兄弟,你放心,這個仇因我而起,我絕不會讓他們白白犧牲。」

「我會血洗這個城,做為那五百兄弟的祭品。」狼牙狠狠地看了看在場的百官,發誓般的吼道。

宮中衛士此時已衝入了大殿,把百官護送出去,然後將葉歆和狼牙緊緊地圍住,將領們大聲地指喝著叫他放人。

葉歆朝著階下的士兵厲色大喝道:「讓開,不然我宰了你們的太子。」

太子嚇得面如土色,嚎叫道:「快退開,別讓他們傷了我。」

在太子的命令之下,殿內的士兵只好退出大殿,但仍是不放心,因而守在門外兩側,準備隨時救人。

葉歆轉頭對狼牙道:「狼牙兄弟,你提著他,我在前面開路。」

「嗯!」狼牙點了點頭,然後一手提著太子的腰帶,一手扯著太子的頭髮,拖著他往殿門走去。

「疼,疼,別扯了。」太子頭髮被揪,疼得他哇哇大叫。

狼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不得一刀宰了他,但鑑於眼下的情勢,不得不忍住怒氣,只能狠狠地揪著太子頭髮來洩憤。

葉歆走在前面,冷冷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傲然走到殿門口,揚聲道:「你們聽著,誰敢亂動,我就宰了你們的太子。都給我滾出三丈之外,不然我扒了他的皮。」

紅逖幫他開道似的走在前面,一邊撥開士兵,一邊嚷道:「別讓他們傷了太子,大家快讓開。」

程安等將領雖然滿臉怒色,但見太子的性命掌握在別人的手裏,都不敢冒險救人,只能無奈地指揮士兵們散開。

而二皇子和一群官員立在大殿之外的台階上,觀望著葉歆一步步走出大殿,沒有絲毫的反應。

葉歆泰然地走在寬約三丈的通道間,兩側雖然刀槍並舉,但誰也不敢往他身上刺,所以他們沿著通道很快就離開了宮門。

出了宮門後,葉歆發現坐騎已被牽走,立時把目標鎖定了兩側的騎兵,身子一晃就來到了馬前,接著隨手兩藤擊倒了兩名騎兵,回頭朝狼牙喚道:「上馬。」

騎兵們都敢怒不敢言,畢竟事關太子的生死,一不小心就被會牽連入內,若是引致太子死亡更會被處死,所以更不敢還手,只能看著葉歆迅速上了馬,隨後狼牙也提著太子上了馬背。

「走!」隨著葉歆大喝一聲,兩匹馬長嘶一聲,奔向了城外。

京城的禁軍已被驚動了,此時大街小巷都已經進入了緊急狀態,所有的居民都被趕回家裏,任何人都不許外出一步。士兵分別把守街頭巷尾,監視兩人的一舉一動。而在他們的身後,還有數千騎兵緊緊地跟著他們,不離不棄。

看著四處都是敵軍,狼牙轉頭問道:「大人,若是不放這狗賊,他們只怕會跟著我們出去。」

葉歆回頭掃了一眼,冷笑道:「他們是等我們人困馬乏之際搶人,不必擔心,只要太子在手,他們不敢怎麼樣。我們直出東門,順便去拜祭一下死去的兄弟,日後再來找鐵涼算帳。」

想到死去的五百族人,狼牙的虎目之中也落下了淚水,揮起拳頭狠狠地擊在太子的小腹,然後一夾馬身,朝著東門奔去。

葉歆雖然不太會騎馬,但此時也硬著頭皮隨他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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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城門,兩人的臉上立時染上了極度哀傷的神情。在他們面前,白色的冰雪大地上有五百親兵靜靜地躺在那裏,鮮血灑滿了地上,在雪地顯得十分醒目。

無主的戰馬在主人的身側徘徊著不忍離去,長長的馬嘶聲像是一聲聲淒涼的哀樂,滲入了兩人的心裏。「啊──」狼牙仰天怒吼了一聲,然後跳下了馬衝到屍堆之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葉歆從馬背上扯下了太子,將他扔在雪地上,然後跪在屍體面前叩了三個響頭,心頭的震怒和悲傷使他原本漸漸淡化的戾氣,陡然在心頭冒升了起來。

他朝著涼城大聲道:「有生之年,我一定用鐵涼大軍的鮮血來祭奠眾位義士。」

狼牙撿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馬刀,刀上的鮮血已經凝固,他擦了擦刀身,然後在左手的每根手指上各割了一個小口。他垂著左手,讓鮮血從每根手指流出來滴到雪地,同時一臉正色的唱起了復仇之歌:「親愛的伙伴,當你們的靈魂飄向天國時,用我的鮮血為你們寫下生命的祝福,用我鋒利的馬刀為你們刺穿敵人的心臟……」

聽著狼牙蒼涼的歌聲,葉歆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回頭冷冷地看了一眼觀望著的鐵涼士兵,然後低下了頭,默默地盯著死不瞑目的五百壯士,心裏不斷地告訴自己,為這群忠心的親兵報仇是自己的責任。

「嗖──嗖──」兩聲,鐵涼大軍突然飛出兩枝利箭,分刺葉歆和狼牙的後心,因為他們實在無法忍受太子遭人挾持,所以看到兩人處在悲痛之中,便用弓箭偷襲。

狼牙沒有動,葉歆也沒有動,只見白光一閃,兩枝利箭便直直地插在雪地上。

鐵涼士兵一片嘩然,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射箭的兩名神箭手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紅逖站在城牆上看著,從葉歆的背影,他彷彿能感受到極深沉的悲哀和憤怒,同時他又為鐵涼的將來而擔心,不知道要為此添上多少腥風血雨。

唱完了歌,狼牙又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來對葉歆道:「大人,我們走吧!」

葉歆嘆道:「可惜現在沒辦法送他們回鄉。」

「沒有關係,暫時把涼城當成他們的墓就行了,他們希望看著我們踏破涼城為他們報仇。」狼牙彎下腰,抱起一具屍首將他平放在雪地上,喃喃地道:「你安息吧!總有一天我會來把你的靈魂帶回去。」

「一定會。」葉歆再次把眼光掃向遠處的鐵涼國都。

二皇子忽然縱馬來到軍前,大聲喚道:「葉大人,我是鐵涼二皇子,我以皇子的名義發誓,只要你放回皇兄,我們絕不派一兵一卒追趕,還替你厚葬所有死者。」

葉歆頗為動容,抬頭凝視這位傳聞十分陰狠毒辣的二皇子,禁宮中的舉動令他對這位二皇子刮目相看,此時他要的就是一言九鼎的人,如此才能確保狼牙的安全。

趙和嘆道:「皇兄乃一時意氣用事,害了大人的親隨,本王深表遺憾。可惜本王人微言輕,皇兄不聽,以致有今日之事,本王在此陪罪了。還望葉大人看在本王的面子上放了皇兄,日後定然回報。」

葉歆冷眼看著他,心裏嘀咕了一陣,淡淡地問道:「我可以放人,不過此去天龍甚遠,一路上關隘眾多,我拿什麼通過?還是請太子走一趟安全一點。」

二皇子微微一笑,從懷裏掏出一份文書扔到葉歆的手中。

葉歆打開一看,原來是一份官防文書,上面蓋有御印。

二皇子道:「你憑此可通過任何關隘,不會有人阻攔。」

葉歆看了狼牙一眼,他放心不下的只有狼牙的安危,五百親隨只剩他一人,若是再有閃失,一世難以心安。

狼牙見他看著自己,點頭道:「大人,這位二皇子似乎可信。」

「既然如此,這筆帳我們日後再來算。」葉歆猶豫了一陣終於點頭,然後把文書收回懷中。

他並不指望這張文書有任何效用,只在想著麻痺對方,於是淡淡一笑。

狼牙一腳踢開太子,然後與葉歆兩人縱馬飛奔離去。

二皇子待兩人走後,扶起倒在地上的太子,看著那張嚇白的臉,露出一絲冷笑。

城頭上的紅逖目送葉歆與狼牙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後,他苦笑著自言自語道:「也許這麼一場無謂的紛爭,會為鐵涼帶來滅頂之災。」

此時,孔華明的身影也悄悄出現在城牆上,望著葉歆離去的方向,得意地笑了。


涼城以北十里是山區,在冰雪覆蓋下,四周是一片厚厚的積雪,壓在一排排的松林之上,將應有的綠色從空中抹去,使四野更加蒼茫。

由於是冬季,山前小坡上的梯田已經沒有了農夫的身影。就在這荒無人煙的雪地,葉歆和狼牙一路疾奔到此。

葉歆回頭望了望身後,見無人追趕,心中稍定,放慢速度,喚道:「狼牙,我們進入林子休息一陣。」

狼牙默然地點了點頭。

又走了一里多山路,兩人進入了密林,這才跳下馬背,坐在雪地上休息。

「該死的鐵涼。」狼牙依然無法擺脫失去族人的悲痛,一腳踢飛了地上的積雪,雪粉飄飄灑灑地飛上了半空。

葉歆的心情也很沉重,本想著出使只不過是應景的事,不會有什麼危險,結果卻是天淵之別,還損失了五百名親兵。更耐人尋味的是,此事由始至終都透著邪氣,每一件事都是似乎合理,又似乎不合理,想起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狼牙發泄了一陣稍稍平靜下來,看著滿臉憂色的葉歆,擔心地道:「大人,您別太傷心了,只要我們為他們報仇,就能洗去他們的冤屈。」

「狼牙兄弟,這事我要查個水落石出,不能讓五百弟兄白死。」葉歆抓了一團雪緊緊地捏在手心裏,希望用冰冷刺骨的感覺緩和一下心中的怒火。

「查?還有什麼好查的,都是那個太子下的命令,還有程安和他們的軍隊,一定要宰了他們。」狼牙憤怒地拔出馬刀,狠狠地砍在粗大的樹幹上。

葉歆壓抑著心中的怒火,沉聲道:「不錯,他們是直接的兇手,這是不容抵賴的事實。但我左思右想,總覺得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我不想放走任何一個參與者,因此必須追查,也許這件事的背後藏著什麼大陰謀。」

「陰謀?」狼牙不解地看著他。

葉歆點了點頭,道:「在我看來,此事並不是這麼簡單,其中疑點甚多。這一路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他們是要殺我,還是殺我們?」

「這不都一樣嗎?」

「不一樣。」葉歆沉吟道:「他們要殺我大概只有兩個原因,一是為了進兵,正如那個官員所說,想擾亂銀州秩序,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殺親兵?這對大局無益,只會落人口實,招來罵聲。就算鐵涼要攻打天龍也沒有必要一定要先殺我,只要把我抓起來秘密殺了,便可以得到想要的效果,何必弄得這麼隆重,彷彿是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如何一來,消息一定會傳到天龍,天龍有了防備,他們想進兵也會有更大的阻礙,滿朝文武一定有人明白這一點。」

「第二個理由呢?」

葉歆冷笑道:「第二個理由便是有人與我有仇,想借此機會殺我。紅逖曾說這位太子是受人挑釁才下了決定,既然是有人搬弄是非,其中就必然有陰謀,至少搬弄是非之人會從中得益。然而我與鐵涼之臣並無利害瓜葛,也並無仇恨。」

「大人,是不是那些武人?聽說他們一直在找大人的麻煩。」

「武人?」葉歆沉思了一陣,搖頭道:「這是一種可能,但我無法確定,不過此事不合武人做事的習慣。」

「還有其他人與大人有仇嗎?」

「想害我的人大概是朝中敵對派系的人,若說他們與鐵涼太子合謀害我,這恐怕太匪夷所思,當然,這並非不可能。只是如果有人這麼費盡心機算計我,這人就太陰險了。剛才我在朝堂上見那位替鐵涼太子說話的官員,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有一種仇恨的眼神,而我又是第一次見他,此事令人琢磨不透。」

「我記得,就是他欲把大人除之而後快,我看就是他在鐵涼太子面前挑唆的。」

「還有那個程安,他對我也似乎懷著仇恨,但如果是想殺我,就沒有理由再去殺親兵。況且我們本已被他們圍困,只要萬箭齊發,我們都活不成,然而這位鐵涼太子居然同意讓我們進宮,難道是有意放我一條生路?」

「不可能,他們這麼狠,怎麼會只放我們一條生路?況且他們又不知道大人能一舉擒下太子。也許是鐵涼太子覺得大人無能,隨時可以殺你。」

「這倒也是,鐵涼不可能知道我的實力,紅逖也一定不會說,若是如此,情況就更想不懂了。不過,若是他們知道我的實力──」葉歆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驟變,喃喃地道:「若是有人知道我的實力,故意放我們進宮,利用殺親兵的事激怒我們,再引我們殺了太子。」

狼牙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驚訝地道:「大人,如果真是有人故意設下如此周密的圈套引我們進去,這人真是太陰險了。」

葉歆面色凝重地看著他,忽然想起一事,道:「放我一個人進宮便可,為什麼要允許你也陪我進宮呢?按照禮儀,你的身分無需進宮,應該在宮門外候著,然而他們卻把你也放進宮,莫非是想借你我之手殺了鐵涼太子?」

「我們?」

「慢著,讓我理一理思緒。」葉歆站起,背著手在雪地上邊走邊道:「若大軍圍困是逼我們帶著一種不平靜的情緒進宮,進宮則是為了讓太子殺我們,讓太子殺我們又是為了逼我們做出反抗,而殺害親兵則是令我們情緒激動,試圖讓我們一怒之下殺害鐵涼太子。如果按這個邏輯來判斷,殺我們的目的是為了殺太子,而殺害太子之後最有利的人則是──」

「二皇子!」狼牙搶著驚叫了起來。

葉歆神色極為凝重地點了點頭,冷冷地道:「若我猜的不錯,這是一條借刀殺人之計,二皇子的陰險果然名符其實。」

狼牙咬牙切齒地道:「如果真是他的陰謀,五百兄弟就死的太冤了,大人,絕不能放過他。」

葉歆面向涼城的方向,陰冷地道:「若真是他所為,我自然不會放過他。然而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為了弄清楚我的猜測是否正確,我必須再回去一次,也許能順手為兄弟們報仇。」

狼牙明白葉歆的心情,一心也希望能查出結果,但他最擔心的還是葉歆的安全,勸道:「大人,查是一定要查,但我們人單勢薄,若是大人再有什麼不測,報仇就沒有希望了,不如等我們將來率兵殺到城裏再查不遲。」

葉歆沉吟了一陣道:「不行,現在也許正是他們鬆懈之時,回去正好能得點眉目,何況還有紅逖能掩護,不會有什麼大礙。狼牙,你在這裏等我,千萬別走開。」

「大人,這太危險了。」

葉歆沉聲道:「不能讓五百弟兄死的不明不白,若是不查,我心難安。」

狼牙見他堅持要去,只好無奈地點頭:「大人千萬小心,屬下就在林中等候。」

「不見不散。」話音剛落,葉歆便消失在冰雪之中。


懷著滿腹的疑慮,葉歆回到了涼城。城外依然被鐵涼士兵控制著,正在處理著地上的屍體,他看著又是一番悲痛。默哀了一陣,正當他想離開之時,身邊鐵涼士兵的一番對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哎!這些人都是真漢子,死得太冤了。」

「算了,反正是敵軍,死了更好。」

「話可不能這麼說,要不是將軍下令,我還真不願動手。將軍的命令實在令人難以接受,這種天要求他們雙手被縛跪在雪地上等候,真有點過分,太污辱人了,我聽著都覺得刺耳。」

「禍從口出,別囉嗦了。」

葉歆這才明白其中的緣由,手下這群親兵都是草原漢子,必然不肯答應。程安也正是利用了這種不甘屈辱的心理使他們反抗,從而順理成章大開殺戒。想著,他的臉色越來越冷,因為他可以確認這是一場陰謀,但誰是主謀還有待調查。


紅府,紅逖一臉頹喪地坐在書房中,至今仍未能完全適應今天所遭遇到的一切。

「怎麼會是這樣?太子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幸虧妹夫沒事,不然我怎麼回去見妹妹。以他的性格,恐怕不會輕易罷手,唉!鐵涼平靜的日子終結了。」

「大哥。」

「你?」紅逖驚愕地發現葉歆突然出現在身邊,嚇得跳了起來,問道:「你怎麼還不走?萬一太子下令追捕怎麼辦?」

「放心吧!沒有人能殺我。」葉歆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後看著他道:「事情太過蹊蹺,若不查清楚,我不能離去。」

「蹊蹺?」紅逖詫異地問道:「你是說太子?」

「也許是太子,也許是二皇子,也許是其他人,總之整件事都是預先安排好的,我們還沒有進京,便成了陰謀的一部分,而五百親兵就成了犧牲品。」

紅逖瞪大眼睛看著他問道:「妹夫,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葉歆苦笑了一聲,然後把自己的判斷對紅逖說了一次。

「你說是二皇子?」紅逖被葉歆的想法嚇得騰的站了起來,直盯盯地看著葉歆,眼神中充滿了驚慌之色。

「一切都是我的猜測,不過很快便會有所印證。」

「印證?什麼印證?」

「若真是二皇子所為,他絕對不會錯過這個除去太子的機會。幾日之內定會有人行刺太子,然後再把罪名推到我的身上,他便可以名正言順地當上太子,還不會有任何反對的聲音,同時又能煸動鐵涼國內仇視天龍的情況,他再來收攏人心。如此一來,他便能完全控制整個鐵涼。」

「我現在就去稟告太子。」紅逖大驚失色,想都不想便往外衝。

葉歆一把拉住他,勸道:「就算你提醒太子,二皇子也可以否認,而你則會得罪二皇子,日後的仕途堪憂。而且此事只是猜測,毫無根據,無法說服別人相信。」

「這可怎麼辦?」紅逖深以為然,不安的在屋內來回踱步,嘴裏嘟囔著。

葉歆又道:「若真是二皇子所為,從他的角度來看,事情也算是合理,若不是他,其中的陰謀就更加陰險了。」

「這是為何?」

「因為有一個疑點我還沒有弄明白。」

「什麼疑點?」紅逖停下腳步,茫然看著他。

「出兵。」

「嗯!我也覺得不合情理。」

「我不知道太子為什麼一定要出兵,你不是說他一向昏庸好色,不理政事嗎?」

「以前的他是那樣,只是這次有點不一樣,但孔侍郎之言可以解釋出兵理由。」

「不對,此人看我的眼神帶著仇恨,說明他的目標在於殺我,整件事不只藏著一個陰謀,也許是無數陰謀交織在一起。大哥,那位孔大人是什麼人?今天全是他在挑唆殺我。」

「孔華明恨你?這不可能吧?他原本是鎮守青狼關的副帥,調入京中不久,我與他不熟,也不曾聽過他的傳聞。只是你從來沒見過他,與鐵涼也沒有什麼瓜葛,似乎不可能有任何仇恨。」

「嗯!我明白這一點,因此我才沒冒然下定論。然而出兵之事實在令我費解,如果有點智慧的人都知道再等一兩年,待我朝皇上駕崩才會是最佳時機。而此時興起戰爭阻力會很大,除非──」

紅逖急聲問道:「除非什麼?」

「除非有人等不及了,想早一點挑起四方戰亂。」

「二皇子應該不會等不及吧?」

「也許還有其他勢力暗中牽涉入這件事裏。」

「其他勢力?」紅逖猛的一震,驚呼道:「難道是天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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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15:05:43 |只看該作者
葉歆搖頭道:「不知道,總之事有蹊蹺,我現在就去找孔華明,此人是整件事的關鍵人物。」

紅逖一手拉住了他問道:「妹夫,行刺之事該如何處理?」

葉歆沉思了片刻應道:「為慎重起見,大哥還是不要告訴太子,免得把紅家拖入鬥爭。老將軍現在正猶豫著是否出兵,你若是冒然進言,會給老將軍惹下麻煩。」

紅逖煩惱地道:「可我總不能看著太子遇刺吧?」

葉歆誠摯地勸道:「大哥,現在只能置身事外,想當忠臣還是另找時機吧!如今事情晦暗不明,孰忠孰奸根本無從分辨,這個太子也未必是什麼明主英才。你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待在家中半步也別出去,看清楚事態的發展再做打算。」

紅逖覺得葉歆說的有理,只是聽了他的分析後心中一直不安,苦笑道:「妹夫,你快去快回,儘快給我一個消息,讓我有個準備。今天的事把我都弄糊塗了。唉!這個官越來越難當了。」

「放心吧!我現在就去找孔華明,大哥,他住在何處?」

「我不清楚。」紅逖走到書房外,朝院中打掃的僕人叫道:「誰知道兵部侍郎孔大人的府第?」

一名管事迎上來應道:「大人,孔大人住在北大街的小石巷,離這裏不遠,大人您要去拜訪嗎?」

「沒事,你去做事吧!」紅逖甩了甩手,然後回到屋內,屋內早就空無一人。看著空蕩的書房,他嘆息道:「希望猜錯了,若是真如妹婿猜測,事情就麻煩了。父親……」


涼城很平靜,並沒有因為城外的屠殺和宮中的大變而引起任何的騷動,被封鎖的街道也開放了,習慣了寒冷的鐵涼居民像住常一樣走在大街上。三五成群的兒童在街頭巷尾嬉戲,婦人們坐在一起聊著家常,街上的小販們熱情地招呼著往來的客人,還不時高聲吆喝。就連巡街的士兵們也有說有笑,顯得十分輕鬆,似乎誰也沒有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葉歆懷著滿腹的疑惑在大街小巷中飛快地遁行著,希望儘快找到孔華明,並從中找出事件的真象。

鐵涼的京官大都住在城北,這裏算是富人區和名流區,因此街上的行人相對較少,只有官員和他們的家僕來往進出。

正當葉歆繞過皇城來到北城的時候,心裏忽然一顫,身子猛的停了下來,臉色也顯得異常凝重,因為他察覺到遠處有人在施展道術。

「居然有道士?」

突然遇到能施展道術之人,不能不使他感到驚訝,行動也慎重了許多。一則他不想被人發現,二則他在懷疑修道者在城市中施術的原因。

他嘗試著慢慢接近修道者,同時默默地探查著其中人數,一數之下,他發現施術者竟達九人之多,是他平生遇到最大的一批修道者。但與他不同,這批人的道術並不算高明,衡量之下,判斷這群人都是術士。

「想不到這裏會同時出現九個術士,看來天下修道者遠比我想像的要多。」他不禁為這次的發現感到驚嘆。

在天龍朝,要尋找一個修道之士簡直是大海撈針,就連一般的術士也是極難找到,除了地域廣大之外,天龍對於修道者的漠視和冷淡也是原因。

但他懷疑為何有如此多的修道之人同時出現在鐵涼。

難道鐵涼國中藏著大批的修道之人?

忽然,他想起武林的故事,想到了鐵涼和清月可以不計較門派的本事,想盡辦法大量吸收各類武人。如果他們可以吸引武人,也就是說鐵涼和清月也會為了國家的利益而培養修道者。

想到此處,他忽然覺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謹慎,也太倉促了。如今想起,連說服自己入仕的理由也顯得十分牽強。

「我當初怎麼會那樣想呢?」

很快,他便找到了原因,由於對妻子的情況過度的緊張和擔心,看著妻子困在籠中的慘狀,恨不得自己以身替之,因而引致當時未能做出全盤的考慮。也沒有把所有的選擇權都列舉出來,匆匆地選擇了入仕之路,接著便一步步陷了進去,若是思考的時間再長一點,也許就不會鬼使神差地進入官場,也不會引發這麼多的事件。

想著,他苦笑了一聲,喃喃地自言自語:「後悔是無益的,幸好有了救人之法,這段日子也不算白費。」然而當他想到那五百枉死的親兵,心裏就像被針刺一樣。

那群修道者就在他陷入思緒之時悄悄地離開了,當他回過神來再想探查的時候,已經無從尋找了。雖然心存疑惑,但他並沒有再往下追了,覺得還是找孔華明更為重要。

小石巷坐落在長街之側,是一條碎石鋪成的街道,並不長,但很寬,巷中的宅子全是官員的府第。孔府在西側的第二間,朱紅色的大門十分氣派,兩側是青石砌的高牆,門前還有一對鎮宅的石獅子,十分威武。

葉歆站在門外打量了幾眼,發現門口沒有人,大門緊閉,小門虛掩,覺得有點奇怪,但未多想,接著閃身從小門入內。

進入孔府,四周的氣氛顯得異常古怪,偌大的宅院之中靜的連根針掉落地上都能聽見,環視四周,沒有一個人。

他的心猛的跳了一下,隱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沿著長廊,他來到正堂,富麗堂皇的堂中依然空無一人,然而桌子上卻放著幾碗茶。葉歆觸手一摸,居然還是溫的,心中更是懷疑。

穿過正堂,他走向後院。走到後門前時,忽然刮起了一陣微風。葉歆倏的一愣,臉色驟然大變,因為輕風之中藏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刺激著他的心神。

「不好。」他的腦海跳出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想法,接著便飛身入內。

剛進入後院他便愣住了,面前的空地上染滿了鮮血,柱子上,石階上,草地上,樹幹上,每一處都有腥紅的血跡,就像是來到了一個血的地獄,情況慘不忍睹。濃烈的血腥味使人覺得異常反胃。

他呆呆地看了看腳下,腳下的血還是濕的,血漬沾染了他的鞋子。

「好狠毒的手段。」

看著如此景象,再愚蠢的人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到小石巷中的寧靜,葉歆覺得這更加駭人聽聞。如此多人被殺竟然沒有引起一絲的騷動,這說明了整件事的手法是如何的高明。

雖然到處都是鮮血,然而奇怪的是院中連一具屍體都沒有,卻有一些屍痕留在地面上。他在院內找了一圈,最後在一口井旁停了下來,因為井邊的血腥味最濃。他探頭一看,立時皺起了眉頭,原來數十具屍體都被扔進了井裏,交疊在一起。

看著最重要的線索被砍斷了,他顯得非常吃驚,這分明是一件殺人滅口的事件,殺人者是要從此堵住孔華明的嘴。雖然不能完全肯定這件事與朝堂上的舉動有關,但事情發生在朝堂巨變之後,不能不讓人將兩件事聯想在一起。

「為什麼要滅口呢?難道是因為他在朝堂上說的那番話?」葉歆找了把乾淨的椅子坐了下來,苦思著今日所有的不尋常。

「難道有人知道我要來?」心裏跳出的問題使他神經受到猛烈的刺激,想著又搖了搖頭,因為他覺得這太匪夷所思了。

忽然他的身子猛的一震,驚道:「莫非是方才那幾名術士?」

帶著懷疑,他又來到井邊,忍著強烈的血腥味跳入了井中。站著屍堆上,他翻動著最上面的一具屍體,這是一具男性的屍體,大約二十幾歲,從衣著看像是個下人,身上滿是鮮血,然而最奇特的一點是,在他們的臉上插著無數細長的木刺。

「木行道術!」葉歆驚呼了起來,以他的本事,一眼就看出這些木刺是道術的產物:「原來真是道術。」

接著他又檢查了其他幾具屍體,發現有的人胸口被火燒穿了一個洞,有的人金針入腦,有的全身都被注入了水。

葉歆完全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冷笑著跳上了井邊,心道:「金、木、水、火、土,五行都齊了,定是那九名術士所為。想不到修道之士竟淪落到殺手的地步,真是可悲,不過這個下命令的人也不是普通人物,竟然使用術士擔任殺手。」

他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琢磨著下一部該如何走。如今孔華明這條線索已斷,也就是說無法查明他要殺自己的原因。然後通過這件事,可以看到孔華明的身後還藏著另一個勢力,也許是在他的授意之下,孔華明才會把目標對準自己,畢竟自己和孔華明之間並沒有任何過節。

「殺人啦!」

一個青年不知何時走入了孔府,而且衝到了後院。當他看到血腥的場面後立即嚇得逃了出去,而且邊跑邊叫,嚷的四鄰皆知。

葉歆本想再探查一番,見有人發現了,知道無法再留,皺了皺眉後遁身離開。


葉歆沒有再回到紅家,因為他知道紅逖根本幫不了什麼忙。為今之計只是另尋線索,於是他又來到了城外,來到了五百親兵犧牲的地方。

屍體已經被抬走了,雪地上的血漬也被抹去了,殘留下來的只有虛空和哀傷。

葉歆坐在一塊大石上,再次陷入了苦思。若是現在離開固然可以平安出境,但既然下了決心要為這五百冤魂報仇,事情就非查清楚不可,否則連報仇的對象都不知道。

紅逖在這裏住了這麼多年,若修道者可以公然出現,他不會不知道。然而他卻說葉歆是他見到的第一個修道者,也就是說修道者在鐵涼是屬於一種不被人接受的地位,因而這批術士的背後一定是有組織,否則不可能召集這麼多人。然而能拋開普通人對修道者的誤解而重用之,可見主導者的野心極大,鐵涼之中,恐怕就只有像皇子這樣的人才能利用修道者。按朝堂上所見,孔華明是太子的人,若是大皇子派人殺他,這似乎沒有必要,況且孔華明看上去是他的心腹大臣。

若是殺手是二皇子派出的,他為什麼要選擇殺他呢?難道是要將罪名推在我葉歆頭上?似乎沒有這個必要,可是……

想了半天,他大膽的把目標放在二皇子趙和的身上,希望從二皇子身上能找到突破口,於是他再次閃身入城,直奔趙和的府第。

來到接近王府的地方,他首先用道術試探了一下周圍,確定沒有修道者之後才遁身來到府門外。

雖然有段距離,葉歆遠遠便看到王府門口有一頂綠色小轎等著,二個轎夫守在轎旁,不一會兒,趙和從門口走出來上了轎子。

葉歆見他穿著一席布衣,不禁有些納悶,一個王爺穿著便裝坐著小轎,這似乎不符合他的身分,因此覺得事有蹊蹺,決定跟著去看一看。

小轎越走越快,在城中轉了幾個彎後竟然出了西門,他更為詫異,急步追到轎旁。

走了大約一里地,前面出現了一座山,松樹茂密,白雪皚皚,恍如披上銀紗的少女那樣婀娜多姿。

山腳下有一個小村子,越過村子,後面有一條山路沒入山林,當小轎來到山道的入口時,山路上立即迎來了四名十七八歲的青年。

他們走到轎前恭敬地道:「王爺。」

趙和隔著轎帘吩咐道:「上山。」

「是!」兩名青年換下原來的轎夫,抬著轎子往山上走去,其他兩人則隨侍轎側。

葉歆一直隱身跟在轎後,因為他怕若那群修道者真是趙和的手下便有可能察覺到自己。然而趙和在這個時候神秘上山,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望著布滿腳印的山道,他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追了上去。

山路很直,不到一會兒便到半山,遠遠望去,松林深處有一處大莊院,木門竹舍,建得十分雅緻。此時,莊子的門口站了十幾人,見了小轎,連忙躬身相迎。

趙和走出轎子,含笑道:「諸位不必多理,屋內說話。」

葉歆閃身站在松林之中查探了一下四周,然後再飄然遁入莊子。可當他跨入莊子那一剎那,身子突然一震,隨後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阻力要將他逼出去。

與此同時,莊門之側響起了鈴聲。

「叮鈴,叮鈴,叮鈴。」

葉歆雖然聽過有法陣之說,但這是平生第一次遇上,不禁勃然變色,並迅速加強提升自己的力量,陣式雖強,但在他的道力面前猶如破布般被破開了。

趙和等人聽到鈴聲倏的回頭看了一眼,陰沉的表情突然為之一變,竟朝著他笑了笑,揚聲問道:「是葉大人嗎?」

葉歆的心裏卻波瀾萬丈,沒想到他一語道出自己的身分,更是驚訝,但隨即恢復了正常,並露出了自己的身影。

趙和背著手打量了他半晌,然後優雅笑了笑道:「果然是葉大人,想不到你居然真有這等出眾的身手,這古陽法陣不知抓住了多少闖山之人,可葉大人卻能安然通過,看來我該換一換法陣了,否則丟了腦袋還不知道怎麼丟的呢!哈哈。」

葉歆明白他並非能探查到自己的遁術,而是因為自己觸動了此處的法陣,因而洩露了行蹤。他一顆心稍稍放了下來,問道:「王爺為何一語道破在下的身分?」

趙和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說道:「本王久聞大名,今天朝堂一見,葉大人的氣勢、能力和膽量實在令本王佩服。」

葉歆見他臉色溫和,也表現的十分禮貌,含笑著拱了拱手道:「今日朝堂上,王爺為我說話,我心存感激,自然要來道謝。」

「葉大人何必掩飾?你來此處無非是想探聽消息,我以為自己做的很好,想不到還是引起了你的注意,葉大人的智慧真是不簡單啊!」

「哦!王爺早就知道我會回來?」

「出了這麼大事,葉大人回來查探消息也是理所應當,何況還有這等身手,本王早就預料你會回來,只是沒想到會追逐本王而來。」

葉歆神色一凝,暗諷道:「王爺,看來你這裏的能人不少啊!這法陣可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不過把修道人當成殺手去滅口,可不是王者應有的肚量。」

趙和聽罷嘴角掀起陣陣陰笑,道:「原來你已經到過孔府,動作還真快,不過那事不是我幹的,我也剛聽到消息。」

葉歆愣了一下,沉著臉道:「我看過他們的傷處,是道術所為,而王爺這裏又有如此多修道者,不能不使在下把兩件事連在一起。」

趙和淡淡地道:「本王沒有必要去殺那愚忠的蠢貨,有他在,我大哥會幹出更多糊塗事,殺他豈不可惜?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殺他呢?留著他豈不是對我更有好處?不過,鐵涼國內居然還有人操縱修道者,本王不能不查明事情真象。」

葉歆見他語氣堅定,神態自若,懷疑之心有點動搖,同時也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麼,略加思索後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辭了。」

「站住!」

葉歆倏然回頭盯著他,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趙和淡淡地道:「想走,沒這麼容易。」

葉歆臉色一寒,冷笑著問道:「莫非王爺要留在下做客?」

「非也,本王原本還沒打算宰了你,但你知道的事太多了,而且不該到這裏來。以葉大人的聰明才智,想必不會不知道下一步我會怎麼做?若不殺你,恐怕你會亂說話,所以只好請葉大人往地府走一趟。」

一言既出,葉歆不由地愣住了,問道:「所為何事?」

「到地府問去吧!」趙和陰陰一笑,伸出右手朝身後之人招了招手。

莊院似早有準備似的,一群平民裝束的人突然從兩側撲了出去,把葉歆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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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歆冷冷掃視了一眼,圍著自己的人都是十七八歲的青年,而他們所使用的正是最粗淺的遁術,這也證明這群人都是修道之人,不禁為之嘆惜。

但臉上卻維持淡淡的表情,冷笑道:「想不到這麼一個小莊,竟然藏著這麼多修道之人,真是可惜。」

趙和陰笑道:「他們都是我專心培養的人才,一共有百人,名為黑風團,都是道術高手。」

葉歆掃了一眼這些與自己年紀相差不大的青年們,然後搖了搖頭,淡淡地道:「高手?不過是一些術士而已,連遁術都沒學好,還想抓我,真是不自量力。」

「術士?」趙和並不知道道士和術士之分,只知道道術的神奇。見葉歆如此輕視,不由地一愣,回頭朝身後的一名中年人問道:「你怎麼沒說過?」

中年人正是黑風團的五教官之一,見趙和詢問,連忙走上前稟道:「王爺,術士是專門研究道術的,所以有實用,而道士只是修煉道心,而且成功的機會很小。卑職等也只是術士,並不是道士,所以卑職讓他們只修道術,不修道心,這樣才能專心辦事。」

趙和滿意地點頭道:「原來如此,還是實用的好,你做的不錯,回頭有賞。」

「謝王爺。」

葉歆冷冷地笑道:「無知,連修道的本末都沒弄清楚,居然還在此胡言亂語。」

黑風團首領怒瞪著葉歆喝道:「別小看我這群手下,你試過他們的威力就知道什麼才是實力了。」

葉歆身子一閃便衝到趙和的面前,手上的雪藤也如同白龍一樣向他的面部掃去。

五名道術教官被他的速度嚇了一大跳,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能將遁術練到如此地步,但他們一直都在防備,而且距離很近,一見葉歆有所動作,便主動擋在了趙和的面前。

白光暴閃之後,便聽其中一人大聲慘叫著跌倒在地上。

「擋住他。」趙和嚇得面如土色,轉身就跑。

其他四名術士教官一邊拼盡全力阻擋葉歆,一邊斥喝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快擺『天行法陣』。」

百名青年術士這時才反應過來,趁四名教官纏住葉歆之際,熟練地擺出一個五角形的法陣,將葉歆困在其中。

葉歆雖然道力深厚,但此四人已經占了四行,雖然都不算太強,但合作起來的威力也不能小覷。四人拼了命地將他堵在其中,不讓他離開,以至於讓這百人得以迅速將「天行法陣」布好。

當然,在葉歆的腦海中,還有一種挑戰的潛意識,尤其是面對一種心嚮往之而又前所未見的法陣,不由地產生了一種觀望的心態,這也是他沒有及時離開的原因。

然而法陣的威力絕非等閒之人所能抗及,當最後一人站好位置之後,偌大莊院的雪地上突然放出一陣金光,籠罩在法陣之上。耀目的金光從五個角射出,然後在中央集結,隨後散布至每一個角落。從天空往下看,可以看到一個金光燦燦的五邊形大陣。

若論單打獨鬥,百名術士沒有一個會是葉歆的對手,但群起圍攻的效果就大不一樣了。葉歆身在法陣中央,感受尤為深刻,隨著金光將頂部封住,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從天而降,彷彿有一塊千斤重的鐵板壓在頭頂上似的。

「唉!我失策了,若是早一點去找凝姐姐把傷治好了,今天也不會這麼辛苦。」面對四面八方的攻擊,葉歆想到了自己的傷勢,若能全力施為,一定能擊潰這些人,甚至這個法陣。然後此時心有顧忌,不能全力相拼,感到有些縛手縛腳。

趙和逃到屋內,伸出半顆腦袋偷看,見葉歆落入陣中,這才笑吟吟地走了出來,完全忘記了方才的狼狽,還出言調侃道:「葉大人,這天行法陣厲害吧?哈哈!不愧是我苦心經營數年,效果不錯。有此陣在,天下大概沒有人能殺我,以後我還要藉此陣統一天下,成就千古霸業。」

葉歆一邊以道術相抗,一邊冷嘲道:「天下能人之多,非你所想,若是在兩軍對陣之中,破這種不起眼的小法陣,也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趙和哼了一聲,陰陰地道:「葉歆,其實我原本沒興趣殺你,可是你自己卻送上門來,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所,我不奉陪。」

葉歆揚聲問道:「這麼說你在朝堂之上所說的都是虛言?」

趙和輕笑道:「我可是一直在救你。」

葉歆見他有些得意忘形,於是一邊將反擊的力量放緩,假裝無以為繼,一邊問道:「你那些只不過是火上澆油而已,然後坐收漁翁之利,孔華明也是你殺的吧?」

趙和見他落於下風,心中大定,陰笑道:「實話告訴你,整件事都是我安排的,而你只是棋子之一,現在棋下完了,自然要把棋子收起來。只不過孔華明的確不是我下令殺的,他也不是我的人,我沒有必要殺人滅口。不過他的舉動幫了大忙,這點我倒要感謝他背後的那個人。」

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後,葉歆反而冷靜了下來,因為目標已經鎖定趙和。

戰鬥並不像平時打鬥那樣的血腥和暴力,然而激烈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炫麗的道術效果使得銀色的世界增添了無限的美。葉歆第一次感受到被道術圍攻的感覺,雖然這一群青年所施展的都是一些普通的道術,像是什麼水箭,火劍,木刺,石芽等,但一百個人在法陣裏使用,與一百個人單獨使用產生的震懾力有天淵之別。

葉歆本想再引趙和多說一些,但壓力越來越大,已經無暇說話,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將層出不窮的攻擊一一擊破。偏偏此時正是萬木枯死的季節,連簡單的草木皆兵都要花大力氣才能施展出來,這無疑為他增加了難度。

相反,水行道術和金行道術等都不受季節的影響,而且這一百人每天都在一起修煉,深知道彼此的實力及優缺點。

此消彼長之下,葉歆越打越感到吃力,不禁有些著急。

趙和見他無暇說話,臉上現出了得意的笑容,揚聲道:「葉大人,這裏風景不錯,是個長眠的好地方,你放心,我這裏有上等的棺木,保證不會委屈你。」

葉歆臉色極為凝重,其實以他的實力,若全力施為當可以擊敗這百人術士團。然而他一直沒有這麼做,因為擔心萬一全力施為之後,傷勢突發,而此處無人能助,若想安然離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趙和見他雖然被百人圍攻,卻依然支持著,而且並沒有落敗跡象,不由地有些著急,斥喝道:「快給我宰了他,都是廢物,一百個人對付一個都要花這麼大工夫,以後怎麼安排你們去做大事?」

這一百名年紀相若的青年對趙和十分畏懼,一喝之下立即緊張了起來,拼命似的向葉歆發動了狂攻。他們開始跑動起來,因此天行法陣再起變化。隨著陣勢的旋轉,法陣的力量和攻擊模式在不停地變換著,試圖利用陣式的變化迅速擊敗葉歆。

葉歆冷眼旁觀,為這群青年感到可惜,道術原本是用來修煉自身,如今卻成為了他們被人利用的原因,然而事到如今,他也沒有辦法再顧忌什麼了,只能全力放手一搏。

綠色的光華就像是冉冉上升的旭日,在葉歆身上展現了出來,隨之而起的是強大的道術。即使是冰冷冬季,也讓所有的人感受到春天的氣息。

趙和呆住了,沒想到葉歆的實力會達到如此地步,看著自己花了十年時間辛苦培養的術士團在一瞬間被擊潰,心中原來澎湃的巨浪猛的沉了下去,就像是落進了無盡的深淵。

沒有慘叫,沒有血腥,一百名術士靜靜地被拋了出去,然後重重地摔在雪地上,接著便一動不動了。強大的攻擊幾乎毀了他們,但葉歆為了讓自己保留一絲氣力離開,因而在最後一刻收回了道力,才使得他們得以存活下來。

葉歆並非不想除掉他們,也知道他們的存在或多或少會對自己造成一定的威脅。然而他的心裏還有更多的牽掛,妻子、兒子、父親,還有那五百名親兵的冤魂,都在等著他。

守著陣外的那四名術士教頭見他要逃,連忙上前阻攔,卻被方才那一擊殘留的力量轟了出去。

葉歆則借著最後一點道力快速地向山下遁去,此時他已經處於不清醒的狀態,腦袋發昏,四肢發麻,支持他的便是求生的信念。


東面的山林,狼牙一直靜靜地坐在雪地上等著,雖然心裏十分擔心,但他一步也沒有離開過。

撲通一聲,他的面前突然倒下了一個人影。

「什麼人?」他猛的站了起來,然而當他低頭一看,發現倒在地上的竟然是葉歆,不由地大驚失色,撲上去驚呼道:「大人,您沒事吧?」

葉歆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看,當他看清楚狼牙的面孔時,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人也隨之昏了過去。

狼牙見他臉色慘白,四肢冰冷,嘴角還有血絲流出,知道他受了重傷,雖然心裏著急,但今天的事已經深深的刺激了他的神經,如今的他變得異常的冷靜,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冷酷,但對於葉歆依然保持著絕對的忠誠和信賴。

山林冰冷而寂靜,但對他這位牧民來說並不是大問題,如今他的腦海裏只想著一件事,就是將葉歆帶到安全的地方。

思考了片刻,他背起葉歆往山林的深處走去。


葉歆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三天,胸口就像刀割一樣的痛,全身的骨頭也像散了似的,他很慶幸自己在最後一刻收回了一分力量,不然一定沒命。

「大人,您終於醒了。」狼牙微笑著走了過來。

葉歆看著簡陋的屋頂,問道:「狼牙兄弟,這是什麼地方?」

狼牙含笑道:「離京城三十里外山林中的一處小村子,這裏的人都是獵戶,人很好。」

「是你背我走的吧!我好像有點印象。」

「能讓大人安全的離開鐵涼,是我和死去的五百兄弟的願望。」提到死去的族人,狼牙的眼睛又紅了。

葉歆完全能體會狼牙的感覺,因為在他的心裏同樣有著憤怒和仇恨,問道:「狼牙兄弟,此處的居民沒有受到影響吧?」

「大人放心,這種事我分辨的很清楚,殺我族人的是鐵涼的皇室和軍隊,與這些平民無關。」看到葉歆滿意的樣子,狼牙知道自己做對了,頓了頓又道:「對了,剛剛聽出鎮買東西的村民說太子被刺身亡,還說是我們殺的。」

葉歆一點也不驚訝,以趙和的陰險和狡詐來看,他絕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了。

狼牙問道:「大人,您查清楚了嗎?」

經他一提,葉歆又想起了那天的事件,然而當他想起從山中遁走前見到的最後一幕,整個人驚得坐了起來,連胸口的疼痛都忘了。

狼牙嚇了一跳,驚問道:「大人,您怎麼了?」

葉歆沒有回答,但他的臉色變得鐵青,雙目還露出懾人的精光,口中喃喃的道:「仙主堂。」

「仙主堂?」狼牙茫然看著他。

葉歆轉頭看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對,是仙主堂,那是我下山之前發現的,那四個人的外袍被我擊碎了,露出了裏面的衣服,而他們的手臂上都綁著一條黃帶,與仙主堂的信徒是一樣的,一定是仙主堂。」

「仙主堂。」狼牙冷冷地念了一遍,然後把這個名字深深地刻在腦海之中。

「狼牙兄弟,整件事是個陰謀,但並不只是針對我們,其中包括了許多人的野心,至少有鐵涼的二皇子,還有仙主堂的趙玄華。」

狼牙捶了一下大腿,憤恨地道:「族人們死的太慘了,若是在戰場上戰死,我會為他們驕傲,但他們卻是被屠殺的,我至死也會記著這個恥辱,一定要為他們報仇。」

「我會為他們報仇。」葉歆默默地念了一句。


休息了兩日,雖然傷勢不輕,但葉歆不敢再留,在狼牙扶持下,硬撐著離開了山村。

蹣跚的走在白皚皚的山路上,葉歆苦笑道:「想不到如此狼狽。」

「大人,大丈夫能屈能伸,您不必介意太多。」

「狼牙大哥,如今我們算是生死之交了,以後就不必叫我大人,直接叫聲兄弟就行了。」

「這──」

「莫非大哥不願與我相交?」

狼牙也是爽快之人,見他如此,含笑道:「好吧!以後我就是你的兄弟。」

葉歆笑了。


走了兩日,他們來到一個叫做三羊鎮的地方,並在一間酒館中稍作休息。酒館內的氣氛很熱烈,酒客們都在談論著朝政之事。

「聽說了嗎?太子被天龍的人刺殺了。」

「我知道,都是該死的天龍人幹的,真是可惡之極,平常就看不起我們,現在竟然派人來刺殺太子,老子以後見到天龍人就打。」

「老兄說的對,天龍人太可惡了,該教訓他們。」

「聽說二皇子要為太子報仇,出兵天龍。」

「是真的嗎?太好了,我去參軍。」

「我也去。」

葉歆和狼牙靜靜地坐在酒館的角落裏,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看著群情洶湧的食客,都感嘆不已。

「看來趙和的陰謀得逞了,不但將責任全都推乾淨,還挑起了百姓對天龍的仇恨。此時他是唯一的繼承人,而且又收攏了民心,還增強了軍力,以便將來擴張領土,此人可算是巨奸,不能小看呀!」葉歆雖然恨他,卻也不得不佩服他處事的手腕。

「哼!我一定會率兵衝入涼城親自宰了他。」

葉歆只是點了點頭,他知道要殺趙和並不容易,尤其是要突破他身邊的「天行法陣」,自己若不能治好體內的傷,根本無法戰勝「天行法陣」。

狼牙問道:「大人,我們現在去哪兒?」

葉歆沉思了片刻,小聲道:「我要往京城去,所以會走青狼關,你可以跟我一起走,也可以直接從雪狼關回銀州。」

「大人有傷在身,我還是跟著大人吧!」

「好吧!不過現在鐵涼的敵對情緒高漲,我們不能公然露面,雖然這裏幾乎沒有人認識我,但不能掉以輕心。」

「我知道,為了給兄弟們報仇,這點事我能忍。」

「快吃吧!吃完了好趕路。」


天龍使者刺殺鐵涼太子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雪狼關,紅緂嚇得差一點沒暈過去,雖然她不太相信葉歆會如此衝動,然而消息是由聖旨傳到,不由的她不信。

看著女兒激動的反應,紅烈以為她是因為曾經與太子定親,所以沒有懷疑,憤怒的道:「這個葉歆身體瘦弱,一副書生模樣,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膽,實在是可惡之極。」

紅緂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葉歆會做出這種事,勸道:「爹,還是等哥哥的書信再說吧!也許他會有更準確的消息。」

紅烈怒道:「緂兒,這可是聖旨,我已命三軍準備,明日起兵,攻取關外三城,為太子報仇。」

紅緂見父親如此憤怒,知道自己無法勸阻,然而關外是葉歆的轄地,想到父親領兵去進攻丈夫,心裏就像烈火焚燒著。但她又不敢說出真象,想了半天才開口說道:「爹,你不是說此時出兵不是時機嗎?還是再等一等吧!」

「只要攻占了懸河城,再堵住兩個沙漠的西面出口,懸河走廊以西便是我們的地盤。那一帶的土地面積等於鐵涼國的五分之一,而且全是肥沃的草原,以前我不願進攻是嫌利益太少,不值得冒然進軍,但現在不同了,葉歆既然有心刺殺太子,說明天龍有意對付我們,若不趁機擴大領土,說不定很快就會有大兵壓境了。」

紅緂一聽更是心急如焚,勸道:「葉歆是哥哥的好朋友,你這麼做豈不是陷哥哥於不義?」

紅烈臉色一沉,輕喝道:「此乃國家大事,豈能因私而廢公。」

「可是──」

「葉歆犯了鐵涼大罪,絕不能輕饒,逖兒他也是鐵涼臣子,必然明白是非,此事妳不必多理。」紅烈甩袖而走。

紅緂無語了,走到窗邊靜靜地看著院中的雪景,心裏很明白父親對鐵涼的忠誠,就算自己說出實情,也不會影響他的決定,也許還會適得其反。然而她的心裏很擔心葉歆知道後會不會討厭自己。

「小姐,在想葉大哥嗎?」

「我的父親要和我的丈夫打仗,天下怎麼會有如此荒謬的事呢?」

「放心吧!葉大哥他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紅緂幽幽地嘆了口氣,她擔心的是葉歆會因為此事而徹底疏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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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15:16:17 |只看該作者
由於青狼關被封鎖了,因而葉歆和狼牙只能冒著生命危險爬山而過,幸虧有葉歆的雪藤可用,這才艱難地翻過了高聳入雲的蒼雲山脈的青狼山段。

「兄弟,您沒事吧?」狼牙擔心問道。

自從受傷之後,葉歆臉色一直都顯得十分蒼白,而且非常容易疲倦,

葉歆笑著搖了搖頭,望著面前的平地興奮地道:「終於過來了,真不容易啊!」

「兄弟,我們現在要到哪兒?」

葉歆苦笑了一聲道:「附近應該有天龍的大軍,只是我們狼狽逃到此處,去求助是自討沒趣,還是不見為妙,我們先找個城鎮,買輛馬車上路。」

「嗯!我明白了。」

兩人沿著山路繞過兵營,又向東走了二里路,面前終於出現了昌州的邊城容華城的城牆,這是昌州最西的一座城池。由於大軍的存在,他們的家屬和往來的商販使的容華城日漸繁榮,與順州的曉日城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進城,他們便看到街上人潮淘湧。狼牙最為驚奇,雖然見過鐵涼的國都,但那次只是匆匆而過,根本沒有心情去感受,因而這一次他也感受到中腹地帶的繁華。

因為此次要上京,葉歆身上帶著幾萬兩銀票,一到城中,他首先買下了一輛馬車,然後找了一間上等的客棧安頓下來。

「聽說了嗎?我們的使臣刺殺了鐵涼的太子。」

「什麼人這麼大膽?」

「就是那個名動天下的葉歆,聽說他一個人殺敗天下高手,原以為是傳聞,沒想到這麼有膽氣,佩服啊!」

食客豎起大拇指道:「居然這麼有膽,真是好樣的,就為這事也要連喝三碗。」

旁邊的一名食客伸過頭說:「是啊!天下有此膽量的恐怕沒幾個,聽說他單人匹馬闖入鐵涼皇宮,在三千鐵甲衛士包圍下,輕而易舉的斬下了鐵涼太子的人頭。」

「不對,我聽說他是斬殺了三千鐵甲衛士才衝進皇宮,那份豪氣,天下第一,連鐵涼的三歲小兒聽到他的名字都嚇得不敢哭出聲。」

葉歆聽在耳中只覺得好笑,想不到同樣的傳言在兩個國家會有不同的反應,是福是禍還不得而知。

狼牙笑道:「大人,這次你一定名震天下了。」

葉歆苦笑道:「虛言總會不攻自破,況且損失五百兄弟,我寧願沒出使鐵涼。」

狼牙頓時默然不語,拿起酒壺一飲而盡。

忽然,門外進來一人高聲叫道:「鐵涼軍攻破青狼關了,鐵涼打來了。」

酒館頓時一片嘩然,食客們紛紛站了起來,驚愕地看著他。

葉歆搖頭嘆道:「還是打來了,此時鐵涼士氣正盛,屈復清恐怕有麻煩了。」

「大人,此事與我們無關,還是上路吧!」

葉歆卻深深明白鐵涼的入侵對自己的影響,傳言若是到了京城,自己這個使者便有挑起兩國戰爭之罪,可大可小。若是戰敗,罪就更大了,抄家滅族也未可知。

一路向東走,戰爭的消息越來越多,平民的神色中已經加上了一絲擔心,因為戰事並不如他們想像中的那麼輕鬆。雖然屈復清有二十五萬大軍,然而面對士氣高昂、立志報仇的鐵涼軍,他們只能固守營寨,以減低鐵涼騎兵的威力。

而趙和也似乎並不著急於突破,屯兵關口,一邊對屈復清形成壓力,一邊煸動國內的民心,使得鐵涼全國上下,都陷入了一種反天龍的情緒之中。

聽到消息後,葉歆開始擔心自己的轄地,由於交通不便,雪狼關的消息要繞道平安州,再從平安州轉到其他地方,所以至今還沒有任何有關雪狼關的消息。另一項令他不安的則是戰事拖久,他所負的責任也會增加,朝中那些敵對派系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場政治場上的鬥爭將會是不可避免的,處於劣勢中的他前途未卜。

狼牙也擔心了起來,問道:「兄弟,是不是該先回臥牛城,然後再去京城?」

葉歆也猶豫了,理論上自己應該入京述職,還要去見妻子,然而轄地之事又放心不下,思考了半天,道:「狼牙,我必須儘快入京,你騎快馬趕回銀州。」

狼牙驚道:「兄弟,你一個人行嗎?」

葉歆搖頭道:「不怕,我的身分還在,必要時表明身分,官府會派人護送,但銀西之事刻不容緩,必須有人前去。」

「我知道了,兄弟有什麼吩咐就說吧!」

葉歆走到外面問店小二要了紙筆,寫了一封長信,然後交給狼牙,正色道:「黃延功是將才,就算我不在他也有統軍之能。這封信是給紫如姑娘的,裏面有些交代,我現在說給你聽,若是信丟了也能把消息送到。」

「兄弟,說吧!我一定記住。」

「第一,紅烈若出兵雪狼關必然先取關外三城,張信之等三將不是良材,若是固守,應能支撐,若出戰則必敗。讓她派人前往三城,命令他們死守城中,不許出戰,若能擋住敵勢,再命黃延功馳兵增援﹔第二,若三城已失,懸河走廊以西則再無阻礙,必被鐵涼軍所占。黃延功手下士兵不足,而且多為步兵,只宜守城,不宜與鐵涼騎兵野戰,命他死守懸河城﹔第三,命丁旭停建新城,將士兵民伕調往懸河城助守﹔第四,令紫如聯繫樸哲,事情有變,也許計策未能如願,讓他臨機應變﹔第五,天馬草原各城守軍不許妄動,嚴密監視各部族動靜,一旦有變,立即告知臥牛城。」狼牙一邊聽一邊記,將每一個字都刻在腦海之中。

最後葉歆擔憂地道:「此次入京,我也許會因鐵涼之事獲罪,然而變數極大,讓他們各自小心,若一時不能回去,讓他們先保全自己,其他的事日後再說。」

狼牙驚問道:「兄弟,你是說這次進京有危險?」

自從鐵涼事件之後,他與葉歆一路生死與共,已經成了莫逆之交,聽到葉歆有危險,怎不憂心?

葉歆泰然地笑了笑道:「我的能力你也清楚,想殺我沒那麼容易,只是官位能不能保住就難說了。若真的被罷了官,也許會學樸哲一樣,去草原上做牧民。」

狼牙激動握著他的手道:「兄弟,無論你到哪裏,狼牙永遠是你的親兵統領。」

葉歆搖了搖頭,含笑道:「不,是兄弟。」


靈樞山依然是那麼的巍峨,然而這一刻的靈樞山變了,不再像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卻像是威武的戰士昂首挺胸,傲視天下。一向埋伏在雲霧中的山峰終於揭開了它的面紗,站在山下便可看到那禿頭的火山盆口。

山上沒有一絲雲彩,使天空顯得越發蔚藍。就在這蔚藍的天空下,一圈巨大的冰環鑲在半山,猶如戰士身上明亮的盔甲般光彩奪目。從下往上看,彷彿是天與地之間多了一層,將天地隔開。燦爛的陽光從冰層透下,並折射成無數絢麗彩光,將山下的景物浸在其中,更添無限美意。

離靈樞山十里之外便能看到靈樞山的奇景,道路上,每個人的眼神都被靈樞山的奇特吸引了,一個個扭著頭觀望。有的邊走邊看,有的駐足觀賞,有的更是朝著靈樞山跪倒膜拜,嘴裏還不停地念叨著。

「好美啊!」葉歆坐在馬車上望著,不禁嘆為觀止。

馬車邊路過的人一臉崇敬地讚嘆道:「那是仙山嗎?怎麼會這麼美?天下竟然有這種地方,實在太神奇了。」

葉歆聽在耳中不由地笑了起來,但他沒有解釋,他不願意破壞人們對靈樞山的幻想和崇敬,因為他本身就覺得凝心把靈樞山變成這樣與仙境無異,然而他更不願意與外人分享這一個秘密。

他走下馬車抬頭凝視著山頂的火山口,心中有些期待,有些焦急,還有些惴惴不安。鐵涼的凌雲居的經歷,使他終於意識自己得儘快治療傷勢,以後所要面對的不只是官場爾虞我詐,戰場的鐵血無情,還有道術的比拼。二皇子掌握了百名術士,雖說每一個都不及自己,然後他們合力一擊的「天行法陣」威力不可小覷,若自己拖著傷病與之抗衡,無疑是自取滅亡。而且還有龍溪城的妖道,他的「血魂大法」更加厲害,若要為五百親兵報仇,就必須正面對抗「血魂大法」,勝負難料。

來到山下的請仙台前,到這裏來求神問卜的人比以往更多,香火鼎盛,人煙不絕,熱鬧的景象可比京城。隨著求神之人的增加,在靈樞山山腳形成了一個市鎮,興起眾多的客棧,酒館和茶舍。

不但是普通人,就連官宦之家也特意趕來參拜,他們發現此處山清水秀,風景怡人,是個絕佳去處,而且仙山在側,更顯得靈氣十足,於是便動了心思。不到半年,山腳下已蓋起無數山莊、竹舍,連帶雲錦山等諸山山下也有了莊園。昌州的名流富商,官宦豪門,無不心嚮往之,弄得原本寂靜的山林添上了無限的喧鬧。

葉歆對於這些擾亂靈樞山的舉動,感到有些厭惡。

「讓開,快讓開。」一陣急切的叫聲在葉歆背後響起。

葉歆閃身回頭望去,只見一頂豪華的八抬大轎正往前趕,轎前還有一隊士兵開道,把路上的行人一一撥開,弄得雞飛狗跳,十分混亂。

葉歆抬頭望了一眼,見率領士兵護轎的竟然是位三品參將,不禁極為詫異,心道:「讓三品參將護轎,看來轎中之人必是一品大員。這昌州之內除了屈復清之外,似乎沒有什麼人能有如此排場,難道是他?」

葉歆進入昌州後並沒有告知官府,一則是鐵涼之行算是以失敗告終,二是因為葉歆秘訪靈樞山,不想讓別人知道,三是想悄悄進京,安排了冰柔之事再去見皇帝。

一名護轎的士兵見葉歆看著轎子發愣,並沒有讓開足夠的位置,上前伸手便想推開葉歆。沒想到葉歆突然閃開,他撲了一個空,一頭栽倒在路邊的茶攤上,不但連桌子帶茶碗都掀到了地上,他自己也被滾燙的茶水燙傷了手,疼的他噢噢直叫。

「王八蛋,沒長眼啊!」被燙傷的士兵怒氣沖沖地一腳又踢了過去。

葉歆淡淡一笑,閃身讓開,背著手看著他。

「什麼事?」轎中響起了男子的聲音。

領兵的參將正想上去教訓葉歆,聽到轎中人詢問,連忙走到轎前恭敬地道:「有個不帶眼的傢伙擋道,一個兄弟上去趕他走,卻被他弄傷,卑職正要去教訓他。」

「打一頓趕走算了。」

葉歆本不想露出身分,但他既不想動手,又不願白白受辱,揚聲斥道:「敢動手打朝廷命官,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朝廷命官?就你這樣子?」參將譏笑道。

葉歆解開外袍,露出裏面的官服,冷冷地道:「張開你的狗眼看清楚。」

參將見他身著官服著實吃了一驚,當他看到官服上繡著獅子圖案,嚇得身子一哆嗦,單膝跪倒在地恭敬地道:「參將田志鵬參見爵爺。」

轎中之人聽到參將的話才相信葉歆是官,於是撩起轎帘走了出來。

葉歆抬頭細看,此人大約二十歲,身上未穿官服,而是一身華麗的金絲短褂,外罩纙雲披風,眉宇間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別然不同,一看便知是大家公子。

男子打量了葉歆幾眼,眼光在他身前掃過之後,面色稍霽,傲氣略減,問道:「你不是昌州的官?」

葉歆見他看到自己的朝服後,還是用一種上司看下屬的眼光看著自己,心中略為詫異,忖道:「此人居然不把一個子爵放在眼中,必然是個大人物,但以他的年齡看來,似乎不是屈家的人,難道是京城來的?」

田志鵬見他一臉猶豫,躬身稟道:「爵爺,這位是昌平王。」

葉歆一聽之下臉色驟變,連忙躬身行禮道:「卑職葉歆參見王爺。」

原來這位昌平王正是已故太子的嫡長子江越潮,現在住在昌州的封地之中,與屈家有密切的關係,也因為屈家力保而成為繼位的人選。

昌平王也頗為動容,他雖遠在昌州,但京中之事瞭如指掌,又常與屈復清密議爭位之事,自然知道葉歆如今的實力和地位舉足輕重,臉色立時就變得和氣了起來。

他熱情地把葉歆拉起來,含笑道:「原來是葉大人,久仰大名,想不到竟然在此小鎮相遇,真是有緣。」

「卑職久聞王爺睿智過人,乃人中極品,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葉歆對於昌平王的變化一目了然,對他也十分謙恭。他心中暗暗衡量這位皇位競爭者,有屈復清的支持,其軍力遠勝於他的叔伯們,但久居在外則是不利的因素。

江越潮回頭指著被燙傷的士兵斥道:「把這個不長眼的東西帶下打二十板子。」

可憐這名士兵不但傷了手,還要承受二十大板,心中雖恨,卻也只能自認倒霉。

葉歆冷眼旁觀,明白這是昌平王向自己示好,含笑道:「謝王爺。」

「這種奴才總是不帶眼,經常給我惹麻煩,屢教不改,正好趁這次機會教訓他。」江越潮話鋒一轉,含笑道:「葉大人,傳聞說你刺殺了鐵涼太子,震動天下,本王聽了也痛飲了三大杯。」

「王爺過獎了,事情的始末與傳聞有些出入,卑職正準備回京覆命。路過此處,見此山甚美,因而想來看看,不想正巧遇上了王爺。」

「原來如此。」江越潮抬頭朝靈樞山望了一眼,含笑道:「此處風景秀麗,本王也是前來遊山,葉大人若是有空,陪本王遊山如何?」

葉歆心道:「昌平王此舉必是想拉攏我,示之以好倒是沒有壞處,只是隨他一遊,靈樞之行豈不是要延緩?」沉吟了一陣,覺得此時不便拒絕昌平王的邀請,免得引發不必要的麻煩,因而含笑應道:「王爺盛情邀請,卑職怎敢不從?」

江越潮搖頭笑道:「論輩分我該稱你一聲姑父,你怎能自稱卑職呢?」

葉歆愣了愣,想起自己是駙馬,這才恍然大悟,含笑道:「若王爺不棄,我們就平輩相交如何?」

「好!」江越潮滿意地點了點頭,拍著他的肩頭道:「葉大人的年齡好像比我大一點,以後稱我為弟就行,不必拘禮。」

「好」

「葉兄既然來了昌州,我自當盡地主之誼。田志鵬,葉兄的事交給你了,立即去安排。」

田志鵬見江越潮與葉歆如此親熱,自然不敢怠慢,連忙派人找來一頂小轎,抬著葉歆,隨同江越潮來到了山腳邊的一處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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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15:20:19 |只看該作者
莊院很大,建在密林之中,與外面只有一條林間小道相連,十分隱密。莊前有小溪流過,溪邊長滿了鮮花,芳香撲鼻,再加上綠葉的清香,使葉歆一踏入莊前的樹林便覺得身心舒暢,不由地讚嘆連連。

進了莊子,轎子在一幢竹舍前停了下來,葉歆走出轎子,忽然發現面前有十幾個人跪倒在地,向著江越潮行禮。

「大家都起來吧!」江越潮擺了擺手。

十幾個人站了起來,他們早就看到了葉歆的轎子,心中猜測著轎中之人,本以為是江越潮的姬妾,沒想到卻是一個鬚眉男子,不禁有些詫異。

其中一位三十餘歲的男子踏前朝著葉歆拱手道:「敢問這位可是名動天下的葉歆葉大人。」

「正是在下!」葉歆打量此人幾眼,覺得他長得與屈顯武有幾分相像,心裏也猜到了他的身分。

江越潮含笑而道:「葉兄,他是屈家三公子屈勝文,現任昌州學政,也是我的好友。」

「原來是屈兄。」葉歆含笑作揖。

屈勝文還了一禮:「舍弟經常盛讚葉兄風采過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文人含笑道:「王爺,藏龍閣內已經備好酒菜,不如邊吃邊談。」

「好,葉兄,我們到裏面細談。」江越潮熱情地拉著葉歆進入了藏龍閣。

藏龍閣建在山坡之側,雖然不算華麗,卻建得極為氣勢。走在其中可以感受到堂堂的皇氣,可比皇城。

葉歆一入屋內便可察覺到江越潮建此樓的心態,藏龍之名無非是說他是藏著的天龍,待時機成熟便可騰空而起。

酒席間,江越潮指著在座諸人介紹道:「這些都是昌州名流。」

葉歆點頭微笑道:「諸位的年齡都比葉某稍長,還望多多指教。」

在座的人也都客套了一番。

寒暄了一陣後,屈勝文忽然問道:「聽說葉大人豪氣蓋天,以一人之力刺殺鐵涼太子,震動天下,不知可有此事?」

葉歆早有心裏準備,直爽的道:「傳聞不實,屈兄莫要聽信。」

「哦?不會吧?鐵涼可是以此為由大兵壓境。」

「此乃鐵涼新太子之計,他這麼做,無非是找個理由刺激一下士氣而已。」

在座諸人都十分驚訝,沒想到事情竟是這麼一回事。

葉歆臉色沉了下來,搖頭嘆道:「葉某有負聖恩,實在慚愧,正準備回京領罪呢!」

江越潮和屈勝文對視了一眼,臉色略變。

屈勝文好言撫慰道:「鐵涼意圖昌州久矣,今日之事也是意料之中,葉大人不必在意,皇上也定然不會怪罪。」

「此言甚是。」江越潮笑了笑,話鋒一轉,問道:「聽說姑姑被人所害,不知兇手可曾抓到?」

葉歆怔了怔,臉上倏的露出戚容,用力一拍桌子,罵道:「那些無恥小人,害我妻室,我葉歆不殺他們誓不為人。」

屈勝文寬慰道:「公主蒙此大難實在是天人共憤,但葉大人肩負朝廷重任,還望善自珍重,不要過於悲傷。」

「屈兄之言甚是,然而殺妻之仇不共戴天,葉某能力有限,還望諸位幫忙尋出兇手,葉某在此先謝了。」

葉歆站了起來向在座之人一揖到地,行了一個大禮。

江越潮和屈勝文面帶深意地對視了一眼,此刻在他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想盡辦法拉攏葉歆,而捉拿兇手則是一個重要的契機。

江越潮騰的站了起來,語氣鏗鏘地道:「姑丈,此事包在我們身上,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兇手掏出交給你處置。」

屈勝文揚聲附和道:「我會向父親進言,請他幫忙。」

葉歆見二人如此殷勤,自然明白他們的用意,心中暗笑,但臉上卻表現地十分激動,道:「若是如此,葉某日後唯屈老將軍馬首是瞻。」

想到一旦葉歆投奔過來,自己一方的實力將會大大增加,兩人立時笑了起來,心中甚是興奮。然而對於葉歆這番話的用意,他們都自以為明白了,孰不知葉歆也正在暗笑他們愚昧,不知道從頭到尾都是詭計。

「屈兄,不知前方戰況如何?」

屈勝文臉色變得十分凝重,沉聲道:「有些吃緊,不過我們兵力較多,又是以守為主,鐵涼一時還攻不進來。」

葉歆察言觀色,見他眼中閃過一絲擔心,知道戰事的確有些麻煩。昌州是屈家的老本營,而青狼關前的大軍又是屈家權力的保證,若有任何損失都會影響到屈家在朝中的地位。

「何不請朝廷派兵相助?」

「父親已經上奏,只是需時頗長,難有大用。為今之計只盼能固守軍寨,待敵軍士氣大減,再一舉擊潰敵軍。」

江越潮含笑道:「席間莫談政事,葉兄,我們吃完一起上山吧!」

「好。」

宴後,江越潮領著葉歆、屈勝文等人向山上登去,隨行的還有十數名衛士。

山林蒼翠,百鳥爭鳴,這座原本無人能上的高山,不知何時竟然開闢了一條通往山上的小路。走在山路上,葉歆彷彿回到了從前,想起了那一段開心的日子。

江越潮忽然指著山上微笑道:「葉兄,此山之巔有絕世的仙女。」

葉歆心中猛的一震,神色大變,狠狠地盯住了江越潮的背影,幸虧人們都在爬山,沒有人發現他的異樣。

他知道不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臉上露出不信之色,問道:「莫非賢弟見過?」

江越潮卻笑而不答,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葉歆見他笑的古怪,越發感到懷疑,想到凝心的安危,一顆心懸了起來。

屈勝文見他臉色不好,問道:「葉大人,不舒服嗎?」

葉歆搖了搖頭,心念一轉,含笑道:「想到山中有仙女,不禁心馳神往。」

江越潮回頭驚奇地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想不到葉兄也是個風流人物,我還以為姑姑鎖住了你的心呢!」

屈勝文笑道:「王爺莫非忘了,葉大人在京城裏曾經花了五十萬兩買下了京城第一名妓,若論天下風流人物,葉大人才是佼佼者。」

江越潮笑著點頭道:「對,對,我是聽過此事,當時我還稱讚葉兄風流倜儻,是我輩中人。」

葉歆微微笑了笑,催問道:「賢弟,你還沒說如何結識了山中仙女?」

屈勝文打趣道:「王爺,你看葉大人著急的樣子,還是快告訴他吧!」

「我本想上山尋訪仙蹤,既然屈兄如此說,我就直言了。其實本王沒有見過,只是有位屬下在山上見過美若天仙的女人,竟可凌波飛渡,踏霧而遊,本王心嚮往之。然而山形突變,冰環封頂,本王數次前來都無所獲。」

江越潮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幅小畫遞給葉歆。

葉歆打開小畫。不禁呆住了。畫中女子雙瞳翦水,秋波盈盈,櫻唇玉面,青絲月眉,雖然畫的有些朦朧,但他一眼便認出了,不是凝心又是何人。

江越潮見他看著小畫發呆,不由地笑了起來。

屈勝文笑道:「葉大人連看畫都入迷了,若是見到真人,豈不神魂顛倒?」

葉歆笑了笑,心中卻有說不出的憤恨,忖道:「原來姐姐以冰環封山不是因為修煉,而且不願被這群無恥之徒瞧見。如此仙境竟被這群俗人驚擾,實在可惡。」

「葉兄放心,此次我已請到奇人上山,定能破開冰環。」

葉歆聽到奇人二字,心中一緊,想到畫畫之人既能上靈樞山,必然也是修道者,如今這位所謂的奇人也必然是修道者,尋思:「想不到江越潮竟然也養著修道之人,看來這群欲奪皇位的人早已顧不得國法民俗了。」

走到冰環下的一處密林,葉歆陡然發現林中竟然有一間木舍,不由地一愣。

江越潮指著木屋含笑道:「我欲求美人,自冰環封頂之後,便在此搭建了此屋,請各方高人前來相助。」

葉歆淡淡地道:「王爺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江越潮沒有聽出他話中的譏諷之意,還揚揚得意地道:「江山美人,本就是皇者最想得到的兩樣東西我與此女有緣,為何不求之?」

正說著,屋裏走出一名白髯老人,一對三角眼瞄了江越潮一眼,淡然問道:「這位可是昌平王?」

「原來你已經到了。葉兄,我來介紹一下,這位便是雲遊四海的上華真人,本王好不容易才把他請到山中。」

葉歆一看此人,便知道他道力不俗,此時不願讓他察覺到自己也是修道之人,含笑道:「看真人仙風道骨,如此神采,便知不是普通人。」

上華真人微微一笑道:「這位公子氣色不佳,怕是有病在身。」

「小病而已,不勞牽掛,倒是真人遠道而來,辛苦了。」

「我非為名利而來,只是這冰環乃逆天之術,非正道之人而為,山上之人必是邪道,貧道此來是為了除邪而來。」

葉歆暗自冷笑,心道:「若不是江越潮所逼,凝姐姐何需將山封死,現在竟說出這種話,若讓你們得逞,我有何面目去見凝姐姐?」

上華真人連正眼都沒再看他,轉向江越潮揖了一揖,道:「王爺請到屋內休息。」

江越潮急著想知道上山之法,問道:「真人可知上山之法?」

上華真人自信地笑了笑道:「這冰環雖然強大,但我已經找到破解之法,明日便可上山。」

江越潮大喜,讚道:「上人不愧是道家之尊,此事若成,本王定有重謝。」

上華真人笑了笑,與他一起走入了木屋。

葉歆暗暗吃了一驚,冰環連師父都破不了,此人竟說容易,若不是虛言,便是他的實力強大。雖然心中想著為凝心除掉此人,然而擔心傷勢未癒,不知能否得逞。

屈勝文見他發愣,拉著他笑道:「走,我們入內再談。」

葉歆點點頭,隨著他步入了木屋。

木屋看似簡單,然而走入其中才知道內有乾坤,四面甚至屋頂都是貼著上等絨氈,屋內有一個大廳,數間小房間,裝修的十分華麗。不但如此,還有四名妙齡少女垂手站在兩側,一看便知是江越潮安排的侍女。

江越潮招他坐下,含笑問道:「葉兄,此處可還入眼?」

葉歆壓住心中怒氣,微微一笑道:「妙哉,沒想到這山林之中還有這等好去處,實在是難得。」

江越潮得意地笑了起來,道:「為了美人,花費再多也值得。」

葉歆掃了上華真人一眼,淡淡地道:「有真人在,王爺當可如願。」

「不錯。」江潮越轉身問道:「真人到底用何方法破開冰環?」

上華真人淡淡一笑道:「明日便知。」

江越潮見他如此也不多問,拉著一名侍女入懷,旁若無人的嬉戲起來,侍女也像是習慣了似的,與他親暱地調笑。

葉歆一個人走出木屋,站在屋前的空地上仰視著碩大的冰環。陽光從冰環裏折射而來,幻出彩色的光芒,沐浴在彩光之中,他覺得全身都很舒服,心裏也越發厭惡屋內的這些人。然而他並沒有任何行動,一是因為他尚未想到突破冰環的方法,想借上華真人之力上山,二是想知道這個上華真人到底有何實力。

「葉大人怎麼不到屋內坐坐?」

葉歆轉頭一看,原來是屈勝文,含笑道:「外面空氣清新,景色秀麗,令人心曠神怡,所以出來走走,回京之後只怕沒有這麼多時間了。」

「葉大人官高位重,事務繁忙,自然是難有時間享受。」頓了頓,屈勝文試探著問道:「聽說皇上的身子越來越差,可太子之位仍是懸空,實非國家之幸。葉大人是重臣,應該勸皇上早立太子才是。」

葉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含笑道:「繼位人選皇上早有遺詔,想必屈兄也聽過,再勸也是無濟於事。」

「葉大人久在皇上身邊,可知皇上心儀的繼位人是誰?」

「不知道,皇上對此事守口如瓶,滿朝文武無一知曉,除非是那兩個持有遺詔之人。」

「噢!」屈勝文顯得有些失望。

葉歆微微一笑道:「我倒覺得王爺為人直爽,有豪氣,若能登上皇位,倒是個有為之君。」

屈勝文聽罷連連點頭道:「此言不假,王爺他稟性直爽,有才幹,具膽氣,若能登位必是一代名君。況且還有像葉大人這樣的大臣輔佐,更能開創一代盛世。」

葉歆笑了笑,默然抬起頭看著冰環。

屈勝文忽然小聲道:「葉大人還是回去休息吧!王爺已早有安排。」

葉歆見他臉上猥褻的笑容,心裏立即明白,淡淡地道:「夫人新喪,這種事情我沒有興趣,王爺的美意我心領了。」

屈勝文顯得有些尷尬,不敢再留,轉身走入木屋。

葉歆看著他的背影嘲弄似的笑了笑,然後一個人閒步山林。

這一帶的山林給了他許多美好的回憶,無論是與冰柔一起,還是與凝心一起,那段夢幻般的日子都讓他難以忘懷。

走到最接近冰環的地上,他伸手撫摸了一下寒氣十足的冰環,嘆道:「這裏終於被其他人發現了,若是能變回以前那樣多好。」想著,他抽出了雪竹簫,嗚嗚的吹奏了起來。

一邊想著當年的情景,一邊吹奏著,簫聲美妙而動人,還夾雜了許多感情,在山野間迴盪起來。

突然,冰環出現了無數條裂痕,接著一聲巨響,巨大的冰環爆裂成粉,使得山腰之上再一次變成了朦朧的世界。

葉歆沒有想到自己的簫聲竟能打破冰環,心中大喜,不加思索便向山上遁去。

穿過變回原貌的霧層,他再次看到了圓圓的火山口。

倏的,他愣住了。

因為山峰上飄出了一個熟悉的水藍色身影,依然是那麼的婀娜飄逸,輕衫蓮步,飄忽若神,恍若仙女下凡一般。

「凝姐姐。」他情不自禁地低聲呼喚著。

凝心一臉驚喜地來到他面前,痴痴地看著心中唯一的牽掛。

葉歆猛的一顫,臉色驟沉,急聲道:「有人前來。」

「討厭!」凝心臉泛薄怒,惱恨有人打擾如此美妙的時刻。

只見她身子突然暴旋,雙手合於胸前,如一條藍鳳般飛上了半空,身體不斷地發出一種淺藍色的光芒。

葉歆驚訝地看著道力大增的凝心,讚嘆道:「姐姐此時的道力只怕與仙人無異。」

白濛濛的大霧再一次凝結成冰,一道晶瑩的冰環重新出現在半山腰。

看著飄飄而落的凝心,葉歆笑著讚道:「幾年不見,姐姐越發厲害了。」

凝心嫣然一笑,當她看到葉歆雪白的兩鬢,臉上又現出了極度的擔憂。

她走到葉歆的面前凝視著他,情不自禁地輕輕摸了摸他的鬢絲,幽幽地道:「這段日子一定很辛苦,你看你,頭髮都白了,我……」

說到一半,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淚水如珍珠般落了下來,話也說不下去了。

「姐姐,我沒事,倒是妳瘦了。」葉歆憐惜地看著原本光采奪目,出塵不凡的仙子,為她臉上的絲絲愁意感到心疼。

凝心見他如此關懷,不禁感到心頭一陣溫暖,破涕為笑,拉著他往山上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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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15:22:01 |只看該作者
山頂一如往常,四季如春,風和日麗,心湖依然靜靜地躺在那裏,看著眼前的一切,葉歆的心突然輕鬆了許多,深深地吸了口氣,笑道:「好舒服啊!」

凝心見他如此,也開心地笑了:「歆弟,你怎麼會突然回來?」

葉歆興奮地道:「姐姐,我找到了救出柔兒的方法,特來請姐姐幫忙。」

凝心神色一黯,微微嘆了口氣。

葉歆怎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當年那一段銘刻在心裏的感情,並沒有因為時間而磨滅,只是為了對妻子的尊重,被他一直壓在內心深處。

他牽著她的手撫慰道:「我也是專程來看姐姐的,我知道姐姐為了柔兒的事一直在苦練,因此這些日子一直擔心姐姐,見到姐姐安然無恙,我很高興。」

凝心羞澀地看了葉歆一眼,又低下了頭,心裏就像滿山遍野的野花般盛放。

看著凝心的絕世容顏,葉歆嘆息著,天地間怎會有如此美麗的人?

凝心嫣然道:「有什麼要我幫忙就說吧!」

「五行靈果還在嗎?」

「我一直放在懷裏。」凝心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拿出只剩三瓣的五行靈果給葉歆。

見她如此珍重,葉歆越發感到愧疚,歉然道:「謝謝姐姐。」

凝心看著五行靈果微笑道:「這是你送給我的唯一物品。」

葉歆想不到任何言辭來表達此時的感受,只能喃喃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什麼,只是覺得看著它能得到一種安慰感。原來一個人住在山上並不覺得孤獨,可自從你們下山之後,我總有一絲孤獨感,唉!看來我的道心還沒有練到化境。」凝心的玉臉上閃過了一絲不安。

「等我救出柔兒後,我們一起上山來陪妳好嗎?」葉歆知道這全是因為自己,忍不住衝口而出。

「真的?」凝心驚喜地凝視著他。

葉歆猛的一震,腦海裏又出現了冰柔的身影,隨後又幻出涼城外的景象,和狼牙那張悲痛交集的臉,神色不由地一黯。

凝心見了他的表情,心中明白,一個進入塵世之人,若想抽身而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通情達理的她含笑勸慰道:「只要你有這個心就行了。」

葉歆感激地看著她,道:「我一直都很喜歡山中生活,將來一定會回到山中。」

凝心聽了很開心,她並不期待什麼,只是想可以經常與他一起修煉道術。

葉歆忽然皺了皺眉頭,不悅地道:「似乎有人想闖冰環,一定是上華真人。」

凝心嫣然道:「放心吧!他攻不破冰環。」

葉歆擔心地道:「我雖然不知道上華真人有何本事,但他既然口出狂言,必有些實力,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凝心調笑著問道:「你怎麼變得這麼謹慎?這可不像平常的你。」

葉歆苦笑道:「吃的苦頭多了,自然會謹慎些,若非運氣好,只怕早沒命了。」

凝心再次打量了他一番,見他臉上蒼白幾乎沒有血色,不禁撫摸著他的臉頰,緊張地問道:「你的臉色太蒼白了,沒事吧?」

「受了重傷,若是不醫治,大概還有一兩年可活。」葉歆輕描淡寫地答了一句。

凝心嚇得花容失色,握著他的手驚叫道:「怎麼會這樣?沒辦法治嗎?」

葉歆含笑搖搖頭道:「姐姐別緊張,只要姐姐願意幫忙就一定有救。」

凝心大喜過望,嬌嗔道:「你真是學壞了,竟然嚇我,快說吧!我能幫什麼?」

葉歆搖頭道:「我的傷暫時還沒有危險,這事不急,我們還是儘快起程吧!早一點救出柔兒,然後再慢慢療傷。」

凝心想到要下山,又猶豫起來,上次被葉歆強抱下山,一直對破誓耿耿於懷。

葉歆輕輕捏著她的手,柔聲問道:「難道妳不想見到柔兒早點出來嗎?」

凝心知道自己永遠都無法拒絕他的請求,也知道這是無法推託的事,微微嘆息著道:「好吧!我就隨你走一趟。」

葉歆大喜,朝著她長身一揖到地,謝道:「謝謝姐姐。」

凝心見決定已下,不再多想,嫣然一笑道:「去湖邊坐吧!」

「嗯!」心上的大石已解,葉歆滿心歡喜,只要妻子重獲自由,以後就不必再受這種心靈上的折磨了。

徘徊在心湖之側,平靜的心湖就像一面鏡子反射入兩人的心中,使他們的心境也如同湖水一樣平靜不波,感覺彷彿又回到了當年一起在山中修煉的日子。

「很久沒有這樣散步了。」凝心輕輕地呢喃,似乎在回味著以往的快樂。

葉歆感受到凝心話語中的孤獨和無奈,不由停下腳步。然而望著婀娜的背影,他卻不知說什麼好,就像是面對紅緂一樣,他不敢做出任何承諾。但他也很清楚,凝心的性格與紅緂大不一樣,也絕對不會提出任何要求,就算自己不做任何表示,她也會像親人一樣關心自己而不帶絲毫的怨恨,正是這一點使得葉歆對她萬分敬重。

凝心回頭見他站著發呆,抿嘴一笑道:「你在想什麼?」

葉歆含笑道:「我在想上天怎會生出像姐姐這種才貌蓋世又溫柔的仙子來。」

凝心噗哧一聲,甜笑道:「你居然也會吹捧,真是少見,不過聽著挺舒服的。」

葉歆情不自禁地道:「在姐姐面前我怎敢吹捧,我說的都是心裏話。在姐姐面前,任何人都會覺得自己污穢不堪,甚至不敢仰面正視。能成為姐姐的知己,我恐怕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凝心聽了心裏甜絲絲的,綻放的美麗笑容,使原來就出眾的她更添嫵媚。

葉歆沒有再說下去,盤膝坐在草地上,拿出雪竹簫嗚嗚地吹奏了起來。

凝心伴在他身邊坐下,翦水似的眸子露出盈盈秋波,落在碧藍的湖面上。輕風拂動,撥弄著瀑布般的青絲飄揚,在如訴如泣的簫聲中,眼眸深處似有微光閃動,揮之不去。

葉歆吹的很投入,無法說出口的話語都從簫聲一點一滴地流露了出來,包含了各種不同的感情。

久久……

凝心忽然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這樣也許會更開心一點,我明白了。」

簫聲驟然而止,葉歆伸了伸懶腰,含笑道:「以前的生活真是讓人懷念。」

「是啊!」

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眼神的交流之際,一種不必用語言來表達的默契就此達成了。

突然,冰環劇裂地顫動了起來,並在山腰處不停地搖晃。

葉歆臉色一沉,憤然道:「這群無恥之徒若不教訓,只怕此山永無寧日。」

「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他們想抓妳。」

「抓我?」凝心愣了一下。

「姐姐的美貌可以使天下動容,傳了出去自然會引人前來一窺仙貌。」

凝心不悅地道:「一定是上次那個人把消息傳了出去,教訓了他一番還不悔改,真是可惡。」

「山上不是有迷陣所擋嗎?怎麼會有人闖上來了呢?」

「我在山頂修煉道術時露了一個角,正巧有個道士上山,所以就闖了進來,被我打下山去。」

葉歆點了點頭,沉吟道:「我不願他們見到我,也不希望如此仙境被他們破壞,最好想辦法讓他們以後都不敢再上來。」

「我去對付他們。」凝心轉身就往山口遁去。

「等一等。」葉歆攔住了她,略加思索後方道:「姐姐先把冰環變回去,我們一起去對付那個上華真人,這種邪道應該早點除掉,免得下次再來搗亂。」

「好。」凝心收回道術後,冰環又化為霧氣把山腰之下籠罩在內,然後與葉歆一起站在山峰之巔,等待著上華真人的出現。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白霧中跳出一個身影並迅速向上飄行。

葉歆一眼便認出他就是上華真人,冷冷一笑,揚聲道:「上華真人,我們等你等了很久。」

上華真人猛的頓住身子向上一望,赫然發現葉歆的身影,不由地大吃一驚。

方才與葉歆相處之時並沒有感覺到他也是修道之士,對於他的隱藏技能不禁又妒又忌,冷言問道:「你也是修道之士?」

「我是木行道士,道號雪竹,真人無端擾亂我們修煉之所,我們在此恭候。」

「原來如此,想不到這裏藏著兩個青年道士,真是沒想到啊!」上華真人轉頭望向葉歆身側的凝心,被她的絕世美貌驚得一愣,嘖嘖地讚嘆道:「難怪昌平王要闖上山頂,果然有絕世美人在此,看來他倒沒說謊,可惜鮮花被別人先採了。」

凝心臉染薄怒,斥道:「你既是修道之士,自當明白,我在此山中修煉,與世無爭,你為何一再打擾?」

上華真人本不是善類,若非如此,江越潮也不會留下四名美婢相陪。此刻見了凝心的容貌,心中頓生歹念,陰笑道:「你們以冰環封山,有違天道,本真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你們還是束手就擒吧!」

葉歆見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凝心的臉,立即明白他的邪意,勃然大怒,冷笑道:「只怕你有命上來,沒命下去。姐姐,此人不是好人,下手不必留情。」

凝心點點頭,口中默念道訣,左手裏慢慢帶起了一排水箭,射向上華真人。

葉歆也不閒著,他手心綠芒暴長,四周的樹木小草都豎了起來。

上華真人原本是一名土行術士,後來墜入魔道,轉練道術,因而實力比一般術士要強。因為土剋水,所以他有信心破除冰環。然而當他看到葉歆的木行道術時心中略驚,卻沒有太過擔心,他不相信這兩名二十歲左右的青年會有什麼高強的道力。

可是他估計錯了,葉歆和凝心不但自身的道力強大,而且心意相通,更練習過合擊術,威力遠勝他十倍有餘。若非葉歆剛受重傷,心有顧忌,他早就支撐不住了。雖是如此,可他還是沒有支持多久。

在水木相生的道術合擊之下,上華真人的土行道術很快便被葉歆的木行道術一點點蠶食掉了,但他根本沒有辦法逃。因為葉歆不想讓其他人上山,若不除去此人,還會有麻煩,所以一出手便在他附近布下了草陣,防止他用土行遁術逃跑。

眼見自己賴以防禦的土牆一點點縮小,而且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上華真人嚇得面如土色,斗大的汗珠從他的臉上一顆顆滾下。

凝心忽然問道:「真要殺他嗎?」

「今天不殺他,明天他還會上來,我不想給自己留下後患。」葉歆見她面有不忍之色,含笑道:「姐姐既然不願,只需綑住他,其他的我來辦吧!反正我不是第一次殺人,就算天譴也避不了了。」

凝心早就發現他的戾氣越來越重,心裏本已擔心,聽他說出此話,更是不安,勸道:「你的戾氣越來越重了,再不控制,後果不堪設想。」

葉歆含笑道:「只要救出柔兒,我會養傷一段時間,相信可以化解心中的戾氣。」

雖然兩人說著話,但手上的攻擊卻沒有減緩。身在其中的上華真人感到自己的防禦力越來越弱,心如死灰。

葉歆掃了他一眼,右手一揮,放出雪藤將他死死的綑住。

「你真要殺他嗎?」

「對這種淫道何必仁慈,讓他死的如此安祥,也算是他的造化。」

說話之間,葉歆已施出道力,將藤刺伸長,直入上華真人的死穴。

凝心第一次看到葉歆殺人,心裏很不舒服,背過臉不敢多看。

葉歆收回雪藤,道:「姐姐,我先下去打發那些混蛋。」

凝心驚愕地問道:「你還要去殺人?」

葉歆微笑道:「放心吧!沒有必要我不會下殺手,只要嚇一嚇他們就行。」

穿過白霧區,他提著上華真人的屍身回到了木屋附近,把屍體留在下山之路的樹旁,然後走向木屋。

江越潮等人早已被白霧逼回木屋附近,面對山上的異變,都感到有些害怕,卻又捨不得美人,心中兀自猶疑,見葉歆回來,問道:「葉兄,沒事吧?」

葉歆苦笑道:「沒事,只是霧氣極濃,迷失了方向。這山變化可真快,一時大霧,一時冰環,真是無所適從。」

「一定是山上有人引發這個變化。」

「噫?真人呢?」

「不知道,剛才他說要去打開冰環,可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王爺,你不是說上華真人他本事過人,依我看不會有事。」

「希望如此。」江越潮被山上的異象嚇著了,根本沒有半點信心。

葉歆假裝有些無奈,嘆道:「看來我與仙女無緣,一上山就遇上這種事,要是真的上去了,觸犯了天威,萬一受到天譴,說不定連命都不保,唉──我還是先告辭了,免得殃及池魚。」

他的話剛說完,江越潮已經搶先往山下走去,臉上全是驚恐之色,就連他的手下也不敢久留,連滾帶爬地跟在後面。

沒有走多遠,他們就發現了上華真人的屍體,猛的想起天譴之說,嚇得片刻也不敢耽擱。

葉歆看著他們狼狽的樣子輕輕一笑,也往山下走去,到了山下的莊院之後,他便以回京為由告辭離去。江越潮也不敢久留,灰溜溜地趕回自己的領地了。

葉歆又遁回山上,協同凝心乘著飛雲向東飄去。


宋錢的大宅在雙龍城的南城,與官宅相臨,占地極廣,加上他又娶了汪寶山的女兒,因而在雙龍城已經成了知名商界名流,南城外有兩條商業街都是他的,其中買賣各式物品,無所不有,號稱天下貨品最齊全的商業街。

與宋錢的大宅只有一牆之隔的,是河幫的老大魏劭的大宅,他領著二萬名船夫水手和苦力,是河道上第一大勢力,就連水軍官船見了河幫的船也要禮讓三分。

這日宋宅中熱鬧非凡,全因宋錢的兒子滿月,故而幾乎所有的平安州官商士紳都來了,盛況空前。

小院中,宋錢正喜滋滋地抱著兒子,樂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一名小廝跑了進來,稟道:「老爺,有客人要見你。」

宋錢不悅地掃了一眼,斥道:「今天都是客人,找人接待。」

「可他說要老爺您到碼頭去見他。」

宋錢愣了一下,摸著圓嘟嘟的下巴,嘀咕道:「什麼人這麼大架子?就連平安州總督對我也是客客氣氣。」

汪氏吩咐道:「別理他,一定又是什麼過路的官員打秋風,你去問問他,要是大官就多給點,要是小官就少給點,要是鬧事就去告訴魏老大,讓他管。」

小廝捧著一塊玉道:「老爺,那人要我把玉交給老爺。」

「什麼玉這麼……」宋錢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當他看到玉牌時,嚇得身子一哆嗦,差點沒把兒子扔到地上,好在汪氏坐在他身邊,快手搶過了兒子,嗔道:「看你怕成什麼樣子?不就是一塊破玉牌嗎?」

宋錢接著玉牌後揮了揮手示意小廝下去,然後指著玉牌道:「妳可別胡說八道,是公子來了。」

汪氏自然知道宋錢的頭上還有一個人物,只是一直沒見過,所以沒什麼感覺,笑道:「你怕什麼?」

「妳懂什麼,他可是個天上的人物,他若想宰我,猶如探囊取物,就連妳爹也是他手下留情才能活到今天,妳給我記住了,誰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他。」

汪氏很少見丈夫的臉上有如此濃烈的懼意,嚇得伸了伸舌頭,勸道:「既然如此,你快去吧!」

宋錢匆匆換了衣服,悄悄地在後門上了轎,然後直奔碼頭。

「快!」宋錢催促著轎夫快走,心裏卻有些發愁,喃喃地道:「公子這次可麻煩了,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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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15:32:37 |只看該作者
來到河岸,他忙不迭地跳下轎子,張望了半天,突然發現魏劭站在河岸上,於是走了過去問道:「老魏,你也來啦?」

魏劭點了點頭道:「我也剛到,快上船吧!公子早在船上。」

「嗯!」宋錢跳上了船板,走入艙中一看,果然見葉歆坐在正中品茶,而他的身邊放著一張空椅子。

葉歆見到他笑了笑,指著對面的椅子道:「坐吧!」

宋錢跑急了,有些喘不過氣,坐下來休息了一陣才說出話來,問道:「公子,您怎麼到這裏來了?」

葉歆詫異地反問道:「我不該來嗎?」

「這個時候你不在銀州,那裏的大麻煩誰處理?」

「銀州有大麻煩?」葉歆一聽就愣了。

「原來公子還不知道,唉!都是壞消息。」

「說吧!」

「幾天前有消息傳來,鐵涼國攻占了雪狼關外的三城,守將張信之率部投降,其餘二將戰死,現在鐵涼大軍直逼懸河城,情況萬分危急。」

「什麼?」葉歆騰的站了起來,雖然早就知道轄地會有危險,卻沒有料到十萬大軍會敗的如此之快。想到懸河城現在的情況,一陣寒氣從後背竄了上來,直入大腦。

宋錢嘆道:「傳言公子殺了鐵涼太子引發了戰亂,此次公子丟了三城,朝廷不知道會不會降罪。」

葉歆苦笑著嘆了一聲。

凝心正隱身坐在他身側的椅子上,見他臉色不佳,問道:「你的身子沒事吧?」

葉歆面色凝重地坐了下來,搖頭道:「放心吧!我沒事。」

宋錢見他對空椅說話,驚訝地問道:「公子,你身邊有人?」

「正是。」葉歆點了點頭道:「不過她不願讓人看到,你也當不知道就算了。」

宋錢知道道術也見過遁術,所以不算驚奇,唯一感到詫異的是葉歆會帶旁人來。

凝心見葉歆臉色鐵青,擔心地問道:「出了大事嗎?」

「嗯!我的轄地丟了一大塊,敵人還在進攻我的轄地其他地方。」

凝心不懂軍事,因而不甚明白,但感覺到事態的嚴重,又問道:「要緊嗎?」

葉歆沉吟道:「我早有安排,只是不知道送信之人何時能到。不過那裏有不少能人,相信必能守住要城,阻擋敵軍攻勢,其他的事慢慢再處理吧!」

宋錢雖然知道有人,但見葉歆對空氣說話,覺得十分有趣,見他們說完了,這才插嘴道:「公子,聽說朝中有人要藉此機會整倒公子,公子還是小心一點。」

「這種事避是沒有用的,兵來將擋吧!」

「我看公子還是回銀州吧!把城池奪回來,這樣才能將功折罪。」

「不,我有要事進京,況且即使我回臥牛城也做不了什麼,手中兵力不足,還有後顧之憂,回去也只能固守,等待朝廷的援軍。我來雙龍城只是想見一見你們,我已讓魏劭安排船隻,明天就走。」

「時機不對,公子的確不宜留守,不過今天是小兒的周歲,公子不如到我家去坐坐。」

「你也做父親了。」葉歆猶豫了一下又道:「這次我想讓你和我一起進京。」

宋錢怔了怔,沉吟了片刻點頭道:「好,我今夜就回去準備,明日與公子一起進京。」

「說來真是抱歉,連你兒子的周歲都不能好好過。」

「無妨,今天是周歲,明天一切慶典就完了,家中有夫人打理,不會有事,還是公子的事情要緊。」

「你有此心,我很安慰。此次我讓你入京,是想你安排商隊前往銀州,我要把夫人帶出京城。」

「嗯!公子不在京城為官,是應該移走了,我們就按上次的安排,從水路走,然後換馬車。」

「我也是這麼想,只是交給別人我不放心,你親自去安排會好一點。」

「這種事當然不能讓外人插手。」

「那件事安排的很好,京城中也安排了嗎?」

宋錢自然明白葉歆說的「那件事」就是指假死之案,點頭道:「公子放心,此事安排的天衣無縫,我親自去了一趟京城告訴伯父伯母,他們雖然有些不樂意,但也沒有辦法。夫人那裏我沒去,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不過京城的確很轟動,聽說皇上也親自關切過了。不過此事實在太怪了,這麼安排妥當嗎?」

葉歆苦笑道:「那也是被迫的,幸好我已經找到方法,相信大有機會救出柔兒。」

宋錢猛的一驚,心想若是冰柔出來,葉歆會不會就此放棄一切呢?擔心的他問道:「公子真有把握嗎?」

「大概有九成把握。」

「夫人出來之後,公子還會為官嗎?」

「我要時間養傷,為官還是棄官尚未決定,不過我要鏟除『仙主堂』,至於怎麼做,還要等柔兒出來以後再說。」

「仙主堂,哦,我想起了,曾經聽過一個朋友說,那是一群把黃布綁在臂上的瘋子。」

「仙主堂的首領是趙玄華,是史明揚的堂弟。」

「史明揚還有堂弟?真沒想到,難怪還弄個仙主堂出來,看來他們兩個都是一樣的貨色。」

想起史明揚,宋錢就覺得不寒而慄,自己這條小命差一點就因為他而死在葉歆的手裏。

想到五百親兵,葉歆總覺得無法釋懷,心頭就像是有一團火焰在燃燒著。

凝心被他臉上突然顯露出的仇恨和戾氣嚇了一跳,握住他的手喚道:「弟弟,快清醒點。」

凝心的聲音就是天音似的,在瞬間擊退了葉歆的戾氣,臉色也平和了許多。

「對不起。」

「你現在需要寧靜。」

葉歆朝她點了點頭,回頭對宋錢道:「我有點累,你快回去吧!宴會正等著你我匆忙而來,什麼也沒帶,日後再補送吧!」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公子請休息,晚上我設家宴宴請公子如何?」

「好吧!等晚上去看你!」

「宋錢告退。」

送走宋錢之後,凝心現出身影,擔心地道:「你的道力和道心都有入魔的跡象。」

葉歆笑道:「剛才聽到姐姐說一句話就像吃了靈丹似的,什麼都忘了。」

「既然如此,我要隨時隨地提醒你,免得你沉淪下去。」

葉歆愧然低下了頭。

凝心走到窗邊看著滔滔不絕的河水,嫣然笑道:「我是第一次坐船,感覺還真不一樣。」

「姐姐也辛苦,以後我們坐船去京城,速度不慢,也很舒服,免得姐姐每天勞累。其實以姐姐的實力,渡江而行也是平常事。」

凝心忽然突發奇想,喃喃地道:「若是在大河之中修煉水行道術,也許效果會截然不同。」

葉歆聽了啞然失笑,調笑道:「姐姐若想翻江倒海,我看還是去海邊吧!那裏水勢更猛。」

「海邊?」凝心從來沒見過大海,好奇地問道:「大海會是什麼樣子呢?」

葉歆搖了搖頭道:「我也沒去過,有機會我帶姐姐去看看。」

「好啊!」凝心的思緒瞬間已經移到遠方的大海中,臉上也露出了莫名的興奮。

看著凝心這副模樣,葉歆忽然覺得她在山上住的太久了,應該像師父那樣雲遊天下,見識更多的事情,也許會對她的修煉有絕佳的幫助。

忽然艙門外響起了魏劭的聲音:「大人,馬昌皓想見你。」

葉歆皺了皺眉頭,打開艙門走了出去,問道:「是你告訴他我來了嗎?」

魏劭見他一臉不悅有些詫異,吶吶地道:「我以為公子會見他,所以就說了。」

葉歆不想責怪,因而吩咐道:「我累了,想休息,有什麼事等我休息完再說。」

「是。」

一年多沒見,魏劭發現葉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說話也不像以前那麼溫和了,增添了威嚴和氣勢,心中不由地感嘆官場改變人的力量太大了。


晚上,葉歆把凝心留在艙中,一個人來到宋府。宋錢在家裏設宴,款待葉歆,席間陪坐的還有魏劭和馬昌皓。

葉歆雖然不喜歡馬昌皓,但也沒有說什麼,見了他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就找宋錢說話了。

馬昌皓既是害怕,又是不滿,但也沒有辦法。

寒暄了一陣,宋錢忽道:「公子,我還是不跟你進京了。」

葉歆理解地點頭道:「留下也好,你兒子剛滿月,是該留下來陪陪妻兒。」

魏劭笑道:「東主,有了兒子果然不一樣了,連公子的大事都能放的下。」

宋錢拍著腦門哈哈笑道:「魏老兄,你那幾個女弟子也不錯啊!」

魏劭笑道:「你別胡說八道,小心我把你兒子搶了。」

「我只好找我老婆再生一個。」

一句話頓時引起哄堂大笑。


次日清晨,魏劭安排了船隊護送葉歆入京。踏上大型的河船,葉歆第一眼就看到船頭掛著的「飂翼」旗,不禁想起了當年進京的故事,不勝唏噓,若是當年能夠再冷靜一些,自己也不會一步步陷入了官場這個大泥潭。

凝心不願意讓其他人看到自己,因而從不露面,一直隱身在葉歆的身邊,幾乎寸步不離,因為害怕葉歆心裏的魔性會摧毀他,所以緊緊地守護著。

魏劭見葉歆一臉驚嘆之色,含笑道:「公子,這是專門為您製造的大船,我早就命人造好了,可惜一直都無用武之地,今日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不知公子是否滿意?」

葉歆含笑道:「實在是艘好船,專載我一個太可惜,況且我也沒什麼機會坐船,日後還是你用吧!」

魏劭指著前方一艘小一些的船笑道:「我的也不差,我們河幫之中都是好船,公子您就別推辭了。」

葉歆看了看,魏劭的船雖然略小一號,但比起其他的船還是龐然大物,尤其是船上的裝飾顯出了河幫幫主的氣派,不禁點頭笑道:「果然有大氣派,不愧是河幫之主。」

魏劭單膝跪倒在地感激地道:「我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護衛,若不是公子鼎力支持,哪有今天的地位?公子對魏劭的再造之德,魏劭終生銘記,絕不相負。」

河幫之人本不認識葉歆,也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見幫主讓他乘此船已經萬分詫異,但也只當是什麼大人物,如今見幫主向這個青年跪下,這才知道此人不同凡響,誰也不敢再站著,嘩的跪倒了一片。

葉歆笑著扶魏劭起身,道:「有你這一句話就夠了,別弄得人人都怕我呀!別忘了你我之間的關係不要告知外人,免得對你不利。」

「公子放心,碼頭一帶被我封鎖了,沒有一個外人。」

「這樣就好,你要記住,你才是河幫之主,我只是你的朋友。」

「我明白,我會記著公子才便是河幫之主。」

「好了,上船吧!」葉歆剛跨上船,忽然想起當年那個剛直不阿的岳風,回頭問道:「那個叫岳風的九品官還在雙龍城嗎?」

「岳風?」魏劭笑道:「他那脾氣只會得罪人,除了我沒人理他,所以到現在還是個九品小官。」

葉歆沉吟了片刻道:「我喜歡他的性格,也需要這種人才,想辦法把他調到我的手下。」

「這還不容易,像他這種脾氣哪個衙門都想趕他走,巴不得有人想要呢!你打算怎麼安排他?京城還是銀州?」

「以他的性格,一定會是個好將軍,不過官員的調度很麻煩,這樣吧!你安排人花點錢將他貶為庶民,先置閒一個月,然後你推薦到銀州去給丁旭,他會知道怎麼做。」

魏劭哈哈笑道:「岳風可要吃點苦頭了,不過這也值得,有公子在,他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人才難得,將才更難得,幾年前我就留意到他了,只是當時還是個書生,無法招攬。」

「公子放心,我一定辦的妥妥當當。」

葉歆笑了笑後走入了富麗堂皇的船艙之中。

「開船。」魏劭一聲令下,三艘大船浩浩蕩蕩地起程了。

河上風光無限,一排排的小浪在陽光下捲著細銀向遠處跳躍而去。此時正值涸水期,水流不急,船隻走在河上便如同在飛似的,既平又穩。

凝心很喜歡有水的地方,看著澎湃的河水,終日坐在船頭欣賞著河上美景,還不時施展些小道術,調動水流的速度。

葉歆伴在她身側談笑風生,使旅途更加輕鬆自在。


然而遠在北面懸河城,那裏是另一番的景象,用青石建的高大城壁上血漬斑斑,城牆之下躺著無數的鐵涼士兵。戰馬在戰場上徘徊著,並不斷的嘶鳴著,似乎在呼喚著牠的主人,這便是一場攻戰之後的景象。

紫如走在城上,聞著刺鼻的血腥味,忍不住彎下腰將剛吃完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她身邊的赤溫等人都知道她第一次見到戰爭,連忙喚來幾名侍女。

紫如搖了搖頭道:「不要緊,我沒事。」

東方不平看著遠處望不到邊際的鐵涼大營,慨嘆道:「想不到關口三將會輸的這麼快,若不是黃將軍反應快,連這懸河城都保不住了。若是大人回來看到此番景象,我們如何向他交待?」

黃延功豪爽地道:「東方兄何必擔心?張信之那小子竟然不打就降,真是可惡。等我們收復了三城,大人就可如願以償的得到懸河城以東的地區了。」

紫如正為戰爭的殘酷而嘆息著,聽到此話驚問道:「將軍不會是想領兵出戰吧?鐵涼現在有十五萬兵馬,我們只有三萬多人,守城還嫌不足,出兵豈不是自討苦吃?」

「若不殺一殺他們的銳氣,此城也難守。今夜我領兵偷襲,不求大勝,只求小挫敵軍,激勵士氣。」

紫如和東方不平都阻止出兵,然而黃延功卻一再堅持出兵,正當兩方爭執不下的時候,狼牙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城頭。

紫如見到他大喜過望,急步迎上去問道:「大人回來了嗎?」

狼牙已經三天沒有睡覺了,一臉疲倦,滿面風塵,堅持到現在全靠他過人的毅力,看到紫如等人,一顆緊繃的心立時鬆了下來,他朝著紫如欠了欠身道:「大人按原定計劃入京,命我帶來一封信交給姑娘。」說著便把懷中的信交到紫如手上。

紫如打開略讀了一遍便知其意,點頭道:「統領大人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可狼牙一動不動,這時人們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都感嘆他的忠誠和堅毅。

「真是忠誠之士。」東方不平嘆息了一聲,命人扶他回去休息。

紫如轉身對黃延功道:「既然大人有指示,我們就要按大人的計策行事。」

黃延功點頭道:「自當聽從將命,不知道大人是何想法?」

「固守。」

黃延功略為失望,但沒有反對,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東方大哥,請你去青龍山一趟,大人命令停建新城,把士兵和民伕都調來守城。」

「好,我這就去。」

「黃將軍,城防交給你了。」

黃延功自信地笑道:「放心吧!絕不會讓下面那群狗崽子爬上來,保證來一個宰一個。」

雖然葉歆不在,但他手下的四人決策小組依然保持著忠誠心,依照他的指示固守懸河城。在他們的努力下,紅烈連攻十數日都沒能撼動一絲一毫,反而還折損了不少兵馬。唯一令他們擔心的是高虎的四萬軍隊既沒有回來增援,也沒有攻擊馬賊,而是停在雲湖不動,似是在觀望懸河戰事的勝負。而樸哲的西進步驟也因此緩了下來,在與紫如商量之後,決定先穩住舊有的大片地盤,儲蓄實力,以備將來之用。


正當銀州陷入戰火之中的時候,葉歆已經在端慶府下了船,他沒有等待,而是與凝心一起利用道術直奔京城。

聚賢池風姿依然,雪竹莊幽雅如舊,離京城越近,葉歆越是緊張,直到踏入莊子的那一刻,連心都在顫抖。雖然離去不到一年,但感覺上卻像是過了數十年之久。

莊院裏很寧靜,在丁才的安排下,雪竹莊變得很不起眼,莊門外雜草叢生,就像半荒廢的院落。莊院分成內外兩院,外院有十幾名僕人,而內院則是冰柔和四老所住的地方。內院和外院幾乎隔絕,外院的人不能進入內院。

葉歆和凝心悄悄地進入了內院,一眼便見到蓮兒和荷兒正在院中玩耍,葉君行和冰離二老坐在莊院的石桌旁一邊下棋,一邊說話。

「老哥,歆兒他也太荒唐了,竟然安排柔兒她假死。」

「老弟,我都不介意,你又何必如此。歆兒是個聰明的孩子,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唉!我越來越不懂這個兒子在想什麼了?看來我真的老了。」

「你還沒到七十呢!怎麼算老?何況還有這麼乖的孫子陪著。」

提起孫子,兩人都開懷的笑了起來。

坐著的青竹道人早就感應到有人用遁術,知道必是葉歆,心中大喜,看著葉歆所在的位置,笑道:「歆兒,是你嗎?」

「歆兒?」二老聞言大喜,猛的站了起來,順著青竹道人的目光望去。

葉歆見到父親和岳父心中激動,尤其是面對冰離,總覺得有一份深深的愧疚,現出身影後立即跪倒在他面前,叩首道:「岳父,孩兒不孝。」

冰離高興地扶他起身,笑道:「歆兒,回來就好,自從聽到你師父說有法可救柔兒,我們一家都盼著你來呢!」

葉君行欣喜地看著兒子,問道:「對了,不是還有一位姑娘會一起來嗎?」

凝心沒有面對過這麼多人,顯得有些拘束,聽到葉君行的問話才幻出身影,怯怯地站在葉歆的身後。

三名老人頓時被她的容貌驚得一愣,對望了一眼,都點頭讚嘆了起來。

青竹道人看著連連點頭,笑著讚嘆道:「歆兒,你這位朋友好厲害,不但長的宛若天仙落塵,她身上也不留一絲濁氣,還有仙氣繞身,看來道行遠在你之上。」

葉歆笑道:「凝姐姐才是道學奇才,我那點東西在她面前根本就是班門弄斧,天下能御風而行、踏雲而遊的人,恐怕只有她一個。」

凝心聽到葉歆的讚揚很高興,嫣然道:「太過獎了。」

一笑傾城,葉君行和冰離見了,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似乎都在驚嘆著葉歆的身邊似乎總是有美人,而這位絕塵仙女的秀色更是前所未見。

此時屋內的陶晶和田氏都聽到聲音,高興地走了出來,一個拉著兒子的左臂,一個拉著女婿的右臂,打量個不停。

葉歆再次跪倒,向四老一一行禮。

陶晶扶起兒子看了又看,憐惜道:「你又瘦了。」

葉歆急著見妻子,道:「娘,我想先去看看柔兒。」

田氏因為紅緂的事有些不太滿意,此時見他依然這麼緊張,不由地連連點頭催促道:「快進去吧!唉!柔兒這些日子消沉了許多,只有你能安慰她。」

葉歆不聽則已,一聽之下哪還能站得住,身子一滑便飄向了屋子,可剛踏入冰柔所在的房間,他就走不動了,呆呆地站在門口看著。

冰柔依然是那麼秀麗,只是眉宇間有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淡淡哀愁,籠子之外站了一個清秀的小童,一對黑溜溜的眼睛看著母親,口裏叫道:「娘,娘。」

「柔兒!」葉歆痴痴地呼喚著心愛的妻子。

冰柔已經知道葉歆回來了,心裏早已高興了起來,然而她害怕葉歆看了信後真會帶來一封休書,忐忑不安的她一直不敢抬頭。此時聽到他深情的呼喚,身子猛的一顫,淚水再也忍不住,一顆顆滑落了下來。

小葉破回頭瞪著小眼看著父親,過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顫顫巍巍地撲了上去抱住他的腿,笑嘻嘻地叫了聲「爹。」

「乖兒子。」葉歆笑了。

離開了這麼久,想不到兒子一眼就認出了自己,葉歆心裏的幸福感就別提了,蹲下來抱起兒子,然後走到籠邊坐下來。

冰柔幽怨地看著他問道:「我的休書呢?」

葉歆沒有回答,將左手伸入籠內捧著她下顎,然後隔著籠子便在她的唇上印了下去。

冰柔輕輕地掙扎了幾下便不動了,她怎捨得離開心愛的丈夫,那封信也是在心情最差的時候寫下的,其實她的心裏早就盼望著此刻的溫馨。

沒有人能打擾他們,因為兩顆心本就是相連著的。

「爹……娘……嘻嘻!羞羞!」小葉破調皮地撲在父親的懷裏,輕輕地叫喚。

久久,葉歆滿足地放開了冰柔,凝視著她深情地道:「柔兒,那封信我撕了,那不是妳該說的話。」

「嗯!撕了好。」冰柔早就心滿意足了,伸手抓住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

「這次我一定會成功救妳出來。」

冰柔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呢喃著道:「我現在什麼也不怕了,只要你在我身邊。」

「放心吧!我會在妳身邊,永遠在妳身邊。」

沒有什麼比這樣的承諾更令冰柔開心,她確定了丈夫的心還在自己這一邊,所有的愁意都一掃而空,俏臉因為興奮而顯得通紅。

葉歆一邊逗弄著兒子,一邊笑著道:「破兒會叫爹了。」

「他現在大了,我不敢讓他進籠子,怕他出不去。」

「苦了妳了,不過苦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冰柔問道:「道長伯伯說你去請凝姐姐,她也來了嗎?」

葉歆點了點頭道:「她在院裏,一會兒我就請她和我一起打開這個籠子。」

「嗯!你們還是休息幾日吧!我都待了這麼久,也習慣了,早一天晚一天都無所謂。」

「我的柔兒果然是最好的妻子。」只有在此時,葉歆才會脫下那張面具,恢復他的本性。

冰柔想問紅緂,可張了張口又把話吞了回去,此時此刻,她實在不想被這煩心的事破壞了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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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9 15:40:37 |只看該作者
坐了一個時辰,葉歆拖著小兒子走出屋子,一看之下愣住了,只見五老圍著凝心說個不停,而凝心像是很高興似地,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好熱鬧啊!」葉歆走上前笑道。

凝心抿嘴一笑,道:「五位長輩在說你的故事。」

「我?」葉歆笑道:「我有什麼故事?」

葉君行道:「怎麼沒有?你小時候的事還少嗎?」

葉歆笑著聳了聳肩,勸道:「姐姐累了,讓她休息一下,明天我們嘗試破籠。」

陶晶勸道:「歆兒,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葉歆搖頭道:「我還有事要辦。姐姐,這是我兒子,小破。」

葉君行道:「這孫子真乖,不吵不鬧,就是名字不好,好端端地叫葉破,真不吉利。」

面對父親的埋怨,葉歆也無話可說,只能傻傻地笑了笑,道:「我去了,你們慢慢聊吧!」

葉君行道:「歆兒,你的府裏還在舉喪,是不是該撤了,這也太不像話了吧?」

「我現在還不想露面。從昌州到京城最快也要三個月,可我才花了不到一個月時間,所以暫時不必露面,趁這段日子把柔兒救出來。因此府中的喪事還不能除,我也不會去住。」

「你這孩子,怎麼也不想清楚,以後柔兒用什麼身分出現?」

葉歆笑道:「當然是我的妻子,您的媳婦。」

葉君行頓時語塞,搖頭不言。

葉歆轉身對冰離和田氏道:「岳父、岳母,這一次實在是被迫而為,不過你們兩老放心,柔兒的事我會處理好。」

兩老齊聲笑道:「只要你對柔兒好,我們就滿意了。」

離開雪竹莊後葉歆直奔丁才府第,他如今是四品少詹事,所以有了自己的府衙。

丁才正在書房處理事務,猛的驚覺屋內多了一個人,抬頭一看,發現是葉歆,不由地又驚又喜,激動地道:「大人,您回來啦!」

葉歆在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朝他微微一笑,問道:「別來無恙?」

丁才親自捧了一碗茶遞到他的手裏,含笑道:「大人,這段日子我都急死了。」

葉歆臉色一凝,沉聲道:「是為了鐵涼的事吧?」

「不錯。」丁才坐在他下手,滿臉憂色地道:「大人,朝中議論紛紛,有的讚揚大人勇氣可嘉,也有的上奏彈劾大人,情況對我們十分不妙,若不小心處理,只怕會有麻煩。」

「皇上有何意見?」

「皇上壓下了彈劾的奏章,但眾目睽睽,不可能一直置之不理,所以都在等大人回來交待。」

葉歆點頭道:「看來皇上的態度還算溫和,鐵涼之事是我的失算,沒有打聽清楚就踩入了早已設好的陰謀。」

「大人,鐵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弄到這步田地?」

葉歆想起涼城外的景象,怒火就按捺不住了,憤然把事情詳細地說了一次。

丁才聽得汗流浹背,臉上盡是驚愕的表情,慨然道:「好一個陰毒的趙和,此計一舉數得,他算是達到目的了。」

葉歆搖頭道:「趙和並不可怕,銀州的仙主堂才是可怕的事情。因為鐵涼在明,如今已表明態度,大可用軍略壓制;但仙主堂蠱惑人心,若不鏟除,日後必是天下之患。」

「仙主堂!」丁才默默念叨著這個表面祥和的名字,從葉歆的臉上,他感受到這個組織的可怕性。

葉歆冷聲道:「仙主堂的事朝中大概沒有人聽過,銀州總督裘作人便是仙主堂的成員,所以銀州東部已經落入他們的掌控。」

聽到裘作人這個名字,丁才驚得站了起來,道:「裘大人上次來京述職與三皇子來往極密,大家都知道他是三皇子一黨,沒想到他竟然另有後台。」

「三皇子?」葉歆陷入了沉思,對於三皇子來說,所欠缺的正是軍力,若有仙主堂支持,或許會獲得極大的助力,只是趙玄華一定不願屈居人下,不知道這次是誰利用誰,恐怕還是趙玄華占了上風。

對於葉歆所帶來的消息,丁才深感天下亂象已生,各勢力分割天下之勢恐怕已經無法改變了。天龍朝內的諸皇子、鐵涼國、清月國,屈家和屈家背後的皇太孫昌平王,蘇家、仙主堂、還有……

他看了一眼葉歆,心道:「大人現在的實力雖然不小,但在眾勢力中恐怕還不足以獨當一面,目前還有很多未知數,而且能動用的勢力也不多,要想從中突圍只怕不容易。不過大人說過不會造反,但局勢的動盪會改變他的意願嗎?也許……」

葉歆搖了搖頭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救出夫人,其他的事可以暫時放下。」

丁才猶豫了一下,問道:「大人說過不會造反,可如今亂世的跡象已現,不知道大人是否還會這麼想?」

「我對做皇帝沒有興趣。」

丁才聽了大感欣慰,正當他想說話,葉歆又說了一句:「如果要消滅仙主堂,也許我需要權力。」

丁才怔了怔,緩緩點了點頭。他很明白其中的差距,就眼下局勢來看,想造反做皇帝並不是難事,以葉歆的勢力,大可在天馬草原建立一個自己的國家。然而若想掌握天下大權而又不造反,將會是一條難行十倍的道路,畢竟身為臣子,不可能任何時候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丁才,這次鐵涼進攻之後,朝廷就算不治重罪,我也難逃受責,也許還會被貶,我的手下大概都會因此而受到影響,你身在這個位置,也會受到牽連,一切小心吧!若是撐不下就去銀州吧!」

丁才見他如此關心,不禁感激莫名,恭敬地道:「大人放心,我沒有把柄,所以也不怕別人來找碴兒。」

「你的才能我清楚,只是不希望我的人因為我而再受到傷害。」

「有大人這句話就夠了,以後京中之事就交給我吧!一定讓大人放心。」

「我沒有什麼不放心。」葉歆頓了頓又道:「救出夫人的辦法我已經想到了,這兩個月我不會公開露面,有事就到雪竹莊找我吧!」

丁才大喜過望,躬身恭賀道:「恭喜大人。」

「謝謝。」葉歆想到夫妻團聚的日子,不由自主地開懷一笑。

又談了一陣天下大勢,葉歆便告辭離開。


回到雪竹莊,休息了一夜,葉歆、凝心和青竹道人聚在籠子旁,開始施術破籠。

「柔兒,妳安靜地坐著,什麼也別怕。」

冰柔笑道:「我知道了,你們可以不必管我。」

葉歆壓抑住激動的心情,看了看左側的凝心,又看了看站在對面的師父,道:「開始吧!」

「好。」

青竹道人首先拿著五行靈果走到籠子側面,剝出了剩下的三瓣,黃色是土行,白色的金行,紅色的火行,然後把這三瓣挾在手指上用力一捏,三道不同顏色的氣霧便噴了出來,灑在白色籠子之上。

當氣霧與籠子接觸之後,驟然產生了變化,氣霧並沒有飄散,而是被籠子吸入了柱子中。土剋水,金剋木,火剋金,一瞬間,五行靈果將籠子的水、木、金三種特質完全壓制。籠子的顏色由原來的白色轉變為黃紅混雜,因為剩下的土性和火性主導了籠子的結構。

看著五行靈果的效果如此明顯,屋內的人更是興奮,葉歆尤為高興,也感到萬分慨嘆。若當年找到師父,所有人的命運都會因此而改變。

凝心見他遲遲不動,轉頭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弟弟,我們動手吧!」

葉歆點了點頭,雙眼閉上,將全部的道力凝聚在一點,然後一起釋放出來,攻向籠子。

凝心的修為比他高,因而顯得更為輕鬆,隨意之間便放出極為強大的水行道力,直逼籠子。雖然不能像五行靈果一樣快速地壓制籠子的火性,但在她的努力下,籠子的紅色部分被一點點地擠壓,最後退到了左下角,成為了一個小點,幾乎察覺不到。

青竹道人自忖道力遠遠不及徒弟,所以並沒有參與,只是靜靜地看著籠子的變化,眼見籠子剩下黃色的部分,知道四行的威力盡褪,只剩土行主導了籠子的結構。

葉歆卻顯得異常的吃力,他現在要做的是用自己的道力代替五行靈果的木之瓣,然而五行靈果乃天地自成之奇果,能量並非普通人所能代替的。他一傷再傷,體內的道力大受影響,一開始就顯得十分吃力,直到此時只是打開籠子的一個小角。

凝心完成驅逐籠子的水性之後十分高興,然而當她轉頭看到葉歆滿臉疲勞,汗流浹背,嘴角處還有血絲流出,不由地大驚失色,衝到他身邊喚道:「快停下。」

葉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急切地催促道:「姐姐,我分不出力量來用魔法元素,快助我。」

凝心早在上次就見識過魔法元素對葉歆造成的傷害,看著他雪白的兩鬢,如何也不肯讓他再次冒險,於是搖頭道:「不行,再下去你可能會沒命的。」

青竹道人也衝了過來,一邊釋出道力協助徒弟,一邊勸說道:「讓我來,你先休息一下。」

「五行靈果只有一個,若要找到另一個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我不能讓柔兒繼續待在裏面吃苦。」

葉歆無法再忍受妻子繼續留在籠子裏,也不想用妻子的幸福來賭博,咬緊牙關一邊忍受著劇痛在身體內肆虐,一邊用盡一切方法促使自己釋放出更強大的道力,壓制籠子僅餘的土性。

冰柔見他如此咬牙切齒地硬撐著,心裏像刀絞似的,早就感動的泣不成聲,原來的些許怨氣都在這一刻化為烏有,哭叫道:「相公,放棄吧!別繼續了。」

葉歆連搖頭的力量都沒有了,緊咬著下唇。

冰柔的臉上淚水縱橫,心中感謝著上天給了她這麼一位丈夫。

青竹道人雖然全力相助,但他的道力與木元素激化後的道力相比相差太遠,作用微不足道,不由地嘆息著自己修煉了數十年也比不上這兩位年輕人。

凝心長嘆了一聲,終於出手助他。

在水元素的衝擊下,綠光暴長,像是青色巨龍般一舉吞沒了整個籠子。盈盈的綠光開始一點點地蠶食籠子,籠子的欄杆開始變細,還有一部分正在褪化……

終於,籠子上面的破口足夠讓冰柔從裏邊走出來,冰柔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

看著妻子擺脫了籠子的束縛,葉歆再也無法壓抑住心中的狂喜,然而他連笑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直直地看著妻子衝到自己的面前,緊緊地抱住自己。

青竹道人和凝心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兩人深情相擁,不禁為他們感到狂喜和驕傲,眼角都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感動的眼淚。

「相公,謝謝你。」冰柔呢喃地呼喚著。

葉歆很想擁抱她,可身子越來越重,頭也越來越昏,漸漸地失去知覺。

「相公──」

聽到冰柔的驚叫聲,等在院中的四老都衝了進去……


雪狼關的別院中,紅緂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著院落中的花草發呆。剛滿周歲的兒子正趴在她的膝蓋上,扯著母親的衣服玩耍。

「小姐。」錦兒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紅緂緊張地回過頭來,見是她又放鬆了下來。

「又在想葉大哥嗎?」

紅緂抱起兒子,苦笑了一聲道:「我能不想嗎?父親攻占了他的轄地,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唉──他會不會生我的氣?」

錦兒勸慰道:「葉大哥對小姐一直都很溫柔,我想是不會生小姐的氣的。」

想起葉歆的溫柔,紅緂笑了。

錦兒又道:「有小公子在,葉大哥是不會這麼絕情的。小姐,妳就放寬心吧!只要好好扶養小公子成人,葉大哥會來接小姐的。」

「希望如此。」看著兒子,紅緂就像是找到希望似的,心情也輕鬆了許多,問道:「妳找我有事嗎?」

錦兒嬌笑道:「我把正事給忘了,那位宋錢宋大哥來了。」

紅緂忽然想起,自己真實姓名除了葉歆沒有外人知道,猛的抬起頭,滿臉詫異地問道:「他怎麼找到這裏來?」

錦兒歉然道:「剛才我去街上買東西,正好遇上了他,想躲都躲不開。後來他又說找小姐有十萬火急的大事,所以我才領他前來。」

紅緂沉吟道:「他是夫君的屬下,既然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就不能不管,快請他到書房去!」

「嗯!」錦兒跑了出去。

紅緂抱起兒子轉身走入書房,心裏不停地猜測著宋錢千里迢迢趕來的用意。

過了一陣,錦兒把宋錢引入了書房,道:「小姐,宋大哥來了。」

宋錢躬身行禮道:「參見夫人。」

「坐吧!」

「謝夫人。」

落坐之後,紅緂問道:「夫君他還好嗎?」

「不算太好。」宋錢嘆了口氣。

紅緂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急聲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夫人放心,大事倒是沒有,只不過因為鐵涼入侵之事,天龍朝野對公子頗有意見,上奏彈劾的人也不在少數,所以壓力不小,我來的時候公子還未在京城露面,所以不知道有什麼後果。」

紅緂苦笑道:「此事的確麻煩,父親還趁機搶了夫君的地盤,唉!」

錦兒勸慰道:「小姐放心!以葉大哥的能力,保住性命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紅緂幽幽地嘆道:「我擔心他恨我。」

宋錢含笑道:「夫人放心,公子不是記仇的人,否則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紅緂親身經歷了冰柔被困的事件,也看著宋錢從葉歆的刀下脫生,於是點頭道:「只盼他能諒解。」

錦兒好奇地問道:「宋大哥,你是怎麼找到雪狼關來的?」

宋錢笑了笑道:「我原本是到臥牛城打聽妳們的消息,結果沒人知道,無奈之下只好跑到鐵涼來找紅逖兄,沒想到剛進城就看到了妳,這才知道夫人在此,真是沒想到啊!夫人竟然是鐵涼名門之後。」

紅緂好奇地問道:「你翻山越嶺前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宋錢站起身又行了一禮,正色道:「夫人,我這次是為了公子而來,想請夫人幫忙。」

紅緂詫異地問道:「你不會是希望我求父親退兵吧?」

「這種小事難不倒公子,我這次是為了公子和夫人的將來,特來求夫人幫忙。」

「我和夫君的將來?」

「不錯,公子一直都有歸隱之意,只是大夫人沒救出來,他才勉強入仕。如今看來,救出大夫人只不過是轉眼之事,以公子的性格,只怕會……」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願望。」

「這兩年夫人一直陪在大人身邊,想必知道大人在官場之中步步高升,成為手握大軍的封疆大臣,若是此時放棄豈不可惜?」

紅緂微微點了點頭道:「夫君是天下少有的人才,而且正邁向成功之路,若是此時放棄實在可惜。」

「還有一點夫人也應該擔心。」

「什麼?」

「夫人應該知道公子對大夫人之情可昭日月,若是歸隱山林,只怕不會來接夫人母子。」

為了說動紅緂,宋錢只好以最壞的結局來恐嚇紅緂。

紅緂一聽果然大驚失色,驚問道:「他真的這麼說嗎?」

宋錢搖頭道:「公子雖然沒有說過,但的確有這個意思,不然也不會把夫人母子送回雪狼關。」

紅緂臉色煞白,擔憂地道:「這可怎麼辦呀?不行,我要去見他。」

宋錢含笑道:「夫人不必擔心,我有一個計策,可以幫助夫人留在公子身邊。」

「快說。」

「只有不讓公子歸隱,夫人才有機會。」

「他歸不歸隱與我們之間的事有什麼關係?」

「我的希望是幫助公子統一天下,榮登皇位,而後宮是有建制的,絕不可能只有一名皇后。如果公子登上皇位,自然需要遍置後宮,夫人自然而然的便會成為皇上的妃子,只要夫人不介意皇后的名分,便可以如願以償地留在公子的身邊。」

紅緂怦然心動,若是葉歆真的登上皇位,就算做個妃子留在他身邊也是件值得興奮的事,然而知道此人曾助葉歆的敵人對付葉歆,才引致冰柔被困,所以有些懷疑,盯著他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宋錢誠懇地道:「我如今雖不算是富甲天下,也算是一方富豪,所積攢的財富一輩子也花不完,好東西更應有盡有,若想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太容易了。而我之所以如此拼命,是因為當年我害了大夫人,公子並沒有殺我,從那時起我就死心塌地跟隨公子,不但如此,我還想要幫公子坐上皇帝的寶座,名垂千古。」

紅緂見他如此誠懇,倒也有幾分相信,問道:「你要我怎麼幫你?」

宋錢微微一笑道:「只求夫人一封親筆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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